长篇小说《减字木兰花》恳请各位朋友给予宝贵意见!

  伯青答道:“虽是斯文扫地,只恨此时不是女儿之身。”

  虞伯鸾听了伯青之言,大发感慨道:“各位不知,我这位小兄弟呀,生得一表人材,性情也是耿介不流俗,平日里若有人夸他一句长得像女孩子,虽是戏言,他听了必会翻脸无疑,今日却肯低下头来易容变装,只为了能够将那个淫贼抓获归案,个人荣辱是早已置之度外了,可恨我等官差却还依然是冷眼旁观的局外之人,真是惭愧呀!”

  梅勇道:“梅某也是心生羞愧,但还是不得不多说一句,虞兄弟扮作女子,这举手投足只怕是有些用力过猛了。”

  此时虞莲莲上前笑对伯青道:“小叔,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但千万记住一点,好女子秀外慧中,仪止有度,才不会如此招摇,你试想一想,你如今本就是一个女子了,何必加很多戏,非要让别人知道你是一个女子呢,岂不是画蛇添足?只怕是适得其反了!”伯青一听有理,顿时收敛不少,安安静静地坐在游子吟身旁。
  厅上诸人一起商议决定,自后日晚间起,伯青扮成女子,便在周屋、杨屋一带引诱淫贼,只因近一个来月,那一带被奸的女子最多,其他人则就近埋伏隐藏,伺机捉贼。

  周屋不远处有一九莲尼姑庵,伯青可以在那里借宿,离九莲庵一箭之遥则有一吕祖庙,其他人累了也可以到彼处安歇。

  因白天还要当差,除虞伯鸾与梅勇之外,其他在衙门供职的兄弟每日轮换抽调三人同去捕贼。伯青也将李慧兰前来帮忙一事告知众人,梅勇听了,欢喜道:“求之不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们这里最缺人手,正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众人计议已定,各自回去歇息。虞伯鸾让家人腾出一间房来,当晚伯青与游子吟便住在他的家里。
  次日一早,虞莲莲来到裁缝铺,按伯青的身高尺寸加紧置办了一套新衣裳,虞伯鸾又将此事禀告县太爷络会卿,络大人听了大喜,说道:“百姓畏此淫贼,如畏豺狼,受此淫贼荼毒久矣!本官身为一县父母,却不能保境安民,实在惭愧呀,难得你们如此煞费苦心,若能将此淫贼缉捕归案,令弟伯青乃是首功,又出钱又出力,老夫一定通详上司,给你们请赏。”

  虞伯鸾道:“大人,而今舍弟正在衙门外等候传见呢。”

  络会卿连声说道:“是嘛,快请快请!”不多时伯青进来,便要跪下来行礼,络会卿忙让他免礼,笑道:“你乃本县一等生员,如此大礼,万不敢当。”伯青又向上深深打了一躬,口中说道:“治生见过大老爷。”
  络会卿笑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乃圣贤立命之学,你小小年纪便忧怀天下,前途不可限量,它日必大有可为啊,快坐下来谈吧。”

  伯青道:“大人在上,治生只敢侍立听教,怎敢坐下交谈。”

  络会卿笑道:“真是一个知书识礼的好学子,但是礼多了,便是有些务虚不务实了,快快坐下吧。”

  伯青只得打一躬坐下,家人又端上茶来,一时茶毕,络会卿见伯青人品俊秀,礼节周到,十分喜欢,又勉励一番,嘱咐他道:“官府缉捕不力,反使士子出头,下官有愧地方多矣,只是你们年轻人爱意气用事,千万不可因一时的血气之勇,便与淫贼正面相搏,我知你是家中独子,尊翁已过百岁高龄,如若有个长短,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

  又对虞伯鸾道:“淫贼虽不嗜杀,但你们也得加倍小心,须保得人家孩子万无一失。还有吕大胖上次被淫贼打伤,告了病休,如今由他的长子吕猜前来顶差,你有空带带他,好了,手头有点小事正要出去,不能奉陪,你们先去准备一下吧。”俩人起身告退,辞了出来。
  晓春三月时节,正是一年当中最美的时候,天很蓝草很绿,九莲庵的住持静修师傅心情也还不错,她坐在院中,沐浴在和煦的春风里,正用心地纳着鞋面。虽然身入空门,但静修尚有尘缘未了:她有一个才八岁的儿子。因婚后常常受到婆婆的刁难责骂,刚生下孩子的她,不愿再逆来顺受,一睹气便在这里剃发出家,只愿从此以后,守着这一方青灯古佛,能够身如琉璃,内外一心,后来发现根本一心不了,只因割舍不下自己的亲生骨肉,这几年她最高兴的事情,便是儿子周子龙过来看望她。

  此时周子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叫声母亲,笑着依偎在静修身旁,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静修听了一惊,问道:“是真的吗?”

  周子龙道:“真的,这是孩儿第二次看到了。”
  周子龙看到什么让静修大吃一惊呢?原来是他经过茅房时,无意中看到一个姑娘解手,小孩子看到了也就看到了,本不足以大惊小怪,只是他看到的那个姑娘竟然是站着解手,不必说了,这个姑娘正是虞伯青乔妆假扮的。

  正午过后,虞伯鸾将伯青领进庵来,将引诱淫贼与借宿的事情和静修师傅说了,只是尼姑庵不方便留成年男子过夜,也就没有将伯青的真实身份告诉于她,只是说他叫青青。当时静修看了伯青好几眼,总觉得哪里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自己也没有往深处想,让小尼姑打扫一间房子,伯青便住了进来。

  本来伯青没事便窝在房间里,或看看书,或练习练习女子的姿态,只有如厕时才会出来,却不料仅仅出来两次,都被小机灵鬼无意间看到他站着解手。
  静修性情含蓄,不与世争,想着虞捕头带来的人也没有恶意,不好当面点破,对周子龙道:“读你的书吧,不要对别人说起这个。”周子龙点点头道:“我知道啦。”

  傍晚时分,静修让小尼姑给伯青送上斋饭汤水,伯青吃饱喝足,和静修师傅打了声招呼,提起灯笼,告辞出了庵门。

  九莲庵往西是周屋,往南是杨屋,伯青信步往西走去,走了一程,他拿出梆子来,敲了一下,不远处也传来梆子的回应声,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且说在路头岔口处,有一小片稠密的杨树林,虞伯鸾他们早早便埋伏在那里,只盼淫贼快些上钩,也好早一点回去邀功请赏,却是迟迟听不到动静。正等得心浮气躁之时,猛然间听到一声梆子响,几个人顿时从地上跳了起来,其中李慧兰显得尤为急迫,喊道:“快拿家伙,淫贼来了!”虞伯鸾在高阜处示意大家少安毋躁,留神细听一下,又探头一看,只见前方有一名年轻女子,正装模作样地在路上行走,那女子自然就是伯青装扮的,而四周空无一人,虞伯鸾将手中的梆子也敲了一下,以作回应,并对其他几人道:“淫贼并未现身,你们不要性急,抓淫贼本不能指望一朝一夕便能成功,我们哪有那么好的运气,今日才第一次出来,便能抓到淫贼呢?各位还须耐心等待。”

  天上一轮浑月,此时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垂暮老人,半明半昧,有气无力地静静倚在云端,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
  伯青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路上踽踽独行,他四处看了看,前后并无一个行人,感觉有些无聊,见路旁有一块干净的石头,走过去坐了下来。

  晚风渐起,暖暖地吹在脸上,很舒服,他打了一个哈欠,竟然有了一丝睡意,可能是今日起得太早了。

  此刻突然见他猛地一巴掌狠狠打在自己脸上,原来是打死了一只蚊子,挥手赶了一赶,却是毫无用处,初春的蚊子遇到开年第一荤,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眼前的美餐。顷刻间,蚊子越聚越多,伯青双手一顿乱打,纵然打死无数,蚊子依然前仆后继,丝毫没有退缩下来的意思,伯青知道不能再坐下来了,站起身来,往前小跑几步。
  这个时候,他看见一个老人向自己走了过来,老人似乎有六十多岁的年纪,佝偻着身子,手中也提了一只灯笼。伯青见他不似淫贼模样,放下警觉,移步准备离开,可老人却不断地上下打量着伯青,及至从伯青身旁走了过去,老人还扭过头来,看了伯青几眼。

  老人停下脚步,忍不住问道:“周屋的?”伯青摇了摇头。

  老人又问道:“杨屋的?”伯青还是摇了摇头。

  老人道:“那你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孤身在路上走得?近日来有一淫贼时常出没此地,你难道不知道吗?还不快些回去!”
  伯青初时还担心老人识破自己的身份,不敢开口,现见老人没有看破,不禁心中暗喜,也就腼腆作礼,含羞答道:“多谢老伯提醒,小女在九莲庵许愿修行,吃了夜饭没事出来转一转,等一下我便回去了。”

  老人问道:“看见我的孙子周子龙了吗?我接他回家。”伯青这才知道,他是静修师傅的公公,随口夸了夸老人的孙子可爱又聪明。老人听了十分高兴,笑道:“老汉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已上学堂,先生也常常夸他聪明懂事。”

  老人让他一同回庵,伯青道:“老伯您请先行一步,小女即刻便回,不必担心。”老人也不好勉强,只得先走了,佝偻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此时万籁俱寂,周遭黑黢黢的一片,夜已经越来越深了。

  伯青自出娘胎以来,在如此漫无边际的黑夜中单身行走,还是开地辟地头一次,此刻只觉得世间万物宛如陷入了暗无天日的泥淖里,自己也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不由得心生恐惧。抬头看看天际,虽有星月作伴,却是暗淡无光,拿出火种来,点上灯笼,茫然四顾,冷不丁竟然看到一个黑影贴身紧跟着自己,吓得伯青心头一紧,不觉往前一跳,哪知黑影竟也快速跳到自己身后,再一细看,原来是自己的影子。

  虚惊一场,伯青不禁哑然失笑,定了定心神,举步又继续往前走去,才走了没有几步远,猛然发现前面不远处,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人,只见那人通身穿着宽大的黑袍子,脸上还带着瘆人的白色面具,似乎正在不怀好意地冷冷注视着自己。

  虽然之前也不知将与淫贼相遇的种种情形,提前预想过多少遍了,初次经历这种场面的小后生,还是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来,此刻伯青脑子里一片空白,梆子拿在手里却不知道去敲,连自己是男是女一时也忘得一干二净,只是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谁呀?”

  面具人并不答话,只是往前逼近了几步。

  伯青又战战兢兢问道:“你想干吗?”声音如哭一般。

  面具人突然仰天狂笑道:“想—干—吗?当然想干!”说完又是一阵丧心病狂的淫笑。
  伯青被吓得花容惨淡,双膝一软,顿时瘫坐在地,面具人趁机纵身扑了过来,伸出魔爪,在伯青身上又掐又摸,伯青拼命挣扎,情急之下,对着面具人的肩膀便是狠劲一咬,只听得面具人疼得一声惨叫,翻声站起。

  此时伯青惊魂甫定,方才反应过来,急忙拾起梆子便要去敲,期盼堂兄他们能够听见,速来抓贼。

  哪知面具人突然将自己脸上的面具一把扯掉,连连摆手道:“贤弟不要敲了,是我,游子吟。”

  伯青定晴一看,果然是他,气得大叫道:“怎么是你?我一心只想引诱淫贼,你却跑来捉弄我!”

  游子吟连忙解释道:“好兄弟,千万不要怪罪愚兄,只因梅捕头他们担心你第一次扮作女子,会心虚露出马脚,若真地遇上淫贼,反而于你的性命有碍,故先让我过来试试你的胆量。”
  伯青气道:“既是有心试我,点到为止即可,你这未免也太狠了些,衣服都被你撕破了。”

  游子吟赔笑道:“只为演得像一点,才少了一些分寸,还望贤弟见谅。”轻抚左肩创口,忍痛说道:“可怜我的肩膀也被你咬伤了,贤弟你这一嘴下去,可真是入木三分啊。”

  伯青余怒未消,气道:“你那是咎由自取!”

  游子吟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子来,递给伯青,笑道:“还请贤弟不要介怀,这个包子就当赔罪吧,是你爱吃的牛肉馅,尼姑庵里的饭菜寡淡得很,哪有什么油水。”

  伯青倒真有些饿了,接过牛肉包子,两三口吃完,待静下心来,不禁沮丧道:“平日里我也就逞逞嘴上功夫,纸上谈兵而已,想我方才被你吓得屁滚尿流,真是狼狈至极,游兄一试,已将我打回原形,若真地遇上淫贼,还是如此胆小如鼠,岂不误事?”抬头看看月色,已近三更,将灯笼拿起,对游子吟道:“如今妆也花了,衣服也破了,好似残花败柳一般,不如先回去吧,明晚再来。”

  游子吟道:“也好,我回去和他们说一声。”又想起一事,对伯青道:“来时令兄交待过我,说李慧兰毕竟还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晚间与一大帮男子同住在吕祖庙里,多少有些不便,还是让她也去尼姑庵里借宿几晚,更为妥当一些,另外她也可以暗中保护你的安全,等下你便在山门外等着她吧。”伯青说声知道了,游子吟遂告辞而去。
  夜风习习,伯青理了理衣妆,一个人在路边又坐了一会,方才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加上又吃了一个牛肉包子,此时的他只觉得口渴难当,当下站起身来,快步往九莲庵走去,此刻伯青只想早点回到庵中,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茶水,若是能够来上一杯平日里常喝的蜂蜜水,那该是多少美好的一件事情。

  正神思飞扬之际,耳畔忽然传来阵阵衣袂窸窣之声,急忙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有一黑衣人快步走了过来,伯青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不知此人是好是歹,侧身往路旁让了一让,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黑衣人,仔细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黑衣人走至近前,放慢了脚步,也十分惊讶地看着伯青,似乎不敢相信在这深更半夜里,还能遇到行路之人。

  伯青方才经游子吟吓了一回,此时胆子反而大了许多,没好气道:“你这人真粗鲁,怎么如此直勾勾地看人,没见过姑娘么?”

  那黑衣人未曾开口,先是冷笑了几声,才开口说道:“挂羊头卖狗肉,你这也算是姑娘?”

  伯青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中说出的尚是男子之声,连忙掩饰起来,捏着嗓子,扑闪着眼睛道:“你胡说什么!受了风寒,嗓子才有些不舒服。”他极力想证明自己,说完还扭了扭小蛮腰。

  黑衣人看了,皱了皱眉,摆手道:“欲盖弥彰,不必装模作样了!”又朝下一看,讥讽伯青道:“你这双大脚还真不小嘛!”

  伯青忙把双脚缩到衣裙里,辩解道:“方今世道,女子不裹脚的不知有多少。”

  黑衣人道:“不要自作聪明,我知道你是一个易装癖,虽是不齿,但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也没有功夫与你多费口舌。”说完迈步就走,似想敬而远之。

  伯青听了心中不快,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角,说道:“你欺负我是一个女流,奈何不了你,故而信口污蔑,你说我哪里不像姑娘了?不说清楚了便想走,我可不依!”

  黑衣人不胜其烦,脸有愠色,回头问道:“你仔细看一看,认识我吗?”
  伯青将灯笼举起,在黑衣人面前照了一照,凝神细视,只见此人长方脸,白净面皮,长相斯斯文文,摇摇头道:“并不认识你。”

  黑衣人道:“既然不认识我,不妨告诉你,听好了,我便是此地一带谈之色变的那个采花大盗,你既说自己是一名女子,那你怕不怕?”说完从怀里掏出面具来,在脸上戴了一戴。

  伯青看了哈哈大笑,从黑衣人手里抢过面具戴在自己脸上,笑道:“老娘也是落伍了,没想到如今时兴戴面具吓唬人,你看我也是采花大盗了,吓死你!”却见那黑衣人满眼凶光地瞪着自己,眼神犀利无比,看了让人不寒而栗。

  伯青心里有些发毛,乖乖地将面具放回黑衣人手里,心中暗想道:“莫非他真的是淫贼不成?”小心翼翼地试探黑衣人道:“你说你是采花大盗,小女年少新寡,也是寂寞难耐,今夜倒想成全了你。”见黑衣人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又故作娇羞之态,有气无力地说道:“哎呀,喝了一点夜酒,此时我四肢无力,你快来扶扶我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自甘堕落,便宜你了。”
  黑衣人满脸不屑之状,啐了几口痰道:“便宜我什么?不要脸的东西!还自称美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虽是采花大盗,也不会如此饥不择食,什么花都去采它!你这个大变态!老子没功夫陪你玩了!”说完转头便走。

  一番冷嘲热讽说得伯青气血上涌,跑上前去,猛不丁伸出一脚,黑衣人猝不及防,被绊了一个狗吃屎,顿时恼羞成怒,气得腾地爬起身来,恶狠狠道:“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我在佛前许了愿心,不能伤人性命,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说完凌空飞起一脚,将伯青踢倒在地。

  伯青见其身手不凡,脸色大变,心想必是淫贼无疑了,慌忙拿起梆子,急速地敲了起来……
  傍晚时分,虞伯鸾一众共七人便早已在小树林里埋伏妥当,除虞伯鸾外,其他六人分别是:捕头梅勇,衙役张韵康、吴昊泉,以及吕大胖的儿子吕猜,另外再加上李慧兰与游子吟二人。

  且说那吕大胖的儿子吕猜,生得面肥嘴大,相较于他的父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要胖出不少,倒是有一身蛮力,只是不谙人情世故,性情冒冒失失,人称愣头青,也叫冒失鬼,平时能吃能睡,饿得也极快,带来的牛肉包子,他先是张开簸箕般的大嘴,连吃了好几个,犹觉得不过瘾,伸手还要去拿,梅勇本来也是吃货一个,见了连忙抢上一步,用身子一挡道:“不许再吃,都留给我。”

  吕猜也不管他是什么梅爷不梅爷,上前嚷道:“我还饿着呢,不能再吃些么?”与梅勇你争我夺起来,俩人互不相让。

  李慧兰本是一个性情耿直的女子,此时见了,忍不住大声道:“真是好笑!二位是吃包子来了,还是抓贼来了,在一个女孩子面前,一些也不知礼让,成何体统?”俩人一时无言以对,也觉得有些不妥,李慧兰趁机将剩下的包子都拿了过来,吕猜一看不对劲,上来还想抢夺,李慧兰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你都快胖成一个球了,还一心只想着吃,只剩这么几个,也不知道让让别人?”说完将牛肉包子一一分给其他几人,吕猜虽是不愿意,但看他那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似乎是有些惧怕李慧兰。
  原来上午还在吕祖庙的时候,两个年轻气盛的大胖墩,不知因为何事没有说到一处,一时话挤话,大吵了起来,以至于捋起袖子便要干架,虞伯鸾倒是有心看看俩人的气力如何,遂将二人带到前院,笑道:“兵器不长眼睛,你们就以摔跤来定输赢吧。”吕猜欺李慧兰是一个女子,本以为赢她必是十拿九稳,哪知相持没有几个回合,便被李慧兰四仰八叉狠狠摔在地上,险些背过气去,躺在地上半天也缓不过劲来。

  李慧兰道:“还比不比?”吕猜知道自己压根不是李慧兰的对手,哪敢再比,本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家伙,此时也只得当起了缩头乌龟,只见他灰头土脸爬起身来,低着头站在虞伯鸾的身后,不发一语。

  虞伯鸾见了笑道:“好了好了,看来是李慧兰姑娘略胜一筹。”

  李慧兰又将随身携带的大铁锤拿起,这铁锤是她平日打铁时所用,足有七八十斤重,别人拿在手里觉得十分费力,她却信手拈来,只见她在院子里将一把铁锤舞得密不透风,舞至最后,看准院中一块石臼,石破天惊地砸了下去,只听得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火光四溅之下,石臼已被砸成一堆齑粉,众人看了无不觉得胆战心惊,纷纷掩身躲避不迭。

  虞伯鸾见李慧兰气力不凡,心中暗暗称奇,笑对李慧兰道:“没想到姑娘竟有如此一身好功夫,抓此淫贼,正要借重姑娘大力。”将吕猜拉至她的面前,对二人道:“如今不是斗气的时候,二位须以大局为重。”好言劝解,两个年轻人最终握手言和。
  且说几个人在杨树林里左等右等,也没如愿等到淫贼现身,虞伯鸾无聊之余,问身旁的李慧兰道:“姑娘上午练的那一套铁锤,看似杂乱,实有章法,不知你师承何人?”

  李慧兰笑道:“哪有什么师傅教我,只因每日打铁时将这铁锤抡来抡去,不下千百遍,熟能生巧而已。”

  虞伯鸾听了不免诧异,道:“竟然可以无师自通,看来姑娘你是一个武学奇才了。”

  李慧兰道:“对啦,差点忘了,倒有一个好姐妹曾经点拨过我,教了些我如何运力、如何闪躲以及虚实迎击之法。”

  虞伯鸾问道:“是哪位好姐妹?看来她的武功非比寻常了。”

  李慧兰道:“何止是非比寻常,尤其是她的一双手臂,力大无穷,无人能比。”

  虞伯鸾急问道:“到底是何人?你快些告诉我。”

  李慧兰道:“柳叶湾的小玉,不知您有没有听过她的大名?”

  虞伯鸾道:“原来是她,怎会没有听过?虽然她年纪不大,却早已是名声在外了,她的父亲乃是武进士出身,可惜如今他们都不在这里,否则何愁淫贼不灭。”
  正说话间,游子吟兴冲冲地跑了回来,将吓唬伯青的情节说与大家听了,六人相与大笑。梅勇笑道:“经此一吓,虞兄弟下次若真地遇上淫贼,必不会如此慌张了,今日要不就此收工吧。”虞伯鸾点头道:“收拾一下,都回去歇息吧!”

  此时那吕猜如听到赦令一般,连忙站起身来,一边挠痒痒,一边抱怨道:“受了这一夜的罪,淫贼的影子都没见到,倒是给蚊子开荤来了,看我身上这几个大包。”

  李慧兰略带嘲讽道:“谁叫你吃得那么胖,蚊子不咬你又咬谁呢?”吕猜虽有些忌惮她,毕竟心里不服气,回敬道:“你我半斤八两,却要五十步笑一百步,你看你身上哪块肉比我少一点!”
  李慧兰提高嗓门,反唇相讥道:“我这一身肉金刚铁打,蚊子咬它不动,你那一身又是什么东西?软不拉唧,全是大肥肉,怎么能相提并论!”吕猜听了面皮紫胀,又羞又恼,还想争辩,游子吟过来打圆场,对李慧兰道:“你不是要去尼姑庵吗?伯青应在山门外等着你呢,还不快去?”

  李慧兰听了,无暇再与吕猜理论,提了锤子迈步便走,到了九莲庵门首,四处一看,并没有见到伯青,徘徊四顾,依然不见伯青的身影,心疑伯青或已进庵,轻轻拍了一下庵门,侧耳听了听动静,正准备拍第二下,庵门忽然开了,原来静修师傅想着半夜伯青会回来,也便没有睡,正在院中等着他呢。此时听到拍门声,她提着灯笼,急忙快步上前,打开院门一看,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却是一个大黑胖姑娘,手里还提了一个大铁锤,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连退几步。

  李慧兰连忙自报家门道:“师傅不必害怕,我叫李慧兰,也是同虞捕头一起前来捉拿淫贼的,请问青青姑娘回来了吗?”静修方才明白过来,说道:“我也正在等她呢,想必很快就会回来,进来坐吧。”说完将李慧兰让进禅房,李慧兰进房坐下,喝了几口茶,与静修师傅不咸不淡地寒暄几句,趁便遂将借宿之意与她说了。
  静修道:“敝庵窄小,房间不多,本来还有间闲屋,可惜已给人住下了,要不就在青青的房间里,再支一张床吧,你看呢?”李慧兰不好点破伯青的身份,心想不过随便对付几晚,也便同意了。

  这却是静修师傅有意试探李慧兰的一句话,只因她见李慧兰性格大大咧咧,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嘴上甚至还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细绒毛,模样举止与平常人眼中见到的年轻姑娘不大一样,故疑心她也是男子乔妆而来的。但又不好直言相问,只是心里越怀疑,越是拿不定主意,越拿不定主意,越是时不时地偷偷拿眼观瞧,直看得李慧兰浑身不自在,又不便发作,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俩人在房中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突然间李慧兰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声音虽然不大,却是听得真真切切,李慧兰腾地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不好了,怕是虞哥哥出事了。”来不及说一句告辞的话,提起锤子急速出了庵门,房中只剩下静修师傅一人还站在原地慢慢回味。
  且说李慧兰从九莲庵出来,趁着朦胧月色,撒开腿朝西边路上跑去,跑了约有半里之遥,只见迎面急急走来一个面具男子,李慧兰用手一拦,大喝一声道:“是人是鬼?快给我站住!”

  男子一怔,走至近前,停下脚步盯着李慧兰,仔细看了几眼,口中惊讶道:“是你?”李慧兰细看其身形打扮,又带着熟悉的面具,知道其必是当晚潜入家中的淫贼无疑了,灵机一动,放下身段,做出许多媚态来,柔声说道:“是我呀,你我真是有缘,又见面了,哥哥你不是想换换口味吗?如此良宵,可不要轻易错过,过来呀!”

  那淫贼听了,脑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她道:“你想干嘛?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李慧兰娇声道:“是打铁的锤子呀,不用害怕,平时我就带在身边,打打苍蝇蚊子什么的。还不快些过来?保管让你称心如意,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喽!”见淫贼犹豫不前,李慧兰抢上一步,趁其还在发呆之际,抡起大铁锤便向他的天灵盖猛地砸了过去。

  淫贼身形急闪,只听见‘嗖’的一声,铁锤擦着自己左肩,呼啸而下,砸在地面之上,发出闷雷似的一声巨响,淫贼惊出一身冷汗,见势头不妙,拔腿便跑,腿脚倒是伶俐,一溜烟功夫,已是逃之夭夭。李慧兰追了几步,见是无望追上,气得大骂道:“你奶奶的,跑得比兔子还快,下回遇到,老娘非把你砸成肉饼不可。”心里惦记着虞哥哥,又折回来,沿路寻找伯青。
  不远处传来伯青的声音:“是李慧兰吗?我在这里。”李慧兰循声跑过去一看,见伯青正慌慌张张朝自己这边赶过来,虽是有些狼狈,身体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也便将自己刚才遇到淫贼的情形与伯青说了,伯青道:“方才我也遇到了,想想都有些后怕,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俩人并肩回到九莲庵,静修师傅还在院中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忙问道:“如何了,抓到淫贼了吗?”李慧兰耷拉着脑袋,叹息一声道:“险些抓到,可惜又被他跑啦!”

  伯青道:“虽是被他侥幸跑掉,不过淫贼的面目我还记得清楚,待我将其画出来,再在县里各处要道张贴,不怕他不露出狐狸尾巴。”说完向静修师傅要来纸和笔,又要了一壶茶,回到房间,伏在案上,仔细做起画来,李慧兰也坐在一旁相陪,伯青支头想一想,画一画,改一改,再描一描,直画至天色微明,终算大功告成。俩人各自上床,和衣而睡,只因辛苦了大半夜,俩人这一躺下,头一沾枕,便很快进入了梦乡。
  次日辰时前后,虞伯鸾来到九莲庵,问静修道:“他们俩呢?”静修指了一指身后的一间房,答道:“尚未起来呢。”

  虞伯鸾笑道:“真是年轻人,都日上三竿了,还这等贪睡。”进入房间,见伯青与李慧兰一人一床,还在呼呼大睡,正欲叫醒他们,却见桌上摊着一张栩栩如生的男子画像,上前细看了看,心中惊疑不定,将画像轻轻拿起,出来掩上房门,问静修道:“师傅,这是何故?”

  静修道:“这是青青姑娘昨日晚间画的,说是淫贼的画像。”虞伯鸾听了一头雾水,问道:“难道他们见过淫贼不成?”静修道:“是啊,可惜跑啦!”

  虞伯鸾一拍脑袋,懊恼道:“是我大意了,昨夜三更回到吕祖庙里,又困又乏,倒头便睡着了,朦胧中听到梆子响,细听又没有,还以为是在做梦呢,必是那个时候淫贼现身了。”又展开画像,问静修道:“师傅认识这个人吗?”静修摇摇头道:“小尼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次庵门,并不认识他是谁。”虞伯鸾道:“那就好。”将画像卷起,又和静修说了一会闲话,见她的儿子周子龙捧着书,在檐下来回大声地朗读,问道:“今日不上学堂吗?”静修道:“先生病了,不然他可没有那么多空来我这里。”

  等了约有半个时辰,虞伯鸾进屋将伯青李慧兰叫醒,俩人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尚没有睡饱,勉强打起精神,伯青揉揉眼睛道:“什么时候了?”
  虞伯鸾并不答话,而是将画像拿出来,直接问道:“你们昨夜真地遇到淫贼了?这是你画的吗?”伯青打着哈欠点了点头,虞伯鸾又问道:“此人左眉间有一颗黑痣,是你有意画的,还是无心掉的墨汁?”伯青道:“并非手误,淫贼眉间的确有一颗痦子,虽是不大,昨夜我却看得清清楚楚。”虞伯鸾听完眉头紧锁,半晌才说道:“此淫贼一时还抓他不得,我们先回去禀告络大人,再看下一步如何行事。”

  此时小尼姑打来洗脸水,并端来馒头咸菜和大米粥,李慧兰匆匆洗完脸,对伯青虞伯鸾道:“不用等我,你们先吃吧,我出去一下。”

  吃饭间,伯青问虞伯鸾道:“方才我看哥哥的脸色,似乎已知晓此淫贼的身份,还请告诉小弟,我看看到底是哪个恶棍,竟敢如此胡作非为。”虞伯鸾却是讳莫如深,略有所思道:“以你的画像来看,确与某人有几分相似,但未有定论之前,我身为一县的捕头,最不该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还是等回去与络大人商议之后,我再告诉你吧。”俩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此时突然听李慧兰在院子里大声喊道:“我抓到淫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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