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笔记》——零三年中苏边境神秘事件亲历档案

  坐到12点半,就在茶铺叫了三碗面,吃完后覃海安给俊子耳语了一句,似乎是叫他到周围看一看有什么单位建筑,俊子匆匆离开,覃海安又开始围观那桌围棋。
  左右无事,我干脆闭上眼睛打瞌睡,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慢慢的才清晰起来:
  现在看来,尸体是“富江”无疑,那个太原老板从95年就开始寻找他,覃海安,肖进荣,还有那个老梅都参与了这件事,而找富江的原因,按照覃海安所说,是因为富江身上有一张照片,上面出现了一个“世界上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这个“东西”具体是什么,覃海安刚才没有做出说明,我也无法去猜测,但这个东西对那个太原老板一定极度重要,不然,他不会找富江找了足足八年,也不会启用这么多人去找,目前我知道,加上我一共五个人,但绝对不止。
  但是这里面能看出,还是存在一些隐藏的问题,比如,肖进荣为何对覃海安隐瞒了“尸体缝嘴”的事,他有什么忌讳?他目前小灵通关机,也没有联系覃海安,那他目前在哪里,在做什么事。
  当然还有这个叫“富江”的人,他的真实姓名身份?最关键,按他们说的,他95年失踪,现在突然尸体出现在兴x桥,嘴巴还恐怖的缝上黑线,是一次凶案,还是因为某个重大意外?
  最后,就是那个神秘的“黄脸人”,他是谁,跟富江什么关系,他焚烧掉那些线索,是否因为他就是行凶者?但是那件排水所制服怎么回事,难道他二人真的是按照覃海安判断的,在兴x桥上游某个河段在实施一个秘密行动?
  问题一个一个袭来,我只感觉脑子里又混乱起来,也不知多久被一个人的咳嗽声惊醒,一看,覃海安正坐在桌边,桌子上摆了一副围棋,对面坐了一个人,二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围棋。
  见我醒了,覃海安呵呵笑道:“这位师傅找我下棋,几年没下,只有献丑了。”
  我瞟了一眼那人,花白头发,瘦脸,戴副眼镜神情猥琐,刚才在服务台那边见过。




  晚上再摆。
  接着说。
  我对围棋也懂一点,顺口问:“怎么下?”
  “分先。”覃海安笑道:“师傅说20元一盘,20就20吧,反正没事。”
  我点点头,看了看局面,覃海安正在吃对方一条“大龙”,那瘦子明显很紧张,拿烟的手在抖,时不时吐一口痰出来。
  下了几分钟,“大龙”被干掉,瘦子气急败坏,把一颗棋子往地上一丢:“两盘。再来。”
  我知道他已经输了两盘,覃海安笑嘻嘻的,又开始下,下了不到半小时,瘦子的局面眼看又快不行了。
  这时旁边围过来好几个人观战,瘦子开始“磨时间”,一步棋想半天才走,我看得不耐烦,起身去看旁边的一盘,看了看小灵通,快3点了,茶铺里已经人山人海,到处闹哄哄。
  这时只见瘦子一下站起来:“你凶你凶,下不赢下不赢。”
  覃海安笑呵呵道:“承让承让。”
  “我去屙个尿再说。”瘦子说完挤出人群,匆匆朝服务台那头走。
  等他走远,围观的一个中年人“嗤”的讥笑一声:“又尿遁了。”
  覃海安没听懂:“什么尿遁?”
  中年人笑了笑没回答,旁边一个戴帽子的大爷戏谑道:“尿遁都不晓得,就是借口屙尿逃单。”
  我听懂了:“你意思他赖账,跑了?”
  覃海安也听懂了,笑道:“60块钱不至于吧。”
  “有啥子不至于。”中年人讥笑道:“花哥是这儿著名的尿遁王,上次输了一个外地人20块钱,一样的溜。”
  我看见脚下全是他吐的痰,听得火起:“我去找他!”
  说完想去找人,覃海安摆摆手,只有忍住坐下,周围几个人陆续散去,覃海安低声道:“这种人跟他计较什么。几点了。”
  我看了看时间:“三点五分。”
  “去那边看看。怎么问你自己把握。我看你抽的是五牛是吧,去卖包蓝娇,回来报账。”
  我点点头,知道他意思,离开座位,很快到了服务台,这里已经围了几桌,都在下象棋,找那个胖妇人买了一包“蓝娇”,看见两个人在门口闲聊,于是上前询问。
  两个人都摇头说没印象,又找了几个人问,都说没见过。
  这时候我也感觉尿胀,找人问厕所,说在桥墩背面,绕过去,一眼看见一个人正慢吞吞出厕所,伸长脖子朝周围张望,神情鬼祟正是那个瘦子。
  他也一下看见我,愣了一下,转身想进厕所,我几步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给老子站住!”
  瘦子挣扎两下:“我屙屎,我屎胀了!”
  我眼睛一瞪:“把钱给了去屙!”
  瘦子陪笑道:“我屙了就给,我屙了就给。”
  “少给老子废话!”我手一摊:“60块钱。快点!不然老子叫你下不了床。”
  “哎呀不至于嘛兄弟……”瘦子边求饶,边从裤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这样子,我身上只有10多元钱,你就放我一马,你那个老板一看就是有钱人,也不在乎这几十块钱是不是。”
  “60元。快点。”我冷冷说。
  瘦子哼哼几声,像想起什么:“要不这样子嘛,我给你们说个信息,换50块钱。”
  “少麻我。钱!”
  “我说真的兄弟。”瘦子挣扎一下:“你们是不是在找个人,一个女人?”
  我一愣:“是。怎么?”
  “我刚才听到你在问,是不是上个月20多号在那儿打过电话?”
  我警惕打量瘦子一眼:他是不是在使用“缓兵之计”,刚才在门口他肯定偷听到我说话,也罢,先听听他怎么说。
  想着我松开手:“是。你认识她?”
  “认识嘛也说不上。”瘦子扭了扭身子:“但我以前在一个地方见过她两次。”
  “在哪儿?”
  “在——”瘦子拍我一下,猥琐一笑:“我这句话是要管50元钱的,差点让你套出来了,嘿嘿。”
  我半信半疑,决定最终确认一件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使诈。”
  “骗你死全家。”瘦子哼哼一声:“那个女人戴个墨镜,穿个墨绿色呢子大衣,似笑非笑的样子,对了——”
  瘦子伸手在自己胸口比划两下,猥琐笑道:“她这儿两坨丰满得很,我说得没错嘛,嘿嘿。”
  我点点头,已经信了:“好,50元成交。你在哪里见过她,知不知道名字。”
  “嘿嘿,我不给你说。”瘦子猥琐一笑:“我找你老板说。”

  明天继续。
  好,继续摆。
  看瘦子一副死皮样子,我也没办法,现在也管不了真假,先带过去再说。
  于是带他过去,回到座位,俊子已经回来了,正在一个笔记本上画什么图案,覃海安很仔细在看,一抬头,发现我跟瘦子。
  他一下笑了:“怎么,还是把这位师傅请回来了,没使用暴力吧哈哈哈。”
  瘦子扭一下身子:“就是使用了,哼哼,不尊重老年人……”
  我懒得理他,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压低声音:“他说他认识那个女人。”
  覃海安一愣,打量瘦子一眼,做个手势“来,坐坐坐。”
  瘦子坐下,伸手假装在身上摸烟,覃海安示意一下,我只好摸出烟,丢给瘦子。
  “师傅贵姓。”覃海安问。
  瘦子迟疑一下:“邓。叫我花哥就行。”
  “好。花哥。怎么,你认识那女的?”
  花哥咳一声,吐一口痰:“不认识。但是我在一个地方见过。”
  “哪里?”
  花哥“滋滋”抽口烟:“我说了有啥子好处。”
  我一听就来气:“差六十块钱不要你给还要什么好处!你他x的——”
  覃海安摆摆手:“这样,棋钱就不说了,一条蓝娇,如何,前提是你保证说的信息真实。”
  “真实真实。”瘦子咧嘴笑:“我一说你就知道是真的,那个女人是上个月20多号在那儿打的公话,具体哪天记不得了,但我记得时间,是3点过一点,差不多这个时候。”
  “有没有听清她说的内容。”
  “这个没听见。”瘦子又吐口痰:“我再说一个,她当时戴个墨镜,穿墨绿色妮子大衣,咋样,没乱说吧。”
  覃海安点点头:“在哪里见过她?”
  瘦子朝右后方一指:“就在那头,红运歌舞城。”

  “红运歌舞城?”俊子重复一句。
  “就那儿。”瘦子道:“我在里头见过她两次。”
  “她是里面的工作人员?”覃海安问。
  “里头工作人员都是男的。”瘦子猥琐笑了一下:“女的都是砂砂女。”
  覃海安没听懂:“什么女?”
  这个我倒知道:“就是那种舞女。”
  “砂砂女。”瘦子双手比出一个“搓揉”的动作:“专门拿来砂的。”
  我赶紧低声解释:“砂是我们成都土话,那种舞厅是10块钱跳三支舞,你可以挑一个女的,然后跳的时候边跳边砂——”
  我做了个“捏”的动作,覃海安明白过来,哈哈一笑:“就是我们北方的贴面舞嘛,我懂了。你意思,那个女人是里面的舞女?”
  “舞女……也不大像。”瘦子犹豫道:“她穿的衣服都很高档,然后给人感觉像是个主管。”
  “知不知道她姓什么。”
  瘦子吐一口痰:“这个我哪里知道,我也就是碰见。”
  覃海安点点头,摸出一张50元:“来,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瘦子却不接:“老板你逗我玩啊,这个钱一条蓝娇哪里买得到!”
  “先拿着。”覃海安笑道:“待会儿说不定还要麻烦你,到时候一起结账。”
  瘦子迟疑接过,“哗哗”扯了几下,一脸不情愿。
  “你请自便吧,我们商量点事。”覃海安下逐客令。
  看瘦子走到一边,覃海安问:“如何?”
  我抽口烟:“他时间倒是说对了,三点过,应该是真的。”
  俊子指着笔记本:“红运歌舞城,应该是这家。”
  我凑过去一看,原来画的是一个地形图,中央写了一个“双”,周围全是小方块,分别做了标明,什么“钢管厂宿舍”“在建工地”,还有好几个“歌城”,看来是他刚才侦查的结果。
  “现在只有相信他,总比无头苍蝇到处找好。”覃海安看了看手表:“4点了。对了,这种歌舞城一般多久开门。”
  这个我倒知道:“一般分两场,下午场跟晚场,晚场一般六点。”
  “那这样。”覃海安道:“六点钟叫上那姓邓的,你们三个去,我在车上等。”
  他又压低声音:“注意,发现目标后先不要暴露身份,马上通知我,听我命令,这点切记。”







  晚上再摆
  快6点时候找到那个叫“花哥”的瘦子,他带路,找到那家歌舞城。
  按照刚才的计划,那个泸州女人不大像一个舞女,多半是里头一个领班之类,今晚先三个人过去找找,踩一下点,找不到的话明后天我跟俊子再去。
  在门口买了三张票,上到二楼,里头已经“叮叮咚咚”震耳欲聋,进入大厅,是个几百平米的大型舞池,到处霓虹灯乱闪,中央舞池一对对男女抱着在扭,墙边站了几排舞女,穿得花花绿绿,到处人来人往显得乌烟瘴气。
  在一个僻静位置坐下,点了三杯茶水,喝了一口,决定分头去找,俊子跟花哥一起,很快消失在人群里面,我叼着烟转了一圈,一边观察那些女人,这时有人碰了我一下。
  回头一看,是个30多岁妇女,一张大白脸,嘴巴涂成猩红。
  “跳舞哇帅哥?”她问。
  我随口嗯一声,妇女手就伸过来,我赶紧道:“先不忙。我打听个人。”
  “妹儿哇?”妇女扯我一下:“来来,边跳边说。”
  我搂住她腰,感觉全是肥肉,机械动了几下:“不是妹儿,跟你岁数差不多,泸州人,卷头发,喜欢穿一件墨绿色呢子大衣,你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泸州的啊,哦哦我认识一个。”妇女眼神飘忽:“江安县算不算泸州?”
  那个县我知道,赶紧道:“算。她人在哪儿?”
  “莫慌嘛。跳完我带你去。”
  我知道现在也走不了,看妇女表情有点像在应付我,管他的,跳完去看看,反正也就10块钱的事儿。
  一曲很快跳完,妇女伸手要钱,我也懒得计较,摸出10元,妇女一把扯过:“走哇。”
  我跟着她穿过舞池,一个墙角处站了两个女人,都在抽烟,看模样都30多岁,妇女径直过去,跟其中一个穿豹纹上衣的女人低语几句,不时朝我张望,很快妇女走回来:“去哇。”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两个女人尽管岁数接近40岁,都是卷头发,但从气质来看就是那种县城来的“ji”,离之前形容的“主管”相差太远。
  这时也没办法,径直过去,那个“豹纹”来回打量我:“你找她干啥?”
  我想了想:“你知道我找的谁?”
  “安安嘛,江安人,40多岁嘛。”
  我一凛:莫非就找到了!
  赶紧道:“她人在哪里我看看。”
  “豹纹”朝我脸上吐口烟,一转身:“跟我来。”





  “豹纹”径直就走,我迟疑了一下,只好跟上,顺着墙壁,进了一道小铁门,外面是个过道,光线阴暗,一股股尿臭混合香水的怪味,有不少男男女女走来走去,进了一个楼道,“豹纹”径直上楼,到了五楼,楼梯口有张桌子,后面坐了两个男的,都是五大三粗,面容不善。
  “豹纹”朝他们点了下头,进入过道,在一扇门口停住,直接推门进去。
  我有些警惕,摸出烟,在门口观察了一眼,里头陈设简陋,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墙边一个衣柜,地上掉了一个用过的套子,弥漫一股熏人的香气。
  “进来噻,杵外头干啥?”“豹纹”把随身一个小皮包往床上一扔。
  “你说的那个人呢?”我问。
  “进来说进来说。”
  我迟疑一下,进门,“豹纹”顺手关上门。
  “人呢?”我没好气。
  “我不是人?”“豹纹”暧昧瞟我一眼,右手有意无意在我小腹下部蹭了一下。
  我一下明白过来:她想骗我xx,这里没有什么泸州女人!
  我狠狠抽口烟:“豁(成都话:骗)我?”
  “哪个豁你?我就是安安。”“豹纹”一屁股坐床上,双手抓住往后抬,挺出胸部:“哎呀好累,帅哥累不累,先给你按摩一下。”
  这个姿势倒有点佑惑,我叼着烟盯着她,只感觉小腹冒出一股热流。
  “豹纹”双脚伸出,一下夹住我脚:“来嘛,先给你按摩,泰式,保证正宗。”
  说着她脚就开始往回拖,我咬咬牙,正想摆脱,门外隐隐“咚”的一声大响,像有人从高处摔下来,接着有个男的吼了一声,声音在走廊回响。
  “豹纹”一下愣住,也就几秒,猛站起来:“遭了!”
  我也感觉不对:“咋了!”
  话音未落,门外走廊“咚咚咚”一阵沉闷急促的脚步声,明显有一大群人正冲过来。
  “快快快!”“豹纹”脸色大变,一把扯住我,朝窗户指了一下:“快跳窗!派出所来了!”
  我下意识朝窗户跨了一步,一下停住:“你疯了,这个是五楼!”
  “死不了!快——”
  话说了一半,“砰”一声巨响,门已经撞开,几个穿黑色制服的人冲进来。
  “都不要动!”其中一人厉声道。
  我已经僵住,“豹纹”一下蹲下去。
  一个制服冲过来,三两下把我双手反绑在背后:“蹲下!”
  我脑子一片空白,机械般蹲下,脑袋被一只手死死摁住。
  “两个。”有人道。
  “看看里头!”另一人命令,明显是头儿。
  “砰”一声,有人踢开一道房门,我这才发现对面还有一个内室。
  “没人。”有人汇报。
  “带出去!”那位“头儿”命令。
  一只手抓住我衣领狠狠一提:“起来!出去!”
  我这时反应过来,赶紧站起来申辩:“我不是来耍的!我是来找人的!”
  “少废话!出去!”“头儿”冷冷道。
  有人在我背上重重一推,我直接被推出门,只感觉有东西从裤袋掉到地上,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外面走廊已经一片大乱,鬼哭狼嚎的,不停有男男女女被押出来,大部分都衣衫不整,隔壁一道房门也押出来一个人,是个50岁左右眼镜,只穿一条裤衩,浑身的肉又白又嫩,一张小圆脸很惊惶。
  我被摁住脑袋,靠着墙壁蹲下来,旁边就是那个小胖子,只听他不停叫苦:“哎呀老子霉哟老子霉哟……”
  这时抓出来的女人也在走廊对面蹲成一排,几个制服给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汇报了一下,领导下令:“都带回去!每组把东西拿好,注意秩序!”
  一行人分成男女两队带下楼,二楼大厅已经一片大亮,中央空出一个通道,有一排制服在维持秩序,周围密密麻麻全是人,一小半是那些舞女,而那些男舞客则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盯着我们,我反应过来,不由有些懊悔:看来派出所专门来抓五楼的人,跟二楼的性质确实不一样,我也是找人心切,入了套,然后稀里糊涂被“误伤”。
  快出门时候想起俊子二人,赶紧回头寻找,却没在人群中看见他们,没办法,只好跟着下楼。
  路边已经停了一排警车,一行人被押上去,很快开车,几分钟后开进一个派出所。
  之后就按程序来,登记身份单位家庭住址,接着进行交罚款跟拘留登记,最后交出随身物品,这时候我才发现,小灵通不见了。
  估计就掉在五楼那个房间了,赶紧登记一下,程序基本完成,最后脱下皮鞋袜子,领到一双塑料拖鞋,跟着一批登记完的人押进一个留置室。
  只感觉浑身无力,靠着墙壁坐下,顺手去摸烟,摸了个空,才想起全部上交了。
  这时只感觉右边有人在狠狠抠头皮,一看,正是那个戴眼镜的“小圆脸”,他身上已经穿上了毛衣跟长裤。
  “霉哟……”他还在咕哝,头发已经抓成鸡窝。
  我不由哼一声:“有好霉?你有我霉?”
  小圆脸扭头瞟我一眼,明显认出来:“你——隔壁的?”
  我点点头,伸出手:“来,邻居握个手。”
  小圆脸赶紧伸出左手,想了一下,又慌乱伸出右手,胡乱跟我握了一下,忽然手一抖,露出痛苦神情。
  我随口问:“咋了,受伤了?”
  小圆脸古怪笑了一下,缩回右手:“老弟是不是还没上就被逮出来了?是比我惨,我是刚脱完衣服,唉。”
  我也懒得解释,问:“你是拘留还是交钱?”
  “交钱。”小圆脸道:“通知我朋友了,老弟呢?”
  我无奈笑了一下:“我没钱没朋友。准备住半个月。”
  “哦哦。”小圆脸同情看我一眼:“哎呀那老——”
  他忽然打个寒战:“——弟就要委屈几天了,哎呀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就在留置室。”我接口道。
  “嘿嘿嘿还有点押——”
  他忽然又打个寒战,定了一下才道:“——韵。”
  我不由有点奇怪,打量他一眼:“老哥你没事嘛?”
  小圆脸却直勾勾盯着我,看他表情,似乎他意识到马上要发生一件很恐怖的事。
  我顿时警惕起来,这时小圆脸忽然又打个寒战,他一下转过身子,背对我,对着墙壁。
  我不由抓住他肩膀:“喂,没事吧。”
  同时手上下意识用了力,小圆脸缓缓的竟然转过来,黑暗中我忽然发现他一只眼睛有点异常。
  我一细看,一下发现了异常之处:他右眼正常注视我,而左眼眼眶里面,眼球恶灵一般在缓缓缩小。


  各位晚安。明天有空再说。
  继续。
  我一时以为眼睛花了,定睛一看,没看错!那颗眼球已经缩小到正常的一半,兀自还在缓缓收缩。
  再一看他右眼,完全正常,我一股恶寒,还是头一次看见人身上出现这种现象,忍不住问:“喂,你眼睛——咋回事!”
  小圆脸身体猛的抽了一下,又是一个寒颤:“我发——”又是一个寒颤:“——病了!”
  旁边有两个人也察觉不对,凑过来:“他咋了?”
  我赶紧松开手:“不晓得。他突然打抖。”
  小圆脸像意识到什么,垂下脑袋,左手抬起遮住左眼,猛的又抽了一下。
  “像是打摆子。”旁边一个人道。
  这时房间里面的人都注意到这边,都好奇围过来,小圆脸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左手蒙住左眼,又猛的一个寒颤。
  “打摆子。肯定是。”之前那人很肯定。
  “不见得哦。”旁边另一人道:“我觉得有点像药瘾发了。”
  “莫乱说哟。”一个人不满道:“吸x要拘留十五天,你不是害人家。”
  这时铁门外有人“砰砰”拍了两下,一个人厉声道:“你们聚集干什么!”
  都回头一看,是门口那位看守,一脸怒气。
  一人朝小圆脸一指:“有人发病了。”
  “癫痫。”另一人道。
  “发病?”看守把电筒往我这边晃了晃:“让开,我看看!”
  围观者一下让开一个缝隙,光圈在我脸上晃了晃,一下打在小圆脸身上,小圆脸左手仍蒙住左眼,身子剧烈抽一下,嘴里忽然发出一串奇怪声音“厄——拿药。”
  “他说什么?”看守厉声问。
  旁边一人道:“好像说拿药。”
  “拿什么药?”
  没人回答,光圈一下晃到我脸上:“你。问一下。”
  我点点头,凑过去:“是不是拿药?”
  小圆脸浑身开始持续颤抖:“厄——拿药。瓶瓶药。”
  我抬起头,高声道:“他说瓶瓶药。”
  “肯定在他上缴的东西里头!”一个人道。
  “你们先散开!”看守命令一句,转头离开。
  围观的人都没散开,盯着小圆脸,我只感觉双腿发酸,站起来。
  很快脚步声急响,来了两个人,是看守跟另外一个制服,此人刚才登记时候见过。
  眼前一亮,灯已经被看守在外面打开,制服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伸手一指:“来,你,还有你,把人扶过来我看一下。”
  他指着我跟旁边一人,我赶紧跟此人一左一右,扶起小圆脸,他脑袋死沉沉垂下,身体持续发抖,感觉又冷又硬,像是才从冰柜内出来。
  很费力的拖过去,制服警惕打量小圆脸一眼,举手,晃了晃,手上捏了一个小塑料瓶。
  “来,你。问他一下。”制服缩回手看了一眼药瓶,明显记不住名字:“喹硫平。是不是这个药。”









  晚上继续
  继续
  喹硫平!
  我一凛:这个药昨天听谁说过!对了,招待所被“黄脸”焚烧的那瓶药不就是喹硫平!
  我一下警惕起来,这时我旁边那个帮手大声问小圆脸:“问你!是不是这瓶药,喹——”
  “喹硫平。”制服道。
  “喹硫平!是不是?”帮手大声重复。
  小圆脸打个寒颤,脑袋无力点了一下,就像脖子已经断了。
  “他点头了,应该是。”帮手道。
  制服又拿出一个登记本:“熊国建。问他,是不是叫熊国建。”
  “你是不是叫熊国建?”帮手大声问。
  小圆脸脑袋又点一下,身子猛一抽。
  “他点头了。”帮手汇报。
  看守有些不耐烦:“那就先放出来,吃了药观察一下再弄进去。”
  “不慌。”制服有些顾虑:“这样子,你去把老苏叫过来,这个人可能需要单独隔离。”
  看守不解:“为什么。”
  制服没解释:“你去叫老苏。”
  看守有点不情愿,还是转身离开,就听见他在走廊里头叫“老苏”,很快他一个人回来,那人有50岁以上,一身制服,个头矮小,嘴巴上全是油,像正在吃饭。
  “咋回事。”叫“老苏”的问。
  “这个人发病了,可能需要单独隔离。”制服举起药瓶:“这个是他要求服用的。”
  老苏接过:“啥子药。”
  “喹硫平。治精神分裂症的。”
  “哦?”老苏看了小圆脸一眼:“你意思他是精神病人?”
  制服迟疑一下:“但是看他这个样子有点像癫痫发作。”
  这时小圆脸忽然猛抽一下,嘴里发出一个怪声,眼镜一下滑到地上。
  “警官些你们快点哦!”围观人群中一个人不满道:“先吃药嘛,不然抽死过去了。”
  “是啊,吃了药再说噻。”有人帮腔。
  “搞快扶起来,小心他咬舌头……”
  “肃静!”老苏朝我们吼了一声,抹了一把嘴巴:“先弄出来吃先弄出来吃!吃完看情况再说。”
  制服点点头:“行。那你签字。”
  “我签我签!”老苏不耐烦:“小董,开门,快点。”
  看守三两下打开铁门,制服也进来帮忙,三两下把小圆脸拖出门,强行固定在木凳上,老苏伸手摁住小圆脸:“小董去弄杯水。”
  看守转身离开,很快拿了一个纸杯过来,老苏扶起小圆脸的脑袋:“来,搞快。”
  看见小圆脸的脸抬起来,背对我看不见,我不由死死注视:他那只左眼现在什么情况?
  制服打开药瓶:“问他吃几颗。”
  “吃几颗?”看守大声问。
  小圆脸身体持续抖,嘴里发出不明声音。
  “看说明书!”老苏不耐烦。
  制服仔细看了一下,倒出药片,也不知道是几颗,看守已经捏住小圆脸嘴巴位置:“来,张嘴。”
  制服伸手过去,药片明显喂进了小圆脸嘴巴,看守把水杯递上去:“来,水。”
  小圆脸脑袋突然往后移动,从背后看不见脸上情况,感觉他似乎在躲避什么东西。
  “水!喝啊!”看守不耐烦,纸杯杵到小圆脸脸上,小圆脸就像被马蜂蛰了一下,再次往后一缩。
  看守抬起头,一脸疑惑:“就喝口水他咋怕成这样子?”
  “不对!”制服忽然道。
  “咋了?”老苏问。
  制服伸手接过纸杯,凑近小圆脸,摇晃了一下,小圆脸喉咙里发出一个恐惧声音,跟之前一样,往后猛一躲。
  “我晓得他什么病了。”制服脸色突然有些怪:“你们把细点,小心他咬人,唾液也不要接触。”
  “他啥子病?”看守问。
  “他明显恐水。”制服道:“我高度怀疑是狂x病。”













  “啊!”看守明显有些恐惧,往后躲了一下。
  “怕啥子!”老苏瞪他一眼,问制服:“你意思,恐水就是狂x病?”
  制服点点头:“这个是这个病的典型症状。”
  “那也不对。”老苏道:“他是狂x病咋个吃这种药,这个是治精神病的?”
  制服一脸疑惑:“我也搞不懂。狂x病照理来说是无药可治的。有可能——”
  他迟疑没说完,老苏紧皱眉头,明显也觉得这个事不好办,半晌道:“不行!还是先带到隔离室,马上喊个医生过来,看医生咋说!”
  制服赶紧点头:“行行!我一开始就这个意思。这个人这个病感觉就有点怪。”
  三个人行动起来,看动作明显对小圆脸有点恐惧,最后还是架起人,很快拖走。
  我喘口粗气,转身回到刚才位置,一屁股坐下,周围的人开始七嘴八舌讨论,我一言不发,心念急转:
  喹硫平!什么情况!
  这简直是个意外情况!昨天晚上我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药,是发现了那个烧焦的药瓶,按照分析,应该是那个“周克勤”——就是富江服用的,所以当时估计,富江极有可能有精神病。
  而现在,这种药第二次出现,是在这个小圆脸身上,此人发病也极为诡异,出现几个症状:寒颤,口齿不清,最后出现“恐水”,这个我也听说过,“狂x病”的主要症状,就是恐惧水!
  但这里头最诡异的,就是此人的眼睛,他的左眼,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伴随发病,他左眼的眼球竟然幽灵一般出现了“缩小”的生理变化!
  这是一个什么症状!莫非跟“狂x病”也有关系?
  对了!
  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怪光:运通招待所那个小妹,好像说过一句话,说“周克勤”几天前发过“癫痫”!
  对,她说过这句话!
  两个人,“周克勤”——也即是富江,小圆脸,都在服用喹硫平,都发病,症状都像癫痫病。
  还有,我们来“红运歌舞城”来找那个泸州女人,而小圆脸也出现在楼上,这几件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我脑子里愈发混乱,只听到门外有个看守开始喊名字,应该是缴了罚款的去办释放手续,反正也没有我,也懒得睁眼。
  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多久,听到铁门“当啷”一声,有个人走进来,接着周围似乎有人窃窃私语。
  我只感觉很累,也懒得睁眼,倦意袭来,缩了一下身子准备继续睡,这时感觉有人在我身边坐下,喘了口粗气,拍我一下:“喂,老弟。”
  我睁眼一看,黑暗中一张小圆脸正盯着我,头发乱得像鸡窝。








  明天有点事,有空再说。
  好,继续说。
  我一下坐起来,果然是他,刚才听到他叫“熊国建”!
  “你——好啦?”我随口问。
  熊国建抠了一下头发,脸色发青,感觉极度虚弱:“我也不晓得啊。暂时好了嘛。我也不晓得……”
  我不由观察他眼睛:左眼眼球恢复正常大小了!
  熊国建明显察觉到我的举动,下意识取下眼镜,左手五根手指并拢,围住左眼框。
  我忍不住:“你眼睛没事嘛。”
  熊国建仍围住左眼,用右眼看我一下:“你看到了?”
  我点点头:“咋回事?”
  熊国建露出一个痛苦神情,左手五指猛的往下掐了一下,就像准备把左眼抠出来。
  我暗暗心惊,熊国建又用右眼瞟我一下:“你刚才看到啥子?”
  “你发病的情况?”
  “不。”他扭头,左眼从指缝中看我:“我这只眼睛的情况。”
  “你这只眼睛——”我迟疑一下:“我看到里头眼球在缩小。”
  “缩成好小?”
  “我看到的时候已经缩小了一半。”
  熊国建脸上一抽,又露出痛苦神情,左手五指猛的往眼眶里头插。
  我赶紧阻止:“喂喂你温柔点哦!”
  “我不想温柔。”熊国建很痛苦:“我想把它抠出来。”
  “你疯了,这是你自己的眼睛!”
  “自己的眼睛。嘿嘿。”他露出一个古怪神情:“我觉得是另外一个人的。”


  我没听懂:“什么意思?”
  “这只眼睛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是另外一个人的。一发病就是那个人的。”
  “谁?”
  他露出一个恐惧神色,没回答。
  我听得一头雾水,决定换个角度摸一下他底细:“对了,你刚才咋回事,癫痫?”
  他眼神直勾勾:“不是癫痫。”
  “有个人说你是——”我干笑一下:“说你药瘾发作,我觉得不大像。”
  熊国建恨恨朝周围看了一眼:“他们狗x的乱说,哼!”
  “那你怎么吃那种药?我听那个警官说叫什么喹什么平,是治疗精——”
  我没说完。熊国建戴上眼镜,往墙壁沉重一靠,失魂落魄抓一下头发。
  我决定试探他一件事:“对了,我知道有个人跟你情况一样,也是发癫痫,也服用那种喹什么平。”
  熊国建斜睨我一眼:“谁。”
  “具体名字不晓得。”我试探道:“只晓得他绰号,叫富江。”
  “富江!”熊国建猛坐起来:“于富江?”


  我一凛:有门!
  于是点点头,神秘笑了一下。
  “你认识老于!”熊国建一脸极度震惊,上下打量我:“你——你是他什么人!”
  我瞟了一眼周围,房间阴暗,还剩下七八个人,大多靠在墙壁上睡觉,靠铁门的右边角落,有个人正好奇注视我们。
  熊国建也瞟了一眼周围,凑过来,压低声音:“你怎么认识老于?朋友?”
  我点点头。
  熊国建又上下扫视我,摇头:“我不信。好,你说认识他,说一下他长相。”
  我轻蔑一笑:“50多岁。马脸。小眼睛,短眉毛。下巴——”
  “就是他就是他!”熊国建一把抓住我:“你是他朋友?”
  我点头。
  “姓啥子?贵姓?”
  我心头也震惊:现在一个重大意外,此人居然也认识富江,这里面有重大隐情,不能随便说出姓名,免得被动。
  于是也上下打量他一眼:“怎么,你也知道他?”
  “岂止知道!我跟他——”熊国建说了一半停住,仍死死抓住我:“先不说我!你贵姓,跟他什么什么关系!”
  我不动声色:“给你说了,朋友。”
  “哪种朋友。”熊国建像想起什么:“对了,我说个人看你认不认识!”
  “谁?”
  “一个云南人,临沧市的。”他摸了一把脸:“脸色不正常,发黄。”
  我一凛:那个“黄脸”!
  突然想起招待所那个女服务员的形容,点点头:“说话慢吞吞。”
  “就是他!”熊国建一脸兴奋,手又死死抓了我一下:“你们是不是一起的,劳改营的?”
  劳改营?
  我来不及细想,点点头。
  “哈,我猜对了!”熊国建又打量我一眼:“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小福建。”
  我心念急转:小福建,又是谁!
  突然想起身份证的事情,是伪造的,经手人是那位神秘的泸州女人,上面人名叫“周克勤”,而地址就是“福建漳州市某县”,跟这个“小福建”莫非有什么关联?
  一时有点犹豫,熊国建无不得意道:“看来我猜对了哈哈,老弟你别不承认。不过你的四川话说得确实地道,对了——”
  他压低声音:“不是说你还在服刑吗,怎么出来了?”
  我不回答,装作神秘笑了笑。
  熊国建一拍大腿:“你不用说了,你是越——”
  他再次压低声音:“你越狱出来的,是不是?”
  我还是不语。
  “你怎么在红运。”熊国建像想起什么:“我知道了,你来找蔡姐!”
  “蔡姐。嗯。”我一下意识到一件事:“那个泸州人?”
  “你硬是来找她!”熊国建很兴奋:“谁告诉你她的地址,是不是于富江!告诉你,我们几个本来准备今晚上开个紧急会议,他们没来,我就到二楼找了个妹儿想放松一下,那晓得……算了不说这个,对了,你到成都于富江他们两个人知不知道,你们今天联系没有!”
  我不动声色:“暂时没联系上。”
  “你是不是从劳改营那边过来?”
  我微微点下头。
  “你有没有那个临沧人的联系方式?”
  我迟疑一下。
  “你也没有?”熊国建很急:“那就麻烦了!我们也没有!于富江的手机不知道咋回事一直暂时无法接通,也不知道是摔坏了还是地下室没信号……”
  地下室!
  我就想问,还是忍住。
  “都整整两天了!”熊国建继续着急说:“前天晚上就联系不上,说好的最迟昨天上午给我们消息……我估计他们在那个地下室出问题了。对了!”
  他忽然打一下脸,瞪着我,一脸恍然大悟表情:“你是小福建!那种邪术不就——不就是你们家祖传的吗?”
  我没吭声,脑子里飞速旋转:邪术,什么东西!
  很快决定下来,看来这个“小福建”不能乱冒充,这个人感觉在整个事情里头是个关键人物,我对他一无所知,再冒充下去可能几句话之内就要穿帮!
  拿定主意,摇摇头:“我不是小福建。”
  熊国建一愣:“你不是?”
  我摇摇头。
  “那——那你是谁?”
  我飞快思索了一下:“我是富江朋友。他叫我过来办事。”
  “是不是劳改营的?”
  我不置可否:“我昨天来的,联系不上他。他之前给我说那个蔡姐在红运歌舞城,我以为他也在那里。”
  熊国建点点头:“哦哦我懂了。那,这件事你知道多少。他跟那个临沧人去地下室你知不知道?”
  我迟疑一下:“知道一部分。”
  “哪部分?”
  我瞟他一眼:“知道他使用喹硫平。”
  “哦……”熊国建缩了一下身体,似乎感觉冷:“那,他没给你说诅咒的事?”





  我不动声色:“说了一部分。”
  “哪部分?”熊国建马上追问。
  我瞟他一眼,只感觉此人说不出的讨厌,心头急转: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什么“诅咒”?
  “我看出来了。”熊国建哼哼两声,直起身体:“于富江关键事情都没给你说。地下室的事情看来你也多半不知道了。”
  我淡淡一笑:“对了,招待所你们去找没有。”
  熊国建一愣:“什么招待所?”
  我暗喜:这件事他居然不知道!
  于是故意犹豫一下:“这么说你们没去找。会不会他们就在那儿,可能出了什么事,不方便联系。”
  “对对!”熊国建又凑过来:“那得抓紧时间!对了,我已经通知蔡姐拿钱过来交罚款,你什么情况,真要呆十五天才出去?”
  我点点头。
  熊国建使劲搓两下手:“那怎么办……要不这样,你把招待所名字地址告诉我,出去后我们就过去看看,到时候再想办法把你弄出去你看——”
  他话没说完,铁门处忽然有人大声道:“熊国建!”
  熊国建一愣,随口应道:“有!”
  “出来!办手续!”
  “好好!”熊国建一边站起来,一边急速道:“快点!招待所名字!”
  我迟疑了一下:说不说?
  “快点!”门口看守厉声催促:“磨磨蹭蹭干什么!”
  “来了来了!”熊国建已经站起来,一脸不情愿,转身小跑出门,在门外透过铁窗瞟我一眼,很快消失。






  晚上有时间再说。
  继续
  我重重靠回墙壁上,极度兴奋,现在摸到了重大情报,脑子里乱成一团,足足十分钟后才清晰起来。
  尽管这个叫“熊国建”的人说话颠三倒四,好几处地方有头没尾,我还是大致理出了一个头绪,首先这里面出现了几个重要人物,第一,于富江,就是“富江”,他原来姓于。
  第二,那个“黄脸”,此人身份暴露出了端倪,是云南临沧市人。
  第三,多出一个神秘人物——“小福建”。此人来自某个“劳改营”,具体在什么地方不明。
  第四,蔡姐,就是我们要找的泸州女人。
  第五,就是熊国建本人。
  同时,出现了两个地址,第一,“劳改营”。第二,“地下室”。
  最后,出现了三个新状况,第一,熊国建身上发作的这种疑似“狂x病”的怪病。
  第二,“诅咒”。
  第三,某种“邪术”。按熊国建所说,来自福建,是那位“小福建”家祖传的东西。
  综合起来看,于富江跟黄脸果然在秘密办一件事,地点在某个“地下室”,这件事跟那位蔡姐以及熊国建有重大关系,他们明显在等待于富江二人的最后结果,而于富江已经死亡这件事他们明显还不知情。
  至于要办的事的具体内容,目前还是一个谜团,但是话里行间,似乎跟熊国建提到的一个什么“诅咒”有关。
  同时还有一个收获,就是熊国建跟于富江同时在服用一种抗精神病药——“喹硫平”,而治疗的现在看来并非什么精神分裂症,而是一种类似“癫痫”或者“狂x病”的一种怪病,而这种怪病我现场见识到了,首先是寒颤,然后口齿不清,最后出现“恐水”症状,而最诡异的是在发病过程中,熊国建的左眼眼球出现了“缩小”的生理变化。
  现在还不清楚于富江是否也出现相同变化,但有一点能肯定,就是喹硫平这个药,似乎只能暂时克制这种怪病,熊国建回到留置室就能证明这点,他当时明显已经好转,估计那几个警官看见他服药后症状消失,这才没有对他进行单独隔离,但是,很关键一点,从熊国建那句无奈的话,可以得知喹硫平对于“怪病”只能起一个暂时消除作用,无法根除。
  莫非,所谓的“诅咒”,就是这种疑似“狂x病”的怪病?
  还有那种什么“福建邪术”,这又是什么东西,跟“怪病”有什么关系?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就是于富江的尸体,发现时候整个嘴巴被黑色手术线密密麻麻缝住,莫非,这就是那种所谓的“邪术”?
  而他的死亡又是怎么回事,凶案?意外?或者,因为那种“邪术”?
  我只想得昏昏沉沉,也不知道多久,铁门忽然“哐当”一声:“张城!”
  我一凛,瞬间清晰过来,随口应道:“在!”
  “出来办手续。”
  我赶紧站起来,几步过去:“什么手续?”
  看守冷冷看我一眼,“哐当”打开铁门:“快点。”
  我来不及多想,几步出门,看守做个手势,意思是走前面,我走几步,忍不住回头:“办什么手续警官?”
  “罚款你朋友交了。办手续走人。”
  我愣住:“我朋友,谁?”
  看守没回答,很快走进一个办公室,里面灯火通明,
  只见一个大办公桌后面坐了两个制服,一个人背对我站在桌前,光头,高瘦,穿一件黑皮夹克。
  “张城。”看守汇报一句。
  站着那人一下回过头,此人30多岁,瘦脸,眼神阴狠。
  “张城是吧。”一个坐着的制服命令:“过来签字。”
  我一头雾水,也来不及问,过去在两张表格上签了字,摁了手印。
  “东西你检查一下。”制服指了指桌上一个塑料袋:“完了可以走了。”
  我机械般打开袋子,里面是我所有收缴的物品,草草看了两眼,提起来出了门,那“光头”已经等在门口,说了句“跟我走”,径直朝大铁门过去。
  这时候我也不好询问,紧跟着出了派出所大门,路灯下路边停了一辆“富康”,副驾上坐了个人。
  光头过去,说了一句“出来了”,打开后座的门,回头盯着我,我迟疑上前,副驾那人探出头,是个女人,40岁左右,卷头发,红嘴唇,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你好。”她道。
  “你哪位?”我警惕问。
  “听说你在找我。”她脑袋一点:“上来吧。上来再说。”


  明天再说。
  白天有事,晚点更
  好,继续摆。
  我一下反应过来:“你是——蔡姐?”
  女人朝派出所方向瞄了一眼:“上车说。”
  我犹豫一下,上了车,女人回头打量我一眼,似笑非笑:“你叫张城?”
  “是。”
  “你明明是一个河道工,单位在——”她低头看,被椅背挡住也不知道看的什么:“——三官堂水闸站,锦x区第二河工组,住址在东光小区xx栋一单元302,对吧,你怎么说谎是前天从劳改营过来的?”
  她说话懒洋洋的,带着鼻音,我没吭声,心头震惊:我的底子她怎么知道!对了,罚款肯定是她交的,她一定看了我登记的信息。
  “不想回答?”女人点点头:“那好。那你怎么知道的我,为什么到红运找我?”
  我心念急转:这女的是蔡姐无疑了,去“红运”找她是覃海安的行动,现在要不要说出这个情况?
  “还是不想回答?”蔡姐叹口气,手一伸:“也行。3000块。拿给我你请下车。”
  我飞速盘算:好歹是她拿钱弄我出来,素不相识能这样也确实够意思,这两天我经历了太多事情,脑子里已经装了太多信息,刚才在里头已经分析得晕头转向,算了,管她恶意好意,先对付过去再说。
  于是道:“我没有撒谎。都是那个熊国建一个人在说,一会儿说我是从劳改营来,一会儿又说我是什么小福建,我都没有承认。”
  “也没有否认。”女人摇摇头:“熊国建这张嘴巴,哎。算了不说他,你跟于富江到底什么关系?”
  我已经想好:“算是熟人。城隍庙认识的。”
  “城隍庙市场?”
  我点头:“9……94年我在那个市场当保安,他在里头开门市部,一来二去就比较熟。”
  坐驾驶室那个光头忽然头也不回问:“他做什么生意当时。”
  此人声音瓮声瓮气,我一凛:遭了,怎么回答?
  来不及细想,含糊道:“他做得杂……小电器二手货都在做。”
  光头没吭声。
  “是他告诉你我的情况?”蔡姐问。
  “是。”
  “为什么来找我?”
  “按说好的计划。”
  蔡姐一皱眉:“什么计划?”
  我已经想好,假装不情愿:“这个——本来应该保密。”
  蔡姐摇摇头:“对我没必要。说吧。”
  “那行。”我假装喘口粗气:“他是前天来找我的,当时我还在上班,他跟那个云南人——就是那个黄脸一起过来的,当时我非常意外,因为我跟他从95年就没见面——”
  “95年。嗯。”蔡姐点点头:“你继续说。”
  “我就问他这几年跑哪儿去了,他也不回答,就说跟朋友回成都办一件事情,具体什么事也没说,只是叫我如果最迟今天早上联系不上他,务必到红运歌舞城找你,我问找你干什么,他也没说,然后今天早上联系不上他,因为白天上班走不了,下班我就过来了。”
  “真是奇怪。”蔡姐眉头紧锁:“找我的原因他一句也没说?”
  “没有。”
  蔡姐打量我一眼:“你跟他94年认识。”
  “是。”
  “然后95年就没见面。然后他一回成都就找你,你也就按他说的去做也不问原因。你就这么听话?我不大信。”
  我抠了抠脑袋:“我——主要是欠他钱。”
  “哦?多少?”
  我假装干笑一下:“两千。赌债。”
  “原来这样。”蔡姐吁一口气,似笑非笑道:“两千,加我这里三千,你这个窟窿越拉越大呀呵呵。”
  我暗暗松口气:“有啥办法。慢慢还。”
  “问你个问题。”光头忽然扭过头,语气阴森:“于富江你今天早上联系过?”
  我暗暗警惕:“是。”
  “说一下他手机号。”



  我一凛:于富江的手机号我哪里知道!遭了,要穿帮!
  下意识抠一下脑袋:“他手机号——好像是13多少……”
  突然急中生智:“对了我小灵通上有!”
  说完打开那个塑料袋假装去找,光头冷冷道:“你不用找。里头没有。”
  我假装恍然大悟:“对了!差点搞忘,我的小灵通在五楼掉了,惨了,所有电话都在里头!”
  “号码多少?”光头摸出手机。
  “857xxxxx”我如实报出号码。
  光头打过去,很快挂断:“关机。”
  “待会儿回去找找。”蔡姐似笑非笑瞟我一眼:“你怎么上五楼去了?”
  “那个老母母骗我!”我假装气愤:“她说她认识你,叫我跟她上五楼找,结果进门就要跟我那个,还来不及走派出所的就冲进来了,霉!”
  “恐怕不是来不及,是有了想法吧。”蔡姐戏谑道:“那种货色你也要上,看来——”
  这时光头手里手机响,他拿起听,很快递给蔡姐:“姚老师。说有情况。”
  蔡姐接过,嗯一声,一声不吭听,听了一句,脸色忽然一变。
  “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头回答几句,她忽然警惕瞟我一眼,问:“人不能确定?”
  那头回答几句,蔡姐点点头:“行。你马上去红运。我们已经在路上。”
  说完放下手机,盯着我:“你在撒谎。”
  我没吭声。
  “你老实说,你为什么到红运找我。”
  我还是不语:她发现了什么。
  “我帮你回答。”蔡姐冷冷道:“昨天中午在兴x桥捞起一具浮尸,你是不是觉得是于富江?”




  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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