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续文】半柯梦(坑坑坑。。。切记慎入!!!)

第二十四章
“寻欢。。。你还好吧。。。?”
“没。。没事,只是刚刚急了些,没调整好呼吸而已。”李寻欢任唐蜜帮自己归顺气息,笑容在惨白的脸上越加难耐,不自然的潮红色更显单薄。
“大哥。。。!我看你还是回去吧。”孙小红左右衡量,对于李寻欢不肯好好休息跑出来心中芥蒂深厚。
李寻欢见几人心有忧郁犹豫,安慰道:“你们放心吧,我是不会再关键时刻出问题的!不用顾虑我,救到嫁衣就好。大家要加倍小心,林老爷也许会有防备。。。”
(众:。。。是啊是啊您老人家一般都是在紧要关头不掉链子的!死撑烂撑硬撑,预支体力,最后突然倒地,把活人吓死,把死人吓活。。。)
众人相视一眼,颇感无奈——但他们不得不承认只有小李飞刀才能在最不可能的时候创造奇迹。
所以,他们只能无条件妥协。
“走吧,我已经好多了,先去林府探探情况吧。”
“喂。。。!着什么急啊。。。!”
几个身影继续狂奔,向林府而去。
林府。
随着一声燥怒呵斥,茶杯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你们两个丫头鬼迷了心窍是不是?!一个专门跟我对着干,一言不发神秘的紧;一个满世界乱跑见不到人影,好不容易出现了还是为了帮一个外人。。。!现在还求放了他?!你到底要不要脸?!我们林家的脸面可是都让你们丢尽了!”林老爷因极度气愤,声音在狂躁的空气中震颤起来。
他简直想走上去给林芷盈一巴掌!
“爹。。。!再给我一天的时间好不好?我保证,保证一定让他向您解释一切!”
“你这样拖下去没有任何意义!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当众羞辱了你,无视我林家还害得展家人疯的疯傻的傻,你知道这让我多难堪?与展家供应的买卖亏空了多少?那些兴云庄的人和嫁衣把展家闹得沸扬,各地商贾都要求我们给个说法。多少商贾动心被波及闹事?!如果你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让我林家以后如何在商贾间立足?若不是为了让他讲明一切,我早就将他千刀万剐了!”
林芷盈跪了下来,垂首低睑:“爹。。。我不能看着嫁衣死啊。。。我放不下他。。。爹,反正他已经在您手里了,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再给他一天时间吧。。。他性子刚烈,您就是对他用刑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求求您。。。再给我一天时间。。。”
话罢,林芷盈深深一叩首,脸埋在臂弯中,身体在抑制不住的悲伤中颤抖着——她早已泣不成声。
良久无声,林老爷稍有动容,气氛不再剑拔弩张,甚是无奈中竟在说不出什么。
林老爷思忖几许,不禁叹息。
“罢了。。。就再允你一天时间,不过你要答应我,如果明天我还没有听到他的解释,就别怪爹心狠了!你,也不许再为他求情!”他的口气坚定的不容置否。
“。。。好。”
林老爷一脸懊恼,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大堂瞬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还跪在原地的林芷盈。
看着林老爷远去,她不禁苦笑:
嫁衣怎么可能把这一切讲得明白呢?
天外来者,此地跻身。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讲明缘由因果,这明明是他们共同的心伤所在。不会解释,也不想解释。
呵,即使有人愿意解释,谁又肯相信呢?
她缓缓起身,按揉着跪麻的膝盖。
不再急着去见嫁衣,不让他担心,也不让自己更挂心。
等,除了等他们来救人,再无他法。
只有一天,只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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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盈,你终于来了!”林芷瑜忙拉林芷盈进门,迅速掩好门,道:“你再不回来,李寻欢他们就要因为没人接应被你害死了。”
林芷盈猛地来了精神,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你说什么?!他们,他们是不是要来救嫁衣了?!”
林芷瑜满目笑意,递给她一张字条:
“子时行动,务必内应。”
“你不在房间,小玉就把这字条送到我这来了,没多长时间了,我们快商量商量怎么做吧。”林芷瑜催促道。
“姐。。。如果被爹发现的话。。。你还是不要被牵扯进来了。”
“这是什么话?不是为了救嫁衣么?”
“啊。。。姐,真的只是为了救嫁衣么?。。。”林芷盈凑上前:“没有别的什么原因。。?”
林芷瑜撇过头去,小声嘟囔着:“是为了嫁衣啊。。。”
“姐,你就别不承认了,爹娘不了解你,我还不知道么?当时在展家你选择嫁衣根本就只是为了气我吧。。。我听说这次‘李虎’大哥也是要来的。。。”
林芷瑜被说中心思,也不再解释双手不安的交叉着,好半天才说话:“来救嫁衣,李寻欢一定会来。。。从他受伤后我就没再见到过他。。。他的伤应该还没好的。。。”
“姐。。。”
“好了!别想太多了,真的没剩多久了,我去调集几个下人,你去买通一下看守嫁衣的家伙。”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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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
“是,小姐。”唤作小玉的婢子乖巧一欠身,掕起地上的两坛酒,向前走去。
“各位哥哥怕是都乏了吧,这月黑风高的还要在这守着,小姐见哥哥们辛苦,准备了好酒,若是不嫌弃,就随我去休息一下吧。”
“好好好。。。”
“小姐真是善良啊。。。刚好累的不行了。。。”
“走走。。”
十多个大汉推推搡搡,按照原定好的那样——乖乖跟着小玉离开了去。
林芷盈个林芷瑜从树后走出,相视一眼。搞定了。
向高墙上看去,唐蜜正探着身子向里面瞧见人被遣走,向身后挥了挥手。
下一秒,李寻欢等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高墙之上。
确定了行踪安全,一个纵身,大家都跳到了园落中。

就像龙小云第二!
但是唐蜜没有说出来,至少在她的糊涂与直爽之外,还是懂得些人情世故的,再说现在。。。
“糟了!来人了!快走!”在众人的僵持中,阿飞从外面跑来:“林老爷也许听到了声响,正在代人赶过来,我们从后面出去吧!”
孙小红见况不妙,本欲上前劝阻李寻欢强制带走嫁衣,不留意间却被嫁衣抢了先机。
细长的匕首持在孙小红玉颈之上,嫁衣出气打的力气箍的她动弹不得半分。
“小红。。。!”
“嫁衣。。。!你,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
众人脚步欲进又退,不多时林老爷就会赶到,此刻局面却这般难以控制。
“嫁衣,你冷静点好么?”李寻欢悲恸的望着眼前的少年:“你要怎样。。。才能恢复到原来的你呢?”
“永远不可能了!。。。李寻欢,如果你还想让孙小红活下去的话,就用你来换她!”嫁衣的表情狰狞的难以分辨感情,他敢确认李寻欢的选择,手下的刀又紧了几分。
“好!我答应你!”
“不可以。”众人异口同声道。
“大哥,你们快走,别管我!”
“大哥,小云,你们快走,你们脱了身就还有机会来救我们,况且我又怎能看小红陷入危险之中呢?”李
寻欢不顾众人反对,向嫁衣走去。
嫁衣跟孙小红还在僵持着,他听到孙小红突然轻声逸出的一句话,那句话只有他听到了,令他哑然。
随即推开孙小红,匕首迅速持在李寻欢的脖子上。
也许李寻欢有机会制下嫁衣,可他怕伤到他,更何况他现在根本没有把握占了先机,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不敢喘息,只得紧紧抿住嘴唇,伫在原地。
“大哥,你们快走!算是。。。算是寻欢求你们了!”李寻欢凝望着几人,悲怆之意,油然而生。
龙小云难以自已:“嫁衣!你快放开李叔叔!否则我杀了你!”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骤密李寻欢不由着急,探身一步,却抵上了嫁衣的匕首,一缕血红顺匕首而下。
“小云,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李叔叔,就立刻离开!”李寻欢努力用最冷漠的口吻对上龙小云。
血色刺激着龙小云的意识,一份酸楚蔓延滋生,让他不知所措。
“小云,我们走!”关天翔像是做了极大决定,不再看李寻欢,箍住龙小云,向外走去。
“不!我不走!放开我!不。。。!”龙小云的声音又些许歇斯底里,视线从未离开过李寻欢,他已看出那身影在摇摇欲坠。——原来自己早已如此的在乎他了!原来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已经是这么难以忘却的了。。。!
眼眶泛红,或许哽咽的不只是龙小云一个人。
阿飞也上前拉住龙小云,回望一眼,匆匆离开。
那句“你要保重”涌上众人心头,却谁也没有说出来。
“小云。。。”望着众人离开的身影,李寻欢露出欣慰的笑容。
血沿唇滑下,只是流血的人早已满足。
{李寻欢。。。如果我早已没当你是李叔叔了呢?}
{我当你是。。。是。。。}
{爹,你听到了么?}

第二十六章
林老爷代人闯进来时,除了地上七七八八躺着的人,他只看见了僵持在牢中的嫁衣和李寻欢。
牢门是开着的,为什么没有离开呢?没有时间?应该不是。若那个人是来救他的,又怎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你没有走?”林老爷明知故问。
嫁衣冷笑:“我不仅没有走,而且还‘抓’到一个迫害展家的最大恶首!”
林老爷打量着李寻欢,或者说他从进门后眼睛就没离开李寻欢。
一个受了伤的文弱书生,此刻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禀老爷,这个人的确就是哪天在展家的人,而且展老爷展夫人就是因为他疯了的。。。”一个卒兵凑上前说。
“哦?”林老爷饶有兴趣,他是在很难想象李寻欢可以把展家搞的家破人亡,不过。。。抓到这个人,不是件坏事。
“展老爷,我们来笔交易如何?”嫁衣突然道。
“交易?”
“他才是害了展家的罪魁祸首!如果你把他交给那些商贾,一定比我有用的多——你不就是要一个解释么?”
“你想的的确很周到。”
“还有更周到的,如果你答应放过我,我保证李寻欢会乖乖承认他的罪过,接受你的处置。”
这句话未完,李寻欢就侧目过去,眉头微蹩,余光中充斥着反对。
“嫁衣,你怎么可以轻信。。。何必这样报复自己呢。。。”他只觉心痛,为他如此强烈的恨意痛心,为他这般折磨自己而痛心。
“爹。”
“爹。”
两个女声双双响起,林芷瑜林芷盈匆匆进来。
在她们看到李寻欢和嫁衣之前,心中偷笑的简直难以自已,只要装作若无其事就好。
“李。。。李寻欢?!”
“嫁衣。。。”
本以为他们救走了人,却没想到人不仅没少,还多了一个。
见嫁衣持匕首箍着李寻欢,不知谁的心又凉了。他还是没能带走嫁衣。
林老爷并未理会惊慌失措的两人,对嫁衣道:“就依你所言,如果你做的到,我就放了你。那么明天。。。”
“我要一天时间!明天不可以!”嫁衣打断他,口气不容置否。
又是一天时间!
一天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就比如今天。
林老爷些许犹豫,但他看到嫁衣对李寻欢充满仇恨的目光,的确,他恨李寻欢不是没有理由的。
“好,就给你一天时间,后天我就叫各地商贾来,希望进展可以像你说的那样顺利。”
林芷瑜从话语中听出了端倪:“爹!你要把李。。。他们怎么样?”
林老爷并不知晓这里除了有小女儿紧张的人,还有大女儿难以割舍的情。
“芷盈,芷瑜,放心吧,你们心仪的人啊。。。不会死了!”林老爷对两女儿笑笑:“为了你们,只要嫁衣能帮我过了这关,我就放过他。”
“爹,你。。。”林芷盈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她并不知道林老爷打的如意算盘。不仅解释的清,展家沦落,那些买卖就名正言顺的归他所有了。
想到这里,林老爷大笑起来,向身后卫兵挥挥手,便转身离去。
林芷瑜简直移不动步子,她真的很想冲上去问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拿匕首映出腥色鲜红,她想唤出声,可声音终被汹涌泪水的卡在嗓子中。
林芷盈见姐姐情难自己,又怕林老爷疑心,欲回去让婢子去兴云庄打听情况,硬生生拉住林芷瑜,她感觉的到林芷瑜在沉默的抵制自己的动作。
“姐,万一爹起了疑心。。。还是先走吧。。。”
在半晌的沉默之后,林芷瑜点点头,同意离开。
——因为她看到李寻欢碧波如水的眼神中斑驳着希冀的笑意。
那是希望,那是他的请求。
所以她答应,所以。。。请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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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全离开后的下一秒,李寻欢就再也支持不住,伏倒在地。
看似被嫁衣用匕首威胁着,其实她是依靠那种气力站着,为了不让林芷瑜担心,也为了配合嫁衣,他只好把全部重心都倚在身后人身上,强撑着。
嫁衣看到匕首上染满的血红,神色中划过一丝难耐,随后又恢复平静,匕首被他肆意掷在地上。
“咳咳咳。。。”李寻欢不住咳起来,胸口疼痛难忍让他连呼吸都成折磨:“嫁衣。。。咳咳咳。。。为什么你要这样,咳。。。这样折磨自己?”
“李寻欢!我的话想必你听到了,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你最好按我说的那么做。”嫁衣冷眼。
李寻欢用力撑起身,靠在墙上,一个简单动作却让他痛的几欲窒息,他微微抬头看向嫁衣,挤出一丝笑容。
“那么。。。刚才,你又何必。。。何必给我一天时间呢?”
嫁衣一噎,转过头去:“我。。。我只是想给林老头个下马威!而且。。。而且你要是吐血死了,那我岂不是没有替罪羊。。。不就没有让林老爷做交代的人了。。。”
“咳咳咳。。。”听着嫁衣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胸口配合的翻腾着再难自抑,开始咳血不止。
嫁衣不经意的回过头,却看到李寻欢胸口染满的刺眼腥红。
李寻欢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下滑,看眼前的人脸色透明的不自然,嫁衣心跳不由加速几秒。
犹豫几时,他不动声色的吞吞口水,好似被什么驱使一般的走上前,手覆上去。
胸口在拼命收缩,嫁衣只觉温热的液体在源源不断的流淌,神色中有几许不耐烦或是不安,他用力的扯开了李寻欢的外衣,看到的一切还是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被裹得的极厚的纱布从肩部渐红,下部稍远处血液稍有凝固,俨在身上,整个人笼罩在血色中。
“你。。。”嫁衣从未见过这种场面,霎时大脑一片空白。
也许他可以狠心的一剑刺在他的胸口,也许他可以言尽伤人的话语,但大量血液给予他的是无限放大的刺激。
“没事。。。我。。。咳咳。。。还好。”看到嫁衣竭力掩饰的感情,李寻欢本欲安慰,却一口吐纳未已,喷涌出更多鲜血。
嫁衣欲上前扶他,却被他咳血不止搞的措手不及,触到他的肩,不由缩回了手。
{不。}
{他绝对不能死!}
嫁衣猛的起身,大力摇晃着铁门,冲外面大叫:“快来人!来人呐!”
可是门口的人才都刚刚离开,去收拾残局,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们。
“可恶!”筋疲力尽的叫喊后,嫁衣狠狠的捶在墙上,竟不敢再去看李寻欢。
李寻欢捱过一阵痛苦,眼前已是一片昏黑,勉强扶墙坐起一些,掩胸轻咳。
“嫁衣。。。放心吧。。。咳,我不会。。。不会死的。”
嫁衣一愕,克制住自己难耐的心情,冷言道:“我。。。我才不愿管你是死是活。但你至少不能现在死。”
李寻欢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与温柔,休憩几许,轻声安慰道:“。。。嫁衣。。。是不是吓到你了?”
嫁衣回头本要驳他,却对上李寻欢的满目诚恳,口气竟缓下来:“。。。我只是没见过一个人流这么多血。”
李寻欢浅笑,唇色一如脸色般苍白,汗珠滑落鬓间,却好似全然不关乎他的事——虽然他的确痛的彻骨。
寂然几秒,嫁衣重新蹲下身撩开外袍,撕裂自己的衣摆。
对叠几层,伸手揭开那被血浸透的纱布一角。
小小哑然。
武功高强的他,身上却布满了伤口,满目的伤痕累累,记述着一次次变故,一种种伤害。
嫁衣晃晃脑袋,只觉自己过于迷惘,怎么为他想的这般多。。。?继续揭纱布,直至那蜿蜒狰狞的伤口出现在眼前。
这是做什么?杀他,再救他么?可是为什么心中有一种沉郁的伤感呢?
嫁衣感到李寻欢覆上自己的手,阻止他的动作。
“算了。。。我。。我还可以撑。。。”
嫁衣一怔,帅开李寻欢的手,声音有些气急败坏:“现在林老爷不知乐的有没有忘记自己姓什么!更不会想到我们。。。想到我和你,如果你要撑,那要到什么时候?!”
细密的汗珠凝在鼻尖,随李寻欢阵阵难捱的咳嗽而滴落,整个人如沐水色。只是他仍然没有太多的痛苦表情。
{明明都快痛死了,还装着没事。。。虚伪!真是虚伪!}
李寻欢只是不觉得他帮自己换了纱布会有什么成效,嫁衣的反应明显就是从未帮人换过纱布,恐怕会让自己更痛苦吧。。。
倒不如抓紧时间,如果以后没有机会,希望可以劝劝他。。。让他不再生活在仇恨的痛苦里。
“嫁衣。。。”
嫁衣丝毫不由着他说,完全逆着李寻欢的想法走。
俯身扶正李寻欢,完全不在乎他的表情,揭下的纱布扔到一边,覆上伤口,尽量轻的裹住。
“呃。。。”嫁衣听到一声沉闷的低吟,好不难忍,再抬起头来,李寻欢的身体已不受控制向一边倒去。
“哎。。!”嫁衣下意识的抢住他,人力循环倒在怀中,再无声息。
感觉到他的冷汗淋淋,只一下,嫁衣的胸前便被汗水与血水沁湿,粉色印在他的衣衫上,好如初稚的龙游梅。
看着脸色灰败的李寻欢,嫁衣竟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滋味,不是恨意滋生,更甚一种心痛与不忍。
他的耳边不禁响起林芷瑜的话。。。还有孙小红的呢喃。
只是。。。家痛亲痛,如若么有恨意支撑,要怎样给理智一个不去追溯伤恸的理由呢?
他没有推开李寻欢,敛衣袖拭去他额上的汗水,埋头收拾伤口。
就这一刻,他只想什么也不去想。
第二十七章
意识渐渐清明,混沌被疼痛感侵袭着一点点消解。
伴随着呼吸袭来的一阵抽痛差点又夺取他的知觉,他只是感到累,很累很累。
“醒了?!”
李寻欢听到耳畔的一声满怀惊喜的呼声,睫羽翕忽中任光亮一丝丝射入眼帘。
他看清了眼前的人,虽然那人的表情冷漠的并不如刚才的声音明媚,但李寻欢可以确定的,眼前匆忙转过身去的嫁衣就是那声音的主人。
正欲开口说话,却被咳嗽代替,不由得蜷起身子,才好过一些。
侧目望去,还是那冰冷的牢笼,昏暗的不见天日。
“你还真是体力好,伤成那个样子,昏迷了还不到三个时辰(6小时~)就醒了。”嫁衣的声音冷冷响起。
李寻欢怔一下,实在听不出这般没好气的风凉话中夹杂的是关怀还是责备。
嫁衣是在。。。关心自己么?
李寻欢会心一笑。
稍稍起身,他感觉到身子下并没有硬生的硌痛感,蓬松的稻草置于身下,虽然杂乱,但的确让他舒适不少。伤口也被处理过,至少不再难以控制的流血。
“咳咳。。。嫁衣,谢谢你。”李寻欢边说边坐起,靠在墙上。
“。。。李寻欢,你没必要谢我,我只是为了更好的利用你,而不是想救你。”嫁衣似是不以为然。
李寻欢嘴角上扬的弧度扩大:“我知道,那也谢谢你。”
嫁衣不做声,比开李寻欢的实现,抿唇看向别处。
{这人。。。真是个怪人。}
终于有动静打破了这局面,然后他们听到有人进来了,很小心的进来。
也许他们都猜得到可能是谁。
林芷瑜和林芷盈带了一些伤药,跑进来,些许慌张。
“李寻欢。。。!怎么样?”林芷瑜一进来就看到斜靠着墙的李寻欢,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不由的揪起来,多时的隐忍关怀此刻表露无疑。
“林姑娘。。。咳。。。不必担心,我还好。”
“先上些伤药吧,这里有。。。”林芷瑜边说便从药箱中找着药。
一直沉默的林芷盈连忙阻止她:“姐姐,你。。。你怎么给他用这个药?它虽然很有效,但习武的人用它,在一段时间内内力会消失,那一会儿要救人不就更麻烦了么?”
“什么?!”林芷瑜木讷几秒,盯住林芷盈,口中喃喃:“内力消失。。。?那次展家的事发生之前我。。。我就让他服的这个。。。”
林芷瑜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里服药的李寻欢是不能再用内力的。。。可是,他不仅去了展家。。。忍着极度的不适,他还以身受死么?
一霎那,泪水肆无的蔓延,朦胧了视线。
“李寻欢,原来。。。我。。。对不起。”
李寻欢这才想起那时身体的异样,心中的疑虑此刻也被解开,欢心之余,他又怎能责怪她呢?
“不。。。咳咳。。。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李寻欢扯出一个笑容,满目关怀。
林芷盈轻拍着林芷瑜的背,对两人道:“李寻欢,嫁衣,一会各地商贾就要来了,到时候虽然守备森严,可是鱼龙混杂的,我们已经通知了兴云庄的人,我跟姐姐掩护你们,找机会快走。”
“这样不好!”被忽略的嫁衣神色中满是厌倦:“我看用李寻欢去换得林家的荣华富贵,甚是划算。”
林芷盈垂目:“嫁衣。。。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就算。。。就算你还要报仇,是不是也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呢?”
李寻欢轻叹,还是用同样温和的语气:“嫁衣。。。咳咳。。。如果,我愿意留下来。。。你。。。你是不是能答应离开?”
嫁衣依旧不语。
“李寻欢,你别由着他的性子。嫁衣,难道你就不能成熟一点么?这样固执是为什么?”林芷瑜揉干泪眼,厉声娇叱。
——难道他就这样不肯回头的愿意迷失自己么?
嫁衣出奇的发觉自己竟不敢看向林芷瑜,看到她,他脑海中就会想起那天她的话。
他不愿想起,更不愿去思考。
“不。。。这不怪嫁衣。。。咳咳。。。”
一阵杂乱声打断了李寻欢的话,来提人了么?

“关天翔他们会来救你们的,一定要尽力离开,我们先走了!”
林芷瑜林芷盈不再逗留,留恋的望去一眼,冲两人挥挥手,赶忙离开。
“嫁衣。。。如果我愿意留下来,那么你。。。离开吧,好么?”李寻欢重复起他的请求。
他是感到内疚的,不想为难嫁衣,不想强制他什么。
正如自己也讨厌被人要求,所以,嫁衣也应该不喜欢的。
嫁衣低头沉默,并不作答,只是神情几番不自然。
他只是不敢出声。突然感到,再开口时,苦涩的泪水塞在喉中,只一下,就可能让他再把持不住自己。
在李寻欢的话语落入他耳中时,那话语也印在了他的心中。
他还想继续保持原有的态度,却不住的动摇——是再次被他的花言巧语欺骗了么?
仿佛多日的委屈与痛苦一齐涌上,一瞬间,感情就冲破了理智的边缘。
{李寻欢。}
{既然你曾那么狠心的对我,为什么现在又来如此的迁就我。}
{为什么让我这么痛苦。。。连恨你的勇气也被你剥夺。}
“嫁衣。。。如果有机会离开,千万。。。千万不要放弃好么?咳咳。。。离开这里,我会‘俯首认罪’的,希望你帮我向。。。向大家道歉,帮我照顾。。。照顾诗音。”
“够了!”嫁衣竭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我不需要你的好心!你自己的事也别麻烦我!为了诗音姐。。。你还是亲自去照顾吧!”
脚步声渐近,卫兵开门提人,铁链声此刻变得那么刺耳。
“李寻欢,你知道孙小红在被我挟持的时候说了什么么?”
李寻欢轻咳几声,忍痛起身,等他说下去。
“她说。。。我像第二个龙小云。”
李寻欢浅笑,虚晃走近几步,眼波如秋色碧水,终于澄澈无恙的射入了嫁衣眼中。
“也许像,并不是。”
卫兵架起两人,押送前进。
然后李寻欢听到了一路上嫁衣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可是。。。我真的不想跟你们有任何关系。”
{那样。。。我就不会在迷茫无措,不会再想恨你。}

*** ***           *** ***
李寻欢突然有些感叹。
无论朝代或时空怎样变化,世道总不会变,人心总不会变。
听着商贾之间的相互吹捧,李寻欢简直想立刻逃离。对于这种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财大气粗的主儿,他只愿能敬而远之。
这也是他这个探花郎抱养辞官的原因,宦海浮沉,官道纷争,他是厌恶的。
然后李寻欢听到了一旁的一声冷哼,嫁衣不屑的撇着商贾们,神色中的嘲笑之意溢于言表。
若不是身后两个彪形大汉箍着嫁衣,他说不定会笑倒在地。
{原来真的还可以有人比李寻欢更虚伪。}
嫁衣微微侧目,正蹩见李寻欢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润,似是极度痛苦,轻微颤抖着,忍着咳嗽。
林老爷并未因自己的话而相信两人,不仅李寻欢所有的飞刀被搜去,而且足有七八个人站在他左右。
现在表示软弱,只会让林老爷起疑心,绝不是明智之举。
嫁衣稍稍抬头向四周观望,没有发现任何身影。
兴云庄的人到底如何救人?
还是放弃了?
林老爷的话打断了嫁衣的思绪:“各位,今天大家来到林府都是为了一个解释,要说我林家与展家也是世交,大家大都与我两家的生意多有来往,但传言纷纷,展家的沦落的确带给大家许多麻烦和困扰,今日,迫害展家的元凶已被抓获,为了我们的生意的继续,我林江虹就替展家还大家个解释!”
“好!”连连的赞同声为林老爷的豪言壮语叫好。
在商贾们交头接耳的谈论中,嫁衣还是清楚捕捉到一句特别的嘀咕。
“原来这个老东西叫林江虹。。。嘿,你们说他会不会是江怜月和上官金虹那两个魔头的后代啊。。。”
“啧。。。这个时候谁还笑得出来?!”然后是一阵窸窣的不满。
声音虽然不是嫁衣所熟稔的,但在兴云庄的度过的日子里,他还是可以天天听到的。
嫁衣假装不经意的向后望去,身后的几个卫兵。。。的确有些别扭。
——原来他们早就混进来了。
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欣喜,虽然他不知是不是属于一种好奇心在作祟。
“把人带上来!”
李寻欢和嫁衣在推搡中走向前堂。
“各位!这个就是迫害展家的元凶——李寻欢!”
“林老爷,”有人不解上前:“听闻还有展氏嫁衣也。。。不知。。。”
林老爷意味深长的看了嫁衣一眼,回道:“江湖传闻不可信!我已查明介意并不是什么‘怪物’,他是受了李寻欢等人的蛊惑,甚是可怜,念得我与展兄挚友一场,以后嫁衣就是我林家人!此事平息后,嫁衣就要与小女拜堂成亲了!还望大家来参加婚宴才好!”
“林老爷高风亮节!”
“是啊,林老爷真是大善人!”
“我看我们不如应了林老爷,继续我们与林家的生意吧!”
“对啊对啊!展家的生意也可以转到林家,林老爷做主我们放心。。。”
这样的局势一边倒,正是林老爷的目的所在。
名利双收,还可以成全一对小儿女。
只可惜此刻的林芷瑜和林芷盈全然没心情想这许多。
两人不安的观察着时局,暗自紧张。
家丁已黑衣扮上,伺机等候着她们的命令。
李寻欢摇头叹息,这个结果是他早就预料到的。
看着咬牙切齿的嫁衣,他心中的愧疚感加增。
“嫁衣。。。”

“李寻欢你闭嘴!”嫁衣似是有些恼怒,但他知道,对于林老爷会利用自己,他并不意外。
或者,有那么一些,他是故意的,他是自愿的。
“嫁衣世侄,快过来吧。”
嫁衣明白林老爷在暗示自己,停顿几秒,边向前走边道:“李寻欢,你就俯首认罪吧!”
“嫁衣,不要!”李寻欢着急的猛咳起来,憔悴面容上一片潮红,挣着身后的束缚,上前阻拦嫁衣。
嫁衣欲恶斥出声,转身却对上李寻欢恳切的目光,还是退后几步按住他。
那动作看似粗暴,却刚好足够挡住林老爷的视线,嫁衣大声道:“李寻欢!反抗和求饶是没有用的!还是乖乖认罪吧!”
“嫁衣,不。。。”
嫁衣的声音突然转低:“李寻欢,你难道没有察觉到他们?我过去刚好可以挟住那老头!”
“不!。。。正因如此,你才不能过去。”
“你。。。!快,挟持我!”
身形转动,下一秒,李寻欢的胳膊就已箍在了嫁衣颈前,他很快就明白了嫁衣的用意。
嫁衣暗笑,表情佯作痛苦:“林伯父。。。快救我!”
{既然你想用我嫁衣来彰显你的‘善良’,那我就成全你!}
林江虹一阵惊慌,欲开口制服下李寻欢,却听见嫁衣的呼救,转眼看众人都在待他救人,话到嘴边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时机已到,关天翔等人踢开近身几个卫兵,簇拥上来。
嫁衣的声音越演越大:“林伯父,快救救小侄啊!”
大幅度的动作让李寻欢吃不消,胸口一阵刺痛,不禁呻吟出声。
嫁衣感到身后人的难捱,多有虚浮,胸口似在快速的收缩舒张,耳畔呼吸的热气却微弱的很。
然后,背部袭上一阵暖流,浸染着他的衣衫。
{糟了,一定是李寻欢伤口又裂开了。}
嫁衣拽住李寻欢的手,似是在死命的拉扯挣开,背稍弓起,支撑住李寻欢不稳的重心。
林老爷哪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是临阵倒戈?那嫁衣极度的恨意都是装出来的?
本无需在乎嫁衣性命,但既已说出真相查明,又认了这“嫁衣世侄”此时翻脸岂不。。。
“哎。。。!卫兵上!。。。别伤害嫁衣!”林老爷用手指向李寻欢等人,直气的再说不出话。
“李寻欢,你撑着点!”嫁衣慢慢向后移着步子,关天翔等人护在周围退敌。
李寻欢只觉眼前一片漆黑,那种压迫感让他在意识的有无间徘徊,离死神的距离在逐步缩小,气力在无形中被掏控,是血色溶去了痛感的粉齑。
“嫁衣。。。记得,以后不要。。。不要强迫自己的心才好。。。放下我。。。你们快走。。。”声音从嫁衣身后传来,回首正对上那失去焦距的目光,眸色迷离,欲启将闭。
嫁衣的心“咯噔”一声,思绪登时变得倍加紧张而害怕,唤道:“李寻欢,如果你不监视我我一定不会乖乖跟他们离开的!。。。是你欠我的!别剥夺我手刃仇人的权利。。。!好么。。。”
不自觉,在总是忙着与别人争辩的话语中,他也学会了你温和商圈的语气,只是那声音中竟带着几分的哽咽和颤抖。
感觉到他的笑意,是满足的,是欣慰的。
嫁衣的嘴角终是划出一个弧度,那是一直以来嫁衣从未有过的微笑,也是李寻欢看不到,却感觉得到的。
场面一片混乱,此刻却都无关于声,衬着那尚需辨清的乱入麻的心。

关天翔等人冲到一个街口,躲进小道。
嫁衣不觉也气喘吁吁,小心翼翼的放下李寻欢,才记得喘口气。
前来接应的铁传甲可是吓怕了,见李寻欢脸色灰败,神色涣然,把自家少爷抱在怀中,不觉鼻子酸起来,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了。
“少爷这是怎么了。。?”
“传甲。。。你别哭啊。。。”唐蜜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孙小红撕下衣摆,轻轻解开李寻欢的衣襟,强制自己不让血色溶去理智,换着干净纱布。
这一刻,唐蜜才同大家一样,看清那在鲜艳下已凝固的旧血迹,蓦地回身拽住愣在原地的嫁衣:“你。。。真是恶毒!以前那个嫁衣哪里去了!一定要置人于死地么?!就算真的是因为我们的出现给你带来了灾难,看在李寻欢一次次救你的份上。。。你也不能。。。也不能这样伤他啊。。。”唐蜜渐渐说不下去。
因为他们都清楚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他开心,为了让他幸福,为了让他弥补一生的遗憾。
可现实总归现实,即使在另一个世界也一样残酷,不仅不美好,连最初的期盼也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渐渐妥协。
伤心与泪水不是为了死亡,而是为了遗憾。
因为清醒,所以才更容易被伤害。
“我。。。”嫁衣连连后退,神色恍惚,低下头去。
“阿飞,麻烦你去趟兴云庄,把诗音和小云带来,兴云庄是不能再待了,我们在后山山脚会合。”关天翔安慰几人:“救寻欢才最要紧。”
“好,照顾好大哥!”阿飞望了眼意识全无的李寻欢,转身离去。
唐蜜接孙小红的手,孙小红起身退开,冰冷的目光落在嫁衣身上。
“那一刀就差点要了他的命,你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如果这次。。。若是见到我们在你面前凭空消失,请别吓到才好。”
又是只有嫁衣一人听到的一句话。
他彻底怕了这样的对话,没有增生芥蒂,而是心恸,而是被愧疚感驱使的更加靠近。
关天翔也不由叹息。
{他到底跟寻欢哪里像呢?只是外表么?}
抬手拭去李寻欢额上的薄汗,看他被疼痛折磨,连昏迷都难解痛楚,心中甚是郁结。
突然,覆在李寻欢额上的手萌动一下,肉色渐浅,穿透般的若隐现,配合着李寻欢愈渐苍白的面容。
透明了去,又显现出,反复交替,周而复始。
几人屏息相望,喉中好似被什么卡住般,再也说不出什么。
吞咽泪水,吞咽口水,恐惧与悲戚却难以吞咽下。
“这。。。”此刻身体状况,又如何带李寻欢离开呢?
迟疑几许,嫁衣悄无声息的走上前,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抱起李寻欢。
{或许。。。这表示还有挽回的可能?只希望寻欢的用心,不会白费。}
{走吧。}

“嫁衣,咳咳咳。。。现在外面,真的很危险,你。。。”
嫁衣厌恶的眼神投向李寻欢,打断道:“危险是针对你的,现在我对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不会再找我麻烦,我要去哪里是我自由,现在对你不是很好么,所有人都关心你。。。你心爱的人也深深爱着你,陪在你身边。。。你可以继续毫无顾忌的骗取同情心。可是在你得到无上的满足时,有没有想过还有人在为你受苦?”嫁衣的语气从怀疑到质问,咄咄逼人,直惹得李寻欢连咳不止。
喉中腥甜,李寻欢强忍着胸口的炙痛和高烧带来的不适,忧悒之色又上眉头:“嫁衣。。。你在说什么?”
“呵,是啊!他们只顾着你李寻欢,可你忘了林家姐妹么?林芷瑜公然违抗了林老爷,跟我们一起离开以后就音信全无,林芷盈那边也不一定可以瞒得过去,为了你们自己。。。就可以把别人都当成牺牲品么?你们做得到,我可无法看下去,我要回去看看。”嫁衣说罢,不再停留,兀自走出山洞。
“嫁衣!”不知什么力量让李寻欢惊呼出声,下一秒,他已不顾众人阻拦,挣扎攒住嫁衣的胳膊。
“她们真的。。。她们为什么这么傻呢。。。嫁衣,你还是不要去。。。咳。。。林老爷他不会放过你的。。。”
李寻欢的口吻近乎乞求,微弱的声音中还夹带着急促的喘息,身体不禁微微颤抖,却丝毫不肯放开手。
“李寻欢,你记得,你的命在我手里,我随时可以来取,你还是看好自己吧,多少人都因为你而家破人亡,还是不要再徒增罪孽了。。。为什么你每次想关心别人的时候都帮不上忙,反而还是会带来更大的灾难呢!?”
李寻欢澄静的眼眸中黯色流转,手指上的力度稍稍松劲,咽下口中又涌上的腥甜,僵在原地。
“嫁衣,我不求。。。不求你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能过的快乐,咳。。。过的幸福。。。”
“够了!你这个只会葬送别人幸福的家伙!”
面色凛然,嫁衣冷漠的表情愈加不满,用尽全身力气甩开李寻欢的手,冲了出去。
只剩下还愣在原地的李寻欢,只剩下冷凝的空气,只剩下那颗千疮百孔而冰封了的炽热的心。
“寻欢。。。”关天翔试探着打破这样的局面:“嫁衣他说的都是气话。。。他只是有些事还没有看清。。。”
然后,他看到背对着他们的李寻欢微微摇头。
嘴角溢出的红色液体源源无尽,沁在外衣上,仿佛红梅数点,点缀成素色流萤,艳的刺目。
“表哥,你。。。!”林诗音看出端倪,从他身后抢上前,视线正落在那斑斑血迹上。
众人应声上前,惶恐与担忧目光纷纷投向李寻欢。
只可惜,李寻欢只觉天旋地转,什么也看不到,什么都消失不见,耳边回响着嫁衣的话语,一瞬间,疼痛如潮水般麻痹了所有意识。
“噗——”一口压抑许久的血喷薄而出,血色笼罩了整个世界,李寻欢微笑的表情还凝在脸上。
身体直直向后倒去,在众人的呼喊声中,昏死过去。
第三十一章
走出山林,空气不复澄澈的清新,可他终于又一次成功逃避了要面对的问题。
浓重的雾气湿在身上,夹杂着曾覆在自己身上那衣服的冷香,好不曾想起在家中梅林里的感觉。
恳切的目光再次闪现在眼前,在自己的心柔软下来之前,眼前那人身边出现了那个不眠不休照顾他的人,那个深爱着他的她。
嫁衣痛苦的闭上眼,林芷瑜的话,孙小红的话,也如梦如魇。
并非没有感受到那人真诚的关心,看似紧扣的手,其实毋有太多力气,隐隐的颤抖让他心神难宁,开始是没有忍心甩开吧。。。呵,自己也会有不忍心的时候。
报复的快感在压迫中再次充溢了胸腔,无名的抗拒连痛苦一并活跃。
为了成全别人,他只好绝情一些了,是这样吧。
拍打完身上的露霜,那英气十足的眼眸中已夹杂了太多感情,他快要迷失了方向。心中的雾气,又要如何驱散?
然后,他动身了。
正如他说的那样行动,密探林府。
*** ***              *** ***
李寻欢就只是一味的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众人也就在透明与存在重交替,捏着冷汗,随时准备着情感崩溃。
咳血不止,高烧不退,盗汗不停,梦呓不断。
李寻欢灰败的脸色愈加苍白,这般的心力交瘁,惹人心碎。
定数太可怕了,命运也太可怕了,可怕到让人不敢相信,也不认为有能力去改变它——虽然他们很希望李寻欢可以自私自利一点。
可是,这样的李寻欢才是李寻欢,本是如此,惆怅之甚,情孽深重,又何劳强制?
无奈就在无力与无需之间徘徊,不知何时才得以咸鱼翻身。
“关大哥,我跟小红去把林府士兵引开,你们带着大哥先回城,这样的环境会让大哥的病情恶化的更快。”
“。。。也只有这样了,在这躲着的确不是办法,我沿途会留下记号,你们寻记号来找我们就好。”
两人互相抱拳,大家即刻各奔东西。
这样一群人,还有这样一群,不肯认命的人们。
不放弃的,是对李寻欢的崇敬与信任;支撑他们的,是人性的冲劲。
{前辈,这一切也许是你不曾想到的。}
{所以得自己活。}

*** ***              *** ***
当铁传甲刚放李寻欢在床上时,他就醒了。
“少爷。。?少爷。”
李寻欢慢慢睁开眼,对上那张满是泪痕的脸,惊喜充斥了那人的眼神。
只是李寻欢的眼神中只有掩饰不住的失落与疲惫,但他还是笑了。
铁传甲甚是激动,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探探李寻欢的额头,虽还在烧,但已不再那么烫手,顿时又泪花朦胧。
李寻欢的声音仅够听到,口吻却严厉:“。。。大男人,不要。。。不要一直哭。。。”
“哎,哎,”铁传甲连声应着:“我这是太激动了,太激动了,少爷,你醒了就好!大家都担心坏了。。。林姑娘刚刚才去清洗纱布。。。”
“咳咳咳。。。传甲,扶我起来。”
铁传甲应声扶李寻欢坐起,不知是否又触到了伤口,血液不知觉中溢出李寻欢的嘴角。
“少爷。。。!”铁传甲连忙掏出手帕为他拭去,沧桑的面孔立刻凝成一张苦瓜脸:“都怪我!粗手笨脚的,才。。。”
李寻欢压抑住又涌上的腥甜,脸上病态的嫣红衬着那淡淡的笑容。
他摇摇头,焦距改变,顺着窗户向外望去。
夜半时分,月色撩人,树影婆娑,清冷寂静。
“少爷,季节交替的时候你身子最虚弱了,刚刚我又给你擦了身体,吹冷风不好。”
李寻欢半晌无声,没见的忧悒却层层浓重,挥散不去。
“传甲,对不起。”
铁传甲一怔,登时心间被压上一块沉重的大石,连忙道:“少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不,”李寻欢打断道,声音愈加沉重:“让你们。。。来这个世界。。。咳。。。继续受苦,还要为我担心。。。也害了嫁衣,害了。。。咳。。林家姐妹。。。咳。。。”
“少爷!我们都是自愿的。。。你不要总为别人着想,多为自己想想,你好好的,我们就不用担心了。”铁传甲急急解释着,会想起之前身体一次又一次的透明,声音哽咽,粗重的手胡乱的在脸上抹着。
李寻欢的视线还停留早窗外,那茫茫黑暗中的浮物,就好似他此刻的心境,难诉衷肠,不清不明。
“我没事。。。是我想太多了。。。咳,传甲,你快去休息吧。”
“可是。。。”
“我想一个人静一会。”
铁传甲把手帕放在床沿,叹道:“只求你以后莫要再说‘对不起’一类的话。”
犹豫数几,回身离开。
听见门被轻轻合上,脚步声远去,一口压抑的血又喷薄而出,他重重的摔在床背。
分离身体时遗下这缺陷,让他动不动就会咯血难止。这也是他才刚刚发现的,恐怕除了身为医生的林诗音,谁都不曾知晓。
他执起手帕四名的捂住嘴,直涨的脸色通红,他不肯咳出声,也不愿呻吟出声,莫名的固执只是因为,他不想连累大家,让大家担心。嫁衣是例证吧,又或许,在龙小云的事上,他就应该领悟这个道理。
听到门外的声响,李寻欢连忙把染红的手帕塞入袖中,迅速躺下。
牵扯到伤口让他立刻冷汗淋漓,可他仍没有任何表情的静静闭上眼睛。
进来的自然是林诗音,原本她应该进来的更早。
那么,她就听不到他那么多的歉疚与顾虑,可是她停住了脚步,从门外看着一味隐忍的他,看着故作坚强的他,泪水梗塞了喉咙。
她用毛巾为他拭着汗水,表哥。。。看来你装睡的本领越来越差了呢。。。
停留几秒,起身为他掖好被角,又合上窗户,转身凝视那张棱角分明的苍白脸庞,眸中就柔情似水。
不过,她的表哥也是不听话的。。。是世界上最最任性的小孩子。
他紧抿的嘴唇,已决定肩负下时间所有的痛。
{可是表哥。。。诗音明白。}
“吱呀”,终于,门被重新关上了。
*** ***           *** ***
李寻欢完全是被吵醒的。
听着三个人的争吵,夹带着两个人在劝阻,清晨伊始,声音和谐的令人头疼。
要说李寻欢一向喜静,本就浅眠的他又被病痛缠身,对声音就更加敏感了。
{只是这般声响,怕是还能继续睡下去的人难得的很。}
轻咳几声,意识渐明的李寻欢不由叹息着。
“诗音姐你来说说,明明就该先喝药,吃了东西就卸了药性!”
“这个药就该在吃了东西以后喝,少爷现在身体虚弱,药会刺激胃的!”
“哎呀!还是先让李叔叔喝粥,先补充水分比较好。。。”
“不行不行。。。!”
“你们别吵了。。。”
几个人手中各自拿着不同的瓶瓶碗碗,正围群争论的不可开交。
李寻欢站在内房门中,感动与无奈并存,这种令人感到幸福的伤神,令他哭笑不得。
或许是初醒的舒爽,或许是压抑中的安慰,灵机闪现,他竟然有了顽皮的心思。
凝息提神,李寻欢推门而出,顺手轻拍在铁传甲肩上。
几个正热火研讨的人竟完全没注意到他,声音也越演越高。
“传甲,我出门一下。”李寻欢淡淡道。
铁传甲一边着急的跟唐蜜争辩,不在意的向后撇撇身:“哦,少爷啊,你去吧。”
李寻欢倒是一怔,竟孩子气的偷笑起来,一本正经的回复一句“好的”,自以为成功离开的向门外走去。
就在李寻欢前脚刚要迈出去时,一声惊呼镇住了所有人。
“。。。少爷!?”铁传甲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转身直直的叫住正欲出门,幸灾乐祸的某个人。
大家也停止了争吵,目光齐刷刷的投向门口。
李寻欢脸上还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佯作无奈的叹息:“哎,只怪你们辩论的太投入,我怕扰到这种良好的气氛。。。我可是有跟你们汇报出门啊,出去透透气而已。”
半晌默然。

第三十三章
没有醇酒为伴,孤独的夜,李寻欢就这样静静立于窗边,望着月色。
那么明亮的月,虚浮之云也难以遮掩它的秀色,灾黑夜中美好的令人爱不释手。李寻欢或许是想着,希望它永远不会坠落。
留在此刻,留在此地,留在此夜。用它的微茫遮掩世间一切丑陋的东西,去消解一颗颗无奈而寂寞的心。那样,就不会再有人与孤独为伴,以疚恨为邻。
“咳咳。。。”一股压抑的血液从口中呛出,李寻欢弓下腰去,任温热的液体在紧掩的指缝间滴落,疼痛使胸口剧烈起伏,冷汗也涔涔而下。
汩汩的血液,好像诉说着又回到了那个世界,那个残破身躯的他。
不知过了多久,咳声才渐渐停止,低眉紧蹙,不经意间,他看到那落在桌边的飞刀和未完成的雕像。
心无故的抽痛了一下,李寻欢微阖的眼光重新睁开,起身挣扎着移向桌边。
恍记得刚刚雕刻木像时在门口听到的一切,一字一句都痛击着他的心扉。
他是敏感的,或许该感谢这房间极差的隔音效果,或许该责备他们善意的隐瞒,却让他看的更明清。
“小红。。。咳咳。。。你叫大哥。。。如何。。。如何还你这份。。。恩情呢。。。咳咳咳。。。”李寻欢断断续续的诉着,清澈的眸中此刻已闪烁隐现,黯色笼罩了他的整个视线。
一句句担心与体贴,如细流般涓涓流入李寻欢的心田,莫大的欣慰充斥心灵,愧疚却不安的与欣慰撕扯着,争夺留驻在他心中的一席之地。
然后,愧疚赢了,快活的澎湃在他身体的每一处,直让他惆怅之至,肝肠寸断。
回望手中的雕像,他已有决意,那坚定而感伤的目光叙述者他弥留的动力——还是会停驻在雕像上。
月色渐寒,微弱星芒下还有人在不住的咳着,不听地刻着,声声心碎,倦无归属。
*** ***        *** ***
不觉已是初晨,李寻欢却早在等待聆听熟悉的脚步声。
“表哥。。。!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听到温柔至备的关切,李寻欢稍稍抬眉,雕像塞入胸口,露出疲惫的笑意:“我睡不着。”
同时进来的还有龙小云,望着李寻欢苍白的脸色,也关心道:“李叔叔,总归躺下休息休息也好嘛。。。外面风大,这样坐在窗口会伤风的。”
李寻欢的笑容中夹杂了淡淡忧伤,问道:“是么。。。起风了。。。可是我真的很想出门去走走。”
“好啊!我们——”龙小云不经大脑的回应被林诗音急急阻住,尽收李寻欢眼底。
“表哥。。。你整夜未眠,伤也还没好,还是不要出去了。。。不然睡一会吧。”林诗音的笑容稍有勉强,声音减弱下来。
此刻的面对与欺骗对她来说,是最大的煎熬,她担心自己并不一定把持得住。
“诗音,去帮我叫一下唐蜜,我想知道嫁衣的情况。”
林诗音心中一急,现在大家早已赶去林府,除了小云和自己,哪还可能变出个唐蜜来。
“我。。。”
“李叔叔!”龙小云抢过,急急道:“唐蜜她说。。。呃,她说嫁衣已经想清楚了一切,离开了这里,他应该过得很好!你就别为他担心了!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李寻欢面上仍保持着笑意,看向林诗音:“诗音,是这样么?”
林诗音低下头去,目光躲闪,匆促的点点头。
沉默半晌。
“诗音。。。看着我的眼睛。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李寻欢的口吻突然严肃起来,一步步走向林诗音。
林诗音只是支支吾吾,甚是紧张,她知道的——自己从未刻意看着他真诚的目光将出不真实的话。
那是死穴,也是不忍。
“表哥。。。”林诗音万般为难,还是顺从看着他的眼睛,犹豫道:“别这样好么。。。”
“诗音。。。你是了解我的,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因为这种‘新生’,就把价值观重新而论,就会去不在乎。”
“那么。。。表哥你。。。是都知道了?”林诗音心中一凉。
李寻欢平复着颤抖的呼吸,深深闭上眼。
“表哥,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我真的很害怕。。。”林诗音妥协的劝慰着,却早已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眸中泪光闪烁,掩不住久久隐藏的伤情。
“李叔叔,你不能去!小红阿姨一定也不会希望你那么做的。。。我们宁愿为你而死,请别拒绝我们好么。。。”
龙小云的态度甚是坚决,毋有动摇,他知道,他空中的“沃恩”,更代表了他自己,他知道,自己再无法接受李寻欢去拼命。
他也由衷的想为他分担些什么!只可以,关天翔等人说自己做事冲动,不让同去。。。
不让同去。。。
瞬息的一窒,龙小云脑中灵光突闪,蓦然抬首,胸腔翻涌的泪水立刻充斥眼眶,怅然的痛炙灼过他明亮的眼眸。
对上李寻欢肯定的目光,龙小云如重击般向后退去,不敢置信的表情许久难以落定。
“小云。。。这样的美好,即使有未来,是不是也太过残酷了呢。。。”李寻欢痛到极至,慰着龙小云,却一句未完,血液如红雾般喷涌而出,落得色白的衣上,凄艳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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