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林梓
我敢肯定，能够点开公众号看这篇文章的朋友，都是如假包换的老中南政法人。
我更敢肯定，跟2000后进入中南财经政法的师弟师妹们聊“红苹果”，他们的表情一定是如闻天书，如见外星生物。
“红苹果”是90年代中南政法学院闻名遐迩的一个影厅的名字，位于政院前门左拐茶山刘村内。尽管红苹果影厅的外观只是一座不起眼的二层小楼，但90年代在政院学子中，它的知名度绝对不亚于现在武汉一流的影剧院。它火爆到什么程度呢？火到学校足球场西面的围墙，一度被掏了个只容许一人通过的洞，成为大家前往观影的“捷径”。
之所以说是“捷径”，那是因为“红苹果”真的过于偏远。出了政院北校门左拐后，还要走很长一段路。那段路没有铺设沥青，也没有铺水泥，是纯天然的泥巴路。在附近驻军军车和一些其他社会车辆反复压轧之下，上面覆盖着一层松散的浮土，晴天车辆一经过，立马掀起漫天的烟尘，雨天这层浮土又被融成一层浓浓的泥浆。总之，看场录像不容易，比长征过草地强不了多少。
其实，“红苹果”之所以火爆，和放映设备、观影环境、配套设施毫无关系。刚到学校，时不时别人提起“红苹果”时，我也觉得有些纳闷。直到有一天，几位老乡聚会时才隐隐感觉这座录像厅有“内容”。当时，大家调侃一位93级师兄带着到校不到一个月的94级师妹去看录像，一位老乡坏坏地问：“是去红苹果看吗？”话音刚落，师兄师姐们都笑了起来——只有我们几个刚入校的一脸茫然，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但可以感觉到，他们的笑容里几分调侃几分暧昧。
经过一番了解，我终于明白了奥妙所在。从80年代后期开始，录像厅如雨后春笋般遍及城乡的大街小巷，影片内容参差不齐，既有经典港片、好莱坞影片，也有一些设施较差的录像厅，在强烈的竞争中，不得不用××片来吸引观众。“红苹果”就是属于这种类型。它既不占观影方便的地利，也没有设施齐全的配套，想出这样的手段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从影厅的名字到录像厅门口的那盏红灯，无不透露的暧昧的气息：想想那熟透了圆润丰满的红苹果吧！在想想伊甸园亚当夏娃吃下的那枚被称为“禁果”的红苹果，难道你不浮想联翩吗？
当然，非常遗憾的是，在大学阶段，“红苹果”绝大多数的时间只是一个传说。刚进大学，尤其是大一大二那两年，人还是非常保守的。心里虽然也觉得好奇，但总觉得难为情。想想，如果在“红苹果”附近遇到熟悉的同学，那该多尴尬啊！
到了大三，好奇心终于战胜了自己的顾虑。但还是担心被同学撞见，于是和宿舍另一位有贼心没贼胆的兄弟老郭相互壮胆，开始了“红苹果”观影的历程。但问题是，“红苹果”也不是天天放××片啊，历尽千辛万苦到了红苹果，却看了一场比正经影片还正经的片子，那折腾这一场岂不是变成活窦娥了吗？于是，我们专挑那些名字看起来暧昧的片子去。
机会终于来了，根据可靠的“红苹果”影讯，今晚播放“香港艳情片”《风尘三女侠》。哇塞，产地香港，还是“艳情片”！片名直接打上“风尘”二字，意味不是更明显了吗？在中国的文学作品里，“沦落风尘”“风尘女子”是什么，你懂的。更让我们确信无疑的是，影片由李丽珍、陈雅伦、梁思敏主演，陈雅伦是谁我们不了解，但李丽珍、梁思敏可是大牌的××片明星啊！尤其是梁思敏，不就那位主演了《金瓶梅》被称为“亚洲第一胸”的美女吗？可惜的是，我们兴致勃勃看完全剧，却大呼上当。
后来才知道，从未接触过××片的我们把梁思敏和杨思敏给搞混了。
第二次去红苹果看的片子是《夏日情人》。这次我们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不仅确认了影片的主演叶玉卿、李丽珍是如假包换的××片明星，在进入录像厅前，还不忘问老板：“今天的片子是不是那种‘好看’的片子？”老板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是好看的片子。”结果又是大失所望。这部片子竟然是部典型的港式轻喜剧。但我们一点笑不出来。影片放不到一般，人已经走了一半——看来，跋山涉水来这里看录像的同学，很多目的都和我们一样啊！
出来时我们不忘质问老板：你不是说着是“好看”的片子吗？老板悠悠抽着烟：你不觉得挺好看的吗？我们竟然无言以对，“××片”三字愣是说不出口，只好忿忿而去。我们以为“好看”一词是“你懂的”，没想到老板是却在装糊涂。
我们感觉到“红苹果”看××片仿佛撞大运一般。此后，我们虽然又偷偷去看了四五次，结果一次大运也没撞上。几次失败的经历大大打击了我们，后来，我就基本不去“红苹果”了。去“红苹果”的路比去学校后面“小香港”难走多了，路又远又烂，真不想那么折腾。
听师兄们讲，主要是派出所查得特别严，老板也很谨慎，人不熟是绝对不会播放××片的。可我们却对此产生了怀疑。我们觉得，这一定是“红苹果”老板的营销策略。想想，和繁华便捷的“小香港”相比，“红苹果”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故意放出烟幕弹，谁去光顾你的录像厅啊？
四年大学转眼即将结束。大四下学期，结束了实习回到校园，大学生涯也进入倒计时。除了操心未来的工作，课程方面已经没有什么负担。于是，到南苑聚餐，在宿舍买菜做饭，和同学们出去郊游，把以前没有玩过的武汉市景点“补回来”成了很多人的选择。晚上看录像，也成了许多同学的一项重要内容。
那时，经过四年录像的洗礼，我们只挑两类片子看，要么是经典得不能再经典的港片西片，要么是能刺激感官的恐怖片。普通的国产片、港片，已经吊不起我们的胃口。那天和浙江的老余一起在南湖边散步，经过“红苹果”，看到影讯《人皮日记》，感觉应该是一部恐怖片，于是便买票进去了。
这部片子以1990年2月至1994年9月罗树标真实连环杀人案件改编，讲述的是一位变态杀手以妓女为目标连杀13人，研究她们不同的性特征，甚至解剖性器官以作自娱的故事。情节血腥自不必说，更让我感到极其意外的是，片子竟然出现了许多激情的镜头，让正处于青春期的我看的面红耳赤，既觉得非常刺激，同时又感到非常不安，有种做贼的感觉，加上对血腥情节的恶心，一时五味杂陈。
看完片子，和老余回宿舍的路上，我们一路都没说话。良久，我忍不住发表感想：妈的，看来“红苹果”的生理片真的不是传说，还真确有其事！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杨玉梅也算是港姐出身，身材那么好，怎么会去拍这种片子……话没说完，老余打断了我：我觉得这部片子，对我们学习犯罪心理学非常有用，我主要是从犯罪心理方面来观摩的……
这时，一辆路过的车辆驶过，我们赶紧闪在路旁。车辆前灯照过老余那棱角分明的脸，我忽然肃然起敬：这哥们，看这种片子竟然还能理论联系实际……我觉得他简直是耶稣。
……
多年过去，先是政院、威达、南湖等影厅的崛起，后来又是网吧盛行，再后来又是校区扩建……“红苹果”从盛极一时走向没落，最后走向消亡。我承认，包括我在内的同学，到“红苹果”观影动机并不单纯。但无论纯与不纯，好与不好，这都是我们的青春——连空气里都能闻得到荷尔蒙气息的青春。
既然如此，就让这篇文章，记录下青春的另一面，让那段今生无法忘怀的岁月，和“红苹果”一起，成为永远的记忆，永远的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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