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古老村落的不死迷局:长生》(已出版,现全文奉送·最终定稿版)

  张梅和积极象征性地吃了些饭菜,告过晚安,回到房间里来。我们三人处在一室,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我有一种很想聊聊今天所经历之事的冲动,但理智堵住了我的嘴。我们知道隔墙有耳。可时间这么早,再加上心情因今天的经历而无法平复,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我招呼积极起来杀两盘,他早有此意,欣然应战。张梅也翻身起来,坐在棋局旁,擎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战。
  第一局杀到中盘,积极已是四面楚歌,他浓眉紧锁,苦苦冥想。我不知他今天怎么了,以往我俩是棋逢对手,除了那个雷雨夜他因心神不宁惨败外,我很难这么快就把他逼入绝境。我轻松地打量他,他的额上出了一阵细密的汗,肚子上的赘肉从背心里掉出来,摊在大腿上。我又稍微斜了斜头,打量同样关注着战局的张梅。火光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摇晃着,衬托出一轮秀丽恬静的美。我一直对她抱有好感,只是从来不敢说出罢了。早在大半年前,我就对上山下乡充满了渴望。那时听回来的老知青们讲述自己的故事,总是被那一段段患难与共的爱情与友谊所感动。它们有的悲、有的喜,有的真、有的假,但都同样对我充满了吸引力。我选择青沟村,多少还是有张梅的原因在里面。她是我们班里一等一的女生,至少在我眼里是如此。如果不是来到了这么个鬼地方,兴许我和她之间,还真能发生点什么故事呢!
  “嘿,走棋呀,发什么愣!”积极把我从遐想中推醒了。我尴尬地“哦”了一声,心意慌乱,随意下了一步。积极哈哈地笑了起来。我拦住他想悔棋,他当然不肯,几个回合下来,竟被他扭转了颓势。他看着我,脸上满是得意。
  我打起精神,认真和他对战。他今天的棋艺像是倒退了十万八千里,我一集中精神,他立马又被杀得丢盔弃甲,最后被我将死老营。我长出一口气,哈哈大笑:“手下败将,还来不来?”他斜我一眼:“不来了,没意思。”我激他:“害怕了吧,张梅可看着哩,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了。”他这一回却不受激,只斜我一眼:“死蛮牛,去你的。”
  “好了,好了。”张梅微笑着说:“你俩既然不下棋,那我来变个戏法吧。”积极立马坐了起来:“好,好!什么戏法?”“你们等等。”张梅嫣然一笑,转身走出去了。
  积极笑着问我:“张梅还会变戏法?”“叫你再杀一盘,你就一副死相,张梅一变戏法,看你的得瑟样,真想揍你这种重色轻友的小资分子。”他冲我做了个鬼脸。
  很快张梅推门进来了,手里捧着三只重叠在一起的小碗。
  “到底是什么好玩的?”积极问。
  她从我们的象棋里挑了一颗红帅,把小桌摆正,坐了下来,说:“这戏法很简单,我把棋子扣在一只碗下,然后混乱三只碗的位置,最后停下来时,你们猜哪只碗下扣着棋子。”
  积极一听这个戏法规则,立马就泄了气:“这么简单,好没意思啊。”我却饶有兴致地望着张梅:“梅子,别管他,我来猜,咱们开始吧。”
  张梅对我浅浅一笑:“戏法得有惩罚,要是猜错了,可得做一个俯卧撑,怎么样?”
  “要是猜对了呢?”
  “任你们之中谁猜对,我就做一个。”
  “这样不好吧,我怕你到时候受不了。”我笑着说。
  “谁受不了,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自信地说,“好了,先玩一盘吧。”她把三只碗反扣在桌面上,摆成一条线,将棋子放在中间的碗下,接着开始移动三只碗的位置。她的动作很慢,我看得十分清楚。她一停下来,我就笑着说:“梅子,你得记上一个了,我容许你先不做,记在账上。”我把手轻轻地放在最左边的碗上。积极也指着最左边的碗,一脸的不耐烦:“梅子,你的动作太慢了,根本没有挑战性。”
  张梅仍旧轻轻地微笑,问:“你俩确定了?”
  “确定了。”
  “不改?”
  “不改。”
  张梅注意着我俩的脸,好像故意要看我俩惊讶的表情一样,轻轻地翻开了最左边的碗。
  我一下子傻了,碗下竟空无一物!
  “不对呀,我明明看见……”积极扑了过来,趴在桌子上,翻弄那只碗,揭开又合上,合上又揭开,嘴里嘟囔着,“没道理呀……”
  “在这里。”张梅笑着把最右边的碗翻开来,帅棋赫然躲在下面,“怎么样,一个了吧,我也允许你们先记账上,还来不来?”
  “来!”积极输了一阵,兴致被激了出来。张梅看着我,我仰起头说:“当然要继续!”心里却很是奇怪,刚才张梅的动作那么慢,我不应该看错的呀?再说积极不也一样看出是左边的碗嘛,怎么会突然跑到最右边那只碗下面去了?
  张梅把棋子重新扣好,拨乱三只碗。这一次,她的动作快了许多,也更加持久,等到停下来时,我已经花了眼。积极应该也没有看清,犹豫了一下,挑了中间的碗。我仍旧选定左边那只,心想两个人三选二,命中的几率应该很大吧。
  张梅笑盈盈地翻开我俩选定的碗,我俩又一次傻眼了。她笑着说:“两个啦!”积极不服:“我不信了,再来!”
  接下来我们又玩了十多盘,张梅的动作很快,每次我和积极都没有看清,当然选择的也都不相同,可每次棋子都躲在我俩没挑选的那只碗下。
  这真是邪门了,我想这里头肯定有些门道。我有些丧气,但心里始终不服气:“再来一盘,要是还不中,梅子,我就彻底服了你!”
  张梅笑着拨弄小碗,停当后移开手:“请。”
  我佯装猜想,忽然扑上去,趁张梅还没回过神,把三只碗一下子全打开了。我这时已没打算再猜谜,只想打开天窗瞧个亮堂,这棋子究竟是怎么躲的,为何总是猜不中?
  三只碗一掀开,我彻底愣住了,原来碗底下全都是空的,根本就没有棋子!
  积极指着张梅,叫起来:“你耍赖!”张梅笑着说:“谁耍赖了?我说了这是戏法。猜不到就破坏游戏,你们俩才耍赖。”我对谁耍赖没有兴趣,只好奇地问:“你放进去的棋子呢?”
  她摊开右手,红色的帅棋赫然躺在她的掌心。
  我惊讶万分,痴痴地问:“你怎么做到的?刚才明明看见你把棋子放进去了的!”
  “很简单啊,手法的问题,只要练熟了,就像渴了喝水饿了吃饭一样,自然而然就做到了。”她开始饶有兴致地演示,“我把棋子放在桌面上,拿碗扣住它,你们注意,碗是朝我这边翻下来的,因此盖下时,我的手就挡住了你们的视线,让你们瞧不到棋子。”她一边说一边放慢动作,让我俩看清她的手法,“在碗即将扣拢的时候,右手的小指和拇指迅速地伸进碗底,把棋子夹出来,跟着碗盖下,棋子却已转移到了我的手里。”张梅把手中的棋子举到胸中,得意地摇了摇。积极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抢过棋子和碗,试了几遍,却没有一次成功。
  “这手法需要长时间的练习,你只看了一遍,是弄不会的。”
  我笑积极:“就你那猪蹄,别在鲁班门前丢人了!可是梅子,你开碗的时候,棋子明明又在碗下面,你又是怎么把棋子变回去的?”
  “一样的道理。”她又做起了示范,“开碗的时候,先开朝向自己的一边,刚掀起一条缝隙,就用小指和拇指夹住棋子,搁进碗底,然后再把碗掀开。放棋子的动作,被碗和手背遮挡住了,所以对面的人就看不出来。你们俩一直以为棋子呆在碗底,谁知道它根本就没在碗下呆过,我想让它从哪只碗里开出来,它就从哪只碗里开出来,所以你们每次必定选错。这个手法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瞒天过海。”
  我点了点头,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成语。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戏法,里面的道理,你们懂了吗?”
  “懂了,你示范一遍我就懂了。”
  我也点头说:“我懂。”
  “是真的懂了?”张梅看着我俩。
  我正要回答,忽然反应过来,张梅这是话中有话。我凝神一想,瞒天过海的意思,是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张梅是在又一次提醒我们。白天开棺材的时候,她就有过一通发泄,当时就大胆地猜测村子里的所有人,对我们都是一种危险。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点头说:“我是真的懂了,我永远都会记住这个道理的。”
  张梅满意地点点头,冲我微笑了一下。
  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我问了声。
  “是我。”
  “是二翠。”积极听出了是谁,起身打开了房门。二翠站在门外,满脸焦急,指着屋子外面:“你们快出来看!”说完,她就惶惶急急地跑了出去。
  积极回头好奇地看着我和张梅。
  “走,咱们瞧瞧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们穿好鞋,积极和张梅扶住我,一起走了出去。
  一走出屋门,眼前顿时一片大亮,远处漆黑的夜幕里,赫然亮着一团巨大的火光,如同黑夜里悬在天边的太阳。
  @渺渺苍穹 2012-2-23 11:12:00
  再新浪看完了,感觉结局有点仓促,也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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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浪的结局既粗糙又仓促,不建议大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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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更新
  一走出屋门,眼前顿时一片大亮,远处漆黑的夜幕里,赫然亮着一团巨大的火光,如同黑夜里悬在天边的太阳。
  四周很吵,越来越多的人往村口的坝子涌去。我们为了更好地看清那团火,也随着人流来到了村口。
  坝子上已经黑压压地堆积了一群人,全都望着对面的长生山,议论声嗡嗡嗡地响成一片,如同几百只蜜蜂在耳边乱飞。
  长生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团大火在燃烧着,好似乌云密布的夜空中,亮着一颗璀璨夺目的星宿。
  无巧不巧,大火燃烧的位置,正好是山腰上的破房子,如果猜的不错,应该就是那座房子着起了火。
  当年巫婆住在那间房子里,就是因为一场大火而彻底焚毁了。我和积极无意闯进去时,整间屋子只剩下了残垣断壁和一些粗壮的立柱。而此时,这间当年已焚烧到所剩无几的房子,又一次燃起了大火,瞧这火势,只怕这一回连残垣断壁都要烧成灰烬了。
  人群里吵杂议论,纷扰不休,有的说那是鬼火,有的说是当年的巫婆显灵,还有的在小声嘀咕秦杨的名字。
  我看着这一团火焰,忽然想:“这座房子已没有什么易燃物,那些粗大的立柱很难燃起火来,所以这不可能是天火,一定是有人故意放的,而山里面,眼下只有上进和秦杨,顶多算上石旭,莫非这场火是他们点的?”
  我暗暗想,如果这火真是他们其中一人放的,又是想传达什么意思呢?
  我在积极的帮扶下,挤到了人群的最前端,希望能看得清楚一点。队长和王婆婆就站在坝子的最前方,队长怕我不知道,解释说:“刚才有人在这里乘凉,山那边突然亮起火来,大家大喊大叫,所有人全都出来了。”
  王婆婆忽然阴恻恻地说:“看样子有人在那里。”队长奇怪地问:“谁会在那个地方?”我故意回答:“如果有人在那个地方,多半是你们说的秦杨。”
  “秦杨……”队长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里略微含着些惧意。
  王婆婆点头说:“这火的颜色正常,不是鬼火,应该是人放的。长生山里,李上进失踪了这么久,怕是活不成了,这样看来,放火的人,只能是秦杨了。”
  “他为什么要烧那座房子?”我知道我问的越多,他们就越会认定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王婆婆摇摇头:“这个人的心思,没办法捉摸。”
  这时,人群突然喧哗起来,只见山腰上的火焰,开始缓慢地出现了变化,火焰缓缓地向两边拉伸,忽然间一分为二,变成了两团独立的火焰,就像一根橡皮筋越拉越长,终于断成两截一般。
  我心里一惊:“有人在移动这团火!”
  王婆婆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看起来放火的人还不止一个。”
  的确,两团火渐渐地往两边移动,显然必须有两个人才能做到。我心里一动:“既然是两个人,那就可以排除石旭的可能性。这么说,放火的应该是秦杨和上进。可他俩为什么要放这场火呢?这究竟是要传达什么意思?”
  我示意积极扶我回到人群的后方,张梅还在那里眺望。我把她拉到一边,轻声问:“这火应该是上进和秦杨放的,你俩能看明白吗?”
  积极立马摇晃起了脑袋,张梅稍稍想了一下,也摇了摇头。
  我望着那两团熊熊燃烧的大火,心里一片狐疑,茫然不解。
  我静静地望着这两团大火,想看它还会不会有变化。如果上进和秦杨是想传达什么意思,一定会让我们看明白的。既然我现在还看不明白,那说明,这火一定还会有新的变化。
  果然,过了几分钟,我就隐隐发觉,这两处火光还在不断地变大,只是看起来不太明显而已。
  又隔了一阵,火光已明显大了一圈,没多久,就开始往上冲,烈焰腾腾的,像是有人在往火里不停地添柴。
  这场火烧完,山腰上的房子肯定不复存在了。
  火势还在变猛,可我仍然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两处火光滚滚而起,直冲向上,在天空中的那部分火焰,忽然慢慢地往中间倾倒,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把两处火焰往中间吸扯。这般越挨越近,两束火焰的上半部分终于合在了一起。从我们的角度看,这就是一扇火焰烧成的大门,在长生山的半山腰上,耀耀昭昭,光芒无限。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议论,全都张着嘴,望着远处这扇巨大的火门。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倒映出一扇明黄色的门,像各人的心情一样,翻腾着、跳动着。
  我想起那日和积极闯进破房子里,发现中心的石柱子上,刻着四个大字:“长生之门。”当时积极四处找寻了,可惜没有找到这扇门。
  我望着这扇用火焰燃烧而成、透着邪乎劲儿的门,后背忽然阵阵发寒。
  我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积极,他也怔怔地望着火门,已经完全回不过神来了。也许在这一瞬间,他也想起了当日的“长生之门”,想起了那四个字。
  突然,人群里蹿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随即是一长串痛苦万端的呻吟。
  前面的人群混乱起来,纷纷往呻吟处涌去。
  我在积极的帮忙下费力挤了进去,看见队长倒在了地上,蜷缩成黑乎乎的一团,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就是从他的口中发出来的。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婆婆连忙叫人摁住队长,不让他乱滚,伸手探他的额头,又把了他的脉。周围的人渐渐不再发出声音,生怕惊扰了王婆婆的诊断,都安静地看着。静夜里只有队长的呻吟声一起一伏,听在耳中,令人无比揪心。
  王婆婆按住队长身上的几处穴位,缓缓地推拿。队长却仿佛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叫声越发嘶哑了。王婆婆连忙停手,她回头望着远处的大火,眼神里透着怨毒,焦急地说:“快把福田抬回去!”几个村民抬起队长的手脚,大翠和二翠哭喊着爹,飞快地往家里赶。
  我有腿伤,行动缓慢,等我们三人赶回队长家里,队长已被转移到了床上,仍在痛苦地呻吟。大娘慌了手脚,坐在床边,紧紧地握住队长的手,眼泪流了下来。王婆婆差侄子回去取药箱,她继续尝试给队长推拿。队长痛苦地摇头,示意不行。王婆婆却不停下,她不停地变换穴位,希望能减轻队长的痛苦。
  眼前的场景让我莫名其妙,队长的痛苦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一个人不可能把痛苦演得这么逼真。
  “队长到底怎么了?”我试探性地问。
  王婆婆将队长翻了个身,卧在床上。她叫大娘脱去队长的衣服,露出黝黑的后背。背上那块印有积极相貌的黑印处,比先前更加乌黑了,像是要流出墨汁来一般。“是那个人在作怪。”王婆婆阴沉地说。
  我知道她说的是秦杨。但我有些狐疑,只因白日里知道了村子里的秘密,此时总觉得队长和王婆婆是在演戏。但看队长的痛苦表情,又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到底是真是假,我有些无法分辨了。
  我看王婆婆已经忙不过来,就问她:“我们能帮着做点什么?”
  “你们快去烧水,滚沸了打两盆进来!”王婆婆没工夫回头,急急忙忙地说。连她的口吻都变得如此焦急,看来队长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正要出去,她又命令:“叫外面的人都散了,全回家去,别堵在门口,我现在需要清静,不能受打扰。”
  我们应了,从房间里退出来,转达王婆婆的话,让众人散了,随即赶到厨房,添水烧柴。我一边控制火势,一边问他俩:“你们觉得呢?队长这个样子是真的吗?”
  “我看不大像是装的。”积极回答说。我看着张梅,她轻轻地摆头:“我拿不定。”随即又说,“但说心里话,我不相信秦杨隔了这么远还能伤到队长,他要是有这样的能耐,就不用在山里藏这么久了。”
  我双掌一拍:“梅子说得对,这样说来,队长是在演戏了。他以为我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故意装痛,让我们以为真是秦杨在用巫术作怪。”
  “可他这样子,能有什么好处吗?”积极忽然问,“我是说,他能达到什么目的?”
  “这我不清楚,不管怎样,总之他自有一番目的,咱们耐心地等着就知道了。”
  我叫积极看住火,单脚跳到屋外,望着长生山的大火沉思。火焰仍是门形,只是势头小了许多。可我仍然看不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
  王婆婆的侄子背着药箱赶来了,我指着大门,叫他赶快进屋。积极把火烧得很旺,没多久水就沸了,他和张梅一人端起一盆,送进队长的屋里。他俩出来时,我问情况怎么样了,积极摇摇头:“队长已经晕过去了,嘴里在吐白沫,我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啊!”我不解地自言自语:“他们究竟想做什么?”积极想了想说:“我还是进去看着吧,一旦有情况,我也好出来告诉你俩。”我点点头:“你快去吧,别露出破绽。”他笑着拍了我一下,小声在我耳边说:“把握机会哦。”我一愣,他已跑进屋里去了。
  张梅扶住我:“进屋去吧,这外面风大。”我摆摆手:“没事,我想再看一看那火。”她点点头,扶我在门槛上坐下来。
  门形的火焰没有再发生变化,一直这样燃烧着,逐渐小了下去。
  我回头望望,确定身后没人,才指着远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梅子,你看明白没?”
  “我没看明白,我只知道这火肯定是他俩放的。”
  我无奈地说:“他俩放场火也不放明白,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应该不会,秦杨在山里呆了十年,他说山里没危险,那就应该没危险。就算有,以他的身手,也绝对不会出事。”
  我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今天的事不寻常,但愿不要出什么大事才好。”
  “这地方对咱们而言,到处都是危险,不管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要多想想。”
  “可我始终有些东西弄不明白,”我扭头看着她,“如果村里人真要害咱们,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他们完全可以仗着人多,直接对咱们用强,没必要跟咱们这样费心思耗下去呀。”
  张梅被我的话触动了,擎着下巴静静地思考,最后疑惑地望着我:“他们肯定有他们的原因,我们每一步小心谨慎地走就是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正视线向前望去。对面的门形火焰更加弱了,不多久,最后一星火光泯灭,整个山谷又回复了完整的黑暗。
  这时,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促使我俩回头,看见积极走了出来。
  “王婆婆叫咱们进去。”
  “有什么事?”
  积极双手一摊:“我怎么知道?”他扶我起来,小心地迈过门槛。
  走进队长的屋子,只见队长已安静地躺在床上,睡过去了。我轻声问:“队长没大碍了吧?”王婆婆叹着气说:“才晕过去了,疼痛还是止不住。”床上的队长轻轻哼了一声,哼声里夹杂着痛楚。
  我同情地叹了声气,问她:“王婆婆,你叫我们,是不是有事需要帮忙?”
  “就是需要你们帮手。”她慢慢地说,“福田的病痛我治不住,眼下没有任何法子,只有叫人往长生山里走一趟,也许能救下他的命。”
  我心里一动:总算要把底牌亮出来了。
  “去山里做什么?”我故作不解。
  “去找秦杨,只有找到他,才可以救福田。”
  “他跟你们有仇,找到他也没用啊。”
  “当年村里人待他也不错,和他真正有仇的黄老大已经死了,我想如果软下嘴和他谈谈,也许他能改变主意。他的巫术太厉害了,我斗不过他,能言和修好,对咱们都是好事。”
  我的目光略往旁边躲闪了些:“你是想……叫我们去?”
  她无奈地说:“你的腿受了伤,你就留下来好好地养伤,张梅是女娃子,这种危险事自然也不能去。”说着她的目光就移动到了积极的身上,“积极啊,你好歹往山里走过几趟了,也曾上过山腰去,胆子比咱们村里人也要大许多。我想叫你带上村里几个人,去山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秦杨,好好跟他说说这事,你看行吗?”
  积极听着王婆婆的话,脸上的惊愕越来越明显,等到王婆婆的话刚说完,他忙说:“这,这……不太好吧……”
  王婆婆的眼睛里露出了祈求之色:“上次找腐骨蚯蚓,你自告奋勇,婆婆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这里要跟你说声谢谢了。这次的确是被逼到了绝境,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请你一定要答应我。福田他不能死,整个村子都靠他扛着,你一定要救他啊。”
  王婆婆这样一说,积极顿时傻在那里了,嘴巴张了好几下,始终不知如何开口。我记得寻找腐骨蚯蚓时,他主动请缨,十分积极,这一回恐怕是得知了村里的秘密,所以万般为难。
  我忙说:“婆婆,山里真的太危险了,我们进去两次,两次都差点死在了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不用进长生山的?”
  她无可奈何地摇头:“如果有,我早就用了。你们是知青,我知道每次都让你们去冒险,实在说不过去,但事到如今,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今天这场大火,肯定是秦杨放的,他是在向咱们示威呢,我想他呆的地方,应该就在那座房子附近。积极肯去,多少能带些路,能少走些弯路,自然也就少很多危险。婆婆这一生很少求人,这一次为了福田的性命,就求你们援手了。”
  王婆婆面色悲楚,我看着亦不忍。但我的头脑很清醒,这十有八九又是个圈套。我看着犹疑不定的积极,向他轻轻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千万不要答应。
  积极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显得十分为难。王婆婆祈肯地望着他,又求了他两遍。积极终于一咬牙,狠下心说:“好吧,我答应你,这一趟我去。”
  我的神经顿时狠狠地一蹦,险些骂出声来,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他看着我,脸上露出难色。我轻轻地摇头,心里暗骂他没脑子,明知是坑还往里跳。
  王婆婆老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感激地握住积极的手,连说了好几声谢谢。积极有些尴尬。
  “赶早不赶晚,我这就去叫几个人,明早天一亮,你们就出发。”
  积极连忙说:“不用叫太多人,叫一个跟着我就行了。”
  王婆婆微微一愣。
  “进山的人多了,反而容易坏事。”
  王婆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一个人真的够了?”积极拍着胸脯:“足够了,人少不碍事。我一定会把秦杨找到的,劝他放过队长。”王婆婆想了想说:“那好,你去过山里,都听你的,我这就去叫一个人准备准备。”
  这时,一直守在门口的二翠忽然开口了:“让我去吧。”王婆婆没想到她会自告奋勇,呆了一下:“你是女娃子,不行。”二翠板着脸说:“女娃子又怎么了,我要去救的是我爹,我一定要去!”王婆婆有些恼怒:“胡闹,山里你怎么去得?”二翠阴着脸,看着昏过去的爹,堵在门口,不让王婆婆出去。
  大娘忙劝:“二翠,你听婆婆的……”
  “不,我要去救我爹!”
  积极忙说:“王婆婆,大娘,再不就让二翠去吧,我担保她没事!”
  “积极都说了,娘,婆婆,你们就让我去吧,我也想为爹做点事。”二翠依旧堵在门口。
  王婆婆回头看着大娘,用眼神询问她。大娘忽然流下泪来,偏过头去,轻轻地颔首。王婆婆见为娘的都同意了,便不好再说什么,叹气说:“你去也行,不过一切都要听积极的,不能乱来。”二翠的脸色舒展了:“我一定不添乱子,我保证劝秦杨转意,救回我爹!”
  王婆婆无奈地颔首,随即说:“马家嫂子,能不能在这里打个铺?今晚我就睡在这儿,福田一有什么状况,我也好照看。”大娘连忙点头:“当然好,当然好,二翠,快去抱两床棉被来。”二翠连忙去了。
  我们三人告了安,从屋里退出来。我狠狠地捶了积极一拳,他无奈地叹了声气,走回咱们的房间里。
  一关上门,我立马推了他一把,压低声音说:“你找死啊,看不出这是人家挖的坑吗?”
  “我,我没有办法啊,”积极一脸苦相,“我狠不下心,换了是你,当时那样的场景,你能铁石心肠吗?”
  “这和铁不铁石心肠没有关系,我都对你使眼色了,你还要答应,你这是在拿性命开玩笑啊!”
  “明天只有二翠跟我去,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娃子,我不信她还能害得了我!”
  @闪闪晨 2012-2-23 14:04:00
  想要全本的 把邮箱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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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了不起是吧?你要发这个初稿本你就发,大不了我不发出版本就是了,大家就看初稿版吧
  对不起各位,下午的时候有点生气。
  闪闪晨,在此向你道个歉,话说重了些,对不起,只是希望你以后别在这篇贴子里更新了好吗,我只是想让网上流传的版本完善一些精致一些而已,之所以不一次更完,是希望点击率高一些,看的人能多一些,试问哪一个作者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得到更多人的关注呢?请你谅解,也请大家谅解。
  我现在开始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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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只有二翠跟我去,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娃子,我不信她还能害得了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背后捅你一刀,你反应得过来吗?你忘了上进是怎么险些丢掉性命的吗?”我心里恼怒得很,继续和他争论。
  “你说,你继续说!反正我都答应了,难不成还叫我现在去拒绝人家?我可干不出来。”
  张梅连忙“嘘”了一声:“你俩小声点行不?被他们听到才是真正地完了。”
  我心里有火,挣开张梅的搀扶,一屁股坐到铺上。积极也被我惹火了,在窗户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侧过身子望着黑漆漆的窗外。
  我没好气地说:“本来现在就联系不到石旭,你再一去,要是出了事,也玩个失踪,我们怎么办?我总算明白队长和王婆婆的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了,他们就是看咱们三个每天形影不离,没机会下手,才演了这出戏!你还偏要答应,让他们分散咱们,自己往火坑里跳……”
  “那你现在去给王婆婆说,咱们三个人一起进山里得了。”
  “我现在这个样子,还硬要进山,去给王婆婆一说,鬼都知道我们是在提防他们。”
  “那你犯不着操这个心了,上进中招是因为他事先不知道,所以没有防备,我现在防着二翠,还不信她能把我怎么了?我故意让王婆婆只叫一个人的,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我呼出一口闷气,如今再报怨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我想了想说:“如果你和她进了山里,一旦她有什么动作,你就先下手为强,别给她任何机会,完了直接去找上进和秦杨,不要再跑回村子里来了,否则你会很麻烦的。不过你要想办法给我们一个信息,让我们好放下心。”
  “我知道。”积极的语气软了下来,“蛮牛,我知道你急也是为我好,这我清楚。虽然我相信自己,不会出事,但万一有那么个如果,你们就别再等我了,找到石旭就往谷外逃,不要再回来这鬼地方。”
  我的鼻子忽然一酸,对他说:“你过来。”
  他不知我要做什么,奇怪地看着我。我向他招手:“你过来。”他只好走到我的铺边坐下。我招呼张梅也坐下。我把三个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说:“听着,现在咱们的处境,危险至极,但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丢掉信心!只要有信心,咱们一定会平安无事地离开这里的!”
  十一、失踪

  这个夜晚,我们三人都没有睡得太好,第二天天明时,二翠早早地就来叫门了。
  夜里队长痛醒了好几次,天亮时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临走前,二翠和积极到房间里看了他。
  张梅搀扶着我,随同王婆婆、大娘等人,一起送他们二人进山。想起昨天傍晚我们才从山里出来,可一夜过去,积极又得进山去了,我心里就揪得慌。虽然秦杨说过山里没有所谓的诅咒危机,积极也准备了不少应付危险的工具,可我始终放心不下。临别的时候,我紧紧地握住积极的手,冲他有力地点了两下头。他明白我的意思,长久地拥抱了我,然后笑着冲我们挥手,和二翠一起走入了一望无际的树林。
  我一直望着他消失在视野里,王婆婆等人要返回村子去,我却坚持还要呆一呆。张梅陪着我,在上回坐过的大石头上坐下来。我看着头顶晴朗高阔的天空,又环视这片朝气蓬勃的土地。青河的水如同一条透明的丝带,从山谷的中央萦绕而过,好几只早起的飞鸟,自由自在地翱翔着。已经入秋了,可山谷里没有丝毫的萧索之意,倒像是春末夏盛一般繁华。
  我看着张梅,不无伤感地说:“真不知积极这一去,咱们哪天才能相见啊。”我一直对我们充满信心,即便是昨晚入睡之前,我也对积极信心十足,可这时目送积极消失在树林深处,心绪却整个颠覆了。我望着身处的山谷,心想就这么巴掌大一个地方,为什么就总是走不出去呢?
  张梅安慰我:“你一直都那么有信心,而且一直以来,你的相信都是正确的。当初上进失踪了那么久,你还一直坚信他活着,结果也证实了,他的确还好好的。所以这次积极进山去,你也一定要坚持信心,他一定会没事的。就像你一直说的那样,我们都会平安无事的。”
  张梅的话温暖了我的心,一直揪着的心绪舒缓了不少。我单脚支撑,站了起来,张梅连忙扶住我。我望了一眼积极消失的方向,轻轻地说:“我们回去吧。”她搀住我,慢慢地走回村里。
  我对积极抱有信心,我坚信他一定会平安无恙地回来。我是真的有信心。
  但很多时候,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你的信心而改变它既定的脚步。
  积极这一去,直到当天夜幕降临,还是没有回来。我的担心越发地严重了。
  翌日,一整天我和张梅都在树林边守候着,但他和二翠仍然没有出现。第三天过去一半,我在树林外等不下去了,让张梅扶着我回到村里。我找到王婆婆,告诉她积极可能出事了,我要求她叫村里的男人们进山去搜寻。王婆婆说她也很焦急,积极一去不回,二翠一去也不回,队长的病情丝毫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她望望天色,说已经下午了,进山搜寻需要做很多准备,她会去安排人,等明天天一亮,就进山。
  我心里十分不舒服,心想你能够叫村里人进山搜寻,为什么当初不叫村里人进山去找秦杨,而偏偏要叫积极领头?这不是摆明了是要陷害积极嘛。上次上进失踪时,我始终坚信他还活着,可这次积极失踪了,尽管我不停地暗示自己,但我的不祥之感却越来越重。我看着王婆婆那张老皱的脸,心里忽然没有了以往的害怕,反而满是仇恨。
  我很不高兴地离开了队长的屋,回到自己的房间。张梅扶我坐到铺上,她在椅子上坐下来,我俩相对无言。此时此刻,我和她的心情相差无几。我和她一样都不想说话,渴望一个安静的环境。我并没有思考什么,相反,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张梅安静地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忽然站了起来。我抬眼看她,她的表情略显奇怪。
  “梅子,怎么了?”我问。
  她走到自己的床铺处,在棉被下面,露出了纸张的一个角。她掀起棉被,下面压着一张纸。
  “那是什么?”我好奇地看着她。
  张梅摇摇头,把对折的纸展开了。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她的表情越来越奇怪,我的心也悬了起来。
  她飞快地看完,立马把纸递到我眼前,我抓过来,快速地阅读了上面的内容。
  纸上的字迹我非常熟悉:“梅子,今夜凌晨后山茅草岭见,要事相商,石旭。”
  我的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积极的模样。不久前,他也曾在床铺上发现了石旭的留言,在一个雷雨夜前去赴约。没想到这一幕还能原封不动地上演,石旭用同样的方法,告知张梅前去赴约,只不过地点从村东口老槐树下换成了后山茅草岭。
  “这小子搞什么鬼!”原本我就因积极的一去不回而情绪不好,这张字条更是让我怨愤了,“他能把字条放进咱们屋里,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等咱们,偏要搞得这么神秘呢?”
  张梅见我生气了,连忙宽慰我说:“石旭这样做,肯定有他的原因,再说,你不能让他在这屋里呆太久吧,要是被王婆婆他们发现可就不好了。”
  我强压住怒气:“那好,今晚我和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搞什么鬼名堂!”
  我之所以这么生气,的确是因为心里憋了口怒气发泄不出来。原本我们可以逃离这个鬼地方,就因为等着和石旭接头,所以才多等了几天。也就是因为这多等出来的几天,积极才被迫进了长生山,而且一去不回,也没有传回来任何信息,是生是死也不知道。偏偏这时候石旭反倒来联系咱们了,他就不能早来两天,一定要等到积极失踪了,才肯现身吗?我尽量克制住火气,这几天因为积极的事,我已经焦头烂额了。人最痛苦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看到了希望,却始终抓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指缝间溜走。
  上一次石旭联系积极,是提醒他提防队长。他这一句话果然应验了,我们就是莫名其妙地在队长的身上翻了船。这一次我看他又要说些什么秘密且又紧要的事。我尽量使自己放平情绪,不致王婆婆和大娘等人看出端倪。
  夜晚来临后,我和张梅早早地回到房间,让灯点了一会儿,就熄灯躺到铺上。但我俩都没入睡,这种时刻,谁还能有睡意?我不停地翻身,借着窗外透入的月光,查看手表上的刻点。我第一次感觉时间走得如此之慢,这样强烈的感觉前所未有。我恨不得时间立马就走到凌晨。
  这样的等待焦急而又漫长。屋外渐渐没有了声响,所有人都睡下了。又等了好久,凌晨才渐渐地要到来了。我和张梅轻手轻脚地起身,我仍旧不能正常行走,张梅搀扶住我,轻轻地翕开房门,外面一片漆黑,没有哪间房亮着灯。我和她摸黑走到大门处,拉开门闩,来到屋外,又轻轻地掩上了门。
  这一夜和积极赴约那夜正好相反,天气十分晴好,夜空中明月皎皎,月光洒下来,依稀能照亮上山的小路。我跛着脚走上坡路,难度很大,几次拉扯到小腿上的伤口,丝丝剧痛。我强忍住,一声不吭。当然,我也不敢吭声。
  走过后山那两座坟墓的旁边,穿过一片小树林,在往前就是纸条上的相约地点——茅草岭了。这时需要再爬过一道陡峭的坡坎。我立马皱起了眉,心里咒骂石旭。要是在以往,我没受伤时,爬过这段坡坎倒难度不大,但此时拖着一条伤腿,直觉告诉我,我是爬不过去了。
  我抓住坡面上突出的石块,张梅连忙拽住我,小声地说:“你的腿有伤,爬不过去的,你就在这里等着好了,我一个人去。”我摇头说:“不行,我要亲眼见一见石旭。”张梅不肯放手:“你这样爬,要是一失足,滚下坡去,可就不止是伤一条腿了。”我想推开她的拉拽,可她死活不放。
  她忽然严肃地说:“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她的语气把我震慑住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上去见石旭,如果你想亲自见他,我把他叫过来就行了,你别这样冒险。”
  我听从了她的话,退一步说:“那我听你的,你一定要把他叫过来,我有问题要他亲口回答。”张梅点头说:“你先在这里等着,别乱动。”说完,她借着天上的月光,小心翼翼地爬过了这段陡峭的坡坎。她叮嘱我说:“好好呆着别动,当心滑下去。”就往前面走去了。她的身子逐渐模糊成了一个黑影,最终被坡坎遮挡住,脱离出了我的视线。
  我在脑子里整理出需要询问石旭的话,有好些疑问我至今仍不明白,需要他亲口解答。而且我和他已有将近两个月没见过面了,真不知道待会儿见面时,会是怎样的场景。暗夜里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的心跳比平时候快了一些。
  我眺望远处,长生山轮廓朦胧,巍然矗立,透出一种逼人的、慑人心魄的气息。我心里想:“积极,你到底在哪里啊?为什么你和二翠会都不见了?是二翠害了你吗?”我知道长生山不会回答我。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最后的答案。
  我瞧瞧手表,指针已经到了零点一刻,我大概等了二十多分钟了。为什么张梅还没有把石旭带过来?难道石旭违约了,或是迟到了?
  第二次看手表时,指针已瞄准了零点半,又一个十五分钟过去了。我开始渐渐感到不安,是石旭不肯过来?还是出了什么事?
  我不停地看手表,这时已没有心情去思考其他了。我觉得事情变得有些微妙。为什么石旭要选择在茅草岭见面,而不是像上次见积极那样选在村东口的老槐树下呢?难道他知道我受了伤,爬不过这道陡峭的坡坎,所以故意选择这个地点,好不让我加入他和张梅的会面?可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呢?我继续想。他告诉了张梅,张梅一定会转告我,何必要瞒着我呢?
  我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我想起了积极。积极明知王婆婆和队长挖了坑,仍别无选择地跳了进去。如果这一次石旭的字条,又是另一个挖好的坑呢?
  我猛然间如参透了这世间最玄妙的道理一般,轻轻地暗叫了出来:“糟了,梅子!”我想爬过面前的坡坎,可的确如张梅所言,我穷尽所有的努力,仍然没法爬上去,每次都滑回了原地。
  我心里暗骂自己:你怎么这么笨啊?茅草岭就离我所处的位置不远,如果张梅和石旭交谈,多少能传来一些声音,可这么久过去了,连一点声响都没听见,很显然不正常啊!如果没有说话声是因为张梅还没见到石旭,那她早就应该走回来告诉我了,可她自打从我的视线里消失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很明显,梅子一定出事了!
  我着急无比,不断地重复着攀爬的动作。在这样一个幽静的夜晚,我独自一人趴在荒凉的山坡上,顶着夜风呼呼的吹刮,不停地尝试翻爬这段坡坎,却一次次滑落下来。我发了疯般地努力着,尽管每次都是无情的失败、失败,再失败……
  我翻爬到浑身无力,瘫软在斜坡上,浑身上下全是泥土,肮脏不堪。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又一个朋友在我眼皮底下出事了,而且是对我而言万分珍贵的朋友。这一刻,漫无止境的孤独与恐惧,向暗夜里、荒山上的我滚滚涌来。我先是一阵茫然,脑子里不知在思考什么,接着就感觉绝望,是那种由内向外的绝望。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无法再抱有幻想,无法再奢望张梅能够突然现身。我忽然觉得这一切是命中注定,是在劫难逃。短短的几天时间,我由大喜而至大悲。好不容易在山里见到消失了一个多月的上进,理清楚了这个村子一直守口如瓶的秘密,以为已经稳操胜券,可忽然之间,身边的朋友却一个接一个地离去,而且是在我们加强了戒备的情况下。这一切就好似一个永远也做不完、但注定要发生的噩梦。
  时间已是后半夜了,我知道张梅不会再出现。山上已起了露。我躺在湿漉漉的斜坡上,望着天上的皎月,忽然觉得它是在张扬笑意,肆意地嘲笑我的无能。我闭上眼,寒冷的夜风拂面而过,凉进了我的胸膛。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躺在后山上度过这一个凄寒的夜晚。积极和张梅的相继失踪,彻底刺激了我的神经,让我无法再一如既往地冷静。即便我再装作对村子的事情一无所知,还能有什么用呢?他俩还可能平安回来吗?我一个人还能对抗整个村子吗?
  东方渐渐露出了一抹鱼肚白,月亮和星宿相继黯淡下去了。我咳嗽不止,一夜的寒风与湿露,摧垮了我的身体。我的咳嗽越来越厉害,我想,就这样咳死算了,省得还要一个人去面对这个村子的献祭。如今我拖着一条伤腿,没法进山去寻找上进和秦杨帮助,更无法去救援积极和张梅,我身边能帮助我的人已经没有了,而接下来,这一连串的失踪与死亡,就该轮到我的头上了。
  天空透亮的时候,有人扛着扁担往后山来了,大概是起早劈柴的。他发现我躺在地上,浑身狼狈,吃了一惊,询问我出了什么事。我没好气地斜过头,看着地上的一株草,草尖坠着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心想都已到这步田地了,你还用得着装吗?
  他叫我等着别乱动,惶急地跑到队长家叫人。很快王婆婆等人随他一路来到了山上。王婆婆年老走得慢,好不容易来到我躺着的地方,气也来不及喘,关切地问我怎么会在这里。见我不回答,她只好叫村里的两个男人抬起我,小心地下山,一路上叮嘱不要弄伤我的腿。我心里又怨又恨,却也无能为力。
  回到家里,她去叫张梅来照看我,却发现张梅不见了。她奇怪地问我:“昨晚出了什么事?张梅那女娃子呢?”我既不回答,也不点头摇头,只对她的问话不加理睬。她又着急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婆婆跟前,你不用隐瞒,说出来,看婆婆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我不屑地说:“出去。”
  她愣了愣,似乎对我这样的口吻始料未及。旁边随她一起抬我回来的两个男人,吓得脸都绿了。在这个村里,王婆婆是所有人的主宰,从没人敢用这样的口吻对她说话。
  “都出去!”我见他们没反应,又懊恼地重复了一遍。
  王婆婆脸色难看地立在那里,沉默了一阵,叹了口气:“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婆婆帮忙,尽管来找我。”我侧过身子,朝向内里,不想看到他们。身后响起吱呀的关门声,屋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心里凉凉的,冰冷的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浸润了枕头。两个月前,这间屋子里有六个人挤着,多么暖和,如今入去屋空,物已悲凉,只剩我一个人来面对这个古老村落的所有诡秘。我到底该怎么办?撕破了脸反抗,潜藏着周旋,还是心灰意冷地放弃?
  这一天我都在浑浑噩噩和犹疑不定中度过。队长的大女儿给我送了好几次饭,都被我冷冷地拒在门外。我不想再接受这村子里任何人假惺惺的施舍。
  我翻来覆去地躺在床上,始终想不明白,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王婆婆她们还要演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又何必继续隐瞒呢?我想起长生山燃起大火的那个夜晚,我曾和张梅聊到,说我不明白村里人为什么要演这场戏。如果他们要抓我们去献祭,直接用强就行了,村里上百号人,我们区区七个知青,根本没力量反抗。可他们却把事情演得这么复杂,处心积虑地导演了一场又一场的戏,甚至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他们还不愿意撕破假面具。会不会,这里面还有其他的隐情呢?
  我在一个又一个的疑惑中穿梭往来,时间不经意就走到了夜晚,又一天过去了。
  此时我已身心疲惫,但我仍旧没有丝毫睡意,即便昨晚我没有睡一分钟。
  到了子夜,四周已万籁俱静。忽然,一阵轻细的敲门声响了,把我从昏昏沉沉的迷离状态中拉回到了现实。
  我侧过身子面向内里,心想这么晚了,还要来扰我。
  我假装睡着了没听见,于是那阵细弱的敲门声就停了。正当我以为敲门的人已经走了时,忽然门板又轻轻地响了起来。敲门的人毅力很是坚决,我始终不起身开门,他也始终不停手走人。
  我烦扰着,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如果是王婆婆等人来敲门,大可不必这么轻手轻脚、这么遮遮掩掩。我心里一动:莫非是积极或者张梅偷偷地逃回来了?
  这样的想法令我激动不已。我翻身而起,点亮桌上的油灯,单腿跳到门前,拨拉门闩,尽量不弄出声响地打开了门。
  油灯微弱的光亮下,照出一张男人的脸,脸颊上挂着一块鹅卵石般的黑色胎记。这没来由的一幕,把我吓得往后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油灯哐啷打翻在地,泼出来的油顿时燃烧了起来,房间里越发地通亮,火光晃荡在眼前这个对我而言再熟悉不过、却又再陌生不过的男人身上。
  石旭跨进屋里,轻轻地把门关好,我吓得往后缩了两步。他迅速地脱下外衣,罩在燃起的火上,火熄灭了,四周又回复了漆黑状。
  我的心情还没有缓和过来,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喊出第一个字。
  黑暗中,一只手摸索着抓住我的手臂,我向后缩了缩。
  “蛮牛,是我啊。”
  我惊讶地吐出两个字:“石旭?”我明知眼前这人就是石旭,可还是用上了询问的语气。
  “是我。”他的声音压到最低,但仍然掩饰不住话语中的激动。
  我忘记了该怎么表达,猛地一把拉他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我像是身处绝境即将溺死的落水者,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又仿佛南飞千里掉队的孤雁,忽然找到了久违的同伴。我抱住他,拍打他的后背,咬着牙说:“你总算出现了,你总算是出现了!”
  他也拍打着我的背,让我感觉到温暖。隔了一阵,他才分开我,轻声问:“张梅呢?她没和你在一起吗?”
  我一愣,昨夜发生的事在我脑海里盘旋:“不是你留下字条叫她出去了吗?”
  “是我留的字条,可我在那里等了大半夜,她都没有来啊。”
  我一怔,当时张梅明明翻过坡坎,上了茅草岭,是我亲眼所见,她怎么可能没去。
  “我亲自送她去的,我亲眼看见她走过去的。”
  他惊讶而又不解:“我在老槐树下等到快天亮,生怕被人发现,才匆匆走了,我真的一直没有看到她,我还以为你们没有发现那张字条呢。”
  “你在老槐树下?”我惊住了,一股凉气自腰椎而起,沿着脊梁缓缓上浮。
  “对呀,我留了字,说了是在老槐树下。”
  我立马往地上摸索,他急忙问:“你找什么?”我没有回答,摸索到油灯,灯盘里还有一丁点油,足够燃火。我点起灯,从一摞书中抓起一本,找出我夹在里面的字条,递给石旭。石旭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随即他把字条凑到火光下,对我说:“这是模仿我的笔迹,其他字很像,但茅草岭这三个字,明显有些不同。”
  我抓过纸条细看,果然如石旭所说,字迹全是出自一人之手,想来是临摹石旭的字迹,可茅草岭三字却有些细微的差别,只因茅草岭这三字没有本体,只能尝试代写,所以有些不同。
  我脱口而出:“字条被人换了!”
  “怎么会这样?”石旭讶异无比,愣了片刻,他忽然像回过神来似的,心神不定地说:“一定是被村里人发现了。”
  “张梅昨晚去了茅草岭,一去就没回来,她……她肯定出事了。”我抓住石旭的胳膊。
  “你怎么不陪她去?这是很危险的事啊。”
  “我去了,可我的腿被蛇咬伤了,那道坡坎我翻不过去!临摹字条的人,故意选择了茅草岭,就是想把我拦在下面。而且我当时不知道呀,我还真以为是你叫她去的!”
  我越往后说,嗓音就放开了,石旭连忙捂住我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我留了字条,”他轻声说,“所以才冒险溜进来见你们,要是被村里人发现,那可就完了。”
  我努力克制住汹涌的情绪,轻轻地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石旭把油灯吹灭了,屋子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李积极被村里人抓起来了,”黑暗中他的第一句话,就惊住了我,“前天深夜,他们把李积极抬进了村子,我暗中窥探到了。他们抬的人身形矮胖,只有李积极才是那个体型,所以我猜想是他。我知道情况紧急,村里人要开始动手了,所以才留了字条,想把这个情况告诉你和张梅,顺带一起商议怎么救积极。”他叹了声气,“我实在没想到,这样竟反过来害了张梅。村里人压抑了这么久,突然行动,真有点出乎意料,而且一行动就抓了两个人,我实在没有料到。”
  “你说的,是献祭?”
  “你知道?”他略显惊讶。
  “嗯,我在山里找到了上进,听他把村子里的事说了一遍。”
  “你找到上进了?”他更加惊讶了。
  “我们不止找到了上进,而且还计划了怎么出逃,要不是因为留下来等你,我们早就可以走了。”我的话语里带上了些许抱怨。
  他好几秒没说话,最后轻轻地说:“对不起,蛮牛。”
  黑暗中我摇摇头:“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事先不知道,不能怪你。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追悔也没用,咱们该想想怎么办才好。”
  他忽然起身,窜到门口,轻轻拉开门,向外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偷听,才拴上门回到床铺上。
  “以我推断,积极和张梅应该还没遇害,他们只是被抓起来了,我们还有机会救他们。”他压低了嗓音。
  “他们还没有出事?”
  “应该还没有,我偷听到这个月的献祭,是在大后天,我们的时间还有两天。村里的献祭是活人献祭,所以积极和张梅肯定还活着,我们只要把握好这两天的时间,或许能救他们出来。”
  “他们被关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前天夜里我看见他们把积极抬进了村子,但我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跟近,所以不知道他们把积极藏在哪里。村子这么大,二十来户人家,以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根本没办法查出他们被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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