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yoleaf 2012-2-19 20:35:00
还是等不了更完,在新浪买了vip,刚看完,很震撼,原来秦杨也是王婆婆一伙的,村子里得人最终全走出了村庄,到城市里生活了,只是没几十年还要回去置换一次身体,太伤天害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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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谢支持~出版时最后6万字全部重写了一遍,现在发的是出版的版本,可以再看看~
这片山林位于长生山脚,村里人若非有要事绝不会涉足半步。这根草茎虽然枯黄,但瞧它枯萎的程度,大约隔了有五六天。这段时间,因闹了猰象的传说,村里一直没人敢进山。那绑这根枯草的人,会是谁呢?若非积极绊住一根树藤往前栽倒,我们实难注意到这样小的细节。
“难道是上进干的?”我听见积极嘟囔了几个字。
我猛一拍手,叫了声:“对!”但我马上就犹豫了。除了在长生山失踪许久的李上进以外,除了一直暗伏不出的石旭以外,这片山林里,很可能还藏着另一个人。
“也有可能是秦杨。”张梅不无忧虑地看着我,“如果队长讲的故事是真实的话。”
她说的对,自从队长讲了秦杨的故事后,我就隐隐对此人有些担忧。当然,前提是队长所讲的故事乃是真实发生过的。
“上进失踪了这么久,你俩觉得他还能活着吗?”积极站了起来,又一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一个不能回答的问题。我摇了摇头:“我不敢说,但我宁愿相信他还活着。”
积极环顾了四周,忽然生了怨言:“这山谷就巴掌点大,上进这混球能躲在哪里?我们怎么可能找不到他?”
“除非他不在这片林子里。”张梅的声音很轻很细,但我却听得很清楚。
“你说什么?”积极还没有明白过来。
“除非他不在这片林子里,”张梅重复了一遍,“除非他在山上。”
积极吸了一口冷气:“他在山上?”张梅说:“我只是胡乱猜想的,村里人把树林的东面和西面都搜过了,还找不到他,那么他只可能在山上,不管是生是死,只可能是这样。”
“可他怎么会上山呢?”我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
张梅看着我:“上进抛下了瘸子哥,他一定是遇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不知他当时面对着什么,竟叫他只能这样选择?”
张梅一连串的自顾自问,听得我有点头脑发胀,昏昏然间,忽然一道灵光在我脑中掠闪而过,我压抑不住叫了起来:“除非,除非上进和石旭一样,也发现了那个大秘密!”
张梅的眼神一亮,双手轻轻相握,喃喃地说:“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也许上进同样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迫不得已躲了起来。”
我一下子觉得这个解释太合理了,虽然尚没有任何证据加以佐证,但我的第一感觉告诉我,这就是整个事件的真相。
“诶,你俩快来看,这里也拴了根枯草!”我和张梅一起扭头,积极站在十米开外的一棵大树前,向我俩招手。我和张梅说得有点入神,竟不知他何时走开了这么远。
我和张梅走过去。在他身前的大树干上,同样是离地面一米的地方,拴着一根枯黄的草茎,和刚才发现的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意思?”积极望着我俩,“这人也太无聊了吧。”
张梅微微着急地说:“赶快找找,看看旁边还有没有?”我和她一左一右地分开来。“你们俩找什么?”积极站在原地,不解地问。很快我就发现十米开外的一棵树干上,又出现了一根拴着的草茎:“在这里!”
他俩小跑过来,张梅看了一眼拴着的草茎,说:“看来有人想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你是说,有人故意绑了这些草,想引看到的人去一个地方!”积极这时才恍然大悟。
“对,咱们继续找。”张梅说。
“别忙,这样找下去,恐怕会有危险。”我把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张梅咬着嘴唇:“这地方哪里没有危险?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还怕什么,说不定这是上进留下的暗号。”
我看着积极:“要继续吗?”积极显得有些激动,攥着拳头,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那好,咱们豁出去得了,就算有再大的危险,也要弄个清楚明白!”
我们开始继续往前找,果然十米之外,又发现了绑在树上的枯草茎。这必定是某人留下的暗号,希望进入林子的人看到,引导来人去往某个地方。
我们接连找到了三十余棵绑有枯草的大树,越往前走,我的心就越悬得紧。真不知这一路暗号的尽头,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此时此景,我忽然想起了上次积极在弥漫的大雾中看到了红灯笼,那些红灯笼却把我们引上了长生山,险些丢掉了性命。我望着眼前没有尽头的林木,心脏紧张得有些难受了。
这时候,走在前面的积极忽然停下脚步,定住不走了。
我嘘了一声:“嘿,怎么不走了?”
积极做了个别说话的手势,伸手指了指前方。我斜过身子从他的身侧望过去,正前方的树枝上盘着一条黑色的大蛇,三角形的头从枝桠间探下来,头上有一个红色的十字,两只眼睛碧绿放光,直直地盯住我们。我立马伸手入袋,抓出包好的朱砂,轻轻地说:“轻一点,慢慢地退。”
我们极轻地往后挪步,生怕惊动了它。我们已经吃过七秋蛇的亏,不想再来第二次。它冷冷地盯着我们,似乎没打算发动进攻。
这时,左右两边的枝叶沙沙地作响,我随意一扭头,就看见又有好几条巨大的黑蛇从枝叶间探了出来。这群蛇居高临下,如果发动进攻,可以说我们三人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我一边紧张地望着前方和侧面的动静,一边缓缓地往后退,忽然脚底一硌,踩到了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瞧,一道黑影在我的脚边一闪,小腿肚上立时一阵刺痛。我哎呀一叫,强烈的疼痛使我单脚跳了起来。张梅和积极慌忙回头,问我怎么了。我咬着牙没法回答,但我知道,我已经被蛇咬了。
我的左腿开始发麻,使不上劲,积极和张梅一左一右扶住我,慌忙往后逃。
这时,上方一声呲响,我斜头上望,一条黑蛇扑了下来,我赶紧扬起右手,朱砂洒开,裹成了一团红雾。那条黑蛇穿过红雾中跌在地上,左扭右摆,不住地翻滚,呲呲地蹿进了灌木丛里。
“糟了!”积极大喊一声。
树上的蛇群骚乱起来,沙沙沙地狂响,其中好几条弹离树枝,向我们掉了下来。
就在这几条黑蛇扑到我们面前的一瞬间,忽然,我们旁边的灌木丛分了开来,一道人影闪电般从灌丛里扑出来,长臂一兜,揽住射下来的几条黑蛇,一个翻滚,将黑蛇尽数摁在地上,接着寒光一闪,地上的黑蛇就全都断成了两截。
这道人影来势迅猛,我们三人愣在当下,完全没时间做出反应,好像梦游一般。
这人背对我们,头发束了一个髻垂在背上,身上穿着兽皮,已经缝补得不成样子,他的右臂裸露着,如黄铜一般,手中握着一柄尺长短刀,刀尖呈钩状,那是农村里最常见的柴刀。刀锋上滴着暗红色的血。他仰头望着上方,左手不停地舞动着,一缕白烟从他的手中飘散开来。四周的枝叶、灌丛窸窸窣窣地响,不知有多少蛇逃窜而去,一会儿就散了个精光。
他把身前树干上绑着的枯草扯掉了,又扛起被他斩断的几条蛇,搭在肩上,斜头说:“跟我来!”说着就大步往前走。
他的话音里含着一股无形的威严,叫人抗拒不得。我们刚逃过一场大劫,听了那人的话,张梅和积极拿不定主意,都看着我。我的左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头脑变得沉重,我不禁想起了黄瘸子死前的样子。我看着那人的背影,没做什么考虑就点下了头。我知道如果不跟着他,在这片茂密的树林里,我们三人一定会被蛇咬死的。
积极和张梅扶住我,跟在那人的后面。那人走在前方,一路上但凡看见有绑着的枯草,就把枯草扯下来,揉成团扔进灌木丛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看着他在前面一摇一晃地带路,忽然就惊了心:他竟是一个跛子。我想要叫住张梅和积极,但嗓子却发不出声了,头脑沉重到无以复加。蛇毒已经发作,看来我快不行了。周围的景状是那么得清晰,可我却觉得它们离我好远好远。我的心里开始无限地恐惧。眼皮耷拉下来的一瞬间,我看见前方那人回转身向我走来。我的耳边响着张梅和积极的呼喊声,他们呼喊我名字的声音仿佛来自一个无底深渊,又仿佛来自旷缈无疆的宇宙,在我耳边回荡着,越发地渺远……
九、重逢
一阵强烈的炙痛把我从昏沉当中拉回了现实世界。
我一睁眼,“啊”地痛叫了出来,眼前出现了一个昏暗的场景,昏暗到我几乎看不清四周有些什么。
积极和张梅惊喜地叫喊我的名字,我看见他俩出现在我的左右,紧绷的心就松了下来。我的小腿肚上敷了药,炙痛阵阵传来。这时一张缀满络腮胡子的脸从昏暗中透出来,我想起昏迷前的场景,这人就是斩蛇的健壮男人。我想起他是个跛子,情不自禁地抓紧了积极和张梅的手。
那人冷冷地看了我几秒,脸又缩回了昏暗里,他从墙壁脚提起那柄锋锐的柴刀,转身走到一束白光下,踩着梯子爬了上去。
等他去远了,我才惊惶地问:“这是哪里?”我看着摆放梯子的地方,又望了望上方透下来光线之处,“这是在地底下?”
他俩点了点头,积极说:“这地方隐蔽得很,先得爬上一棵大树,再从树干上的洞溜下来。”我握紧他俩的手:“他是秦杨,一定是秦杨,快扶我走!”
“你先冷静。”张梅轻轻地摁住我,“你腿上的毒是他解的,我看他不像要害咱们。”
我微微俯下头,望见小腿处裹着厚厚一层布,布料是大红色的,应该是从张梅的衣服上撕下来的。我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四面封闭的暗室,一支火把撑在泥壁上充当照明,地上摆放着一些粗糙的陶碗陶罐,角落里堆着一大堆柴草,还有一些零星摆放的杂物,一切凑合起来,倒像是一间简陋的居室。
“我昏迷多久了?”我吃力地问,腿上的阵痛还在刺激着我的神经。
“有一个多钟头了吧,”积极回答,“我们在林子里走了半天,刚刚进来,那个人割开你的伤口放掉了毒血,然后找了些草药给你敷上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摇摇头:“伤口很痛。”“头还晕吗?”张梅问。我又摇头:“不晕。”“那太好了,看来你中的毒是真解了。”她说,“你先别急,我们也猜到他是秦杨,但看他不像是要害咱们,现在你又有伤不能走动,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我尝试动用伤腿,立马剧痛钻心,只好作罢,眼下唯有静观其变。我闭上眼,意识又开始昏沉。
迷迷糊糊之中,一股香气飘然入鼻,我清醒了过来。
暗室里生起了一团火,那个络腮胡子坐在火前烤着什么,香气就是从那里飘过来的。他见我醒了,就把一串东西在火上熨了熨,递到我眼前。那是一截长条状的东西,细细一看,竟是剥了皮的蛇肉。我犹豫了一下。他似乎生气了,立马就把蛇肉缩了回去,自己大口吃了起来。
积极和张梅仍然坐在我身边陪着。我们和络腮胡子之间保持着两米的距离。我微微扭头,看见积极的喉咙哽了哽。
我做了一下深呼吸,轻声问:“你就是秦杨?”
他停止了嚼动,抬起头看着我,几秒之后,他又埋下头去,继续做自己的事。
“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想做什么?”我继续问。
他也继续嚼。
我心想:莫非他是个哑巴?我用疑惑地眼神望着积极和张梅,嘴巴轻轻地做出“哑巴”的口型。他俩都轻轻地摇头,不知是表示不知道,还是表示络腮胡子不是哑巴。
忽然间嘭地一响,我们三人顺势转头,只见入口处扔下来了一团东西,一个声音在入口上方响了起来:“老哥,今天只逮到一只兔子,陷阱我重新弄好了。”
我一听这声音,浑身的血液立马就涌集到了头部。
“上进!”我们三个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梯子上噔噔噔地急响,一个黑影溜了下来,在落地处怔了两秒,忽然大喊:“蛮牛,是你们!”
他冲了过来,抓住我的手,看看我,又看看积极和张梅,最后又看着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太好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也在这儿?”我的精神不知从身体的什么地方涌了出来,我上下打量他,发现他除了稍稍瘦削之外,其余都很完好,“你没事,真是谢天谢地啊!”
久别重逢,仿佛隔了一辈子没相见般,我们相互攥着手,却不知说什么好,只知道相互看着,就能够高兴无比。
积极狠狠地捶了上进一下,我心里也高兴得紧,这小子果然还活着!只是这重逢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始料未及了!
上进忽然回头问:“老哥,是你把他们带来的吧?”
“你叫他老哥?”我一拉上进的手。他点了点头。
络腮胡子把一根枯草扔到上进的面前。
上进见了,脸上露出难色,为难了几秒,才小声说:“是我绑的。”
络腮胡子捡起枯草,扔进火里,冷冷地说:“引来村里的人,我们都得死。”
我一怔,引来村里的人,我们都得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正在我惊讶之际,络腮胡子却抹了把嘴,提起脚边的柴刀,又抓起一个陶罐,顺着梯子爬上去了。
他一走,我顿时感觉像在牢狱里关了许久,终于获得了释放一般。我握住上进宽厚的手掌,激动地说:“你小子知不知道我们为你担了多少的心,你不见之后,我们急都急死了!”上进的脸上露出歉意:“苦了你们,我也是没有选择,能看到你们三个都没事,我的心就放宽了。对了,生姜头呢?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他到外面去了。”
“外面?”
我点点头:“石旭带他离开的,他和余志都被已经离开了山谷,到外面去了。”
“石旭?余志?”上进掩饰不住惊讶,“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很显然,他久居深山,什么都还不知道。
“石旭没有死。”我微笑着,看着他惊讶的脸。
当下,张梅把我们在这段时间所经历的许多事,都详详细细地说了。
“那小子真的没有死?”上进还是克制不住惊讶,“可是……我亲眼看见他从河面上消失的啊?”
“他确实没有死,我都见过他了,难道还有假?”积极极力证实石旭没死的事实。
“那他怎么消失的?我们这么多双眼睛,没看见他上岸,正常人不可能在水里憋那么久的。”
说实话,这一点我也疑惑不解。虽然石旭说这是他亲自导演的假死,但那天我们沿着青河搜刮了半个多钟头,可是没有发现他的身体,也没有看见他上岸,这确实说不通。若说河底有底洞或暗道,我们搜刮时应该能够发现。但河底确实没有任何足以藏身的地方啊。那石旭又是怎么从河面上消失的呢?
“这问题我们没法解释,只有等见到石旭了,问过他才知道。”我打量上进,他的上身裹着兽皮,想起那天他的上衣挂在林中的一堆篝火旁,而人却不知去向,便忍不住问:“砍木材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跑着跑着就不见了,还丢下瘸子哥不管?这么长时间都不出来见我们,害我们担心这么久!”
上进听到我这样询问,脸上的兴奋立时黯淡了下去。他的神色开始凝重起来。
“怎么不说话?有什么为难之处吗?”我看着他。
他摇摇头:“没有什么为难的,只是事情有点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那你从头开始说。”
可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
“这样好了,我来问你,那天我们一起在大雾里奔跑,你怎么忽然就不见了?我们喊你你也不答应。”
上进的鼻息变得异常沉重,昏暗里听来十分清晰,他抬起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们三人,缓缓地说:“我被人害了。”
这句话足以令我们所有人吃惊:“被人害了?”我回想当时的场景,我和积极在前面奔跑,他背着昏迷的黄瘸子落在后面,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在场,他怎么会被人害?“谁害的?”我和积极几乎不分先后地问了出来。
他的目光里透着阴森森的寒意,冷冷地、一字字地说:“黄瘸子!”
“黄瘸子?”这是我听到的最出人意料的回答了。那时候黄瘸子不是中了蛇毒,在上进的背上昏迷不醒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
“再重来一百遍,我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上进的脸色很难看,“那天,我原本背着黄瘸子,没被你们落太远。要说我的身板,比起你俩可好得多了,即使背个人也不觉得累,而且当时被草丛里的东西追赶着,我只管拼命地逃跑,一直都能看得见你俩,没有被甩开。可我跑着跑着,后面草丛里的声响已经听不见了,我知道已经甩掉了后面的东西,正打算叫你们停下来。忽然,我的背心传来一阵剧痛,那是要命的痛,仿佛有一根钉子插进了肉里,紧接着我的嘴就被捂住了,想叫也叫不出来。背上发痛的地方好像是个穴位,我浑身的力气没了,软在了地上。当时我看到的场景,这辈子都无法忘记。黄瘸子冷冷地站在我旁边,他压根就没中毒。他拿布团把我的嘴塞住,扛起我往树林里走。我真没想到他是假装中毒。你俩跑远了,我没有丝毫防备,被他在后背上偷袭,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要不是后来发生的事,兴许你们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了。”
我听得彻底呆住了,积极的表情比我还要吃惊,唯有张梅,似乎早有猜测,只流露出些微的惊讶。这话若不是上进当面讲出来,又让我亲耳听见,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
我听得彻底呆住了,积极的表情比我还要吃惊,唯有张梅,似乎早有猜测,只流露出些微的惊讶。这话若不是上进当面讲出来,又让我亲耳听见,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瘸子哥真的……真的要害你?”我问。
“你还叫他瘸子哥?那个死瘸子,奸诈得很,村里的所有人都奸诈得很,没有一个是好人!”
“你先冷静,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尽量克制一波未平、一浪又起的惊讶,耐心地问。他说村子里没一个是好人,这话的确令我心惊。
上进哼了一声:“黄瘸子在浓雾里也能认得方向,他把我扛回到咱们遇蛇的地方,把我的手脚都捆绑了。我们挖出来的骸骨还放在地上。他取下骸骨上的戒指,表情先是兴奋,后来却眉头紧锁,趴在挖出骸骨的地方,仔仔细细地寻找。当时我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后来才晓得,原来是骸骨上的戒指少了一枚,黄瘸子到处寻找的就是那枚遗下的戒指。”
我看了一眼积极,那枚戒指是被他偷偷藏在了身上。
“黄瘸子找了好一阵子,也没找到,只好放弃了,坐下来郁闷地抽旱烟。我躺在他旁边,手脚被绑了,动弹不得。我猜测着他要对我做什么,心里越想越害怕。他抽完一管子,在我身上搜了一遍,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就狠狠地踹了我几脚。我根本没办法反抗,屁股像是开了花一样地疼。当时我只一个劲儿地盼着你俩能回来救我,可浓雾里一直没有人出现,我估摸你俩多半也遭遇不测了。我觉得我这回彻底完了,心里憋着口气出不来,又紧张又难受。就在这时,近处的一丛灌木忽然窸窣地晃动起来。黄瘸子吃了一惊,警觉地提起斧子,疑惑地靠了过去。在他快要走到的时候,灌木丛忽然不动了。黄瘸子也不动了,紧紧地握着斧子,盯死了那丛灌木。林子里一下安静下来。这样僵持着过了几秒,忽然旁边的浓雾里扑出一个人影来。黄瘸子没料到这是招声东击西,被那人扑倒在地,闪电般的六、七拳打在脸上,立时晕了过去。”
“是秦杨?”我脱口而出。
上进奇怪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这个待会儿再说,接下来呢?”
@canly166 2012-2-20 22:19:00
楼主 你这个新该的故事结局和迅读上的结局是一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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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读?不清楚
“接下来……”上进像是被我打断了思路,稍微回想了一下,“接下来秦老哥就给我松了绑,把我背心上插的一根针拔了出来。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谁,看他的样子跟山里的野人的一样,我自然又惊又恐,坐靠在一棵树上,不知所措,只知道看着他。秦老哥把黄瘸子藏在身上的九枚戒指摸出来,接下来就和黄瘸子一样,在挖出骸骨的地方细细地寻找。隔了一阵,想是没找到那枚遗落的戒指,他略微颓然地坐在地上。这时候黄瘸子哼唧了一声,他快要从昏迷当中醒过来了。秦老哥转头问我能不能走。我点点头。他就把黄瘸子扛起来,叫我跟着他。他带我来到树林的东面,在一块空地上生了堆火,把黄瘸子搁在篝火的旁边。接着他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那时我的脑子里一片茫然,一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二来也不知道黄瘸子为什么要突然害我,只是想这个人既然救了我的命,多半就不会再加害我,所以才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这么说,那具骸骨是秦杨埋回去的了?”我插了一问。
上进点头说:“是他埋回去的。”
“那你们最后是怎么处置黄瘸子的?”我继续问。
“怎么处置?”上进显得很奇怪,“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把他扔在树林里,秦老哥还生了堆火,大概是怕他被野兽吃了。”
我仔细一想,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照这样说,黄瘸子根本没中毒,可第二天村里人发现他时,他分明已蛇毒攻心,最后没有救过来,死掉了。那他身上中的毒又怎么解释?我心里疑惑:“难道在秦杨把黄瘸子扔在树林里之后,到第二天村里人发现他的这段时间里,还有人动过他的身体?”
我不想打断上进的讲述,所以没有提出这个疑问。我更渴望知道他后来的经历,以及有关秦杨的事。我已经隐约感觉到,队长所讲述的秦杨的故事,很有可能是虚假的。
“你既然获救了,为什么此后都没有现过身,也不想办法把你还活着的消息告诉我们?”我问。
“我是不敢现身,而且我也想告诉你们,但秦老哥不许我这样做,我背着他偷偷试过了,只是没有成功。”
“你试过了?”
“我当然试过,隔天我就在树林里燃了堆火,还是在咱们先前挖出骸骨的地方,我想把你们引进来。你们应该看到了吧?”
“我当然看到了!”我侧过脸看了张梅一眼,“我和梅子还追进树林里来了,跑到生火的地方,只看见你的上衣挂在那里,人却不见了,你怎么又跑掉了?”
“我是被秦老哥拉走了,他发现林子里冒起了烟,就飞快地冲过来,死活把我拽走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急。我担心你们不知道火是我生的,所以临走前,就脱下上衣,挂在火堆的旁边。这样一来,就算你们见不到我,但见到了我的衣服,就应该能猜到火是我生的,进而联想到我还活着。我还一直以为你们没有发现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恍然说,“我还当你遇到什么危险,不得不避开哩!”
上进苦笑着说:“秦老哥不准我通知你们,他担心会把村里的人招来。今天你们看到的枯草,都是我背着秦老哥,偷偷绑上去的,我只盼你们哪天能闯进山里来,幸运地发现了枯草,顺着找来。总算没白忙活,你们到底找来了!”上进满脸兴奋,神色间不无得意。
我却更关心另一件事。在上进的讲述中,有好几次提到“担心把村里人引来”、“村里没一个是好人”的表述。而且从他的话语中推测,秦杨——队长、王婆婆表述为要寻整个巫村报仇的人——似乎已成了他的依靠。在这个古老的村落里,一定还隐瞒有我尚且不知的秘密。比如上次在青河里发现的石刻,外方内圆的图案,给予石旭直接启示的图案,我们参想了好几次,都不得而解。这个秘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
“上进,我问你一句,你老实说,秦杨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我看着他。
上进没有丝毫迟疑:“他当然是好人了!你怎么会这样问?”
我无奈地说:“队长跟我们讲过他的故事。”
“讲过就对了,你都知道他的故事,怎么还分辨不出他是好是坏?”
我摇摇头:“或许我们听到的故事不一样。”
上进立时疑惑了:“那队长是怎么讲的?”
于是我便把听到的故事原封不动地讲述了一遍。
我一直观察着上进的脸,从头到尾,他都是一副讶然的表情,看来我们所听到的故事,的确和他所了解到的不一样,而且是大不一样。
一讲完,我就问:“哪些地方不对?”
“完全不对!”上进有些愤懑,“这故事是马福田编的,根本就不是事实!秦老哥是好人,村里人才是坏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事情究竟是怎样的?”
“你们讲的前面一部分,倒是真的,后面就完全不一样了。”上进开始了他的讲述,“秦老哥的母亲,的确是为了躲避仇家和战乱逃了进来,秦老哥刚出生,他的母亲就死了,他自小被黄家抚养长大,姓黄的也一直待他很坏,这些都没错,错就错在之后事情的发展。”
上进继续他的讲述:“秦老哥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任劳任怨地干活,那么勤奋努力,姓黄的却一直对他很冷。不单单黄家,村里所有人都对他很冷,好像他可有可无,又好像和他有仇一样。直到有一天,他在青河里发现了一块石碑,顺着这块石碑上的指示,他在村子里发现了一个秘密……”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一跳,看了看左右的积极和张梅。又是在青河发现了石碑?又是顺着石碑摸出了一个大秘密?我忍不住问:“那是什么秘密?”
“别急,我马上就讲到了。”上进说,“秦老哥在村子里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发现了不少异乎寻常的东西,由此摸索出一个村里所有人都隐瞒不提的秘密。原来在这个村子里,一直存在着一种古老的献祭。”
“献祭?”张梅知道这个东西,“那不是一些少数民族保有的,用来祈求上天赐予平安或者向神明忏悔的仪式吗?”
“梅子说的不错,可这村子里的献祭不一样。寻常的献祭,都是用牛羊之类的牲口,我听人说过川西有一种天祭,用的是人体,不过也是死人的尸体。用活人献祭的,我一直以为古时候才有,可没想到,这村子里还保有这种献祭仪式,用活人来献祭。”
我猛地联想起青沟村队长的话,这个巫村是个鬼地,进来的人很难活着出去。难道但凡进来的人,都被这里的村民抓起来,活活给献祭了?我联想到我们自身,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献祭的目的,不是祈求上天保佑平安,而是祈求长生神赐予长生不死。真是一群疯子,这世界上能有长生不死吗?”积极看着我们,脸上有些愤慨,“听秦老哥说,外面进来的人,之所以莫名其妙都死了,就是被抓起来搞这种仪式了。我由此联想到石旭的消失,联想到黄瘸子突然袭击我,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打断他:“石旭没死,他是故意消失的。”
“对对对,你们刚说过,我忘了。”上进立马纠正,“秦老哥发现了这个秘密,才一下子明白过来,为什么在他能记事的十几年里,似乎从外面进来过的人,全部都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他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生活,却开始忌惮周围的一切。他每天都提心吊胆,谨慎地留意每一个人的举动,如果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他立马就会作出应对。结果就是因为这样谨慎小心,倒让他又偷听到了另外一个秘密,一个令他痛苦到无以复加的秘密。”
“关于他母亲的?”张梅轻轻地问,她显然已经猜到了。
“梅子真是聪明,一猜就中!”上进竖起了大拇指,“当年秦老哥的母亲刚产下他,就被村里人活活给献祭了。秦老哥偷听到这个事,心里立马乱了套,之前的谨慎忐忑,彻底被仇恨所覆盖。他虽是个任劳任怨的勤奋人,性格里却有一股狼的狠劲,表面上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暗地里却计划着复仇。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主持献祭仪式的王婆婆。”
“但他的第一次复仇就失败了。村里人表面上对他不理不睬,可暗地里马福田和王婆婆都提防着他,要知道家里养着狼,怎么都得留招后手。秦老哥日常的言行举止,到底还是露出了破绽,被马福田和王婆婆识破了,提前有了防备,秦老哥一动手,反而被他们当场抓住。”
“我一直不明白村里人为什么要把秦老哥养二十年之久,这一点连老哥自己也不明白。但他复仇被抓,眼前再没有活路。村里人把他关起来,准备时候到了就送上祭台。秦老哥不是一般的人,三个人轮流看守他,他竟然打翻看守逃了出来,不过在逃往谷外的路上,又被赶来的一大群村民抓了回去,还把他的一条腿活活打断了。”
“即便是这样,秦老哥仍旧没有放弃。这一点,我对老哥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断了一条腿,看守他的人也加派到了五人,可他竟然还逃了出来。有了第一次逃跑的教训,他知道断了一条腿,不可能再往谷外逃。毕竟去谷外只有一条路,村里人只要发现得快,立马就能把他再抓回去。所以他选择了逃进长生山。山林里草木茂密,藏身容易,村里人要想抓住他,谈何容易?”
“王婆婆也料到老哥是逃进了山里,曾组织大批人进山搜寻,可是都被老哥躲过去了。老哥找到这棵大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把树干掏空,在地底挖出这个密室,作为固定的栖身之所。我太佩服老哥的思维了,树木只要有皮就不会死,所以这棵树这么多年还一直存活着。任何人从树前经过,都不会想到树干是空的,树下还连接着一个密室,密室里还住的有人。老哥在这地方一躲就躲了这么多年。这些年里,他一直在想办法报仇,也曾杀了村里几个人,但这些都不足以解恨。老哥知道,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出破解村里献祭的法子。这种献祭带有巫术的味道,村里人的年龄也的确比外面的人活得更久。老哥知道献祭的一部分内容,所以认定有法子能够破解,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罢了。”
“这世上真有巫术?”我扪心自问,这已不是我第一次产生这样的疑惑了。想起在王婆婆家的地窖里,曾发现的一摞古旧册子,那上面写满了各式各样的巫咒符文,想来这东西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老哥找了好些年都没有找到,不过上次他救我时,发现那具骸骨上的戒指,他曾在王婆婆的一本古册子上看到过,似乎对破除献祭很重要,他想找齐十枚,留在身边,说不定将来会有大的功用。”
“那是十权戒指,是命神之征。”我接过他的话头。
“你怎么会知道?”
“王婆婆把那本册子给我们瞧过,是黑色的铁皮册子,里面记载了好多这个山谷里独有的东西。”
“不是吧,王婆婆会把那本册子给你们看?”上进惊讶地问。
我只好把猰象一说讲述了一遍。
上进有些疑惑:“猰象这东西,我倒没听老哥提起过,我看不像是真的,有可能是村里人编来骗你们的。”
“骗我们能有什么用?”我反问。上进当然不知道,他摇了摇头。
“这样说来,秦杨是好人了,不会对咱们不利?”
“当然不会,我和他接触都一个月了,他虽然性格上有点冷,但心底善,他当时看我不是村子里的人,所以冒险救了我。若不是他,咱们哪里还有机会相见啊?”
“看来村子里的人,果然有些邪门。”我望着张梅说,先前她已往这方向上有过大胆的猜测。她只是轻轻点了头,并没有太过激动的表情。从始至终,她的反应远没有我和积极来的激烈。我甚至觉得她淡然得有些过分了。
@会流泪的雨 2012-2-20 21:38:00
坚决不剧透哈,楼主还有写其它书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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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马是神马是神马 2012-2-20 19:03:00
楼主写的好啊!顶!请求速更。你还写了啥书了,我也去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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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封十五 2012-2-20 19:26:00
楼主,请问全书多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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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少,18万
“虽然有些地方我尚且不明白,但至少现在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们说说,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张梅沉默了许久,终于在我们都不说话的时候,开了口。
我说:“我们四个现在聚在一起,各自都没出岔子,生姜头和愚脑壳都让石旭转移走了,现在唯独没有石旭的消息。积极,上次你去见石旭,他有没有告诉你哪里可以找到他?”
积极双手一摊:“我问了,他不说,只说一有情况就会再想办法通知我们。”
我叹了声气:“如果我们所有人全在,那就好办了,直接逃出去就是。可石旭不知躲在哪里,他好歹救了愚脑壳和生姜头,也在想办法救咱们,咱们到底不能抛下他一个人不管。”
“蛮牛,你这意思,咱们还要留下来寻他?”积极显然不愿再在这地方呆下去了。
“咱们可不能独自逃生,如果你怕死,你一个人先出去好了。”我知道他最怕别人小瞧他,是以又用了激将法的老招数。他果然脸色一凛:“你们留下来,我自然也留,我不搞个人主义。”我拍拍他的肩:“放心,咱们一定会没事的!”
“不过这事还是得和秦老哥商量商量。”上进沉吟着说,“就算找到了石旭,咱们要想逃出去,也不容易办到。你们一旦不见了,村里人肯定要追赶着去把出谷的路封住,想逃出去,恐怕很困难。”
上进的担忧不无道理,我就问他:“莫非秦杨还有其他出谷的办法?”上进摇头:“那倒没有,出谷的路就摆在那里,只有一条。不过他躲避村里人的搜寻,好歹有这么多年了,至少对这一带的地形熟悉得多。咱们让他想想办法,指不定能有什么好的建议。而且石旭一直不现身,照你们所说,他也通过河里的石刻发现了献祭的秘密,就躲藏了起来,秦老哥对这一带的地形熟悉,我们可以让他帮忙找找石旭。石旭只要躲在这座山里,秦老哥就有很大的可能能找出他藏在哪里。”
我一想也是,如果秦杨肯帮忙,找出石旭应该不难。只是我打心底有些忌惮这个人,虽然现在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但还是忌惮,多多少少有一些。
心弦紧绷了这么久,肚子早就饿了,上进拧着野兔爬出去,在外面剖干净了拿进来。兔肉架在火上嗞嗞地烤着,油水一颗颗地滴落,引起火苗一阵阵地窜高。我嗅着弥漫开来的肉香,不停地咕噜口水。之前秦杨烤蛇肉时,我就已经感觉饿,所以没等兔肉烤到全熟,我们就分着吃起来。上进没有吃,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模样,一脸微笑。
兔肉快吃完的时候,梯子吱呀吱呀地响了,秦杨从上面爬下暗室,手里拧着另一只肥肥的野兔,脖子上挂搭着两条溜黑的死蛇。兔和蛇都打整干净了,他一放下,便又爬了出去。
上进把兔肉和蛇肉架起来,对我们说:“你们也看见了,老哥表面上冷漠,心里却善,他知道你们饿了,一只兔子不够吃,才又去捉了这些来。”
我也对秦杨有了很大的改观,一边替上进翻转蛇肉,使它均匀地受火,一边说:“之前我们被蛇群围困了,是他冲进来救我们的,身手好敏捷,我想如果他不是跛子,不知道有多厉害。”
“那是,当年老哥断了腿还能从五个看守他的人手底逃出来,你就能想象他不是一般的人。”
我们把肉烤熟了,上进说:“我出去喊老哥进来,大家一起吃吧。”
他爬出去,很快回来了,秦杨也跟着他回到了暗室。秦杨的手里还提着一个陶罐,里面装满了清水。
我礼节性地向秦杨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他只看了我一眼,仍旧冷冷地坐在昏暗处,没有任何回应。
上进把烤熟的兔子撕下一大块,递给他,他接过就吃,吃相生猛,丝毫不顾忌旁边有四个人正看着他。
上进见气氛有些尴尬,就笑着说:“我来介绍大家认识认识,这是我老哥——秦杨。”然后他就把我们三个人挨次介绍了一遍。每介绍一个人,秦杨就点一下头,嘴里却一直没停歇,上进刚介绍完,他的肉也正好吃了个干净。
“老哥,村子里的事,还有你以前的经历,我都已经跟他们讲了。”上进说。
秦杨点了点头。
见我们都没人说话,上进便又开口说:“说得不好听一些,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蚱蜢,既然认识了,以后就是自己人。蛮牛,我知道你们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或者说是有偏见的地方,但凡有,你们就放心地问出来,老哥知道的,一定会回答。”
“那是,那是。”我干涩地应着,可原本有一腔疑问,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我扔了几根木柴进火堆里,使火势慢慢地变大了,这样火光能照亮秦杨的脸。秦杨满腮帮子都是浓密的胡子,蓬张有如钢针,长长的头发搭在脑后,扎成一束,身上还穿着兽皮,给人一种野人的感觉。不知怎的,我又开始有些害怕了。
见我好一阵都不问,上进捅我:“你没问题?”我摇摇头,的确不知道怎么问。
“我有个问题。”张梅轻轻举了举手,她的样子好像坐在教室里回答老师的提问。“梅子你只管说。”上进鼓励她。她便问:“青河里的石碑我们也看过了,上面的图案却一直揣摩不透,我想知道,那图案究竟是怎么引导人去发现献祭秘密的?”
“那是献祭点的入口。”秦杨没有看张梅,声音低沉而有力。
张梅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随即又问:“我们还有一个同伴,他也发现了献祭的秘密,躲起来了,我们猜他应该藏在这座山里,你能帮我们找找他吗?”
秦杨怀疑地抬起了头:“如果有人藏在山里,我一定知道。”言下之意,石旭的藏身之地并不在长生山中。
可石旭不躲在长生山里,还能躲在什么地方呢?总不至于躲在村子里吧!我想起王二爷病重之时,我们去探望他,张梅追猫进了地窖,在地窖里看见了石旭。难不成石旭还真敢躲在村子里?但我始终不相信他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和魄力,而且能一个多月不被村里人发现。
张梅转头看着我:“没办法找到他,那就只有等他来找我们了。”我想想也只能这样。无论如何,我终究不愿抛下石旭而离开,那样我的良心一辈子都无法安稳。
但我立马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轻轻地脱口而出:“这样说,我们还必须回到村子里去。”
暗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石旭并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他如果要找我们,肯定会去村里找。我们想要和他碰头,除非呆在村子里等他。
一股紧张的气氛顿时弥漫开来。
“那不打紧,”张梅沉思了片刻,“村里人还不知道我们晓得了献祭的秘密,只要我们装作若无其事,平时候小心谨慎一点,应该可以蒙骗过去。我们可以提前准备好逃走的事,只要和石旭一接上头,立马就离开这里。”
“要是被发现,那可就惨了……”积极颇为担忧。我当然知道,刚刚才听了秦杨的故事,如果一旦被村里人瞧出端倪,一定会适得其反。
“别说这些丧气话。”我推了积极一把,“每次事情还没开干,你小子就打退堂鼓,回到村子里,你装正常点,可别被瞧出来了。”
积极反推我一把:“我装得够像了,放心吧。”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们今天就必须回去。”这时,秦杨冰冷的声音在角落里响了起来。
我一愣:“为什么?”
“你们一夜不回,村里人就知道出了问题,他们会先封谷,再来抓你们。”
“他们会认为我们在山里遇到了危险,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山里没有危险。”秦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山里没有危险?”我惊奇地重复他的话。
“没有。”
“可队长讲,这座山是长生神的宫殿,还有巫婆的禁忌,所以危险无处不在,不能冒犯的。”我如实回答。上进怕秦杨不知道,赶忙解释:“队长就是马福田。”
秦杨却说:“这座山里有献祭的秘密,不能让外人闯进来。”
我一愣,随即幡然醒悟,这样的解释真是始料不及。“他编传说来唬住我们,好不让我们进山,原来是这个目的。”我心里这样想着,嘴里情不由己地问:“难道他讲的那些事,都是假的?”秦杨说:“他们的话,都不能信。”
“但……但我和积极之前,的确在山里被蛇群和鼠群围攻啊?”我结结巴巴地说。
“这山里原本没有蛇鼠,最近这一个月才突然出现的。”
我愣住了,看着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不会吧?”
“我躲藏了十年,没有见过蛇鼠,只是这段时间才突然冒了出来。”他重复了一遍。
我顿时懵了。原本我相信队长所讲的事,已历两个多月。忽然间,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假的,都是为了达到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而编造出来的,让我如何接受?这一天过得太不可思议了,忽然间眼睛看见的、耳朵听到的,都彻底颠倒了过来。这些真相赤裸裸地摆在眼前,逼着我无法不去相信。
一瞬间,曾经在我眼前多么真实、多么亲切的面孔,变得如此遥远、如此模糊、如此捉摸不透;一瞬间,那一个个淳朴的乡民,都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瞬间,那一颗颗简单干净的心,全都变得如此处心积虑、城府暗结。我一想到曾经到过这里的每一个外人,都被这一群看似淳朴热情的村民活活杀害,真的没办法接受。我看着秦杨那张饱经风霜、刻满了岁月痕迹的脸,心里穿过一丝冰凉。
我知道我们接下来必须回到村子里去。秦杨说得对,如果我们不回去,就会惊动村里人,他们会提前动手。我必须去面对他们,装作若无其事,暗地里与他们周旋。只有这样,我们知青小组的所有人,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我对上进说:“我们三个回村子里去,上进,你还得暂时呆在这里,只有先为难你一下了。”上进很理解地说:“我知道,我一回去,就会多生出不少枝节。我随着老哥在暗处,村里人看不到我,我却能时刻关注村子的动静。你们只要和石旭接上头,要准备离开时,我肯定能知道。”我想了想,对他说:“如果我们和石旭接上了头,我就在青河的小木桥上,用石子划一个‘十’字,你只要看到了这个‘十’字,就能知道我们的情况。”上进点点头:“这是个好办法,省得我溜进村子里冒险。”
“对了,秦杨大哥。”我想到了一件事,也叫起了他大哥,“我听上进说,你在找十权戒指。”秦杨点点头。我说:“剩余的那枚戒指,我知道在哪。”他立马站了起来:“在哪里?”我说:“就在林子里,我们挖出骸骨的地方。”他站起来说:“走。”我第一次见到他也有急切的时候。
我示意积极和上进扶我起来。我的伤腿已恢复了些许力气,痛楚也减轻了不少,看来秦杨施用的草药还十分管用。我在他们的帮扶下,好歹爬上了木梯,一探出身子,发现是在一棵大树的上端,周围都是浓密的枝叶,从下方根本看不见这里透着一个洞。秦杨寻找的藏身之所,的确隐蔽无比,难怪村里人搜山好几次,都找不到这里。
我艰难无比地下到地面,上进背着我,一行人来到当日挖出骸骨的地方。当初新翻的泥土已落满了枯叶,我们观察了好一阵才锁定了是哪一块地皮。积极蹲下身子,慢慢地把那一片泥土挖开,终于找到了当日我埋回去的那枚戒指。
秦杨接过戒指看了一眼,点了一下头,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里含着些许兴奋。
“王婆婆的册子里说,这些戒指是命神之征,可控万物生辰,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我问。
“假的。”秦杨不假思索,“那本铁皮册子我看过,上面有破除献祭的方法,需要用这十枚戒指。不过这些戒指消失很多年了,没想到能让你们挖出来。”看得出他的心情很好,以至于对我们说了一句这么长的话。
十、戏法
我瞧瞧天色,日已西斜,傍晚就要来了。这时候如果不回去,就得等到明天天亮。我又和上进叮嘱了关于接头的事情,便准备动身返回了。
上进和秦杨不能送我们,只好就地作别。我们三人怀揣着略泛紧张的心,沿着低缓的坡路往外走。
一路上,我反复地叮嘱,一定不要露出破绽,就当今天的事是一场梦,从没真正发生过。积极嫌我唠叨得烦,干脆不背我了,把我扔在地上。等到我讨饶,他才重新把我背起来。
我们走出山林的时候,发现队长和许多村民正等在昏黄的暮色里等着。要是在以往,我会感觉亲切,会当队长他们就是为了等待我们平安返回。可这一次不一样了。他们为什么要守在山林的边缘?为了防止我们逃跑,还是准备进山搜寻?
我们装出什么都没发生过,脸上写满了沮丧,灰心丧气地对队长说:“我们找到了棺材,可是没有挖到蚯蚓。”
队长见积极背着我,累得气喘如牛,忙接下他的班,将我背起:“扭到脚了?平安回来就好,挖不挖得到蚯蚓,不重要。”我心想:“当然不重要,你根本就没事。”我想为难他一下,就问:“我们打开那些棺材,怎么里面都没有尸骨啊?”“里面没有尸骨?”队长停住了脚步,侧过头奇怪地问。
我心想你装得倒像,真不知用这套骗过多少人了,就说:“真的,我们开了六、七口棺材,里面全是空的。”积极在旁边响应:“真的没有尸骨,也挖不到蚯蚓,我们当时害怕死了。”
“这个我倒不知道,从来没人开棺看过,真如你们说的那样,倒是邪门了!”队长重新迈动脚步,嘴里嘟囔着,“长生山里的东西都邪门,你的脚是扭到了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我的脚,我知道伤口在那里,这件事没有撒谎的余地,就如实说:“被蛇咬了,耽搁了不少时间,不过好歹保住了性命。”
队长一惊,连忙将我放了下来:“山里的蛇都是有毒的!”他将包裹伤口的红布小心地拆开。我想阻止他:“真的没事了。”可他仍旧把布拆开来,随即奇怪地望着我:“没有中毒吗?真是谢天谢地啊。”我不敢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撒谎说:“积极的家人都是从医的,他找到了一些草药,第一时间帮我解了毒。”队长半信半疑地看看积极:“想不到积极还有这一门手艺,以后我生些病痛,也不用再去麻烦你们王婆婆了。”积极干涩地笑了起来。
赶回队长家里,天已经黑尽了,大娘准备好了饭菜,等着我们回来。我在长生山里吃了一顿烤肉,肚子尚且饱着,就推脱说太累了想休息,由积极扶着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一如既往,我们的东西仍旧摆放在原地,但我看着这些东西,忽然觉得一切都变了,恍若置身于梦境当中。我躺在地铺上,身上搭着被子,心里有些空落的慌张。我的脑海里像放幻灯片一样地闪现经历过的事。这短短的两个月,仿佛比一辈子还要长。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忽然有些想念家了,想念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我的那些在远方插队的朋友。曾经我觉得再平常不过的人与物,在这一刻都变得弥足珍贵起来。生命中有些东西,一定要在遥不可及的时候,才会知道珍惜。我希望自己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去重新拥有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