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德,明朝嘉靖年间人士,年不过二十有余,却已是村中有名的教书先生,其父张万年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这么多年其母主内,爷俩主外,虽然并不像有钱人家那般富裕,但也是可以吃饱穿暖。
父亲张万年还有一个弟弟名叫张千里,兄弟俩原本和和睦睦,从来都没有吵过架,可自从弟弟张千里娶了媳妇,兄弟俩的关系是闹的越来越僵。
张千里的妻子周兰女嚣张跋扈,更是心眼儿繁多,一嫁进张家便揽过了家里的财政大权,张万年因此三番劝阻弟弟,可弟弟老实巴交,面对这样的妻子敢怒却不敢言,久而久之在妻子周兰女的挑拨离间之下便与张万年这个兄长越来越生分。
时年夏季,张万年父亲生病,这时候正赶上张万年家中变故,厨房起火烧了房子,一家三口不得不挤在一个小房子里住,多年来的积蓄也因这场大火烧的干干净净。
听闻父亲病了,自己家里又没有地方住,张万年只得来回奔波照顾,这时候弟媳周兰女发话了,她对公公说道:“爹啊,您看您大儿子家里没地方住,大哥每天要干农活,还要分出时间来照顾你,实在是太累了,不如我们把你接到我家去住,这样还方便照顾你。”
张万年父亲亦是舍不得大儿子来回奔波劳累,便答应了下来,周兰女这一照顾公公就是三年,期间张万年多次想要过去看看父亲,都被周兰女拦在屋外。
一边对张万年横眉冷对,一边在公公身边吹耳旁风:“爹啊,我看您是白心疼你的大儿子,来我家这么多年了,您大儿子却一次都没来看过你,虽说路程是远了点,可毕竟您是父亲,大哥这么做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就是这样您还想着大孙子,还不如把钱都留给你的小孙子,将来以后啊,就指着你小孙子吧。”
一开始张万年的父亲还有些犹豫,可却经不住周兰女的念叨,没多久周兰女便将公公手里的钱一点点地拿走了,待父亲死后,周兰女才让张万年进了家门。
张万年陪着弟弟和弟媳将父亲的身后事办完,便离开了,虽说是大儿子,之前也尽心尽力地照顾过,但张万年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不过张万年却是丝毫没有怨言,毕竟这么多年都是弟弟一家人在照顾父亲,纵使弟媳对自己不好,但对父亲也算是尽心尽力,便没有多说些什么。
往后两年,兄弟二人每到父亲忌日那天便会相见,可到了第三年弟弟张千里便没有再来过,张万年前去寻找,却是被弟媳周兰女赶了出来,一来二去两家人便不再来往了。
为此,张有德对自己的叔父和婶婶并没有什么印象,但尽管如此,父亲张万年还是时不时念叨着自己的弟弟,在他看来兄弟如手足,缺一不可,一直想着找机会与弟弟一家修复关系,然而二十年过去,两家人的关系依旧是那么僵。
这年寒冬腊月,张有德正在学堂里教书的时候,忽然闯进来一个老妇人,张有德回头一看这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邻居刘大妈。
张有德见刘大妈跑得气喘吁吁,连忙问道:“刘大妈,何事这么急?”
刘大妈右手指着门外说道:“有德你快回家看看吧,你爹他不行了。”
张有德听闻此言,吓得手中书卷掉落在地,也顾不得堂下学子,匆匆忙忙跑回了家。
家中地上铺着草席子,张万年躺在上面奄奄一息,只见他肚上伤口不断流着鲜血,看起来十分可怖,张有德见状眼泪立马流了下来,他跪到在张万年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道:“爹,你这是怎么了,娘,快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救救爹啊。”
张万年呼吸有些困难,他费力地摆了摆手说道:“儿啊,我走之后记得把你叔伯叫过来,你叔伯这人不坏,你祖父说那宅院我们一人一半,我走以后,除了你娘,就只有你叔伯了,记住爹说的话!”
张万年轻轻拍了拍张有德的肩膀,紧接着头一歪,再也没有睁开眼。
张万年是被疯牛撞死的,他这一走,张家的主心骨也没了,母子俩抱头痛哭数日,这才浑浑噩噩办了张万年的身后事,在这期间张有德叔父一家从来没出过面,纵使张有德对其一家多有怨言,可想起父亲临终之言,还是硬着头皮告别母亲朝叔父家方向走去。
祖父的院子很大,张有德长这么大也只见过一次,他拿着房契匆匆向叔父家赶去,两家人这么多年没有来往,房子一人住一半肯定是不行,张有德想着好好同叔父商议一番,将房子卖了,两家人再分钱。
行至半路,在一处山坳间,张有德忽然听到一阵吱吱声,其中还伴随着扑腾翅膀的声音,张有德好奇,寻着声音走上前去,只见一处草垛之中有一只幼鸟趴着。
其腿部折断,怕是被人打伤在此,张有德心善,小心翼翼地将那幼鸟放在手中,仔仔细细观察着这只幼鸟的伤势,发觉幼鸟别处无伤,只是腿部被折断了。
张有德撕破衣角,将布条绑在幼鸟腿上,可幼鸟实在太小,根本没有任何飞行的能力,没办法,张有德只好小心翼翼的将幼鸟捧在手上继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天渐渐暗了下来,路途遥远,继续走下去,恐怕明日才能到达,恰巧此时路过一间破庙,张有德便带着幼鸟在破庙中住了下来。
由于白天走了太久的路,张有德浑身疼痛不已,很快便靠在一边睡着了。
正睡着,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轰隆”之响,张有德吓得浑身一颤,赶忙睁开了双眼,只见外面电闪雷鸣,没过多久便哗哗下起了大雨。
屋外下着大雨,阵阵冷风吹进了破庙之中,张有德觉得有些冷,连忙起身要去关门,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闪电从空中横劈下来径直朝着张有德身边幼鸟打去,张有德吓了一大跳,慌忙伸手去挡,却还是晚了一步。
一道闪电劈下,幼鸟挣扎地扑腾了好几下,随后一片乌云遮挡住了天空,顿时四周变得漆黑无比,待乌云散去,张有德眼前渐渐明亮起来,原本幼鸟躺着的位置,多出了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娃娃。
小娃娃乐呵呵地看着张有德说道:“我实乃天上仙童,如今下凡历劫,若非恩公出手相救,我恐怕早已没命,不知恩公此番出行是否要去找你的叔父?”
张有德一愣连忙点点头。
小娃娃摆摆手道:“本仙童相劝,去了你叔父家不要吃饭,更不要留在你叔父家过夜,否则后患无穷啊。”
张有德正准备问个缘由,却见乌云再次遮挡住天空,瞬间黑暗过后,张有德再一看,破庙之中哪里有小娃娃的身影?就连幼鸟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想起刚刚小娃娃的嘱托,岂不是此番出行危险重重?张有德有些犹豫,可想到与叔父修复关系,一直都是父亲的愿望,张有德不禁叹了口气,第二天又踏上了行程。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他才到了叔父家,原本以为叔父一家人会将他赶出去,却没想到婶子周兰女十分热情地邀他进了屋。
婶子一边热情地给张有德端茶倒水,一边叹气说道:“没想到大哥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多年,你看叔父婶婶跟你家离得那么远,也没有好的机会多多走动,唉,如今你爸走了,以后你叔父就是你最亲近的人了。”
婶子周兰女说着,便伸手推了推一旁坐着沉默不语的张千里,张千里点点头说道:“是啊,大哥是我亲大哥,以后叔父便拿你当亲儿子。”
一番话说得真诚,张有德望着叔父那张和父亲十分相似的面孔,又看了看婶子十分热情的笑容,心中不禁暖洋洋的,说话也不由得哽咽起来,他说:“既是这样,以后我们两家定要多多来往。”
话说着,婶子周兰女便做好了一桌菜,热情地邀请张有德留下来吃饭,张有德想起先前小娃娃的嘱托,心中有些犹豫,但却挨不住婶子的热情,只好留了下来。
吃饭时张有德提到房子的事,叔父张千里却是摆手道:“现在我们的生活很幸福,你弟弟也已经成家了,大哥如今走了,有德你也没成家,这套房子我和你婶子不要,都留给你,将来以后贴补家用也好,娶妻生子也好...”
听闻叔父的一番话,张有德心中感激不已。
一顿饭过后,张有德有些醉醺醺地坐在了一旁,这时候婶子端着一杯茶水走过来说道:“有德啊,刚刚喝了不少酒,快来喝点茶醒醒酒。”
张有德接过茶水喝了一口,随即头部便昏昏沉沉,没过一会儿便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张有德告别叔父婶子回了家,待其娶妻之时,本想拿出房契将祖父宅院卖掉,却不成想去到那处时已有人居住。
张有德有些气愤地拿着房契找上门,那人却说:“这房子我们早就买下,你手中房契没有官印,怕是假的吧。”
张有德一听这话,连忙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房契,果然没有官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想起当年那天晚上,婶子好心递给他一杯茶水,而后他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恐怕自己手中房契正是那个时候被叔父一家人换走了。
什么一家人,所谓的热情不过是为了得到他手中房契罢了,张有德心中愤懑,匆匆跑到叔父家,却发现叔父一家人早就搬走,寻找多时也不见踪影。
房契没了,叔父一家人也寻不到了,张有德想起父亲生前的遗言,不禁默默流下了泪水,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叔父一家人讨个公道。
母亲见张有德难过,便劝道:“原本咱们也没有这房子,这么多年也过来了,既然你叔父一家已经将房契拿走变卖,咱们就算再生气也寻不回来了,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咱们却不可以牙还牙,这样做岂不是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
听了母亲的劝告,张有德也慢慢想明白了,往后张有德一家过着自己幸福的生活,至于叔父一家人,他再也没去寻过,有些人有着血缘关系,往往却不如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