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年间,何府上下喜气洋洋,到处张灯结彩, 前来宾客络绎不绝,彼时正是何府大小姐生辰,何府老爷一向最疼爱这位掌上明珠。
如今何沁芳二八年纪,正是大好年华,何老爷为她办此次生日宴,一方面表现出自己的爱,另一方面则有意挑选未来佳婿。
城中各家公子自是知晓何老爷的心意,纷纷精心准备一番,有意在何家好好表现一下,虽说这几位贵公子在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何家在城中地位举足轻重,无论是什么人跟何家攀上了关系,都是有利无弊的事情。
再加上何沁芳生得貌美,又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就算出自普通人家,何沁芳这般模样和出众的才华,同样是块儿香饽饽。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何家风头这般猛烈,除了吹捧何家的,嫉妒何家的也大有人在。
说起何沁芳,她自己心中也有所属,她拿起先前心上人送给自己的定情信物,捧在手心里亲了又亲,此物不是别的,正是一个看起来憨态可掬的小沙弥,何沁芳盈盈笑着,全然不知一场大难将要来临。
何沁芳在闺房中精心打扮着,好一会儿,何沁芳十分满意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才不紧不慢的出了门,然而她刚刚出门,脑袋便传来一阵眩晕感,何沁芳扶着额头摇摇欲坠,口中喃喃叫着贴身丫鬟的名字,可却不知那丫鬟跑到哪里去了,无论何沁芳怎么呼唤都没有动静。
没办法,何沁芳忍着额头传来的剧痛,只好独自回了房,随即摇摇晃晃的便倒在床榻之上,不一会儿枕边不知何时传来一股奇特的香气,何沁芳闻着香味儿,意识越来越模糊,迷糊之间何沁芳感到屋里好似多了一个人,那人缓缓向何沁芳靠近着...
堂中,众人兴致勃勃来到何家,可都过了晌午,生日宴都开始了,大家都没有看到正主,不禁暗自交头接耳起来,有人猜疑是何老爷在故弄玄虚,亦有人猜测这位何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一时间害了羞躲起来了。
不过这时候不仅是堂中的宾客着急,就连何老爷也摸不清究竟是什么情况,何老爷面上带着笑容,一边向众人解释着情况,一边将身边的小丫鬟叫过来低声吩咐道:“去看看小姐怎么还没有出来。”
小丫鬟听令前去,不一会儿竟传来一阵惊叫之声,何老爷脸色大变,闻声前去,却见何沁芳闺房门大开,而自己一向疼爱的女儿正趴在地上,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哭泣着。
何老爷见状,气得大拍桌子怒喝道:“谁干的!”
小丫鬟摇摇头说道:“老爷,奴婢也不知道,老爷让奴婢过来的时候,小姐...小姐她已经...”
何老爷沉着脸看向何沁芳,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闺女儿啊,你告诉爹爹到底是谁,虽说你今年十六了,但自小爹娘就教导你,要懂得洁身自好,可你却...”
何老爷唉声叹气,何沁芳却已经泣不成声,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何沁芳也有些后怕,如今她还未出阁,却失了身子,这样的事情,别说是何老爷,她自己也无法接受。
何沁芳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小丫鬟颤颤巍巍地开口说道:“老爷,去官府报案吧。”
“不可,万万不可,报了案人尽皆知,到时候芳儿的名誉就毁了,再说了芳儿的叔父便是知府,这事儿交给他便是,现在去堂中把何知府叫来,路上若有人问起芳儿的下落,你就说芳儿不舒服,睡下了”
何老爷小心叮嘱着,见小丫鬟点头离去,这才扭头对何沁芳又说道:“芳儿啊,听爹的,先把衣服穿好,一会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你叔父,让他替你讨回公道。”
父女俩正说着话,那边何知府就在小丫鬟的带领下匆匆赶了过来,何知府走得气喘吁吁,额头上更是密密麻麻布满了汗水,何知府朝着何老爷点了点头说道:“大哥,小丫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你告诉我,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老爷叹了口气,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何沁芳,这才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何知府。
听闻此事,何知府不禁蹙了蹙眉:“既然如此,那贼人定还在府上,自从生日宴开始,整个何府上下严防死守,一般人根本走不出去,而又能逃过众人目光走进芳儿房间里的,不是熟人就是有些本事。”
说着话,众人就见不远处走来一陌生的身影,何老爷抬头望去就见有一身穿破袈裟,手中还拿着一壶酒的脏和尚摇摇晃晃走了过来,何老爷确信从未见过此人,更没有邀请这么一个和尚来参加何沁芳的生日宴。
然而身旁的何知府看到此人却是脸色大变,只见他迎上前一把揪住那脏和尚的衣领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脏和尚呵呵笑道:“自然是来化缘的,怎么,何知府连和尚吃饭都要管不成?”
何知府却是抓住脏和尚的手腕不肯放开,就在这个时候,何沁芳不知看到了什么,她吓得惊叫一声,何老爷和何知府闻声顺着何沁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脏和尚口袋之中竟塞着一个女人的肚兜。
这肚兜不是别人的,正是何沁芳的贴身衣物,何老爷看着脏和尚一脸愠怒,紧握双拳,好似下一秒就要打上去一样,“你这和尚不守规矩,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二弟,快把此人抓起来,好好审问一番,一定要给芳儿出一口恶气!”
脏和尚听到何老爷这番话赶忙摆摆手说道:“何老爷言重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何小姐身上的事儿真不是我做的,我和尚虽然好酒好肉,但却不做违背道德之事。”
何知府却是冷笑一声说道;“你做过违背道德的事情还少吗?频频偷窃,更是常常出入烟花之地,你还狡辩今日之事不是你所为?”
脏和尚还要解释些什么,何知府却是生拉硬拽地将脏和尚带离了何府,临走前,脏和尚频频回望何沁芳,口中不断念叨着:“莫要听信他人谗言!”
然而何沁芳此时正在悲痛之中,根本没有听到脏和尚的话,她在何老爷的安慰下回到了屋中,一场好好的生日宴也就此结束了,何沁芳躲在屋中抱着小沙弥哭着,她望着小沙弥面上憨态可掬的笑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虽说现在还没有人知晓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早晚也会被人知道的。
若是让心上人知道了该怎么办?他若是知道了,他们二人还会有以后吗?正胡思乱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何沁芳抹去脸上的泪水探头问道:“谁在外面!”
好一会儿门外都没有人声传来,可透过窗外的影子,何沁芳却察觉到门外站着的是个男人,何沁芳有些害怕,经过刚刚事情的发生,她不得不防备一些,就在这个时候,小丫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是赵公子!”
何沁芳心中一喜,赶忙开了门,但见眼前之人面带担忧之色,何沁芳不由得便红了眼,这赵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何沁芳的心上人,赵公子虽然不是出身名家,更不会说话,但却心思单纯,一心一意对何沁芳好,何沁芳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死心塌地的爱着他。
奈何何老爷一心想要何沁芳嫁给门当户对之人,始终不肯答应二人的事情,赵公子咿咿呀呀比划着,何沁芳看懂了他的意思,自己今日没有出现,让他十分担心,这才躲过众人前来看望何沁芳,此时见到何沁芳并无大碍,赵公子也不禁松了口气。
他将何沁芳拥入怀中,二人温存了好一会儿,直到小丫鬟来报信,俩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临别之际,赵公子拿出自己和何沁芳一模一样的小沙弥放在唇边亲了亲,何沁芳面色一红,也拿起小沙弥亲了一下,望着赵公子渐渐远去的背影,何沁芳又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一滴滴泪水落在小沙弥脸上,何沁芳却不知,那些泪水通通被小沙弥吸走,随着一团黑气萦绕,一个身穿灰袍的僧人突然出现在何沁芳面前,这僧人面容俊朗,何沁芳呆呆望着他,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面前的僧人竟和赵公子长得一模一样。
何沁芳大惊,正要大喊的时候,那僧人却捂住了她的嘴,随即僧人缓缓开口说道:“不要怕,我是小沙弥中的灵,是赵公子让我来保护你的,先前你被那脏和尚欺负,奈何我比不过脏和尚,害你失了身子,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伤心难过,既然要严惩恶人,你就要学会忍气吞声,听我的,将你贴身衣物拿出来烧掉,欺负你的恶人便再也不会来欺负你了。”
僧人的话,宛若催眠一般指使着何沁芳,何沁芳呆愣地按照僧人所言去做,将自己的一件贴身衣物烧为灰烬,与此同时,盘坐在大牢之中的脏和尚猛咳一声,紧接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脏和尚抹去鲜血,猛然睁开双眸,顿时一道金光迸出,面前出现了僧人那张得意洋洋的面孔。
且说自从被僧人点拨之后,何沁芳便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先前发生的事情也逐渐忘却,只是她全然不知,何家下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更是有不少人在背后对何沁芳议论纷纷,很快,下人们异样的行为便被何老爷察觉。
何老爷询问何沁芳的贴身丫鬟究竟发生了何事,小丫鬟支支吾吾好久,这才将事情的真
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何老爷,原来每天夜里,何沁芳屋中都会发出阵阵喊叫之声,懂得人都明白何沁芳在屋中做什么,有一次小丫鬟旁敲侧击的问了问何沁芳,却发现何沁芳对于晚上发生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
何老爷心中有异,这天夜里他跟着小丫鬟一同在何沁芳屋外听着,一开始屋子里静悄悄的,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里面便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何老爷一下子就黑了脸,他偏头看向身边的小丫鬟吩咐道:“你去房里看看,和小姐厮混的究竟是什么人!”
小丫鬟应了一声,赶忙匆匆走上前捅破窗户纸望了过去,然而下一瞬她却捂住嘴,像个受惊的兔子跑了回来,在屋中,小丫鬟并没有看到第二个人,唯有何沁芳一人在屋中,可不知为何,小丫鬟总觉得在何沁芳身边还有一个人存在,但她却完全看不到那个人。
小丫鬟将自己看到的通通告诉了何老爷,何老爷心中亦是一惊,以为先前的脏和尚逃脱,又回来对自己女儿图谋不轨了,何老爷连夜给何知府捎了封信,心中询问脏和尚一事,又将发生在何沁芳身上的事情大致告诉了何知府听。
然而没过几天,何老爷得到的消息却是脏和尚仍在大牢之中,那...待在何沁芳房间里的男人又是谁?
何老爷忧心忡忡,另一边的何知府更是紧锁眉头,一开始他以为就是脏和尚所为,毕竟何沁芳的贴身衣物在脏和尚这里,再加上脏和尚本就无视戒律,何知府以为自己断定没错,但现如今发生的事情,却让何知府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天夜里,何知府来到牢中,见脏和尚好端端在里面盘坐着,嘴角还有着一丝未干涸的血迹,虽然不知脏和尚嘴角的血迹究竟从何而来,但何知府经过询问,这么多天以来,脏和尚一直坐在这里不吃也不喝,更是没有动过位置。
许是听到何知府来了,脏和尚缓缓睁开双眼,还没等何知府开口,脏和尚便忽然开口说道:“何小姐出事了。”
何知府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脏和尚拿出先前拿进来的何沁芳的贴身衣物放在何知府面前,何知府这才震惊的发现,这衣服好端端的进来,此时此刻竟变得这般不堪,脏和尚说道:“何小姐身边藏着一个人,那个人对她图谋不轨,不知此人何知府可认得?”
脏和尚说着,便将地上的草席拨开,露出了地面,何知府顺着脏和尚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地面上有着一副用土画出来的面孔,只是这人好生熟悉,何知府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微微瞪大双眼惊道:“这...这不是赵公子吗?”
“赵公子是何人?”脏和尚问。
“是芳儿的心仪对象,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更何况这人还不会说话,你说他对芳儿图谋不轨,我坚决不会相信,只是据我所知,你应该从未见过赵公子,可你又是如何画出这张脸的?”何知府诧异的问道。
脏和尚闭了闭眼,“何知府是一位好官没错,但有些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我脏和尚虽然好酒肉,但并不是贪色之辈,先前出入风月场也事出有因,但那赵公子看似老实巴交,但内心如何谁也说不透,何知府要想摸清事情的真相,不如打探一下这位赵公子的行踪,到时候你便知道其中真相了”
何知府后知后觉,现如今虽不知欺负何沁芳的究竟是何人,但最起码脏和尚已经摆脱了嫌疑,何知府将脏和尚释放,自己则是找到赵公子的住处,小心翼翼的观察了起来。
一开始何知府并没有发现赵公子有任何异样,每天居家看书,也很少接触什么人,但渐渐地何知府便发现了一个规律,每隔三日赵公子都会出家门,来到一处偏僻的酒楼,随后不出两炷香的时间就又走出来,何知府察觉不妙,这天他先赵公子一步来到那酒楼之中。
他本想打探一下赵公子的消息,可一进门就被店小二迎到了楼上某处房前,何知府不知店小二为何要这样做,但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在店小二手虎口的位置有一块厚厚的茧,何知府下意识抬头一看,这才发觉面前此人十分熟悉,不看头发光看脸,此人不是脏和尚又是谁?
脏和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着屋子里指了指低声说道:“一会儿进去后躲在床底下别出声,床底被我动了手脚,一般人不会发现你。”
何知府被脏和尚推进门,他环视四周见此地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客房罢了,不知赵公子每隔三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正胡思乱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何知府屏住呼吸,赶忙弯腰钻到了床底。
不一会儿,房间门被推开,何知府就见赵公子悄悄走了进来,只有他一人吗?何知府看不全貌,只见到赵公子不断在屋中徘徊,片刻之后,一团黑雾从屋外飞了进来,紧接着那团黑雾渐渐幻化为人出现在何知府眼前。
待那团黑雾站稳身形,就听到赵公子开口说道:“事情发展得如何?”
何知府大惊,先前在何府他见过这位赵公子,他明明记得这位赵公子不会讲话,想要表达什么都要靠肢体语言才行,可是为什么现在这赵公子又可以了?
忍着心中的猜忌,何知府再次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黑雾人轻声笑道:“小妮子已经开始信任我了,我说的话,她都听,想必过不了多久,我们的计划就会成功。”
赵公子点头道:“到那时候何家落魄,我赵家趁机而入,到那时候我们便是共赢的关系,你看上的女人,也定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你走,对了,东西带来了没有?”
话音落下,就见黑雾将一张房契递给了赵公子,赵公子接过来一看,瞬间便露出了一抹笑容,他拍了拍黑雾人的肩膀说道:“做得好,有了这个我们就事半功倍了。”
躲在床下的何知府暗自捏紧了拳头,原来这赵公子一直以来都在装疯卖傻,所谓对何沁芳情深义重,不过是另有所图,赵公子和这位神秘人物里应外合偷走了何家房契,目的就是为了将何家毁了,如此心机之人,真是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何知府气不过,趁着二人不备之际,猛然从床底钻了出来,一把扼住了赵公子的手腕恶狠狠地说道:“好啊你姓赵的小子,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没想到你心竟如此恶毒,亏芳儿对你一片痴情,你却这般对她!”
赵公子亦是始料未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他才将手中房契递给黑雾人说道:“妖僧快跑!”
“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妖僧还没逃走,另一边脏和尚就已经闯了进来,趁着妖僧幻化黑雾之前,脏和尚顺势将手中瓷瓶一晃,黑雾便不受控制地被吸了进去,而那张被妖僧紧紧握着的房契也顺势落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真相大白,赵公子有意接触何沁芳,目的就是为了将何家资产据为己有,而那所谓泥塑的小沙弥,不过是妖僧的藏身之处,赵公子一手好牌打出,却没料到这妖僧贪色,暴露了自己,同时也坏了他周全的计划。
赵公子锒铛入狱,而何沁芳在脏和尚的帮助下修复了身心,最后在何老爷精挑细选之下,觅得一郎君。
脏和尚拜别之际,何知府特地追出去,向他表示歉意,脏和尚却是摆手说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还望日后何知府稍加谨慎啊。”
脏和尚挥挥手转身离去,夕阳西下,脏和尚的身影虽然渐行渐远,但在何知府心中却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