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乐年间,应天府上有一名叫李万山的知府,时年六月,李万山生辰如期而至,不少亲朋好友带着礼前来祝贺,但李万山却叫身边人通通退了回去,唯独留下了一个不起眼的画轴。
跟随李万山多年的师爷刘方,亦是其挚友,见到李万山此举不禁问道:"我记得大人素来不喜字画,为何今日却偏偏留下了它?"
李万山望着这一画轴若有所思,随即摇头道:"直觉。"说着,他便小心翼翼的将画轴展开,却发现这画上的颜色很是奇特,一看这手笔就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师爷刘方刚要吐槽几句,却被李万山生生打断。
李万山拿着那幅画翻来覆去看了好久,片刻后指着画喃喃自语道:"假山...凉亭...水...刘师爷,你看这画中的景有没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刘方一听这话,连忙也是仔细看了看这幅画,却没有看出有什么奇特之处便说道:"大人,这不就是一张山水画,大人你别是多想了吧。"
李万山叹了一口气道:"刘师爷,你可还记得三年前李家庄那个案子?"
"三年前,李家庄?"刘方重复着李万山的话语,"大人说的可是李夫人离奇失踪的那个案件?
李万山点头应到道:"正是,当年李家的宅院和这画之上画的一模一样。"
"大人的意思是...这画和当年的案件有关?"师爷不解的问道。
"是啊,案子虽然敲定了凶手,可仍旧有着诸多疑点"李万山说着,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三年前李家庄上发生了一起无头尸案,经报案人描述,尸体就在李家庄附近的一处河边,待仵作查验完毕,发现这具无头尸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中毒身亡,且生前有过做房事的痕迹,项下皮肉不卷凸,两锁骨也未耸起,故判定其头颅乃是死后砍落。
经李家庄上的人辨认,死者正是李家宅院里的李氏兄弟的其中一个,得知死者身份,当时的李万山便带领一众衙役来到了李家宅院之中,没想到竟在这里发现一被五花大绑的男人,男人手脚淤青,嘴里还塞着一大块破布,看这样子被绑的时间不短了。
男人声称自己名叫李二宝,故而死者便是哥哥李大宝,可二人毕竟是双生子,身为外人的里万山根本无法辨认,便问了一下李家庄上的人,那人绕到李二宝身后,随即就冲着李万山说道:"大人,没错,这人就是李二宝。"
李万山不解连忙问道:"这二人长的一模一样,你们是怎么辨认的。"
那人回道:"这兄弟二人虽然长的一样,但大哥脖子后面干干净净,弟弟脖子后面则是有个大痣。"
李万山点头,又看向李二宝问道:"你为何被绑成这样?可有看到是何人所为?"
李二宝摇头不知,称自己昨晚昏昏沉沉睡下,今天早晨起来之后就成了这样。
李万山环顾了一下整个李家宅院并没有发现任何蹊跷之处,随即又问道:"你可知你大哥李大宝已经被人杀害,你们家可有仇人?亦或者你大哥有无儿女私情?"
"什么?!我大哥他...死了"李二宝听闻此言,竟是瞬间崩溃大哭,一边哭一边捶胸顿足的说道:"大人啊,定是我家那水性杨花的婆娘所为,大人正所谓女人同衣服,兄弟如手足,如今我大哥没了,大人你可一定要将那婆娘绳之以法啊!"
"为何如此笃定凶手就是你妻子?"李万山沉声问道。
李二宝跪坐在地叹了口气,随即就将自己的伤心事说了出来,"大人你有所不知,我这婆娘嫌弃我没本事,反倒喜欢我那个有本事的大哥,我见大哥对我婆娘也有意,就准备把她休了,再让给我大哥,哪知她怀了大哥的孩子之后,大哥又不喜她,这才酿成了这桩祸事啊,说来这事儿也怨我,若是我当时态度坚决一些,他们二人定是不会走到一起!"李二宝说着,就又大哭起来。
而后李万山又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一些线索,确实是李二宝妻子柳翠娘所为,但如今柳翠娘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李万山派人搜寻许久都未能找到,这案子也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李万山想到这里,不禁皱起眉头说道:"当时我刚上任不久,没什么经验,现在想来当时我断案实在是太追求证据,以至于忽略了其中一个漏洞。"
刘方不解,反问道:"可是大人,断案不就是要讲证据吗?"
李万山摇摇头:"证据只是其中之一,现在想来河边定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则是在死后被人拖到那里的,试想一个女人要有多大的力气才能将一个高壮的男人运到那,又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用利刃将死者头颅砍下;而且李二宝所说之言也无从证实,不过是他自说自话而已,而当时的我们就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若他所说之言皆为属实,世上莫不是真有看着自己妻子与他人欢好,内心还不怨恨的男人?"
李万山说着,便又低头看那幅画,在画的右下角处还有一首诗,诗写的奇奇怪怪,仿佛生拼硬凑的一般,再一看,李万山二人不禁大吃一惊,竟是一首藏头诗!
“我在这里,救我”
李万山震惊的扭头问道:“刘师爷,你可知这幅画是谁送来的?”
刘方亦是有些震惊,思索良久才说道:“大人,这幅画送来的时候并没有署名,那人我也没有见过,所以并不知。”
李万山盯着手中的画,又看了看那首藏头诗,再想到当年之案的漏洞,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子道:"此案有解,刘师爷快快随我再去一趟李家庄。"
事不宜迟,二人赶忙计划一番,乔装打扮了一下就朝着李家庄的方向前去,到了当年李家宅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见此时屋内灯火通明,二人也就没再耽搁,伸手便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男人问话的声音,李万山担心自己被认出,便压低声音说道:"冒昧打扰了,我兄弟二人连夜赶路至此,见您家还亮着灯,便想借住一宿,不知主人家可否收留我们一夜。"
话正说着,李家宅院的门打开了,李万山定睛一看,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李二宝,见李二宝犹豫,身边的刘方乐呵呵的从身上摸出二两银子递给面前的李二宝说:"我们不白住。"
李二宝见了这钱,也不再绷着脸,连忙笑脸相迎请二人进屋,并带着他们来到一处房间,随后便说道:"你们二人随意即可,不过夜里最好不要出来闲逛,出了事情我可不负责。"李二宝说着,转身就去了另外一间房。
李万山二人面面相觑,但又怕今日所为被其发现,过了一会儿也就吹灭了烛火,假装睡下了。
夜里,李万山轻手轻脚的将门打开一条缝,见院内空荡荡,李二宝那屋也是黑黢黢的一片,想来已经睡下,不过为了证实,李万山还是放慢脚步来到李二宝房间门口探了探实情,这才大胆的在院中查探。
李万山环视了一圈四周,随即便掏出那幅画,仔细和院中之物对照了一下,发现画上的东西果然和这里是一样的,有假山,有水,也有一个小凉亭,唯独假山后面不一样,图上有一盆花卉,而现实中确实一片草地。
李万山见此情景连忙走上前查看,竟发现这里果真有蹊跷,其他地方都是闷热异常,唯有这片草地有阵阵风传来,用手触碰了一下,随即用力一拉,上面整个草皮被掀起,这时他才发现,这里竟有个地窖。
李万山扭头对刘方说道:“刘师爷你在上面把风,一旦有动静,赶紧叫人进来,我下去且探探究竟。”
经过查看,地窖之中果然有一被困住的女人,正是当年失踪的柳翠娘,李万山派人将柳翠娘救出,便将准备逃脱的李二宝抓了起来。
府衙之中一片寂静,而门外却是热闹异常,随着李万山一阵惊堂木响起,顿时恢复了安静,李万山厉声喝道:“堂下之人,你可知罪?!”
男人低着头回道:“大人,小民不知所犯何事,当年柳翠娘逃脱失踪,如今发现她的踪影,应当抓她才对。”
李万山冷哼一声怒道:“李大宝!你狠心杀害孪生弟弟,又扮作成李二宝欺骗本官,贪图美色囚禁弟媳柳翠娘之事你敢说不是你所为?!”
李大宝刚要开口狡辩,就见李万山朝着堂下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点了点头,遂上前朝着李大宝脖颈处一揪,顿时其脖颈之后的那颗痣便消失不见了,见此情景,门外之人无一不大吃一惊。
“李大宝,你还要狡辩什么,真要本官对你严刑逼供,你才肯说出真相吗”李万山说着就要下令实行。
李大宝心中一颤,见自己隐藏三年的秘密就此暴露,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当年柳翠娘本来是应该嫁给李大宝的,奈何兄弟二人实在相似,洞房之夜睡错了新郎,便和李二宝成了夫妻,婚后李大宝十分不甘,馋着柳翠娘的身子,而柳翠娘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李大宝不明白,为何他与弟弟长的一模一样,为何柳翠娘却看不上他,一次柳翠娘与李二宝欢好以后出来小解被李大宝发现,便从身后偷袭了柳翠娘。
李大宝将柳翠娘五花大绑扔进了地窖之中后,扭身就给李二宝递了一杯有毒的茶水,李二宝当即就断了气儿,此后李大宝担心东窗事发,便将弟弟头颅砍下埋了起来,而自己则是伪装成弟弟,将自己用绳子绑起,自导自演演了一场戏。
原本以为这个秘密能够守一世,哪知柳翠娘自小养信鸽,正是她利用信鸽,这才将那幅画费尽周折送到了李万山的手上,救出了被困三年的自己,也还给了自己一个清白。
离奇换身份之案至此告一段落,根据大明律法,李大宝获斩刑。
作者:大福子
案后感言:文中李大宝自是聪明,先是骗过了邻居。又耍得知府团团转,但最后终究还是没逃过罪罚。
都说人在做,天在看,李大宝残忍杀害孪生兄弟,又将罪责嫁祸给弟媳,实在是可恨。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文中的李二宝许是对大哥太过信任,这才喝下了那杯有毒的茶水,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同时在柳翠娘身上也能得知,遇事不可慌,凡事讲策略,只要静心就定能找到逃脱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