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间,元县有一名叫冯桂香的接生婆,虽年过五旬,且瞎了一只眼,但冯桂香接生足有三十年,经验丰富,更是干净利落,所以不管家中贫贵都要找冯桂香前去接生。
这天夜里,冯桂香正准备歇息,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赶忙穿上外衣前去开门,只见此时门外正站着一个小丫鬟,冯桂香打眼儿一瞧,这小丫鬟穿着的布料不菲,想必定是大户人家。
还没等冯桂香问话,门外的小丫鬟却是抢先开口道:“您就是桂婆婆吧,我家夫人要生了,桂婆婆您快随我走一趟!”
冯桂香也没耽搁,赶忙跟着小丫鬟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一只黑色的鸟“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冯桂香的肩膀上。
别看冯桂香接生三十年,如今年纪也五十有余了,但她却是一直独身一人,身边唯一作伴的便是这只小八哥,冯桂香走到哪儿,小八哥就跟到哪儿。
想着,冯桂香便随着小丫鬟上了一辆马车,约摸一炷香时间,冯桂香便看到一处王家大宅院出现在视野中,刚到院子里,冯桂香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赶忙随丫鬟走进了屋里。
只见屋内床榻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那女人满头细汗,双手握拳,十分用力,可孩子却依旧没有出来,冯桂香见状,忙凑身上前对着身边小丫鬟说道:“快去拿蜡烛剪刀,再准备一盆热水!”
这一折腾就是大半夜,直到快天明,几人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冯桂香剪断脐带,抱起孩子一看,这孩子似乎长得十分奇怪,脑袋像个大葫芦,有一只脚也是倒着长得。
冯桂香见床榻上的夫人和门外的大老爷模样都生得俊俏,怎么这孩子却是...
就在这时,王家大老爷王茂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冯桂香抱着孩子有些愣神,便问道:“桂婆婆,孩子怎么样了?”
“孩...孩子...”冯桂香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出口。
王茂探头望去,见冯桂香怀中的孩子竟是如此模样,吓得连忙后退三步,“怎么会这样”
冯桂香看了看床榻上的夫人,又看了看正往这边走过来的大老爷王茂,这两人长得好生相似。
王茂耳朵上有一颗黑痣,而床榻上的夫人耳朵上也有一颗,再看此时怀里抱着的略有些畸形的孩子,冯桂香心中一惊,喃喃道:“孩子若不是天生畸形,就是近亲婚姻的产物...”说到这里,冯桂香心知其中不妙,赶忙放下孩子叮嘱了一些话就准备离开。
哪知还未出门,冯桂香便被大老爷王茂拦了下来,只见王茂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对着冯桂香说道:“桂婆婆,这大半夜的请您过来,折腾了一整夜,王某甚是感谢,后厨那边已经做好早饭,桂婆婆不如留下来随我们吃点再离开也不迟。”
冯桂香心中震惊,哪敢在此多停留,赶忙摆手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们也给了我酬劳,就不打搅了。”
王茂却是十分热情的又说道:“那怎么可以,到时候叫外面人知道了,显得我王家无礼,这样,我去给您沏杯茶。”
冯桂香见这王家大老爷笑呵呵的模样并无恶意,若是自己再拒绝下去倒显得自己无礼,便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片刻之后,王茂端着一杯茶水缓缓走了出来,冯桂香接过杯盏,顿时被杯中的茶香味吸引,忍不住就要喝上一口,然而正当她即将将水喝下之时,原本好端端呆在冯桂香肩膀上的八哥忽然像受了惊一般,叽叽喳喳叫了起来,随即用翅膀猛地在杯盏上一挥,冯桂香手上一松力,那杯盏登时就摔在了地上。
就在众人惊诧之际,掉落在地上的茶水竟“咕噜噜”冒起了泡,冯桂香大惊,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王老爷说道:“王老爷...您这是...”
话音未落,原本笑呵呵地王茂却是忽然变了脸,冯桂香自知自己刚刚猜到了什么,扭身就要跑,哪知还没出门,脖颈处一痛,紧接着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一直跟在冯桂香身边的八哥见状,叽叽喳喳叫了起来,围着冯桂香不停地打圈,见冯桂香并没有反应,八哥又飞到王茂头顶处盘旋,甚至用尖嘴啄了两下王茂的脑门。
王茂根本没将这一只小鸟放在眼里,大手一挥,那鸟就被拍到了门框之上,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朝着外面飞了出去。
时任元县知县的赵阳正在县衙办公之时,门外忽然飞进一只黑色的小鸟,那小鸟不是别的,正是刚刚从王茂家中飞出来的八哥,那八哥见到赵阳就站在他面前的桌案上叽叽喳喳的学舌道:“坏人,有坏人!”
赵阳看着面前的小八哥有些不明所以,看这八哥的样貌并不像在天上乱飞的鸟,倒像是人家里养的,就在赵阳诧异之际,面前的八哥忽然就飞到赵阳官帽之上,叼起官帽就往外飞。
赵阳见状也顾不上其他,赶忙叫了几名衙役跟着他去追那八哥的踪迹,八哥叼着赵阳的官帽一路飞到王家宅院门前,这才又将官帽稳稳地扣在了赵阳的脑袋上。
且说赵阳为官多年,又饱读诗书,可从未见过如此惊奇之事,一只小鸟,竟能叼起他的官帽一路飞到这里,恐怕其中有异,也许这宅院中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赵阳不敢耽搁,继续跟着八哥的踪迹一路寻了过去,刚要迈步进入之时,一直站在院内的门房突然迎了过来,拦住几人说道:“几位官爷,不知今日忽然造访有何事?我这就去通报我家老爷夫人。”
赵阳却是一抬手说道:“不必了,本官查案还要通报的话,岂不是耽误了案情?”说着,赵阳也不顾门房的阻拦,径直就跟着八哥走了进去。
八哥一路飞到刚刚冯桂香昏倒之地,却发现此地并无冯桂香的身影,急的在原地四处打转,倒是王茂依旧还在此处冷静喝茶,见到那八哥忽然带着一群官府人来此,不禁多看了那八哥两眼,随即连忙起身笑呵呵地说道:“原来是赵大人,不知赵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赵阳还未答话,就见那八哥来到地上一滩水处不停地打转,王茂见状,赶忙招来一名下人吩咐道:“把这滩水擦一擦,早晨怎么干活的?”
赵阳却是摆手制止了下人前来擦拭的动作,而是仔细盯着那八哥,却见八哥佯装喝了一口地上的水,随即身子一倒就一动不动了,赵阳见状,心知此地之水定是有异,赶忙叫人前来查验。
身边衙役听令,摸出随身携带的一排银针包,随意抽出一根朝那滩水探去,果不其然,那银针从水中拿出来的时候,已然变黑,竟是有毒之象。
好好的王家大宅,地上出现一滩有毒的水,想必并非巧合,赵阳眸色一凛,连忙道:“把王茂给我抓起来,本官要好好审问一番!”
赵阳将王茂带回县衙审问一番,而几名衙役则是留下来寻找其他线索,不出多时,几人便在柴房之中发现了被打昏的冯桂香,八哥见到冯桂香,在其耳边叽叽喳喳叫了好一会儿,冯桂香这才悠悠转醒,醒来看到面前几个穿着官府的衙役,便知发生了何事。
后来在冯桂香的作证之下,说出了前前后后的事情,并大胆的说道:“大人,民妇接生这么多年,经验定然是丰富,所以我猜测王老爷和王夫人所生之子天生畸形是近亲所生,王老爷定是怕我泄露出去,这才想要对我痛下杀手。”
堂上赵阳听闻接生婆所言眸色一凛怒道:“大胆王茂,确有此事?你可知近亲成婚,在当朝可是明文禁止的!”
堂下王茂身子一颤,连忙矢口否认了此事,赵阳见王茂不肯承认,便派人拿来黄册,只见册上记载王家有两个孩子,王茂和王青,而王家大宅的夫人正是王青。
王茂见赵阳已然知晓真相,沉沉地叹了口气这才一五一十地将这段不伦之事说了出来。
原来这王茂先前本有婚配,在洞房夜当天喝得醉意熏熏就走错了房间,醒来之后发现身边躺着的不是刚过门的妻子,竟是自己的亲妹子!
王茂后悔不已,大骂自己是小人一个,竟因醉酒毁了亲妹子的清白,那个时候女人的清白直接影响着女人的一生,王茂思来想去,便与妹妹王青商量瞒下此事。
可没多久,妹妹王青竟是有了身孕,王茂本想叫郎中开点药,但妹妹却不肯,眼见着王青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二人也瞒不下去了,只好对外声称王青其实已然有了丈夫,而丈夫一直在外经商,无空归来。
哪知此事竟被前来接生的冯桂香发觉,王茂担心冯桂香将此事透露出去,这才狠心想要将其杀害。
说到此王茂已然是泪流满面,他连连向堂上赵阳磕头恳求道:“赵大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妹妹王青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杀要剐,我一人承担!”
赵阳却是摇头叹息,人有原谅之心,可律法没有,律法严明,该惩罚还是要惩罚,只是这样一来,王青的名声怕是要保不住了,但又能怎样呢?既然犯了错,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
如此一闹,冯桂香也准备放手不做接生婆了,做了大半辈子的稳婆,也该歇歇了,至于她那平时看着傻呆呆的八哥,那天为何会出现如此令人震惊的举动,冯桂香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苍天有眼,也许是八哥随她多年,也通了人性。
作者:大福子
写后感言:文中的王青是一个可怜人,因兄长喝酒误事走错了房间,害得自己也跟着一起受罪。
而冯桂香之所以差点被杀害,一方面与王茂心中有鬼有关,另一方面也与冯桂香遇事不够冷静也有关系。
不过好在文中八哥通人性,这才救了冯桂香一命,更是让一段不伦之事摆到了公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