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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方阳 摄）
云教师
文丨张岱
云教师，非教师也。教师是过去湘潭市沙湾一带对手艺高超、德高望重者的一种尊称。云教师赖以谋生的职业是篾匠，却以正骨行医扬名于沙湾一带，不得不说是个奇人。
云教师本名李云德，宝庆府人氏。宝庆民风彪悍，尚武。宝庆梅山武术确实不是花拳绣腿，民国早年新化县的宝古佬硬是凭双拳打赢了徽帮，在汉口打出了个宝庆码头。云教师自幼习武也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动起手来四五个小伙子拢不得他的边。而且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急急如律令等传统手艺他也懂不少，加之他在三十年代得到过武当山云游道人打通任督二脉的一本奇书，从此医跛脚脱手无不奇效。
一是封血立马见真章。过去手艺人动刀动锯，手脚见血的机会不少，那时又没有创可贴，一俟刀削斧砍血如泉涌，布缠线扎上香灰也止不住时，只见得伤者一溜飞脚跑到云教师屋里，血顺着手指一股股地往外涌，滴到地上一片殷红。云教师见状，第一句话必是：“娘卖拐的，做事怎么这么大意？”别人问他为什么硬要骂痞话，他说这是骂煞气。然后他上清水一碗，放在祖师爷的神像前点燃三炷香，然后并拢右手食指中指顺时针在碗上画圈，口中念着急急如律令，有事请尊师等符咒之语，然后口含符水，一口喷到伤口。居然止住了血。伤者千恩万谢地去了，又不怕感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个符咒止血真的说不清。
二是正骨飞快不是吹。云教师收跛脚脱手的与别处不同，第一他只收二手病人，即别处治了没治好的。第二他不打石膏，纯用松树皮绑扎。第三他只收药钱，治疗不收费。碰到穷苦人他还要倒贴钱。一次某位女士在某骨伤医院治得一脚长一短，她三摇两晃找到云教师，恳请大师出手相医，不然各一世会缘不得功。云教师仔细端详了一下，又叫她在他面前走了几步路。然后拆下一扇门板，用两条长木凳架平放好。叫病人躺到门板上。云教师叫上另外一个懂医术的帮忙摁住她，只见云教师三下两下，嚓的一声把接错了的关节又抽松了，再把白酒点燃，手蘸着带火的酒不断揉搓受伤的部位，再敷上黑药，用皮纸裹好。用松树皮和纱带固定。后来，伤者又来换了几次药，三个月后，两只脚一样长了。
云教师不只医术好，值得称道的是他在大节上不糊涂，真个是宁可饿死，不食周粟。1944年湘潭沦陷，至1945年8月15日日军宣布投降，整个沦陷期间，湘潭共死亡22596人，受伤105746人，被毁房屋38472栋，其他损失合计达到535.629亿元，已知的抗战牺牲湘潭籍将士军官151人，士兵千余人。侵占湘潭的是日寇八十一旅团。该旅团多数人员来自北海道农业地区。侵占湘潭县城的木村小队长喜欢插田。这天，他带领几个日本矮子跑到犁头嘴来插田，几支三八大盖就三角交叉靠在一边。这时第九战区游击五大队接到线报，准备消灭这几个鬼子。他们从河口那边荡筏子过来，还没到岸边就朝鬼子开枪。慌忙之中，鬼子仓促应战。木村更是一脚踩塌，从田坎上摔了下来，断了一只脚。他们归营后，令壶山镇维持会李会长快快地寻医救治。李汉奸忙不迭地找到云教师要他去救治“太君＂。云教师一寻思：“这岂不是汉奸行为吗？”他拿定主意，口头应对李汉奸好好好，说要到柜顶上取点药，只见他爬上高凳，右脚暗中发力，只听“嚓”的一声，木凳右腿断裂，云教师整个人摔在了地上，他哎呦喧天，右脚伤了。李汉奸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另找高明去了。
云教师另外好节俭、洁净，虽然是手艺人家，原材料、制成品各归其位，竹头木屑及时清扫，屋里也是一尘不染。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现场管理到位。云教师娴静少言，工余总是戴着圆形的老花镜看他的那本武当道人给他的奇书，不时用指头蘸一下口水去翻页。1974年十八总建防洪堤，先是拆了云教师的屋。1978年云教师撒手人寰，终于他的技术、秘籍、盛药的坛坛罐罐就不知所终了。
我有时路过十八总，还会指着宽裕枯粮行处不远的堤岸对人说：“此处就是云教师行医处，一抔黄土掩风流，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了。”
作者简介：
张岱，湘潭十八总沙湾唐兴街人，上世纪八十年代湖南农学院农学专业毕业，先后在湘潭市下辖郊区、雨湖区多处工作，后至市人大就职。自八十年代起不时有小作刊于报章，尤以湘潭老城掌故系列为读者喜好。
编辑丨杜博文
审核 | 翁灵娜 刘义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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