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丽玮
最近，青岛一所中学准备让体育老师担任某初一班级的班主任，结果遭到学生家长在市政务网站上的公开投诉，由此引起了不少议论。
投诉的于女士写道，因为原来担任数学老师的班主任突然怀孕了，所以班主任改成体育老师担任，同时班里的数学课也改成数学老师轮流上课，于女士恳请教育局“及时纠正学校这种不负责任的草率做法”。
几天之后，她得到了区教育局的回复。经了解，这位体育老师是体育教研组组长，有10多年的教学经验，是学校的骨干教师，言外之意，教育局支持学校安排体育老师当班主任。不过数学老师轮流上课确实不妥，教育局回复称，已改为该校副校长给这个班上数学课。
再之后，教育部也表态了。对班主任的任命同样表示支持，但相比之下，给出的理由缥缈了很多。
教育部体育卫生与艺术教育司司长王登峰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评价此事，“希望有一天体育老师也可以挤占语数外的课时”，“希望体育老师当班主任能成为一个时髦”。说实话，这样的理想既不够美好，也不吸引人，倒不如说体育老师同样能保证学生中考顺利，来得有说服力。
教育部这次新闻发布会发布了重磅的中考改革动向：未来体育中考分值将逐年增加，直至跟语数外的分值持平。司长能从提高体育老师地位的角度看班主任风波，最终还是说明了：什么班不班主任的，谁能让孩子在中考中拿到更高的分数，谁才是受重视的科任老师。
那我们分成两个时间段来讨论这个问题。
首先，在中考体育分值还没来得及增加的近几年，体育老师当班主任会怎样？
我作为一个家中暂无考生的不负责任的中年人，听到这个消息居然情不自禁上头了。
在大多数孩子眼里，体育课=玩。体育老师来当班主任，至少能让他们心里留存一丝希望，即便是被各科老师反复压榨，但有体育老师在，至少会为他们留下一块可以喘息的空间。毕竟体育老师都会有一个共识：运动员的脑子都特别好使，所以他们不会因为学生在外面玩的时间多一点，在教室里待的时间少了一点，就会紧张地认为这会对学习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
《地球上的星星》剧照
但我拍脑袋说的不能算数。为此我专门请教了两位朋友，一个是初中校长，一个是高三毕业班老师，没想到俩人的说法截然相反。
先说说初中校长的观点吧。
初中校长
专业过硬、组织能力强的体育老师，完全可以当班主任。换句话说，能不能当班主任取决于个人素质，而不是所教的科目。班主任的日常工作既琐碎又细致，在各种迟到早退、卫生纪律、上传下达的细枝末节里，最本质的职责是了解每一个学生，及时洞察他们的思想和情绪变动。所以当班主任需要做好两件事：
一是要给这个班级带课，课堂是了解学生最好的途径。此外再加上教室后门窗户上时不时的偷窥，汇总各科老师反馈的情况，以及从安插在班内的“眼线”处获得的情报，知悉每个学生在校的状态和变化。
二是要做好家访。学校和家庭是一个学生成长的两个最重要的空间，只有了解学生的家庭环境，才能更好地读懂他们。有的学生在学校特别安静，但在家非常闹腾，有的正好相反，如果没有听到家长经常抱怨老师或者其他学生，可能就找不到这个孩子在学校里总是表现自私的根源。
再说说高三老师的看法。
高三老师
体育老师不能当中学的班主任。因为学生的学习状态、思维方式和能力缺陷等等，全都是跟教学交织在一起的。体育老师了解的是学生的运动能力、意志品质等等，这些跟文化课学习有一定的相通之处，但还是不够直接，或者可以这么说，体育教学的思路和应试类的文化课考试是不太一样的。
比如说意志力的培养，体育所磨炼的意志力，跟面对中高考的高压，如何坚持，如何发挥自我，具体来说还是不一样的，体育老师不参与具体的中高考项目，可能就很难真正理解这其中对学生的要求，让他们作为班主任来指导学生的中高考是有一定风险的。
另外，班主任所教的科目往往是这个班成绩最好的。成绩好，学生就更可能对老师产生崇敬之情，这样的班主任就占据了心理优势。但体育课因为缺少评价体系，学生就获得不了这样的自豪感，这对班主任的工作也是不利的。
那么等体育在中考中占100分或者150分之后呢？
可能到那时，体育老师当不当班主任已经是一个顾不上操心的事儿了。就连举重运动员都跑不了长跑，跳高运动员都做不了引体向上，如果让几个项目来决定一个普通身体素质的孩子中考中100分的成绩，那诸多家长一定急疯了。
当然，像国家体育总局搞一刀切的体能测试那一套肯定是行不通了，相信教育部已经吸收了那前车之鉴。有人猜测未来体育中考会有50分的理论考试？可能会纾解一部分学生和家长的紧张感，但能否真的达到让学生享受体育乐趣、增强体质、健全人格和磨练意志的美好愿望，又难说了，相应的，体育老师的学校地位也不知道能提高多少。
既然每个人的体育天赋不同，那么首先就应该有一个足够广泛的项目范围，让学生可以选择他们最擅长的项目参加考试。
我记得前短道速滑名将大杨扬曾经说过，她练其他项目不行，唯独滑冰的时候感觉最好。我身边也有个小姑娘，从小就不爱蹦不爱跳，长得也胖乎乎的，看起来完全跟体育无缘似的，但打高尔夫特别神，身体控制能力极强。
所以千万不要妄断谁体育好，谁体育差，只有项目适不适合。如果有一个足够宽的中考体育可选范围，家长可以带孩子尽量多地尝试不同的项目，还有什么比更多的体验，练自己最擅长的运动更能鼓舞人的呢？
除此之外，体育要成为生活需求的一部分，不然如何唤醒一个社会的体育素养？我在新西兰一所私立小学里见过一门课外班叫“体育数学”，教孩子如何用数学来提高体育成绩，比如投篮的角度和准确性之间的关系，类似于技术教练的角色。如果中考也能设计这样的题目，那些喜欢数学的孩子们可能真的会开心了。再比如水上救援，既要会游泳，又要会救人，实用性高，考察的东西也很综合。
杜威说过，生活的本性是为延续自身存在而奋斗，教育的本质就是通过交流得以传递分享经验，使人类获得自我更新。弘扬体育的美好愿景，只有建立在与真实生活紧密依傍的体育教学和体育考察体系之上时，体育老师当班主任才真的有可能成为一种时髦。
作者档案
吴丽玮
三联记者，喜欢人物故事，最近痴迷于东西方教育比较。
26分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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