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最好的童年,就是在大自然里随心所欲地玩。在这一点上,现代文明社会与原始狩猎社会的孩子是完全一样的。
文|吴丽玮
纯玩儿的森林课
跟艾柯空间小学的孩子们一头扎进一片叫做“史密斯丛林”的小树林,整个世界都变了。
艾柯空间称自己是“大城市里的小森林学校”,地点位于奥克兰北岸的诺斯科特区,是北岸较为核心和繁华的一个社区。每周二和周四,该校的孩子们会移步到校舍旁边一公里外的史密斯丛林里学习。
明明就在北岸知名的健身中心和地区橄榄球俱乐部的后面,但一踏进这座参天大树密布的史密斯丛林,仿佛就进入了隔音保护罩,只听得溪流淙淙而过的温柔声音。孩子们先跟老师克劳迪娅一起,在丛林中的“营地”里铺好几块塑料布,方便放书包和坐卧,再在两棵榉树中间挂上一席吊床,接着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艾柯空间小学的老师每周会带孩子们去丛林里上两次课
克劳迪娅说,所谓的“营地”只是他们在树林里选择的一小块空地,孩子们已经明白,以此为中心,东西南北每个方向能够到达的边界在哪里,之后他们就可以充分践行这所学校“自由玩耍”的办学主张。
8岁女孩洛拉提着胶皮水桶跑到小溪的下游,接着她上周没做完的工作,准备把鳗鱼宝宝窝外面的水道疏通一下,“这样它妈妈就能游过来喂它了”,洛拉指着裸露着大杉树根的几个溪流浅湾说,“这里有一个宝宝,这里有一个,那边那个是它们妈妈的地方”。我蹲在她旁边盯了很久,实在是没看出水面下的动静。“它们就在下面,有时候会在附近游游,但肯定不会走远。”洛拉为了不让我失望,带我去上游一个大水洞里找另一条“外向”的鳗鱼,孩子们给它起名叫苏西。
“看,就在那!”洛拉从地上抄起一根树枝,“噌噌”几下跳进水道边,用树枝挑逗苏西又长又粗的身体。克劳迪娅说,苏西已经在这里待很久了,应该是熟悉了这群孩子,再加上孩子们经常会喂它肉吃,所以苏西非常活跃。洛拉想用树枝把苏西挑出水面,有几次还把这条至少半米长的鳗鱼的尾巴拨弄了出来,但苏西始终不慌不忙,它在水里仰着头,挂着两根长长胡须团团转,或许正等着孩子们投喂它呢。
陆陆续续聚集过来的孩子多了起来。一个10岁的男孩贡献出了自己午餐盒里的一根香肠,切成小块分给大家,拴在每人用树枝和树叶绑成的鱼竿的垂钓线上。苏西试探着接近香肠,孩子们聚精会神地准备起竿,来来回回拽扯几次,最终都是香肠脱落,一点一点沉入水底,被苏西美美地吃掉。
在大自然里,孩子们使用纯天然的材料进行学习
孩子们虽然是在树林中自由玩耍,但很有分寸感。克劳迪娅说,进入森林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尊重,尽量只拿地上已经死掉的树枝,跟鳗鱼们玩可以,有一次孩子们还用水桶捞到了一条,但必须马上把它放回水里去。如果需要从树上取材也不是完全禁止。两个女孩想用一种宽大厚实的长形叶子做编织,克劳迪娅会按照当地土著毛利人的习俗,念一段毛利语的祷告,感谢自然之神给予人的物产,接着再用小刀小心地割下树叶,同样用仪式感来教育孩子们学会尊重和敬畏。
“我们今天的森林活动是完全没有计划性的。”克劳迪娅说。她拖来的拖车里有几本童书,本来想在几个孩子坐在垫子上吃东西的时候讲几页《小王子》,结果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对。“经常这样,孩子们的反应跟你的预期会差很多。”
我想象中的林间数学和英语教学也特别不切实际。“用树枝、树叶和石头教他们数字和字母不是不行,但前提是这得是孩子们自己主导的。”克劳迪娅总是站在距离孩子们三五米远的地方,尽量不去参与属于他们的活动。“有时你会看到他们自发地学习,比如把很多树枝从长到短依次排列,但绝大多数时候他们就是纯粹地玩。”
克劳迪娅原本在一所普通小学当老师,每天要在教室里高强度地负责二三十个孩子的教学活动,但忙碌感并没有相应地带来成就感,直到她选择到艾柯空间来,原来的教学观念得到彻底颠覆,这让她重燃对老师这份职业的希望。“每周的其他三天,我们主要是在教室里活动,不过大多数时候也是孩子们基于自己的兴趣,在玩中学。每个孩子兴趣不同,他们的学习类似项目制,比如有个孩子最近一直痴迷于海洋动物,他的数学、阅读、科学知识都是围绕着这个主题展开的。”
玩的意义
看孩子们无拘无束地在森林里释放天性固然很好,但这样的活动为何要占用宝贵的在校时间,一开始我并不太能理解。
就像奥克兰理工大学教授斯科特·邓肯在2015年所做的一份新西兰儿童的游戏状态调查报告所言,大多数新西兰的家长们确实能够理解在大自然中进行游戏的益处,但实际上他们将信念转化为实际行动的比例并不高。
邓肯称这一代家长是“最后一代散养长大”的成年人,他们目前所面临的问题跟很多发达国家一样,出于安全的考虑,和被学校的课业负担所累,让孩子能够在具有一定危险性的真实场景中玩耍,比如让孩子独立使用成人的工具,在雨天出门玩耍,独自在邻里之间漫步,玩开放性材料、感官游戏和爬树等,机会都是相对有限的。
跟艾柯空间小学的孩子们一起在溪流边观察鳗鱼
比艾柯空间的思路更极致的,是位于奥克兰南部郊区克利夫登一个传说般存在的森林学校——深绿丛林学校。这所学校将混龄教育进行得更彻底,接收5岁到18岁基础教育全年龄段的孩子,所有人终日都在森林里一起“学习”——如果他们每天生火劈柴、做木工、在泥里打滚可以称为“学习”的话。
这所学校在教育姿态开放的新西兰也绝对算得上异数,但也相当有名气。它既是新西兰唯一一所全日制的森林学校,也是屡次被新西兰国内及国外媒体关注的新教育模式代表。最近,它还被以“全球最大、最全面的视频维基”自称的Ezvid Wiki网站评为全世界五所最有创新性的非传统学校之一,其余四所分别来自美国、英国和爱尔兰。
我到的时候,创始人乔伊正在院子里喂鸭子。环顾四周,一群在奥克兰的冬天里光脚穿短裤的孩子,正在几座小屋中间欢快地跑动,突然从天上传来了女孩咯咯的笑声,只见更高山坡上的茂密大松树枝正沙沙摇曳。
一座像蒙古包一样的大帐篷里传出了弹吉他的声音,另有两间小屋和一间半开放的棚屋散落在这块并不宽阔的山谷平地上。半开放的棚屋是大家可以随时坐下来歇脚、聊天和吃东西的地方。两间小屋各有六七平方米大,一间是做艺术的,除了各种画纸画笔,还有两台老式的手摇缝纫机,另一间是木匠屋,摆满了各种手作工具,两个分别15岁和14岁的男孩正在里面鼓捣电路和焊接。
这不就是新西兰版的“夏山学校”嘛!1921年,英国教育家A.S.尼尔在英格兰萨福克郡创办了一所另类的民主学校,以学生的自主学习替代传统学校里的威权教育体制,延续近百年来,这所学校代表的教育心声一直在世界各地拥有回响。
像夏山学校一样,深绿丛林学校的第一个宗旨就是让孩子们感觉到快乐。快乐的前提是不被逼迫着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所以每天的日程里,除了早晨固定的围炉会议外,其他时间就是撒丫子玩。
大自然没有标准答案,孩子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进行全面的探索
在这所与全部现代科技绝缘的学校里,不但上不了网,荒郊野岭里手机也一丁点儿信号都没有,乔伊和助教凯蒂亚跟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一起经历每一天隔绝外界,同时没有强制和约束的快乐时光。“有时候我们会下到山谷的溪流里游泳,或者在泥潭里滑滑板,但任何活动都是由孩子们主导的,我们不会有任何计划。”凯蒂亚说。
“我们不会主导任何教学活动,除非是孩子们来问我们,能不能教他们数学,或者想读书了,我们才会插手。”凯蒂亚既是深绿丛林学校的助教,也是学校里两个孩子的母亲,3年前,他们一家四口从南非移民到新西兰,在此之前,她在南非的一所小学当老师。
“选择这所学校对我来说当然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但我在南非当老师的时候,实在是见过太多孩子的不快乐,他们都是被外部力量推着去学习,比如能够获得老师和家长的肯定,或者为了考一个好大学,但这些外部激励是没法真正让孩子爱上学习的。”凯蒂亚说,她的大女儿以前在南非时就很不喜欢学数学,她觉得学校不应该逼迫女儿按照规定的节奏走。
“她也许是大脑还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或者是别的,总之逼着她学的结果就是,她直到现在都对数学充满恐惧。”与之相反,女儿的阅读能力却相当惊人。“她非常喜欢阅读,比同年龄段的孩子要强很多。这是她真正喜欢的东西,所以她特别想去学。让一个孩子首先感觉到快乐,她才有真正的内驱力去学习,也会飞速地去学习。”
在乔伊看来,大自然的环境足以保证孩子们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学习内驱力。“大自然可以教会人类一切。”乔伊是美国人,在奥克兰的公立高中教了5年英语,对传统学校的教育模式越来越失望,于是在2017年,他决定成立深绿丛林学校。
“现在的教育模式是在100多年前工业革命时期形成的。学校强制学生学习各门功课,做时间限制,要求整齐划一,这些设计最初就是为了让学生毕业之后能够进入任意一条工厂流水线工作。但我们现在还需要培养这样的人吗?”乔伊说,他时常会怀念小时候在迈阿密海滩边长大的情景。“我的生态环境观就是在那时形成的。我记得我把10岁过生日的零用钱存起来,给我妈买了一辆自行车,为了能够减少环境污染。大自然是完全可以教育人的,儿童也是可以自己完成教育自己的任务的。”
乔伊认为,人的学习冲动首先来自于好奇心。“在大自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开放的,没有人为设计好的玩具,也没有学校规定的标准答案。孩子们在大自然中可以获得更加全面的探索,而不仅仅是知道既定的结论,在这个过程中,如果他们需要,我们会帮助他们获取更多的知识,他们的思维也不会受禁锢,能去尝试的解决办法也多极了。”
但是乔伊能保证孩子们的学习兴趣得到足够的满足吗?尽管他强调,重要的是孩子的好奇心和内驱力,教的过程其实一点儿都不难,但西方社会对于森林学校玩耍教育的有效性其实一直都存在争议。
一些学者以杜威的“与有经验的教师系统性地合作”为由,质疑完全儿童自主的森林教育,认为并不能让他们真正建立自己的知识体系。除此之外,英国的森林学校行业组织负责人也提出,森林学校与常规学校难以对接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艾柯空间是一所小学,它的毕业生都去了一些创新型的中学继续就读,而没有再回到传统教育体系中。而深绿丛林学校的学生们有些也是来了又走,真正坚持下来的孩子里,最大的今年15岁,他告诉我,他不打算去读大学,准备毕业后直接从事机械方面的工作。对于成立3年多的深绿丛林学校来说,未来还有很多考验在等待着他们。
让自然去塑造人
与学龄阶段较为小众的森林教育不同,新西兰在学前教育领域引入自然活动的理念,在社会中的接受度就显得高了很多。
美国著名发展心理学家彼得·格雷是倡导激发儿童玩耍潜能的一面旗帜。他在《玩耍精神:会玩的孩子真的有出息》一书中写道,现代文明社会的人类生活其实与原始人的狩猎采集并无本质区别,“自治(个人自由)、分享和平等,在现代民主社会中,我们也逐渐地持有了这些价值观,但采猎社会人群对它们的理解和强调却远远超过我们”。彼得·格雷认为,大自然为人类设计了最好的童年,在学校还远远没有发明出来的原始采猎社会里,孩子的教育方式不但能够帮助他们获取知识和技能,还提供给他们充分的文化价值观。
“自由玩耍”一直是新西兰最主流的学前教育理念,这其中既包括意大利瑞吉欧·艾米里亚教育理念中,将孩子看做有能力者,而不是被教育者的核心观念,也包括新西兰在脑科学与人类早期发展研究领域的丰硕成果。
内森·沃利斯是新西兰最知名的脑科学专家和早教专家,他将人脑中四个主要区域的发育分成承前启后的四个阶段,在儿童1岁半至2岁左右,一直到7岁之间,是人脑中控制情感和情绪的大脑边缘系统重点发育的时期,也是人类情商发育的关键阶段。如果在这一时期对孩子灌输很多知识,不但他们的大脑没有做好准备,也会让孩子失去创造力、抗挫力、毅力等软实力充分发育的宝贵时机。
让孩子们自由地玩耍,没有什么比大自然更好的地方了。
“玩与学”森林幼儿园在奥克兰已经创办了25年,没有教室,无论阴晴雨雪,孩子们一整天都待在室外环境里,听上去非常酷,也很考验家长的接受能力。
创办人简·比特森是一个特别有教育情怀的人,她回忆20多年前想创办森林幼儿园时,能够参照的资料少之又少。“那时候没有互联网,新西兰又没有现成的模式可参考,我是趁着去英国探亲的机会,参观了欧洲的一些森林幼儿园。”简回忆说,在丹麦的森林幼儿园里,她对那团熊熊燃烧的大火印象深刻。
“很神奇,火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有的小朋友情绪不好,老师就陪着他坐在火边,两个人都不说话,慢慢孩子的心事就放下了。”简说道,“玩与学”能够维持这么多年非常不易,新西兰教育部对办学资质的要求中,有一条是必须有固定的场地,这大大限制了森林幼儿园的发展,但她坚决不同意转变目前的形式,“大自然的力量太神奇了,大海远比教室更能给孩子安全感”。
简邀请我到位于长湾地区公园内的分园参观,十几个小朋友正在海边的沙滩和开阔的草地上玩闹着。长湾地区公园是奥克兰一处著名的海滩,碧蓝的海面和宽阔的海岸线是它的一大特色,晴天时造访这座幼儿园,心情简直是美翻了。
当天老师们的核心任务,是让一个新来的3岁男孩更好地适应森林幼儿园的活动。小男孩很安静,但闷闷不乐,这让老师雷恩更觉得担心,“他如果哭出来,反倒是好事”。雷恩牵着小男孩的手,问他要不要去海边走走,于是两人溜溜达达走到海边的一片高地上。
我跟着他们俩,一起默默地对着海面,看着远处的火山小岛、远行的航船、成群结队的海鸥,以及浪花拍打着沙滩。小男孩低声念叨,“妈妈,妈妈”,雷恩并不劝他,而是告诉他,“我小时候也会想妈妈”,偶尔会指指远处的景色给他看。过了一会儿,小男孩说,“我想回去了”,于是他就愉快地跑到草地上跟小朋友们玩了起来。
跟其他幼儿园不同,“玩与学”的老师们会尽量不去介入儿童的游戏活动。“让他们从小就学会有自己的观点,并且敢于说出自己的观点。”简说道。
老师们趁着下雨的时机,给躲在公园凉亭里的孩子们开了个小会,问他们接下来想去哪里玩。每个孩子依次发表意见,有的说要待在这里爬树,有的说要去后山看防空洞,有的说要去海边,说完之后让三个小朋友分别清点一种意见的人数,数学也就顺道启蒙了。
小朋友们经过一番比较之后,发现去防空洞和爬树的人数一样多,于是他们开始互相游说,看谁能多拉来几票。最后去防空洞的人占了最多数,按照民主的办法,一会儿大家要去后山爬防空洞,老师问几个持其他意见的孩子:“你们是否介意去爬?”如果还是有人不想去,会有一个老师留下来陪着他。
简说,在“玩与学”毕业的孩子进入小学之后明显更有自己的主张。今年刚去读小学的一个男孩,有一次在操场上爬树被老师禁止了。“男孩反问老师为什么不能,老师说这是学校的规定,于是男孩跟老师说,‘那这就是一个愚蠢的规定’。”简颇为自豪,“他要求去见校长,跟校长说,自己完全可以保障自己的安全,学校不应该以安全为由,禁止学生爬树。最后校长真的把校规改了。他可只有5岁,刚上学几个月。”
在看似与自然更加密切的森林学校里,孩子们在人与人的关系上反倒学习了更多。北京人张宁在新西兰开办的绿野森林学校工作,每个假期都会带一帮孩子去野外露营数日。孩子们不但要学会野外生存技能,享受大自然的魅力,更重要的是磨炼自己的意志,并且思考自己在团队中所该承担的责任和对待他人的态度。
有一次他们组织去奥克兰西海岸的棚屋露营,虽然已经提前观测了天气,但一夜过去,发现潮水超过预期地汹涌。“情况其实是在可控范围内的,但我跟另一个老师偷偷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危险说严重点,让孩子们紧张起来。”张宁说,那一次撤退,每个孩子都领到了任务,男孩负责将行李运到停车场,女孩负责打扫干净房间,中途有人光顾玩,或者不肯照顾大家,都被他臭骂了一顿。“经过那一次之后,孩子们更能理解别人了,也知道该怎么为团队做贡献。谁说森林教不了复杂的社会关系,还有比在生死面前更难处理的关系吗?”
除了纾解情绪,学会与人相处之外,森林幼儿园也把培养孩子承担风险的能力放在很重要的位置。
趁着孩子们在凉亭里午餐的时间,老师乔再一次跟大家分享了玩耍中需要注意的地方。如果树枝比手腕细,我们可以踩上去吗?如果下海玩,水没过膝盖的位置,还可以往里走吗?如果没有没过大个儿孩子的膝盖,意味着小个儿孩子也可以往里走吗?地上的蘑菇可以采来吃吗?在火上烤完串在树枝上的香肠,是先向后退再把香肠举到嘴前,还是直接横起胳膊把香肠扫到别人面前?小朋友们听得多了,不但会说是和否,还会加上自己的解释:“只有从超市和农场里买的蘑菇才可以吃”;“烤完的香肠直接拽回来可能会烫着旁边人的脸”。
在此基础上,老师们对孩子的风险控制能力相当信赖。
“玩与学”不提供积木和书以外的任何现成玩具,取而代之的是大量大人使用的工具,铁锹、钉子、扳手、小刀等等。孩子们热爱刮树枝,年幼一点儿的可以使用果蔬刮皮刀,经验丰富的,乔直接从兜里掏出圆头的折叠刀给她。“我不需要在旁边盯着他们看,我知道他们的能力。”乔说,“我们平时不会说‘你不能’‘要小心’之类的话,而是用一种更加积极的语气,‘你觉得这么做会怎样’,让他们去评估风险,而不是因为成年人的否定态度,预先失去了信心。”
但选择简的森林幼儿园在某种意义上是排他的。简告诉我,家长们无论一个星期带孩子来几次都可以,但她不建议在来森林幼儿园的同时,家长还为孩子选择其他的幼儿园。“因为我们太不同了,孩子再去其他的地方,会因为规则上完全不同而产生困惑。”她同样不希望家长把这里当成一个偶尔参与的额外课程,“在森林幼儿园里,老师与孩子们建立的长期信任关系是非常重要的。”这无疑大大增加了孩子们参与的门槛,既要保证身体条件允许雷打不动的户外活动,又要全心全意地接受森林幼儿园独特的教学气质。也因此,即便在教育包容性强的新西兰,森林学校和幼儿园依然处在一个小众的教育空间之内。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20年3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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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丽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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