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多歧路”，人生之路并不好走。面对人生的道路，我们时常不知如何选择。也许人类先贤的智慧能给我们一些启迪。那天，无意中翻看《哲学的故事》这本读过多次的书，仅仅开篇又再一次深深地震撼了我。
如果我们无法知晓每天所做所行的意义，我们也无法过好每个当下，行路难就会成为人生常态。有人说，活在当下，就是活在当下欲望的满足。然而，人不能只受欲望的驱使，无止尽地去实现个人意志，否则迟早会和魔鬼结盟。
近日，有朋友想安慰一下彼此不安的良心，给我发来南北朝诗人鲍照的《拟行路难》其四：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
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
心中郁结之时，也许书籍是一种最好的慰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路难》，如何在行路难中获得普遍性的经验，也许就是一种哲学的故事。
值得感恩的是，有一群年轻的学生陪我一起阅读《哲学的故事》。以下是同学们的读书心得。
《哲学的故事》
第五章 伏尔泰
（1694年11月21日—1778年5月30日）
伏尔泰作为生前就影响很大的哲学家，虽然他的著作达到九十九卷，但几乎每一本书出版都会受到教会和国家的限制，他本人遭受了多次的放逐、监禁，但最后他取得了胜利，教皇和君主都要迎合他。
这是因为伏尔泰的思想契合了当时社会发展中新兴资产阶级的需求。
伏尔泰和卢梭是在封建贵族制向中产阶级统治转型过程中拥有大量经济和政治拥趸者的两大声音。当一个上升的阶级不满于现存的法律或习俗时，它就会取理性而弃习俗，取自然而弃法律，就像个体中矛盾的欲望迸发成为思想一样。所以富裕的中产阶级支持伏尔泰的理性主义和卢梭的自然主义，从旧的习惯和习俗中松绑是必要的，必须要改革并重新激发感觉和思想，打开心扉迎接试验和改变，伟大的改革才会随之到来。并不是说伏尔泰和卢梭是改革的原因，可能他们与法国生活表层下隐藏的政治和社会波涛汹涌的力量共同构成了改革的原因。
伏尔泰出生于巴黎，从小体弱多病，父亲反对他从事文学工作，所以他被转辗送往卡昂、海牙等地的亲戚处轮流管教；但这仍然不能阻止伏尔泰对文学的热爱，后来他因为几首指责当时的摄政王企图篡位的诗（是否由他所作还有待考证）而入狱；在巴士底狱，伏尔泰取了笔名，写出了《亨利阿德》。
他几乎是从监狱一跃而至舞台上。1718年他创作了悲剧《俄狄浦斯》，并连演四十五场，刷新了巴黎的记录。他的老父亲本来是来斥责他的，但是在包厢里看演出时，每到精彩之处就要咕哝：“哦，无赖，这个无赖！”
出狱之后，他写作《俄狄浦斯》，在巴黎大受欢迎；但后来的《阿特米尔》却遭到了失败。不过他还是凭借《亨利阿德》获得了巴黎贵族们的欢迎。由此，他在贵族之中获得了一定的地位，直到他因为和罗杭公爵的矛盾又再次被投入巴士底狱，随后又被放逐到英国。
Giroust Oedipus at Colonus, by Jean-Antoine-Théodore Giroust
在英国，伏尔泰了解到了英国相比于法国更自由的政治环境：人们可以自由表达观点、建立议会、绞死国王并从国外请来新的国王、不经审判不能随意将人投入监狱；在宗教上，这里有三十个教派。同时，英国在哲学、科学方面活跃，培根、霍布斯、洛克等人的归纳法、唯物主义、心理分析等学说，以及牛顿的物理学，都对伏尔泰产生重要影响。
伏尔泰由此在他创作的《哲学通信》中，将英国的政治自由和学术独立与法国的专制和禁锢做对比，批判法国的贵族、神职人员专权的现象，鼓励中产阶级奋起争取他们的地位，就像英国资产阶级一样，吹响了法国大革命的号角。
《哲学通信》在伏尔泰被赦免回巴黎之后不久就被一个出版商未经允许出版了，因此伏尔泰又陷入了麻烦，他和身为数学家、物理学家的沙特勒侯爵夫人私奔到西雷，并且在那里开始学习和研究。
沙特勒侯爵夫人当时二十八岁，伏尔泰已经四十岁。侯爵夫人是位了不起的女性：她先跟随可敬的莫珀图，后跟随克莱奥学习数学，她翻译了颇具学术性的牛顿《原理》注释版，并很快在法国科学院举办的关于火的物理论文竞赛中排名超过伏尔泰，总之，她似乎绝不是那种会私奔的女人。但是侯爵是那么无趣，而伏尔泰又是那么富有情趣，她称他“每一处都惹人喜爱”，“是法国最具光彩的人”。
Emilie du Chatelet, by Rémi Henri Joseph Delvaux
在西雷，他写作了一些哲理小说，《查第格》《老实人》《小大》《天真汉》《现实世界》，体现出对教会、迷信、封建陋俗等的讽刺。
与此同时，当时还是王子的腓特烈大帝被伏尔泰的作品吸引，并且和伏尔泰开始通信；后来因为沙特勒侯爵夫人去世，当上国王的腓特烈大帝邀请他前往柏林。在柏林，伏尔泰起初受到了款待，但和国王因为一些学术争论、个人行为问题而渐生嫌隙，使他最终不得不逃离了腓特烈的宫殿，回到了法国。
伏尔泰认为他应该通过投资萨克森债券改善自己的经济状况，但是这是腓特烈禁止的。债券涨了，伏尔泰从中赚了一笔。他的经纪人赫希想要通过他公开这笔交易的威胁而进行勒索。伏尔泰“一跃而起，卡住他的脖子，让他乖乖滚蛋”。腓特烈知道了这件事，勃然大怒。“我能用他也就还有几年时间，”他对拉美特利说，“榨干了橙子就把皮扔掉。”拉美特利也许是急于赶走对手，向伏尔泰透露了这件事。晚宴虽然还在继续进行，但伏尔泰写道：“我还是一直梦到橙子皮……一个人在从教堂塔尖坠落，发现自己在缓缓坠下，说，‘就这样绵延下去也不赖’，这简直太不像我了。”
King Frederick II's Roundtable at Sanssouci, by Adolph Friedrich Erdmann von Menzel
但回到法国之后，伏尔泰又因为之前在西雷时写就的《从查理曼到路易十三各国道德的精神》而被驱逐，使他不得已在日内瓦郊区居住，他给自己在此的房子起名为“乐园”。在他的生命看似要迈入古稀之年时，他开始了他最崇高和最伟大的创作时期。
他写出了第一部历史哲学，尝试追忆欧洲思想发展的自然因果脉络。突破了以前对于基督教世界的大篇幅描绘，而是描绘中国、印度、波斯等东方国家，展现比起欧洲更为广阔崭新的世界面貌；在他的书中，不谈国王、国家、战争，而重点在群众、在人类、在心灵的思想和进步。“只有神学让位，历史才能回归本来面目。”由此，法国国王认为他不爱国，所以禁止他再次踏入法国的土地。
国王下令说，这个法国人竟然首先认为自己是人，其次才是法国人，那么我们应该永远禁止他再次踏上法国的土地。
但“乐园”终究只是个临时住所，伏尔泰最后在法国和瑞士的边境处费尔涅找到一处居所。在这里很多人登门拜访，也有很多人与他通信。
在这里，他对于宗教的态度逐渐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在1955年时，法国里斯本发生地震。但这场不幸的灾难被法国的神职人员曲解为“对里斯本人民罪恶的惩罚”，使得伏尔泰很愤怒。他指出：要么上帝能够阻止邪恶但他不愿，要么上帝想要阻止却不能；与斯宾诺莎不同，他反对“将人的悲剧从永恒角度看微不足道”这个观念。
其次，当时的法国思想家拉美特利、爱尔维修、狄德罗、达朗贝尔等人都对宗教进行了攻击，主张唯物主义和理性；狄德罗和达朗贝尔出版了《百科全书》，虽然被教会打压。伏尔泰也参与到这场斗争中去，他写了《哲学辞典》，作为自己的百科全书；他以一个婆罗门长老的故事来比喻，指出：即使人在探究世界的道路上没有抵达终点，但哪怕是微小的知识的进步都强于通过虚妄的想象创造出的世界；应当对事物做出准确的分析，然后尝试去看，是否有原则去解释；而不是直接创造原则。
Voltaire; A Philosophical Dictionary. 2nd ed., London: Printed for J. and H.L. Hunt, 1824
又，在离伏尔泰生活的费尔涅不远处的图卢兹，因为天主教与新教之间的信仰冲突，发生了很多恶劣事件。
图卢兹的一位新教徒让·卡拉斯有一个女儿是天主教徒，他的一个儿子上吊自杀了，可能是因为生意上失利。图卢兹的法律规定，自杀的人要被裸体绑在囚笼上，脸朝下，巡街游行，最后还要施以绞刑。这位父亲意识到这点，便让亲戚朋友们作证儿子是自然死亡，结果，流言四起，说是这位父亲为了阻止儿子改信天主教而杀了自己的儿子。卡拉斯被捕，饱受折磨，不久死了（1761）。他的整个家庭也饱受迫害，彻底毁了，逃往费尔涅寻求伏尔泰的帮助，伏尔泰将他们收留在自己家中，安慰他们，对他们讲述的中古世纪的迫害故事大感震惊。
伏尔泰对这些事非常厌恶，他认识到“智慧是无法调和屠杀的”，并且立誓要反抗教会、推翻皇权，这些事成了最后一根稻草，使得他从温和的怀疑主义哲学转为针对于宗教的激烈争论、批判。
他将对宗教和狂热分离开来。认为一方面，宗教问题是神职人员造成的，因为他们编造堕落、废话等等来迷惑人们，同时，宗教问题也是神学造成的，因为神学中细小的不同造成了惨痛的宗教战争。但他同时反对无神论，认为存在组织万物智慧的神，但奇迹和祈祷不能获得超能力。他否认自由意志，对于灵魂是不可知的。
伏尔泰在早期，反对接受永生的概念是道德所必须的，但是到了晚年，他也开始承认，一般人信上帝和因果报应是必须的，除非世界上人人都是哲学家，否则想要治理社会必须有宗教，因为宗教会避免人犯罪。
但总之，他试图把迷信和宗教区分开来，一方面肯定对于上帝的朴素崇拜，一方面反对假借耶稣之名犯下的罪行，反对教会朝圣等那些徒有其表的形式。
有神论者坚信至高之神的存在，仁慈厚爱，权力无边，创造万物……惩罚所有罪行，却不残暴；嘉奖一切善行……与其余的世界结合在这条原则之下，他不加入其他任何相互矛盾、争执的教派。他信奉的宗教是最为久远的，因为对于上帝的朴素膜拜是先于世界上所有系统的。所有民族都听得懂他的语言，虽然他们不了解彼此的语言。从北京到卡宴他都有兄弟，将所有圣人都揽在旗下。他相信，宗教不是存在于无法言说的形而上学中，也不存在于徒有其表的形式里，而是在崇拜和公正里。行善是他的信仰，服从上帝是他的教义。
Tombeau et statue de Voltaire, Paris 8 juin 2014
最终，伏尔泰在人生暮年的时候也受到了更多人的尊重。死之前他返回了巴黎，去看望了他的朋友和一些想要拜访他的人，随后去了法国科学院、剧院等地，都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在生命的最后他仍然敬神但厌恶迷信。他死后本没有葬在巴黎，但大革命之后却被迁往先贤祠。
1791年大革命胜利后，国民议会迫使路易十六将伏尔泰的遗体迁至先贤祠。昔日光辉的余烬穿过巴黎大街，两旁站了六十万人。灵车上写着：“他给了人类动力，他让我们准备好迎接自由。”在他的墓碑上只需要一句话： 伏尔泰长眠于此。
本章读书报告由韩之琳同学撰写，经过简化与修改，分享给公众号的读者共读，希望大家能够有所收获，并不吝指正。
引文出自 [美] 威尔·杜兰特《哲学的故事》，蒋剑峰、张程程译，新星出版社，2013年版。
文章头图及插图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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