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多歧路”，人生之路并不好走。面对人生的道路，我们时常不知如何选择。也许人类先贤的智慧能给我们一些启迪。那天，无意中翻看《哲学的故事》这本读过多次的书，仅仅开篇又再一次深深地震撼了我。
如果我们无法知晓每天所做所行的意义，我们也无法过好每个当下，行路难就会成为人生常态。有人说，活在当下，就是活在当下欲望的满足。然而，人不能只受欲望的驱使，无止尽地去实现个人意志，否则迟早会和魔鬼结盟。
近日，有朋友想安慰一下彼此不安的良心，给我发来南北朝诗人鲍照的《拟行路难》其四：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
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
心中郁结之时，也许书籍是一种最好的慰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路难》，如何在行路难中获得普遍性的经验，也许就是一种哲学的故事。
值得感恩的是，有一群年轻的学生陪我一起阅读《哲学的故事》。以下是同学们的读书心得。
《哲学的故事》
第十章 现代欧洲哲学家
[法] 亨利·柏格森
（1859年10月18日—1941年1月4日）
亨利·柏格森处于工业革命时代，物理学、生物学、化学等学科都蓬勃发展，也带动了科学精神、理性主义思潮的兴起，在哲学上也推动了唯物主义哲学思想的发展。
但柏格森其实是一个反唯物主义者，他意识到了唯物主义机械论的三个主要的脱臼关节，分别是物质与生命的关系，肉体和心灵的关系、宿命与抉择的关系。也即，柏格森认为唯物主义者始终无法合理解释生命起源的问题，无法建立思想与大脑之间关系的模型，从而无法解释意识存在的原因和意义，以及唯物主义者所倒向的决定论，在解释世界和人本体的时候并不比自由意志论更明智。
柏格森很关注心灵和大脑的关系，而这个问题会牵扯到人的自由意志。柏格森认为我们会自然偏向唯物主义的原因是我们惯于从空间的角度思考问题，但除了空间以外，时间也同样重要。柏格森认为时间是一种积累，所以未来永远不会和过去相同，在时间的层面每一个瞬间不仅是全新的，而且是不可预测的，变化其实远比我们想象得更激烈，因此，机械论科学的目标，也即通过几何方法预测万物只是理性主义者的痴心妄想。
在这里柏格森其实反驳的是一种机械唯物主义派生出的决定论的观点，我对这种决定论的理解大概是，因为物质世界是可观察的且符合规律的，所以同时也是可预测的，比如，存在一个球并且有人对其施加一个力，在知道球的质量、力的大小等因素的前提下，我们就可以预测出这个球接下来的运动轨迹，因为球的运动会依照物理规律而发生，而整个物质世界同样符合物理规律，无非就是物质世界的这个模型的复杂程度远远高于前述的情况，但究其本质仍然是可计算、可预测的，人也是物质世界的一部分，那么其实人也是在这样的规律下运动的，所以包括人的行为在内的一切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其实在现在的视角看也都已经是注定了的，也即一切未来都是过去已经决定好的，所以叫决定论或者宿命论。
而柏格森显然是反对这样一种观点的，柏格森认为人是有自由选择的，人在时间维度上会不断积累阅历、传统、记忆，人选择的余地也会大大开阔，各种各样的可能反应会孕育出人的意识，人不是消极适应的机器，而是创造性进化的中心，而自由意志则是这种意识的必然结果。柏格森为了论述这种自由意志的存在，把人和狗进行了对比，柏格森认为狗之所以能保持平静，是因为它对本能深信不疑，而人却会在选择面前表现出焦虑、犹豫等，如果按照决定论者的观点，如果每一个行为都是先验力量机械、自动运作的结果，那么动机便会毫不费力地转化为行动，也就不应该有人和狗这种情况下的区别。
如果决定论者是对的，如果每一个行为都是先验力量机械、自动运作的结果，那么，动机便会毫不费力地转化为行动。但相反，选择是一种重负，它需要人付出努力，需要人坚定不移、用个性的力量来抵抗精神上的万有引力，抵抗习惯或是懒散。选择是一种创造，创造使人劳苦，这便是人类会焦虑、会疲惫不堪地嫉妒那些无需抉择的循规蹈矩的动物的原因。
在了解完柏格森对意识和自由意志的看法后，话题回到了心灵和大脑关系的问题上，柏格森认为心灵和大脑就好比河流的流向与河床的形状，二者不能说没有关系，但也绝不能说完全一样。没有大脑就没有意识这样的推理是不严谨的，就像胃是用来消化的，但没有胃的动物也有消化功能，所以没有胃就不能消化这样的论述无法成立，这和大脑的问题同理。柏格森给出的结论是，哪里有生命，哪里就有意识，只是意识存在的形态不同而已。
但其实这样的观点也只是柏格森的一种假设。柏格森认为我们的理智，是人在进化过程中发展出来，用来认识和处理物质和空间客体的部分，它也只能做到这点。基于这一部分发展出来的物理学，乃至整个“精确”科学，都只能把握静态现实，而让我们把握流动的、变化的生命与生命本质的东西不是理智，而是直觉，是人直接的感知。
书里还介绍了柏格森对达尔文进化论学说的批判，我觉得可以直接用一段原文来代表整个批判的核心含义。
当然，我们有充分证据证明，进化过程涉及的远不止那无法自主的由物质零件构成的机制。生命不只是一台机器，生命是一种力量，它会日益强大，会自我修复，会根据自己的意志掌控周围的环境。这些神奇的生命现象并不取决于外在目的；外在目的决定生命现象的观念是一种宿命论、一种颠倒了的机械论，它对人类主动性以及创造性进化的否定堪比印度教凄惨地屈服于印度人的激情。
总的来说，柏格森的观点可以概括为一种反唯物主义和反理性主义，他不认同给予理性思维过高的地位，而是宣扬直觉主义。柏格森强调人类心灵改造世界的能动性，认为只有直觉才是认识宇宙本质或绝对真理的唯一工具。他的这些观点并没有能成为主流，但他也确实在科学主义兴起的时代对机械唯物主义进行了有力的攻击，比如批判了前述完全忽视人类主观能动性的宿命论观点。我觉得他的思想可能属于，事后没有被奉为显学，而是当成批判的靶子，但其实也没有人能真正绕过他。
[意大利] 贝奈戴托·克罗齐
（1866年2月25日—1952年11月20日）
意大利拥有着亲近教会的历史传统，导致意大利的哲学发展并不突出，克罗齐是其中例外。克罗齐经历过从天主教徒到无神论者的转变，一生都主要以哲学研究为主要事业，一战时因谴责战争而受到冷遇，但在今天的意大利人心中，克罗齐有着崇高的地位。
关于克罗齐的观点，本书是分精神哲学体系和美学观点两步展开的。
在精神哲学层面，克罗齐曾经受到过马克思的影响，导致克罗齐在自己的思想理论中将功用主义思想的地位进行了抬高，将之于真善美等量齐观，而与马克思、恩格斯不同的是，克罗齐并不认可经济问题有着至高无上的重要性，他认为从经济角度解读历史是一种绝对论，是对工业社会的投降，他也不认为唯物主义是一种科学方法，心灵才是最重要、最根本的实在。
心灵才是最重要、最根本的实在。当克罗齐开始书写自己的思想体系时，他为自己的体系起了一个咄咄逼人的名称——“精神哲学”。
克罗齐是一名唯心主义者，他否认黑格尔之后的一切哲学。在唯心主义看来，存在即思想，除了我们感知的和思想中的现实之外，我们一无所知。因此，一切哲学都可简化为逻辑，而真理就是我们的思想中完美的逻辑关系。
克罗齐认为一切概念都应尽可能理念化、尽可能抽象和脱离实际。克罗齐在定义概念时从不考虑其在现实生活中的功效，他喜欢将现实中的问题简化为理念、关系和范畴。
克罗齐也曾经对历史有过一定的研究，关于历史，克罗齐认为发现真实的过去是困难的，他认同卢梭关于历史的定义，即历史是“一种从众多谎言中选择最接近真理的谎言的艺术”，克罗齐提出，历史是运动中的哲学，历史学家应该根据原因与事件的实际流变和作用来展示人与自然，而不是通过理论与抽象。这句话本身也挺抽象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而说到美学，从事哲学研究之前，克罗齐研究的是历史和文学，因此，他的哲学兴趣自然而然地浸染了各种批判和美学问题。克罗齐认为知识有两种形式：直觉性知识和逻辑性知识，即通过想象获得的知识和通过理性获得的知识，而艺术则来源于想象力，艺术的全部就是对客体进行感知和展示，人类的艺术活动本质上是形成想象的活动，要先于逻辑活动，只要能想象，人人都是艺术家。所以，艺术不在于客观化，而在于思想观念，客观化只是与技术和手工技能相关。
进而，克罗齐认为，美是把握了事物本质的意象 (或一系列意象) 在人类头脑中成形的结果。美在于内在的意象，而非表现内在意象的外在形式。为便于理解可以这样认为，我们与莎士比亚的区别不在于客观化的能力，也即不在于表达技巧的高低，而在于我们压根没有莎翁那般强大的意象化的能力。总之，美就是表现，而表现的内容是我们的直觉。
美感也是一种内在的表达，它是思考，而非创造：我们对某件艺术品的理解或鉴赏程度取决于我们通过直觉发现作品所刻画的实在的能力，取决于我们形成表现性意象的能力。“当一件艺术品给我们带来美的感受时，我们所表现的总是我们的直觉……当我阅读莎士比亚的作品，在心中塑造哈姆雷特或奥赛罗的形象时，起作用的也只是我的直觉。”
[英] 伯特兰·罗素
（1872年5月18日—1970年2月2日）
罗素出身于大贵族世家，他既是一位数学家，也是一位投身于哲学研究的哲学家。罗素继承了英国实证哲学的传统，他强调逻辑的优点，他认为世界的苦难主要源于神秘论，源于思维模糊，主张道德的第一定律就应是清晰地思考。这显然与反对理智主义的柏格森是完全不同的立场。
罗素因为数学所具有的的严谨与客观而痴迷其中，他认为数学拥有的不仅仅是真理，还有至上的美。
数学的严谨与客观使罗素痴迷其中：在这里，也只有在这里，才有永恒的真理以及绝对的知识；这些先验定理是柏拉图的“理念”，是斯宾诺莎的“永恒秩序”，是世界的本质。哲学的目标便是，通过限定自身的话语，在一切经验面前达到数学般的准确与真实，从而实现数学般的完美。
所以罗素坚持的观点是哲学命题必定是先验的。罗素也正是因为发现基督教中有众多无法用数学和逻辑进行表达的东西，所以他舍弃了基督教除了道德准则外的一切。
“自由人”无法以幼稚的希望和人化的神祇慰藉自己，他必须时时刻刻鼓起勇气，即使知道自己终有一死，世间万物终将灭亡。然而，他不会投降；倘若不能获胜，至少能享受战斗；通过预见自己的失败，他其实早已立于那股即将毁灭它的盲目力量之上。
罗素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一战也深刻影响了罗素的人生。罗素是一个和平主义者，他原本的愿望是成为一个远离现实的知识分子，但在一战面前他产生了惊人的转变，以极大的热情投身社会哲学领域，他得出的结论是：私有财产是战争病症的根源，共产主义是治愈之道，罗素严厉地抨击土地私有制，主张应该在教育中广为广泛地适用科学和科学方法，通过教育让人爱艺术甚于金钱、削弱人对占有的冲动与欲望，罗素希望人类能摆脱经济贪婪，希望通过教育避免国与国之间的野蛮行径。
本书作者将罗素的观点总结为“这一切确实过于乐观了”，罗素的亲身经历也给罗素上了现实的一课，这里指的是在俄国人民为创造社会主义社会付出的努力和遭遇的困难，目睹这些摧毁了罗素的信仰。罗素一生从英国到美国，又到俄国、印度和中国，辗转一生，其思想观点也一直发生着变化，他最终还是开始以成熟温和的态度面对社会改革的困难。
本章读书报告由崔风舟同学撰写，经过简化与修改，分享给公众号的读者共读，希望大家能够有所收获，并不吝指正。
引文出自 [美] 威尔·杜兰特《哲学的故事》，蒋剑峰、张程程译，新星出版社，2013年版。
文章头图及插图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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