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浴店女工异闻录

  58.
  这个时候我突然“演”不下去了。
  “多保重身体,纵欲伤身。你还在长身体呢,要学会克制。早点休息吧,我困了。”我严声劝道,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气炸师父的预谋到此宣告失败,我终究道行太浅,演不出“水性杨花”的做派。
  可是想到师父,我心里还是很生气,我没有演技去逢场作戏去气他,只能自顾自地生闷气自虐。
  一想到自己在14号房间睡醒时,师父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作态,还有他说的那些话,再想想世纪老人跟我讲述的关于月吟临死前的遭遇。
  我越想越悲愤,竟默默流起了眼泪……
  可任凭我哭得再伤心,师父也好似没有任何反应,房间的灯也保持着正常的状态,一点也不会闪一下。
  哭着哭着,我又恨了起来,一咬牙,我给南桥打去了视频电话。
  视频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你怎么哭了?”南桥穿着一件白色T恤,靠在床背上,看着我忧虑地问道,“是有人欺负你吗?”
  “唔……没,没人欺负我。我只是想孩子了。”我哽咽着擦着眼泪,顾左右而言其他。
  “我给你看看孩子。”南桥遂快速下床,来到了我女儿的房间,将手机镜头对着我女儿的床,悄声对我说,“你看,她多乖,睡得多香,两只小夜猫虽然不睡觉,但是也喜欢陪在她身边。”
  看见视频里温馨的画面,我的情绪一下就被治愈了。
  “好了,我回自己房间去了,咱们在这儿说话不好,会吵醒孩子的。”南桥边说着边回到了他自己的卧室。
  我看见视频里的他回到房间以后,特意把房门反锁上了,这一细节让我觉得他一定有什么“动机”,我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他上床以后又坐到床头,直接用手机摄像头对着他的下半身,虽然他下半身穿着宽松的睡裤,但是……
  我并没有说话,我就直勾勾地盯着视频里面……
  房间里的灯泡开始不停地闪电,里面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但我并未去在意。
  一个荷尔蒙爆棚的年轻男子在对着我亮出“武器”,向我“请战”,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我炫耀的事情。我甚至有种罪恶感。
  我说不出话来,房间里的灯不停闪烁,我感觉到隔壁房间里的师父已经非常愤怒了。
  “你想我吗?”南桥声音轻柔沙哑,对我问道。
  “想。”我就说了这一个字。
  砰地一声,房间里的一盏灯直接炸了,玻璃碎渣掉了一地,四射的玻璃渣到处乱飞,但我却毫发无伤。
  我关了手机视频,乐滋滋地躺在黑暗里,想着把师父给气“炸”了,我高兴得笑了起来……
  可这种快乐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我就又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当中。
  我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极度缺爱的变态狂。不管是不停对我示爱的青春期暖男,还是处处给我庇护的鬼界大佬,我好像都不能潇洒地做出选择,好像不管我选择谁,我都不会有好结果。
  我忽而想通了,我干嘛非要去追求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去追求财富去追求快乐不好吗?
  我去给别人快乐,我去靠近让我快乐的人,去追寻这双向奔赴的快乐,岂不更好?
  放下对爱的执念,我忽然就释怀了,心情也舒畅了。
  清晨起床以后,我便开始排班“上钟”了。心态改变以后,加上之前学会了“变通之法”,我这一天连着陆续给五个客人“上钟”,也没有再惹上任何麻烦。
  其中有一位姓陈的新顾客,还因为在洗脚的过程中与我相谈甚欢,离开之前在店里办了一张贵宾卡,说以后要常来找我洗脚和聊天。
  我发现,人的心事顺了,真是一顺百顺。经过昨天与“小杨”打赌的事件以后,身边的工友也一个个都对我客气友善了。
  工作上遇到一点困难的时候,领班的王姐会殷勤地站出来帮我出对策。
  这一天过得忙碌充实又踏实。吃完晚饭以后,我领到了白天“上钟”的工钱。
  天黑以后,一个人回到房间休息时,突然很想孩子,又不愿意去联系南桥,更不敢去他家看孩子。
  我没有在足浴店找到虹姐的身影,于是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我想让虹姐回趟家,帮我把孩子接过来。
  接通电话时,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虹姐的娇喘声,明白人一听就知道她这是在做有关于爱的运动。
  还是虹姐活得通透,年底店里的生意忙得不可开交,她却也能抽出时间出去“打扑克”。
  我不明白虹姐为什么要在她与人激烈“打牌”的过程中接通我的电话,但是听到她那边“热火朝天”的动静以后,我就羞涩不已,直接挂断了电话。
  此刻,我又冷静下来了,决定不让孩子来到足浴店,毕竟这个场所真的很不干净。
  我控制住对孩子的思念,独自坐在13号房间里休息。
  约莫半个小时以后,虹姐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刚才有什么事找她。我告诉她,我有点想孩子了,想让她回家帮我把孩子接过来,我好带孩子回家,给孩子做顿晚饭,陪孩子睡一觉,明天清早就把孩子送去南桥那里,然后我又来上班。
  虹姐没有同意,她说店里生意太忙了,让我不要折腾了,她许诺我说再忙三天,就给我发奖金放年假。
  我忍了忍,答应了虹姐。
  虹姐告诉我说14号房间有“点钟”,让我十一点过去。
  我心中一惊,“点钟”都是回头客,而14号房间的顾客都是鬼魂,那会是哪个鬼魂又来找我“借脚”了……
  涯叔把我的第58章又吃了,这是我重新从涯叔嘴里抢出来的稿子,文中省略号的部分有一万字的“不可描述”,已经被涯叔独吞了。别问我要,我如果再跟涯叔要回这一万字的“不可描述”,涯叔他会把我也吃了,到时候你们就没有楼主了。
  我从涯叔的嘴里抢这一章稿子的时候,手被涯叔咬伤了,真的好痛的,我要养伤去了,我是不会让你们看见我哭的……
  今晚牛郎织女在鹊桥相会,我去鹊桥底下找牛郎喝大酒去了,现在上来给你们临时请一晚上的假,明天酒醒了我就来更新。
  59.
  目前包括师父在内,我总共就给三个鬼魂洗过脚,该不会是那个被我用匕首扎跑掉的鬼军官又回来用一箱金条换取了这次的“点钟”服务吧?
  我伤过别人,我自然心虚不已。
  我是稍微适应了一些给人洗脚的工作,可我依旧觉得给鬼洗脚的工作很棘手。
  我又开始坐立不安,可突然转念一下,最近和我结怨最大的鬼魂应该是师父。
  该不会是师父在用这种手段骗我去14号房间“接受惩罚”吧?
  十一点的时候,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14号房间,看见了那位尊贵的清宫贵妃的魂魄。
  “给贵妃请安。”我记得上次这位鬼贵妃是要我给她下跪的,因此这次见面,我直接“投其所好”,先给她下跪请安。
  “算你机灵。平身。”鬼贵妃朱唇微启,对我冷声命道。
  我开始按照给鬼洗脚的流程,给自己放血,然后将鬼贵妃的双脚捧进了木盆当中的血水里。
  “知道我上次借你的身体出去做什么了吗?”鬼贵妃冷声问道。
  “不知道。”我埋头给她洗着她畸形的一双小脚,低声回道。
  我就算是知道她上次借我的身体去做了什么,我也不能说出来。因为鬼贵妃的脸上杀气很重……
  “那你想知道我这次来,借你的身体又要去做什么吗?”鬼贵妃继续阴声问道。
  我想知道啊,我特别想知道,可我又好害怕知道。所谓难得糊涂。
  “我不想知道。”我低着头,低声对鬼贵妃回道。
  “你撒谎……”鬼贵妃阴声责骂道,“你这狗奴才,竟敢欺骗本宫。”
  我真是服了,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就连鬼,也是这样。此刻我真想拿起匕首扎她一刀,可我不能因为她是个鬼魂,就用行为暴力回击它的语言暴力。
  我再忍一忍。我没有搭理她,继续给她洗着一双冷冰冰的畸形小脚。
  “给本宫跪下,掌嘴十个,以示惩戒。”鬼贵妃这是要罚我扇耳光。
  我站起身来,拿着匕首,启动开关,用刀尖指着她的嘴里冷声说:“你是不是还在大清王朝的梦里还没醒过来?爱新觉罗都被抓去扫厕所了,你知道吗?”
  “本宫来这里,是花了大笔金银珠宝的。大清虽亡,本宫虽只是一个孤鬼,但本宫的陵寝里有数不清的宝物,仗着这些宝物,本宫就算是只鬼,你们这些贱民也一样得给本宫下跪!”鬼贵妃不怒自威,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一样,扎在我这样的贫民之辈的心坎上。
  她说得太对了,我真应该给她鼓掌。
  我举起着匕首的手,重重落下。
  “给本宫跪下!”鬼贵妃不依不饶就是要我下跪了,我知道就算我跪下了,她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她还继续让我给自己“掌嘴”。
  我想起那些医生告诉我的真相,他们说我有再多的钱都救不了女儿的命,说医学已经解决不了她的病情,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医学奇迹。
  既然如此,我要那么多钱干嘛?我有必要为了今晚几千块的工钱又是下跪又是掌嘴吗?
  我看着鬼贵妃颐指气使的模样,咽下来自底层“贱民”的无尽酸楚,冷眼看着她说:“尊贵的贵妃,很抱歉我今天不能继续为你服务了,我得出去逛街了,我去换个人来给你洗脚。”
  是的,我不伺候了。此刻我能做到的最大的体面就是,不“以暴制暴”。虽然我手里有能轻易伤她的武器。
  说完,我手握匕首,头也不回地朝14号房间的门口走去。
  “大胆贱民,你竟敢忤逆本宫!”鬼贵妃突然从我背后飘来,并倒立在我头顶,用一双尖长的鬼爪子狠狠抓住了我的双肩。
  她这是恼羞成怒了。我明显感觉到她冰冷锋利的鬼爪子已经刺进了我肩膀上的皮肉里。
  太疼了,我忍不了了。
  我忍无可忍,举起手来,用尽浑身的力气,怨愤地将匕首的刀尖刺进了鬼贵妃的嘴里。
  瞬间,脓血从鬼贵妃的嘴里一滴滴落在了我的胳膊上,手背上,还有脸上……
  刺耳的鬼叫声让我本能地捂住了耳朵,我后退着躲闪着女鬼嘴里倾洒出来的血滴,看着她在我眼前化为一团寒雾消失不见。
  我握着匕首,用一只没有沾血的胳膊使劲蹭掉自己脸上的鬼血。
  “你长志气了啊。”师父的鬼影忽然出现在我眼前,他一脸冷峻,望着我轻声叹道。
  我本就怒气未消,见到师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愤懑地瞟着师父,狠声回道:“哼,我不光长志气了,我还长本事了呢……”
  “你长了什么本事呢?”师父面无表情,轻声问道。
  “我长了‘以暴制暴’的本事。”我气愤地看着眼前的“渣鬼”冷声回道。
  “你这不叫以暴制暴,顶多算是正当防卫。”师父没皮没脸地对我闲聊道。
  好想跟师父大吵一架,问他为什么不敢承认那一夜的情事,但总觉得我那话一旦说出口,就是自取其辱。
  “懒得跟你扯淡,我要出去逛街了。挣了一天的钱了,我得去消费了。”我厌嫌地瞟着师父说道,说完转身就欲开门离开。
  “你给我回来。”师父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请师父自重。”我冷眼瞟着师父那只正抓着我胳膊的大手,孤傲地回道。
  既然他非要将那一夜痴缠“认作”成是一场梦境,那我也“将计就计”,好让他“称心如意”。
  师父见我如此孤高冷傲,气得瞪着我说:“前天夜里,可是你先亲我的……”
  “谁?谁亲你?我亲你?前天夜里我醒过来之后,你不是说进门就倒头睡大觉了吗?我什么时候亲你了?师父不会是做春秋大梦了吧?”我盯着师父轻蔑地发问道。
  就这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感觉用得恰如其分,甚至毫不夸张地说,这一招被我用得有些“出神入化”。
  师父气得一时失去了语言能力,但是他的手仍旧抓着我的胳膊。
  这个时候我倒希望他开口与我辩驳,告诉我那不是我的一场荒梦。可他却选择了沉默。这让我很失望。
  “请你放手。请你自重。”我再次对他命道。
  他仍是倔强地抓着我的胳膊,用一双闪着泪光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可就是不肯说话。
  涯叔,你怎么会有我们足浴店客房的照片的?
  
  60.
  “你知道你刚才伤害的那个鬼魂是谁吗?”师父看着我问道。
  “我不想知道她是谁。”我冷声回道。
  “她死前的那一世里,你们是亲姐妹。”师父望着我严声说道。
  “那也不知道是我哪辈子的姐姐,她高贵无比,见了我动不动就要我下跪,骂我是奴才,而我如今生得比野草还卑贱,所以她前世是什么人,与我这一生有何干?”我冷声回道。
  “那你也不关心我前世是你什么人吗?”师父抓着我的胳膊追问道。
  “师父与我前世定是积怨已久的冤家,所以这辈子我们才会狭路相逢。”我烦闷地看着师父,狠声回道。
  “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已经这么恨我了,你如果什么都知道了,不得杀了我?”师父用泪眼盯着我,黯然伤神地感叹道。
  “杀你?你我真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我转过身来,面对着师父,狐疑地问道。
  师父避开了我的双眼,低头看着地板,轻声对我说:“你走吧,我和你无冤无仇,无爱亦无恨。”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师父是在赶我走,而且还明确地告诉我,他不爱我。
  我忍住委屈,强撑着脸面,一副求之不得的作态,忍着眼泪望着师父笑着问道:“那太好了,你是说我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吗?以后你们再也不会追踪我的地址去打扰我的生活了吗?”
  师父愣住了,他的意思只是让我离开14号房间。可他没有想到我会这样接他的话。
  “你就这么厌恶我厌恶这个地方吗?”师父神情黯然看着我问道,“那天夜里你抱我抱得那样紧,缠绵在我怀里不愿离开,那都是你在演戏吗?”
  “这么说,你承认你我的那一夜痴缠,不是梦境了?”我憋着泪和委屈看着师父的脸问道。
  “我不敢承认,是怕你痴迷于与我偷欢……我是鬼魂,会伤了你的身子。我本就不能碰你,都是我一时糊涂,是我情难自禁,是我的过错。我以为只要我一口咬定那是一场梦境,你就会相信。想不到你会因此记恨我。”师父泪眼朦胧地看着我,难过地解释道。
  “渣男总是能找到理由给自己开脱罪责。你知不知道我胳膊和大腿根上到处都是你的鬼手按压留下来的淤青?你既然会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会相信那些痴缠都只是梦境。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是个鬼魂而欺负你嫌弃你,可你为什么要把我当傻瓜?”我幽怨地看着师父控诉道。
  “你原谅我好不好?我这么欺瞒你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师父轻轻握住我的胳膊,低声向我求和。
  “我不原谅你,你口口声声好似都是为了我好,可你不知道你这么做,有多伤我的心。我从小就自卑。你让我这两天一直活在耻辱中,让我觉得你得有多后悔多嫌弃我,才会不愿承认你和我有过纠缠。”我边说着,边忍不住流泪了。
  见我哭了,师父满脸爱怜,将我抱进怀里,在我耳边轻声哽咽道:“你我人鬼殊途,我能为你做的,能为你的将来做打算的,终归是有限的。这一次,我又犯错了。我很惶恐。”
  虽然心里已经不恨师父了,可我仍是嘴硬,对师父嗔怪道:“反正,我不会原谅你,那些伤心的时日,都是真真切切的。你休想因为自己的三两句话,就轻而易举为自己开罪。”
  我明白,如果我让师父觉得我那么容易心软容易宽恕,让他觉得欺瞒我伤害我的代价并不大,那么他一定还会有下一次,甚至是无数次。
  师父看着我问:“那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我狠心看着师父回道:“你让我走吧,让我离开这家足浴店,以后你们都不要再去纠缠我,不要去打扰我和孩子的生活,我就原谅你。”
  师父的脸瞬间就布满阴霾。
  “就因为这次我骗了你,所以你就要离开吗?”师父一脸愁苦,望着我轻声问道。
  “早就不想来了,你知道吗?是你们纠缠我,先是利诱我,后又威逼我,用尽了手段,让我回到这里给你们打工。好几个医生都告诉我了,我拿出再多钱,医学上也治不好我女儿的绝症。你说,我再在这里待下去,有什么意义……”我看着师父愁容满面的模样,冷声回道。
  可我心里还是难过的,我有点舍不得师父,毕竟我能在他这里感受到爱。我不单单是缺钱,我还很缺爱。
  如果是几年前,我可能会为了爱放弃自由,会为了爱宁愿将自己置身于不安定的环境中,甚至为了爱放弃尊严。
  但是经历了一些世事沧桑以后,我觉得自由和生活本身,比虚无缥缈而又捉摸不定的爱,更重要。
  师父看出我眼里的决绝,他沉默了片刻后对我说:“我如果告诉你,只要你留下来,你女儿就有可能会延寿。你会留下来吗?”
  “那我就留下来。”我没有犹豫,万般心酸地对师父回道,“我女儿比自由和生活,甚至比我的命都重要。”
  “我会想办法救她。”师父把我抱进怀里,在我耳边温声允诺道。
  这个时候师父是不是骗我的,我已经不想去考究了。我宁愿选择去相信师父,就像我一直选择相信奇迹,奇迹就发生了,我女儿的寿命已经超过了医学预估的年限。
  我一直记得带女儿在北京辗转几家大医院看病的往事,那时候女儿才一岁多,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医生向我宣判,说她就剩下三个月到一年的时间,说她不可能学会走路和说话了……
  当时我无助地看着医生哭,医生却劝我把孩子抱回家。
  如今我陪着女儿奇迹般地撑过了一年又一年,日子虽然过得飘零孤苦,但我们彼此早就活成了彼此的最坚固的依靠。
  这个时候,虹姐忽然在门外敲门了,听起来挺着急的。
  我莫名心虚,因为我刚刚把“顾客”用匕首刺跑了,肯定让虹姐又损失了一笔收入,她多半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我给虹姐开门了。
  虹姐进门后,一边走向茶几旁的座椅旁坐下,一边颇为遗憾地叹道:“足足二十斤啊,满满一箱,全是乾隆年间的玉器和黄金,刚才,就在我眼前,全飞走了。”
  “那你没去追一下?”师父看着虹姐用手比划箱子大小的模样,笑着打趣道,“你应该追上去,把箱子压在身子底下。”
  虹姐激动又痛惜地望着师父回道:“我追了,我真去追了,我边跑边跳起来去追的。可箱子飞得太快了,一眨眼就不见了。”
  “怪我,是我拿匕首把你的‘财神爷’刺走了。”我走到虹姐跟前,低着声主动承认过错。
  61.
  “你呀,你。我就知道又是你……”虹姐看着我,摇头又叹气。
  “那女鬼还会再来的,下次你来,别让尘一给她洗脚了……”师父打断了虹姐的话,淡漠地对她提议道,“尘一对这些‘财大气粗’的鬼财主,没多少耐心,你有经验,你来‘上钟’。”
  “我这不是想培养她吗?把她培养起来了,以后我才能做一个‘甩手掌柜’。我这还没说她什么话呢,你就开始心疼她偏袒她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怎么就是学不会呢?”虹姐越说越气恼,嗓门也越来越高。
  我低着头,不想替自己辩驳。
  师父不高兴了,对着虹姐严声训斥道:“她才来多久?还不满一个月呢!你忘了你刚来这里的时候你自己是什么样子了?你天天猫被窝里哭的时候,是谁在一旁给你说笑话的?你用了半年的时间,才适应了这里的工作,这期间你自己闯了多少祸事,你都忘了吗?都是谁替你摆平后事的?”
  “师父不疼我了……开始数落我了……”虹姐撅着嘴撒着娇。
  “就许你说教别人,不许人揭你老底了?”师父压低了声音,对虹姐责问道,“你容不下她有过错,那你就自己亲自‘上钟’,这样不好吗?”
  “我从小就没有了父亲,高中毕业以后进城打工,是师父给我引路,给我庇护,像父亲一般疼爱我,看着我结婚生子,又在我婚姻破碎时给我支撑,可自从尘一第一天走进这里起,你就变心了……”虹姐像个失宠的小孩子,在幽怨地倾吐心中的不满。
  师父闭了闭眼,怒声回道:“你还好意思提你离婚的事,如果不是你跟那些男顾客纠缠不清,把人都领回家了,你能闹到离婚那一步吗?南桥为什么恨你,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如果不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像你亲爹一般守护着你,你能拥有现在富足生活吗?”
  “师父在一个外人面前数落我的丑事……以后我还怎么在那些小姑娘小伙子目前立威?师父你不疼我了!”虹姐像个孩子一样,开始在师父跟前撒泼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回避一下,于是一声不吭转身朝门口走去。
  “尘一回来。”师父严声唤道。
  我站住了脚,回头看着师父说:“你们之间的谈话,我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你不是外人,你不用回避。”师父望着我温声回道。
  以我从小就敏感的性格,我早就看出来虹姐话里话外都是在针对我,她觉得是我的到来,抢走了师父的爱。
  可我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跟别人抢东西,既然虹姐她这么介意我会抢走师父的爱,那我就直接把师父让给她。
  反正,天下男人、阳间男鬼,多得数不过来。
  我冷眼看着虹姐吃醋的脸,转而望着师父,淡漠地回道:“可我想做个外人,我想回避。请师父让我出去。”
  说完,我踱着潇洒的步伐,悠悠地走出了14号房间。
  我刚走进长廊里,看见一个穿着工服的男技师跪在了一间客房门口。
  看着这样的画面,我心里就莫名地心酸。我会设想,如果那个年轻的男技师是我的亲兄弟的话,我看见他这样给别人下跪,会不会心痛……
  我走上前去,发现那间客房门是开着的,客房里面有一男一女两个人。
  “姐,他们认错人了。你帮帮我。”我靠近时,这位新来的年轻男技师跪在门口,转脸看着我求助道。
  他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还真有点像我那个生活在南方的亲弟弟。
  我想帮他,虽然我看起来是真有点自不量力,因为我自己经常惹出一些烂摊子。
  我犹豫又苦恼地看了看这位年轻的男技师,看着他双膝跪地的样子,心里确实很难受。
  帮他吧,如果不帮,我晚上肯定会难过得睡不着觉,就当替我那在故乡讨生活的弟弟积累一点福报。
  我走到前台,切了一个果盘又拿了一瓶红酒,来到了那间客房里。
  “两位顾客,这是今晚店里特意赠送给你们的果盘和红酒,希望你们能够消消气,我们的人做错事惹你们不高兴了,对此我表示十分抱歉。”我轻声赔礼道歉,将果盘摆在他们身前的桌上,又给他们二人一人倒了一杯红酒。
  男顾客坐在沙发上,用手指着跪在门口的男技师,厌恨地高声说:“他,就是他,昨天晚上给我老婆发暧昧短信,说想我老婆想得睡不着觉,所以今天我帮他把我老婆带过来了,好让他今天能睡个好觉。我让他跪着,是想让他想清楚,他到底哪里错了。”
  “哥,姐,你们真的误会了,我今天才来上班,那个微信是店里的工作号,昨天那个人辞职了,他的工作号正好被老板分给我了。”跪在门口的男技师望着两位顾客低声解释道。
  “我说了不是他,就不是他,你怎么就是不信呢?”女顾客厌烦地看了看自己的老公,气得直翻白眼。
  “拉倒吧,你就是心疼你的小情人了,怕我打死他,所以你们串通起来狡辩,把我当成全世界最大的SB!”男顾客义愤填膺地骂道。
  我耐着性子,看着男顾客轻声解释道:“我也可以作证,他确实是新来的。不过,口说无凭。我们这里有‘上钟’的手册,我可以去前台把那份手册拿来,给你看。你会发现,门口这位男技师,确实是今天刚到这里上班。”
  说完,我将倒好的红酒递给了这位男顾客。
  男顾客接过红酒,愤懑地看了看一直跪在门口的男技师,思虑了片刻后,转而抬脸看着我发难道:“你们这里都是怎么培训技师上岗的?怎么可以让他们深更半夜用工作号给顾客发那些骚扰信息?你们就不怕惹上官司吗?”
  “这是我们工作的疏漏,是我们的过错,但这只是个别的现象,我们从来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去培训自己的员工。是那位技师心术不正,你看,他已经被我们开除了,所以今天才有新人顶替了他。不过,这事,错在我们。我先自罚一杯酒。”我边找措辞应付着这位男顾客,边端起另一只酒杯,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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