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浴店女工异闻录

  26.
  洁白的瓷砖地板上躺着两具残破的尸体,血流满地,而这只黑色的长毛巨型犬在吃完了两个人的内脏以后,踩着他们的血迹,来到床边,它用灵动如兽鹿一般的双眼与我对视,转而围着床走了一圈。
  听见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它敏捷地踏着鲜血,跑出了房间。
  我听着它的狂吠声,由近至远,逐渐消失。
  虹姐和另外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工,同时来到了房间门口处。
  那女工身上的工服和店里大伙儿的工服款式是一样的,只是大家工服的颜色都是嫩黄色的,只有她身上的工服颜色是黑色的。
  虹姐看着房间白色地板上被兽犬的四蹄踩踏出来的,血淋淋的画作,面色却极为平静。
  她对着身旁神情同样淡定的女工,低声说:“是阿烈来过了,阿烈出来觅食了。”
  说着,虹姐和这位女工走进了房间,并将那扇被巨型犬阿烈撞坏了的门,轻轻掩上了。
  黑色衣服的女工从房间衣柜最上层的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大行李箱,将行李箱打开放在两具尸体旁。
  她用一把小刀如同割萝卜一般,将两具尸体上暴露的阴根狠狠割断,并塞进了嘴里咀嚼起来。
  在趁尸体还未僵硬之前,她使劲将两具男尸塞进了行李箱里,然后拿出卫生间的拖布,开始一丝不苟地处理着地板上的血迹。
  当这位黑衣女工拖地的时候,碰到地上的内脏残渣和人肉肉沫时,她竟弯腰捡起了它们,然后快速地将这些东西放进了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虹姐走到床边,神情冷峻,她忧虑又紧张地用力扯开我身上的被子,见我衣衫不整的,她的脸色变得越发阴沉了。
  虹姐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暼着地上装着尸体的行李箱,对黑衣女工冷声命道:“把这两个畜生的尸骨送去给我师父炼成骨茶。”
  “是。”黑衣女工随即应道。
  黑衣女工麻利地收拾干净了黑色巨型犬阿烈的猎食场地,轻松地拖着装有两具男性尸体的行李箱,快步地离开了8号房间。
  虹姐走到房门口处关上房门后,再次来到我身边,深深叹了口气,问道:“他们有没有把你……”
  “没,没有。”我知道虹姐要问什么,没等她问出口,我就开口打断了她的提问。
  说着,我忍住耻辱的泪水,用仍在发抖的手,将落在了自己大腿根上的裤子,提了上来。
  虹姐想彻底扒开我身上的被子,查看我是否有受到伤害,但是被我摇头哭着拒绝了。
  “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虹姐忧心忡忡地望着我低声问道。
  “不用,我没事。”我控制不住眼泪,说话的声音跟着身体在发抖。
  “一会儿我开车接孩子,送你们回家,好不?”虹姐小心翼翼地关心道。
  “不用。”我直接拒绝道。
  虹姐拿来我换洗的衣服,守着门口处,等我换上衣服,拿着手机离开足浴店时,收到了虹姐给我的支付宝转账以及她发给我的微信消息。
  她说:忘了刚才8号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如果实在忘不掉,就当做那是一场噩梦。
  我在想,人到死亡前闭上眼睛永远睡去的那一刻,回想她的这一生,也不过就是一场冗长的梦境而已。
  回到家后,孩子已经困了,她告诉我,她已经在老师家吃过晚饭。
  给女儿洗完澡,哄她睡着以后,我自己来到浴室里,开着淋浴,反复清洗着自己的身体。
  我不曾料到自己大难临头之际,不是人救我,也不是鬼救的我,是条狗跑进来,将恶棍咬死。
  洗完澡以后,我仍是觉得浑身难受至极,无奈之下,在外卖软件上订了份药,等外卖小哥将药送到,我吃了药以后,才感觉稍微好受一点。
  我躺在床上,盯着黑夜,想着那只黑色的长毛巨型犬,我甚至都不认识那是什么品种的狗。
  脑海里全是它的那一双眼睛,似神鹿的眼睛一般灵犀明亮,又似雪狼的眼神一般清冷孤傲。
  明天周末,幼儿园放假了,我又陷入了是去工作还是留在家里陪孩子的两难境地。
  我想着这几天的足浴店的经历,看了看自己挣的“血汗钱”,以及自己所付出的代价。我产生了放弃这份工作的念头。
  药劲慢慢上来了,我慢慢睡着了。
  半夜做噩梦惊醒,发现自己发烧了,头痛得慌,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熬到了天亮。
  清晨,孩子自己起床,拿来我平日里给她储备的面包和牛奶,自己解决了她的早饭。
  她好像发觉妈妈生病了,也不吵着要我起床,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看着她喜欢看的动画片。
  人高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感觉到很冷,头痛得久了,就会感觉恶心。
  我躺在床上忍受着这阵高烧头痛的折磨,想着自己挺一挺,病就能好。
  我拿起手机看时间,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是足浴店的领班王姐给我打来的电话。
  我不想回电话,更不想带着孩子去那里打工。
  微信上又有人发来消息,我点开一看,还是王姐找我。
  “今天周六,店里很忙,你怎么不来上班?不上班也不接电话,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了?”王姐打字质问我。
  “姐,我就是个临时工,我没有说过我会天天去店里的。”我打字回道。
  “你当临时工也好,打长工也罢,不就是为了挣钱吗?周末店里生意忙,你来待一天挣的工钱可能要顶得上你平时好几天挣的工钱。”
  “我可能没有命挣这份钱。”
  “难怪你穷得没有一个朋友,连一个帮你看孩子的亲人都没有。”
  这王姐扎刀子扎得挺狠呀。可我能让她占上风了吗?
  “不知道你的优越感从何而来,你不也一样,就是一个在洗脚店给人打长工的杂役。我是想哪天去就哪天去,虹姐照样得哄着我去上班。你呢?你敢旷一天班吗?你的亲人和朋友都知道你天天在足浴店里都做了些什么吗?”
  我打字怼着王姐,忽觉人越来越精神。
  “想不到你说话这么难听,你看起来倒是唯唯诺诺的,原来却是心机深沉着呢。我这么大岁数了,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老家农村那边都是‘笑贫不笑娼’,你还不如我呢。昨天8号房间的事,我还是知道一点的。你不敢来,是怕大家笑话你吧。”王姐嘲讽着回道。
  我心虚地沉默了一会儿,想着不能认输,就回道:“你知道什么呢,你说说看,就怕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在那里妄加猜测,你自己在粪坑里飘着,就恨不得拉岸上的人都下去陪着你。”
  两个人开始了唇枪舌战互相伤害。
  被王姐这么一激惹,我越发不想回足浴店上班了,觉得不仅仅是外人都看不起我,连同行同事都是相互挤兑。
  王姐继续打字挖苦道:“难怪客人老投诉你,你确实挺欠骂的,入了这一行,你还装什么清高,真是要笑死人。你如果不来上班,大家伙儿都没有看笑话的对象了,多没劲。”
  “那真要让你们失望了,我真不去了。”我回复完王姐以后,直接将她的微信删除了。
  27.
  可王姐好像没吵过瘾,很快就打来了电话,我挂断了她的电话,把她的电话号码拉入黑名单。
  世界终于清静了。
  为了彻底和最近认识的这些人断清联系,我还将虹姐和她儿子南桥的联系方式都拉黑删除了。
  瞬间有种解脱的感觉。
  我看了看手机按键设置,确认手机仍旧是静音的。我将手机塞进了床单底下,顶着高烧,倒头就睡。
  “妈妈!妈妈!”孩子在床边大声喊着我,将我喊醒。
  我烧得浑身酸痛,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孩子问:“怎么了宝贝?”
  “有人在外面敲门,我害怕。”孩子看着我大声说道,眼泪已经开始在她的眼睛里打转。
  这一刻我庆幸,孩子真记住了我的叮嘱,不管谁敲门,只要我没有答应,就不能给人开门。
  之所以我这么教她,是怕居心叵测的坏人假装成我们的亲人或者朋友,哄骗孩子给他们开门。
  我拖着双脚,晃晃悠悠来到门口处,问:“是谁?谁在敲门?”
  高烧中的我,一说话,就感觉满嘴发苦的味道。
  “丁老师,是我,我和妈妈来看你们了。”南桥在门外说话。
  我迟疑着,不想开门,却无从拒绝。
  “妈妈,是哥哥在外面,你快给他们开门啊!”女儿激动地大声催道,她好像格外期待看见她的大哥哥。
  说完,孩子走到门口,踮起脚来,试图自己开门。
  我还是把门打开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看着门口处的母子俩手里拧着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之类的东西,疑惑地问道。
  我可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家庭住址告诉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你不打算让我们进去吗?”虹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笑着望着我问道。
  “哥哥!虹姨!快进来!”家里很久不来客人了,女儿兴奋地叫了起来。
  “进来吧。”我低声回道。
  给他们母子拿了拖鞋,引他们进门以后,关上门,我又拖着沉重的双脚,问他们是喝茶还是喝饮料。
  “不用,丁老师,我们带了饮料和水果,还买了一些菜,中午我给你们做饭。”南桥将手里提的蔬菜、水果和肉类,一一放在了餐桌上,对着我温声说道。
  “哥哥。”孩子开心地围着南桥,一把被南桥抱了起来,他们坐在电视剧旁,一起吃着水果和零食,看起了他们共同爱看的动画片,蜡笔小新。
  “你气色怎么这么差?”虹姐拉着我的手来到了卧室,并关上了房门,握着我的手惊叹道,“呀,你这是发烧了啊,这么烫……”
  我下意识地将手从虹姐的手心里抽离,用警觉的眼神盯着她,低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的?”
  “实不相瞒,是师父让我来看你的,你拉黑了我们的联系方式,我们一上午都联系不到你,他特别担心你。”虹姐忧虑地望着我低声回道,顺势又抬手摸了摸我的脑门。
  “师父怎么知道我住这里?”我再次推开虹姐的手,冷声追问道。
  虹姐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地回道:“师父通天地通鬼神,能不知道你住哪儿吗?”
  “哦。”我轻声回道。心里终于明白了,我想和这些人彻底断清联系,是不太可能了。
  “你吃退烧药了吗?要不我开车送你去医院看看?”虹姐温声关心道。
  “不用,我从小生病都不看医生,我自己能好。”我低声回道。
  “那怎么能行呢?这样烧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虹姐焦急地轻声说,“我现在就给你下楼去药店买药去。”
  “真不用,我死不了的,姐。我没有吃退烧药的习惯,我自己能好起来。”我拒绝着虹姐。
  “你真是的……你想急死我。”虹姐难过地挤出了两滴眼泪。
  这一举动,确实让我动容了,想不到这个女人看起来杀伐果决伶俐冷傲,却会为我这样的人落泪。
  突然我就心软了,还感觉有些慌乱,我最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哭。
  “姐,我饿了。我不想吃药,我想吃饭。”我看着虹姐擎着泪的双眼,轻声说道。
  “好,你躺着休息,我这就让我儿子做饭去,他比我做饭好吃。”虹姐嘴角泛起笑意,一边擦泪,一边温声回道。
  “我去洗脸刷牙。”我站起身来,对虹姐说道。
  “行,你去吧,我在房间等你,师父有样东西让我带来给你。”虹姐站起身来,对我说道。
  说完,虹姐去客厅招呼他儿子做饭去了。
  等我洗漱完毕出来时,见虹姐手里拿着一支木盒,她站在卧室门口,朝我招手,示意我进去。
  我跟着虹姐来到卧室,她关上房门,拉着我的手来到床边,当着我的面,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盒。
  木盒里放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她指着盒子里的匕首对我说:“这是师父让我今天来,特意转交给你的。以后你随身带着它,以备不时之需。”
  我低眼看着盒子里闪着寒光的匕首,低声叹道:“看起来就很锋利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随身携带它。这都什么年代了,我的衣物如何能放下这把匕首呢。”
  “不的,你仔细看。”虹姐嘴角勾着一抹俏皮的笑。
  只见她从木盒里轻拿起匕首,在匕首的柄部末端轻轻按了按,这匕首的刀身就收回进了刀柄里,一把匕首瞬间就变成了不到一指长的刀柄。
  虹姐拿着刀柄,又按了按刀柄的侧身上的一刻红宝石,刀柄的尾部霎时间延展出一圈黑色的细绳,虹姐手勾着细绳,直接将这用细绳挂住的匕首,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低头看着自己胸前佩戴的这把会变身的匕首,仔细打量着上面的装饰细节,发现这件“饰品”倒也精致别致得很。
  古铜色的柄部,上面镶着一些细碎的五颜六色的宝石,还有一块发白的椭圆形的玉石,嵌在了柄部的正中央。
  虹姐将手搁在我的肩膀上,郑重地说:“你以后24小时都戴着它,洗澡也别摘下去,遇到了特殊情况,你按一下尾部的红宝石,它瞬间就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器。”
  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我感觉自己配不上这么贵重的宝物。我抬眼看着虹姐卑微地说:“这个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
  虹姐淡淡地笑道:“是很贵重,我跟师父认识这么多年,他也没舍得拿出来过,可他既然决定把它赠给你,那你就安心收着吧。”


  28.
  我低头盯着胸前佩戴的宝物,只感觉它在暗暗散发着五彩的光芒,特别是那块椭圆形的玉石里面好似有碎雪在流动。
  我仍是不敢接受这珍贵的礼物,看着虹姐认真问:“嗯。那,那我万一弄丢了怎么办?这宝物很贵重的话,会不会被盗贼盯上,再被盗贼设法将它偷抢了去?”
  虹姐笑着打趣安抚道:“哈,我师父的东西,岂是谁想偷抢就能偷抢走的?别看它只是个古董物件,它也是有灵气的。你就放心大胆地戴着它吧,你不说的话,谁也看不出这是一把隐藏起来的匕首,只会觉得它别致好看。”
  这匕首贴着我胸口,阵阵生凉。不过我正发着高烧,倒也格外贪享这匕首散发出来的寒意。
  “嗯,谢谢虹姐,谢谢师父。”我糊里糊涂地就接受了这份馈赠。
  “那现在可以加上姐的微信了吧?可以把我和我儿子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吧?我儿子今天发现你把他的微信和电话都拉黑了,难过得不行……”虹姐轻声说着,言语里透着浓浓的委屈之意。
  这礼物也收了,外面厨房里饭也做上了。我怎么好意思再拒绝虹姐。
  我拿出手机,一顿操作起来。
  “以后,在咱们店里,倘若再遇见有顾客,像之前那样趁你没有防备,打你或者欺侮你,你一定要想办法反击,危机时刻,你就拿匕首刺他们。”虹姐心疼地用手给我捋了捋头发,低声对我说道。
  说到拿匕首刺的时候,她特意咬了咬牙,做出一副狠绝模样。
  “万一你过失杀人了,姐姐给你想办法摆平一切。”虹姐轻声说着,眼神乖戾中带着一股杀气。
  我含着泪望着她,默默点了点头。
  我低声解释道:“昨天他们趁我低头按脚的时候,突然就一起把我的胳膊加起来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捂住了我的嘴,我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虹姐轻声对我回道:“以后你就有经验了,察觉到顾客有不轨企图或者可能对你造成伤害,你就想办法脱身,不要给他们任何伤害你的机会。不要怕给姐惹麻烦,姐如果怕麻烦,就不会做这一行。”
  “明白了,姐姐。”我点头应道。
  “真好看。”虹姐伸手摸了摸我脖子上戴着的珍宝,笑着叹道。
  “南桥一个人在厨房忙呢,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我站起身来,实在不好意思让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给我做饭。
  “你不用去,南桥做饭厉害着呢,你坐会儿,跟我聊聊天。”虹姐一把拽住我,拉着我在床边坐下。
  “姐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吧?”虹姐拉着我的手,笑着说道。
  “我还是去厨房帮忙吧。”我欲起身离开。
  “怎么了?你躲什么呢?给你介绍对象不是好事吗?也能替你分担分担……孩子还小,需要父爱。”虹姐好心问道,“真没有兴趣吗?”
  “没有兴趣。姐,咱能不提找对象的事吗?”
  “你还年轻啊,难道打算一直单身下去?不能因为受过情伤就封心锁爱?你是女人,女人需要爱情的滋养。”
  “我现在不想要爱情。我只想带着孩子好好活着。”
  “你渴望爱,但是害怕伤害。”
  “不,我不害怕伤害,我怕穷,怕自己养不起女儿,怕活得没有尊严。这个时候的我,只有挣钱的心思。”
  我与虹姐说着心里话。
  “如果遇见喜欢的人了,就勇敢大胆一点,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要留有太多遗憾。”虹姐拉着我的手温声劝道。
  “吃饭啦,吃饭啦。”女儿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口处对着我和虹姐兴奋地喊道。
  我和虹姐走出房门,我看见南桥系着围裙,端着一盘焦糖色的油亮亮的糖醋排骨从厨房走出来,桌上还有孩子爱吃的番茄炒鸡蛋、蒜蓉空心菜、可乐鸡翅以及平菇肉片汤。
  这个大男孩第一次来我家,就给我们做了一桌子菜。
  看着他系围裙在厨房忙出忙进的样子,他做完菜,还会顺便把弄脏的厨具和灶台擦洗干净。
  这间屋子里是有我前男友的影子的,我们曾经一起生活过,他挣钱的同时帮着我照顾孩子。
  南桥在这屋子里忙碌的背影,某个瞬间像极了我的前男友。
  不过我很清醒,不会将眼光在这个大男孩身上多停留片刻。
  “虹姐真是好福气,有一个这么能干的好儿子。”吃饭时,我望着虹姐由衷感叹道。
  “那是,我儿子可是妥妥的大暖男。不过马上上大学去了,我再想吃他做的饭就难了。”虹姐一脸幸福的笑,但眼神里带着些许的落寞。
  “姨,哥哥上大学去了以后,不是还有我么?我可以学做饭给你和妈妈吃。”我女儿拿着筷子,抬眼看着虹姐严肃又认真地回道。
  “妈,我上大学也会经常回家的。”南桥温声回道。
  “是啊,哥哥必须经常回家,不然小菲菲一个人在家怎么会开心?”我女儿盯着南桥奶声奶气回道。
  “哥哥上大学以后,把小菲菲也带上。”南桥看着我女儿轻声回道。
  “那好,但是哥哥也经常带小菲菲回来啊,因为我也会想你们的。”我女儿歪着脑袋撒娇道。
  “那当然,哥哥也会想你们的。”南桥浅浅笑着,看了看我女儿,又抬眼看了看她妈妈和我。
  在与南桥对视的那匆匆一刹那,我又想起了从前在他坐的那个位置,我前男友也是这样温柔耐心地与我女儿聊着天。
  可一想到分手时他说的那些话,我又忽觉一阵心酸。
  我快速地避开了这个大男孩满是星光的诚挚眼神,低头吃着饭,恨不得把过往的爱恨和遗憾以及眼前的感怀,都一口一口全吃进肚肠里。
  吃完午饭以后,我说什么都不肯让南桥洗碗了,心里确实太不好意思。
  在厨房从南桥手里抢过碗筷时,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这个大男孩的手。
  我慌张又自卑至极,往事涌上心头,眼前人如初春洁白的玉兰,让人只敢远观。
  我红了眼眶。
  我面色阴郁,望着这个热心的大男孩,冷声说:“我来洗碗。你把手好好洗洗,然后赶紧出去吧。”
  聪慧的南桥看出我情绪不对,遂低声说:“好。但是为什么要洗手?我刚洗过手了。”
  我忍住眼泪,看着他轻声说:“你妈妈可能没有告诉你,我现在已经不是补课老师了,我就是一个洗脚工。我的手,脏。我刚刚不小心碰到你的手了,所以你现在应该去好好洗洗手。”
  把“脏”字说出口时,我好不容易才把眼泪憋了回去。
  29.
  南桥先是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悲悯,看着我严声说:“我就是不洗手,我接下来一个星期都不洗手。”
  “你们在聊什么呢?”在客厅餐桌旁准备着餐后水果的虹姐,探出身子,朝着厨房里面问道。
  “你快出去。”我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窘迫感,赶紧催着南桥离开。
  南桥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出了厨房。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到了这个大男孩的倔强。
  等我洗完碗筷来到客厅时,看见南桥抱着我女儿坐在沙发,边吃水果边看津津有味地看着动画片。
  虹姐在一旁拿着手机打着字,像是在处理什么要紧的事情。
  “姐,谢谢你们今天来看我和孩子。”我坐在了虹姐身旁,轻声致谢道。
  虹姐快速地在微信上打字回复着什么,转而抬眼看着我,严声对我说:“不用谢,姐姐来看你,都是应该的。店里有事,我得走了,南桥这两天放假,让他把孩子接走吧,正好孩子刚才一直说想去哥哥家。这样,你能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那怎么好意思,南桥还要学习呢。”我婉言拒绝道。
  “我记得我好像告诉过你吧,我家南桥已经被保送大学了,就等着明年九月份去大学报名报道了。我没说过么?”虹姐懵然地盯着我问道。
  我恍惚地点了点头,但我实在想不起虹姐是什么时候对我说过这件事了。
  “他自己就是一个孩子,怎么能老麻烦他帮忙带孩子呢?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就让孩子在家吧,下午我带她去附近的一家室内儿童乐园玩。”我再次婉言拒绝。
  “你没事了吗?烧退了吗?”虹姐随即抬手摸了摸我的脑门,激动道,“嘿,你真退烧了,你既然没事,那直接跟我一起回店里吧,今天周末,店里快忙不过来了。”
  我想,这才是虹姐特意带着儿子找到我家的目的吧。她想让我回去“上钟”。
  经过她的这一番努力,总算达到目的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我已经退无可退了。
  我与虹姐四目相对,她好像看出了我的几分挣扎,她好像知道我看出了她的心机,她好像看出来我已经不可能拒绝她了。
  是啊,她来到这里,又是让儿子做饭,又是给我送古董级别的礼物加护身符,最后还让我自己说出口,说我没事了,可以出门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默自在心底感叹,她果然是个“老江湖”。
  “丁老师,就让小星雅跟我回家吧,正好她也想小菲菲了。”南桥看了看臂弯里的孩子,真诚地望着我回道。
  这是南桥第一次叫我女儿的名字,听起来却格外顺口亲切,好似他们一直就挺熟。
  更让我惊诧的是,刚刚在厨房里,我明明已经告诉南桥了,我已经不是补课老师,我只是一个洗脚工,可他此刻仍旧尊称我一声丁老师。
  他在心底,好似从未轻看过我。
  我犹豫着,看着南桥温暖而平静的眼神,心里已经预感到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可控的事情。
  “我儿子喜欢星雅,你就让他带着孩子玩儿去吧,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人家已经成年了。你把孩子给他练练手,以后他结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在带孩子这件事上,他也算是有经验的人了。”虹姐一旁打趣笑道。
  我不敢多看南桥,因为我已经感应到了自己心底深处,那颗开始萌动的“贼心”。
  我深知这很可怕。人的心里一旦产生了恐惧,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躲避。
  “这两天还是让我多陪陪孩子吧。最近总是忙,陪孩子的时间太少了。”我再次拒绝了虹姐。
  “我不,妈妈,我就要去哥哥家,我要去看小菲菲。”我女儿星雅噘着嘴很是不高兴地看着我,高声说道。
  这……
  “就让她跟南桥回家玩儿去吧。你看你把孩子气的,都快哭了。”虹姐顺势拉拢我女儿,和她一起“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呜呜呜!我就要去哥哥家,就要去。”这下完了,我女儿彻底开始撒泼耍赖了。
  我看着在南桥怀里耍赖的女儿,眼神又匆匆与南桥的眼神碰撞了一下,他那样沉静而真挚,浑身有一种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
  我转而看向虹姐,低声说:“那好吧,那又要麻烦你们了。”
  “哎呀,不麻烦,不麻烦,谁让我们这么有缘分呢。孩子们在一起还投缘,相互欢喜得很。”虹姐笑着回道,并催促道,“那你赶紧去换衣服吧,我们得走了。”
  虹姐让南桥带着我女儿打车回家去了。而她则开车带着我匆匆忙忙来到了足浴店。
  领班的王姐坐在前台,见我同虹姐一起进门了,遂站起身来,对我低声招呼道:
  “尘一,你总算来了。今天有个你的‘点钟’,有位顾客点名要你去给他洗脚,我说你一时间可能到不了店,他说他可以等你。他现在已经在19号房间等了你两个小时了。”
  “还是尘一有本事啊,这才来几天啊,就有客人给‘点钟’了。”虹姐笑着高声说道,她看王姐时,眼神里满是戏份。
  想着王姐在微信上和我吵架的架势,这会儿在虹姐跟前对我客客气气的模样,再又看着他们二人“眉来眼去”的作态。
  我只觉得累。
  我从来没有幻想过要虹姐把我当成“亲信”,她到底有怎样的心机,这也并不是我所在意的。
  人性是复杂的,我何苦执着于探求谁的一颗真心。我自己又有多少真心给予谁呢。
  我换上工服,将脖子上的匕首吊坠刻意塞进了脖领底下。
  来到19号房间门外。按规矩进门前先敲门。
  “请进。”门内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我推门而入,一眼便认出了他。
  “朱先生,你好。”我走进房间,看见他坐在窗户边,闲淡地举着高脚杯喝着红酒。
  而桌旁的酒瓶子里的红酒只剩半瓶了,看来他似乎是为了等我,已经自斟自饮喝了半瓶酒。
  之所以一直记得这位朱先生,是因为他是我第一次“上钟”服务的顾客。
  “几日不见,你消瘦了不少。”朱先生放下手中的高脚杯,站起身来,看着我温声说道。
  我省去了寒暄客套,开门见山问道:“听领班的大姐说你在这里等我很久了,我猜,你如此执着等我来,不应该只是为了让我给你洗脚吧,毕竟你第一次就看出来,我是个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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