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浴店女工异闻录

  30.
  “能看出你是新人,说明我经常来这样的场所消费。你说得没错,我这次来找你,不是只是为了洗脚。”朱先生淡漠地说着,说完,他走到懒人沙发旁坐下,示意我可以开始给他洗脚了。
  我准备好洗脚按脚的工具,蹲在朱先生脚边,给他脱鞋、袜,将他的双脚轻拿起,放进热水里,埋头开始给他洗脚。
  虽然心里好奇朱先生此次特意“点钟”的意图是什么,但我并未着急问他。因为我不在乎。
  房间里陷入了一段沉寂。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呢?”朱先生按捺不住又开始问话了。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我。”我抬眼扫了一眼朱先生的脸,继续低头淡漠地给他按着脚。
  “你应该很讨厌这份工作。”朱先生轻声说道。
  “没有人天生爱给别人洗脚,先生,你有什么事直说就好。”我头也都不抬一下,冷声回道。
  “如果我给你一笔钱,让你做我孩子的保姆,以后你每天在家帮我照顾孩子,再也不用为了挣钱抛头露面。你愿意吗?”朱先生平静地问道,语气听起来像是面试官。
  我沉默着,继续专心地用我所学的手法,给朱先生按着脚。
  片刻后,我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着朱先生回道:“先生,你还没有告诉我薪资待遇、福利待遇以及工作具体内容和工作时间、工作地点。”
  “月薪三万,住家保姆,每天给一岁大的孩子做两顿辅食,照顾孩子,打扫两百米平层的卫生,工作地点在广州。”朱先生快速回道。
  “除了孩子家里还有哪些成员?”我轻声问道。
  “还有我。我每次回家,你都给我洗脚按摩。家里有监控,没有我的批准,你不可以离开,你必须……”朱先生看着我补充道。
  “我不愿意。”还未等到朱先生把他的“招聘要求”说完,我已经直接开口拒绝了。
  朱先生眉头一皱,诧异地问:“为什么?那样的工作不比你现在的工作强多少倍吗?”
  我白了一眼自以为是的朱先生,冷声回道:“没有自由,毋宁死。我帮你看孩子,我的孩子怎么办?”
  “你在这里给人洗脚按摩,就有自由吗?这里每天来往的牛鬼蛇神,你能应付得过来吗?你跟我走,我只要服务好我一个人就行。你的孩子,你可以送给你妈妈帮忙照顾,每个月给她钱就行。”朱先生有些激动地盯着我追问道。
  他可能觉得我一定会答应他,见我如此反应,他才会这般震惊失望。但是他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妈妈根本不要我的孩子,曾经和孩子一起生活过两天,就控制不住打骂我的孩子。
  可我并不想在顾客面前“控诉”自己的母亲。
  “帮你看孩子责任太大了,光这一点我都未必做得好。每天给你洗脚,光洗脚的工钱,一个月你得省不少钱吧。你是生意人吗?这么会算账。谢谢先生这么认可我,不过这份工作,我真的不能胜任。”我眼神冷戾,语气淡漠,对朱先生回道。
  “至少跟着我,你能免遭很多白眼和委屈啊。”朱先生还在试图说服我。
  “先生用我,心情好的时候,能给我点尊严和好脸色,心情若不好,可能我就是你家里发泄情绪的‘道具人’。”我冷静地回道, 不再看朱先生的脸,继续敬职敬业地给他做着脚底按摩。
  “就算是做我一个人的‘道具人’,那也比在这里伺候一堆男人洗脚要清静得多吧?”朱先生不依不饶想问到底,他就是想不通,觉得我怎么可能拒绝他。
  为了让朱先生死心,我不想再对他说这些他认为不是理由的真理由了。
  我编了一个理由,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冷漠地回道:“你知道吗,朱先生?我这几天的工钱已经超过了你的月薪三万了。我胃口很大的,你根本喂不饱我。”
  朱先生高傲的脸一下子变得多了几分失落,他呆坐在那里,低声叹道:“这才是你拒绝我的真正原因吧。”
  我看着他失望至极的眼神,不再做任何回应。
  “到钟”以后,我按照流程,给朱先生擦干净双脚,并站起身,半鞠躬说道:“谢谢朱先生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朱先生穿上鞋袜,深深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间。
  等我用消毒液清洗完双手,来到前台时,虹姐告诉我,说刚才那位朱先生把以前充进会员卡里的钱都退出来了,并注销了他的贵宾会员卡。
  “真能耐,这么好的顾客,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注销了会员卡,还是最尊贵的贵宾卡。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来咯。”一旁的领班王姐翻着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
  虹姐眨了眨眼,将手搭在我肩膀上,悄声问:“怎么了呢?我记得他是你的第一个客人。今天特意‘点钟’要你服务,你们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他要我跟他去广州,说一个月给我三万。我说钱太少了,我不去。就这样,他就不高兴了。”我言简意赅地回道,说话时故意提高了嗓门。
  “哈哈,原来如此,那他是太小看你了。你怎么可能答应他呢!”虹姐听完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只留得一旁正准备看我笑话的王姐独自尴尬得整张脸都僵硬了。
  看虹姐笑得这么欢实,我就知道,在她心里,我比刚才损失掉的贵宾会员重要得多。
  王姐也真真切切感受到我的重要性,对我的态度变得越来越毕恭毕敬。
  “加回微信吧,等你下班之前,我得给你转账,把今天你‘上钟’的工钱给你。”王姐找了一个我不太能拒绝的理由,主动加回了我的微信。
  在前台没休息几分钟,我又被安排去“上钟”了。
  这次的顾客是个女人,她身材矮小,穿着一身黑色的工装,戴着银色金属框眼镜,一头干练的短发,素面朝天。
  我给她洗脚的过程中,她一直半躺着在打电话。
  “这个项目找到企业对接了,就是投标前我们一起去吃过饭的那家公司,那家公司的秘书很漂亮,跟你喝了几杯酒,你还记得不?”
  至于电话那头说什么,我这边听不见。
  也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对她说了什么,她突然大笑起来,回道:“是吧,那个小姑娘不错吧,这回你是吃到好货了吧,你就说我安排得到位不到位吧。哈哈哈……”
  那边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啊?刘局,不是吧?你吃点野味就吃嘛。怎么想把‘野味’变成家养的呢?这不太好行吧?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好……好吧,我想办法。”
  这位女顾客面露难色,却仍旧卑躬地对电话那头的人回道:“想办法,想办法,我一定想办法。啊?我在哪里?我在足浴店洗脚啊。你要不要来嘛,我开起房间等你。”
  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
  女顾客忙回道:“好,你过来玩嘛,我给你安排漂亮年轻的技师。你想怎么玩都行。”
  31.
  挂掉电话后,女顾客用脚勾了勾我的手,用影视剧里红楼老鸨子的语气对我命道:“小妹,把头抬起来给我看一下。”
  我很讨厌这种被人当“牲口”一样挑选的感觉。但是为了能够顺利“到钟”,我还是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地把头抬了起来。
  “笑一个给姐看看。”她一副居高临下的作派,对我命道。
  我就是笑不出来。
  “给你。给我笑。”女顾客顺势从她的包了抽出一沓钱塞进了我怀里。
  我用手按住了胸前的一沓钞票,担心它们掉进了身下的洗脚水里。
  看在钱的面子上,我给她笑了一个。
  “不就是钱的事儿吗?入这一行了,你还装什么清高呢。”女顾客鄙夷地讽刺道。
  我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不就是给她笑一个吗?有多难呢。
  “谢谢姐。”我把钱塞进了衣服口袋里,对着她笑着回道,转而继续低头卖力地给她按着双脚。
  “一会儿我的一位朋友过来,你如果能把他伺候舒服了,我给你五千。”这位女顾客开始提条件了。
  “除了给你那位朋友洗脚,除了陪笑,没有别的要求了吧?”我明知故问,开门见山。
  女顾客坏笑着说:“还在给我装呢?你觉得就你的笑和你洗脚的这点本事,能值五千吗?你再这样装下去,容易挨骂,你晓得不?”
  看着女顾客笑里藏刀的样子,我冷静思索了片刻。我知道就算我出言不逊,她也不敢动手打我,就算打我吧,以她的身板子,她也多半不是我的对手。
  但是我是出来给人打工的,总不能老给老板添麻烦,总是把顾客惹急眼了,气走了店里面的各路财神,那我岂不是太不敬业了。
  我尽量挤出看起来足够真诚的笑,对她轻声说道:“姐,我都生过孩子了,哪能和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比呢?你让我这样货色去伺候你的那位朋友,你不怕他挑理吗?要不,等我给你洗完脚了,我去外面打听打听去,有没有年轻漂亮的小丫头,愿意来给你朋友洗脚……”
  “算你会来事儿,好好给我按摩脚,一会儿你‘下钟’了去给我找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来,你这样的货色,我确实担心刘局未必能喜欢。”女顾客趾高气昂地回道。
  “好,好。”我忙低声应道。
  想着终于算是暂时应付过去了,我只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至此,我好像找到了应对这类情况的一点变通之法。
  顺利“下钟”以后,我把这个顾客的“附加要求”一一如实告知给领班的王姐。
  王姐听完以后,眉头一挑,诡笑着回道:“这点要求,自然要满足她的。以后遇见这种你处理不了的问题,交给姐我就是了,我保证把客户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虹姐呢?”我在前台找不到虹姐的身影,于是对王姐问道。
  “她亲自开车去接一位重要的客人去了。你还能继续去‘上钟’吗?我这里还有顾客排着队呢。”王姐看着我询问道。
  打工挣钱嘛,谁会嫌钱挣得太多呢。想想自己的处境,好像也只有挣足够多的钱,才能给我带来安全感。
  虽然知道王姐这个人并非善类,但我又岂是好欺负的。若我总是躲躲闪闪,只会让人觉得我软弱,越发会变本加厉对我使坏了。
  我爽快应道:“去啊,当然去啊,我来这里,就是来挣钱的。只要有活儿干,王姐不用跟我客气。”
  王姐勾起嘴角笑道:“那你现在就去17号房间吧,那里有个客人刚到。”
  我看了一眼王姐的笑,由于心理作用,我总觉得她的笑不怀好意。
  意外的是,17号房间的顾客是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二十岁出头的姑娘。
  我给她洗脚的时候,她一直很安静地在刷着手机。
  这样的工钱,挣得太安逸了。我埋头干这活儿,只在心底暗自庆幸,今天前面两位顾客,都不好伺候,想不到这第三个顾客,这么让人省心。
  离“到钟”不到半个小时的时候,这位姑娘突然放下手机,对我问道:“姐,你们这一行挣钱是不是特别容易?”
  我一时犯难,心里嘀咕:难不成又遇到一个刻意来找茬的主了?这王姐怎么尽给我挑这样的刺儿头?气人。
  我抬头看着这位姑娘,低声说:“吃这碗饭不容易的,很苦的。是能挣到钱,但是也要付出常人所不能付出的代价。”
  姑娘将双脚抬出了水面,自己给自己擦脚,穿上鞋袜,然后坐在那里,含着泪看着我低声说:“我妈妈以前就是你们的同行。她靠着给人洗脚按摩,把我养大,供我上大学。”
  此刻我才在心底长舒一口气,原来不是来找麻烦的。
  我站起身来,看着这位年轻的姑娘,轻声说:“那你妈妈一定很爱你。”
  “是的。直到她去世,我都不知道她的工作是足疗店的女工,她一直骗我,她在一家大公司做保洁,说工作很轻松,老板对她很好,所以给的工钱也多。”姑娘满眼含泪,轻声哽咽道。
  其实我想对她说:她妈妈可能是不想让她觉得丢人……毕竟我们这一行,在外人眼里就是不干净。
  但看姑娘情绪低落,于是我将嘴边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只简单地安抚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她已经去世一年了,可我从来没有梦见过她。我好想她。今天是我第一次来足浴店洗脚,我只是想来看看,妈妈以前是怎样工作的,怎样靠着一双手,挣钱将我养大。”姑娘低声说着,泪水从眼眶中涌出。
  我继续安慰道:“哦,你不能梦见她,说明她已经去了极乐世界,你不要再沉溺在悲伤里,你要好好生活,这样她在天上,也会为你感到欣慰。”
  “你实话告诉我,你们这一行,还有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吗?要不然,如果只是单单地像你今天这样,给人洗脚按摩,为什么我妈妈到死都要瞒着我。”姑娘不依不饶,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无奈地看着她劝道:“姑娘,你这么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问得那么清楚,有什么意义吗?你妈妈都不在人世了。你也应该放下悲伤,带着妈妈给你的爱,走向灿烂的人生。”
  姑娘忽然站起身拉住我的手,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我,低声抽泣道:“姐,我妈妈不是正常死亡的,她是在足浴店上班,得了病,也不告诉我,自己硬撑到最后,死在了足浴店里面的。今天是她的忌日,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32.
  我怔怔地看着这位姑娘,她抓着我的手,虽然她看起了是柔弱无力的,可她抓我手时,却是格外用力,她好似格外信任我,觉得我就一定能帮她。
  我盯着姑娘哭红的双眼,低声问:“你妈妈,她以前是不是就在这家足浴店上班?”
  姑娘一边点头,一边默然落泪。
  我脑海里全是这些年在这家足浴店里,所遭遇的那些诡异经历。
  想到师父,想到虹姐,还有领班的王姐,他们没有谁是简单的人物,但想到了南桥,还有我女儿,我决定把这位姑娘打发走。
  人死不能复生,我不想惹麻烦。而查明死亡真相的事,是警察的工作,我就是一个洗脚工,我没有那个能力。
  我思虑了片刻,总得设法说出一番话来,让这姑娘彻底信服,打消给她妈妈查死亡原因的念头。
  “是你妈妈病死在足浴店里,是警察告诉你这个结果的吗?”
  “是的,当时还有尸检报告,说是积劳成疾导致的肾衰竭,没有及时就医,病死在了她工作的地方。”
  “那就是了。警察不能骗你。我们这一行有时候忙起来,都是通宵上班的,夜班的工钱还高。如果不好好保养身体,一味地透支生命去挣钱,是很容易积劳成疾导致过劳死的。”
  “是吗?可为什么还没有等到我见我妈妈最后一面,他们就把我妈妈的尸体火化了呢?”
  我承认我很心虚,我承认我撒谎的时候心慌得不行。
  但我还是强作镇静,看着这个一脸泪水的年轻姑娘轻声说:“警察的工作很忙的,有时候细节上有所疏忽,我们要理解。你要相信,他们一定是会秉公执法。另外,如果你妈妈的死有蹊跷,那她去世一年了,怎么也不托梦告诉你呢……”
  姑娘放开了我的手,无声地哭泣着,好似被我说服了。
  我紧张地看着她,好怕她继续纠缠我,因为我是一个立场不坚定还容易心软的人。
  “快走吧,以后再不要来了……”我默然看着她年轻的脸,一遍遍在心底祈求道。
  “姐,你有孩子吗?”她还是在落泪,边哭边看着我问道。
  虽然一时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问我,但是我心里就是格外慌张。因为她不断地发问,说明她还没有放下这件事,她还想问出点什么来。
  “我有孩子。”我简洁地回道。
  “那……我打个比方。如果有一天你不幸遇害死亡,你会托梦告诉你的女儿,说你是被害死的吗?你希望你女儿活在查明真相和复仇的痛苦里吗?”姑娘盯着我的双眼紧紧逼问道。
  我被问得愣住了,因为我觉得她分析得相当有道理。但我却要想办法说出一套说辞,推翻她的质疑。
  “你是不是悬疑小说看多了,有被害妄想症吗?我都说了,我们这一行,为了挣钱,过劳死太常见了。还有,你觉得你打这个比方,礼貌吗?我年纪轻轻,女儿才上幼儿园,你却好似在咒我死,你知道吗?我好心开导你,你却这样和我说话。你妈妈就是这样教你做人的吗?”
  我没有理由却气焰嚣张。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姑娘被我这番说辞惹得捂嘴痛哭起来。
  她还是年轻,总归不是我的对手。
  可是看着她这副模样,我真的很心疼,也很无奈。我甚至都不敢对她妈妈的死亡做过多的猜想。
  我希望这位姑娘用一颗阳光的心去展望她的未来。我想至少在这一点上,姑娘的妈妈应该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
  我看了看时间,快到晚上八点钟了,我也快“到钟”了。
  “时间不早了,最近外面不怎么太平。你个女孩,早点回家去吧。我想你妈妈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健康快乐地生活。”我看着姑娘痛苦的模样,轻声安慰道。
  “好吧,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姑娘啜泣着抱了抱我。
  她这一拥抱,顿时让我满心全是愧疚。可我还是坚持着沉默。
  我只希望我眼下的沉默,能最终让她对妈妈的死释怀,能真正解脱。
  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很多时候真相并不重要,能活着就是万幸。
  姑娘擦干了眼泪,走出了房间,我把房间里的陈列摆设恢复原样,端着木盆来到卫生间倒掉盆里的洗脚水。
  就在我把洗脚盆放回洗漱台底下的储物柜,站起身一瞬间,我看见了洗漱台上镜子里闪过一个人影。
  我慌地呆在原地,盯着镜子看去。
  一开始我只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我都不敢眨一下眼睛。
  凝神定睛一刹那,我在镜中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鬼影,她就站在我身后,她穿着和我身上的款式几乎一样的工服,用一双满是怨愤的眼睛盯着我。
  本来很怕,可想了想,自己这个时候如果怂了,这只鬼魂指不定要怎么吓唬我。
  我有师父送我的匕首护身,我不能怕她。
  我壮了壮胆,但是我还是不敢回头去看她,只是盯着镜子里的鬼影问:“你是不是刚才那位姑娘的妈妈?她是今天是你的祭日。可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雠,你跑出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还挺聪明,这就猜到我是谁了……你不用慌,我来找你,只是想和你说声谢谢。谢谢你安抚我女儿的情绪,谢谢你将她劝回家。”女鬼阴森的声音在浴室里面响起。
  我看着镜子里女鬼的面容,发现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她张嘴说话时,嘴里的牙都碎了,满嘴都是血,她边说话时,鲜血就边从她嘴里流出来。
  我听着这番鬼话,又观察着她的鬼脸,她的眼底分明就是有怨气的。
  我根本就不相信她的鬼话。
  我警觉地用手按在脖子上佩戴的玲珑匕首刀柄背包,一边转身朝浴室门外走去,一边冷声对女鬼回道:“你的谢意我已经收到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只觉背后一股阴风紧追着我来到浴室外面,一道鬼影猛地追到了我前面,将我挡在了房间的门口处。
  “怎么挡我去路?有这么感谢恩人的吗?”
  我捂住了胸前的匕首刀柄,手指按在刀柄底部的“机关”上,随时准备让匕首“变身”,我好用它来弑杀这来者不善的拦路鬼。
  女鬼发出可怖的嚎叫声,并朝着我张开血盆大嘴,对我凶戾地说:“我要你帮我报仇。”
  她与我几乎是面对面,脚尖顶脚尖,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一个鬼魂对着我嘶吼,我的心确实慌得在打颤。
  她强大的怨气吓得我双腿发软,如果不是想到自己有匕首护身,我可能要被她吓破胆……
  33.
  “给我让开。”我直接按动了匕首的开关,手握刀柄,用刀尖对着女鬼,很不耐烦地催道。
  “同是可怜人,你也有孩子,你为什么不肯帮我报仇?”女鬼阴森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房间里的灯泡被她的鬼叫声震得频频发出电流声。
  但是她的怨气不够重,并不能将房间的灯给震熄掉。
  我不想惹麻烦,只生存这件事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体力和心力。我不敢直视眼前女鬼可怖的面容,直硬着头皮高声劝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劝你放下仇恨,早登极乐。”
  “你不帮我报仇,小心我阴魂不散一直缠着你,我还会缠着你的孩子。”女鬼展开双臂挡着我,不让我出门,竟然还拿我女儿的安危来威胁我。
  这个时候,我突然不恐惧了,我开始愤怒。我想试试我脖子上挂着的这把会“变身”的匕首,到底有多大威力,能不能杀鬼……
  人威胁我,鬼也想威胁我,我是包子吗?谁见我都能捏我一下?
  “给我起开!”我拿出匕首,将刀尖追准女鬼的胸口,愤懑地扎了下去。
  瞬间,整个房间里响起一阵女鬼痛苦的嘶吼声,紧接着眼前的鬼影瞬间化成了一团灰黑色的寒雾。
  寒雾尽散时,房间里恢复了平静。
  “果然是宝物,这么好用。”我将匕首放衣物上蹭了蹭,再次按了按匕首刀柄处的开关,将它变回成一颗吊坠,继续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迈着轻松的步伐来到前台,却发现刚才那个姑娘她并未离开。
  看着这位姑娘心神不宁地坐在前台边的沙发上,我也开始心慌意乱了。
  “你,你怎么还没走呢?”我走上前,看着脸色阴郁的姑娘,心虚地问道。
  “我走了的,刚刚又来了。”姑娘一脸困惑,望着我回道。
  “怎么了呢?”我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对姑娘询问道。
  “就在刚刚,我听见了我妈妈的哭声,就一瞬间,我好像听见她的惨叫声。所以,我又进来了。我在想,我妈妈的魂魄是不是还在这里。”姑娘边哭丧着脸说着,边怯怯地望着我。
  我倒吸一口凉气,我怎么能告诉她:刚刚我一不高兴把你妈妈的魂魄一刀斩杀了呢……
  我强作淡漠,低声对姑娘回道:“这世间哪里有鬼魂,你看你,就是悬疑小说看多了吧。没事多出去看看风景,多学习学习,好好生活。别天天幻想着妈妈是被害死的,幻想着妈妈的鬼魂能来找你,行不行?”
  “那刚刚我明明就……”姑娘一脸不可思议且又惶恐的模样。
  从她的表情我能看出,她听见她妈妈惨叫以后,更多的是恐慌,而非想念。
  哪怕是她日思夜想的妈妈,变成鬼了,满身戾气地哭喊惨叫,也一样会吓着她。
  我看着她无奈劝道:“那是你太想妈妈了,太伤心了,精神恍惚,产生幻觉了。这世上没有鬼。你快回家吧,以后晚上一个人别瞎跑。”
  “嗯,那我回去了。打扰你了,姐姐。”姑娘哽咽着轻声说道,说完便起身起来了。
  看着姑娘离去的背影,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愧疚。
  “嘿,想什么呢?都想出神了。”虹姐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身后,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吓得我一激灵。
  “哈哈哈!瞧你吓得……没吓尿吧?”虹姐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我惊魂未定,看着虹姐严肃地说:“你,你以后不要不声不响出现在我背后拍我的肩膀,人吓人,吓死人。”
  “都八点多了,我们大家都吃完晚饭了。我想问的是,你已经连着‘上钟’三次了,你不累吗?我给你带来了晚饭,放在我的休息室里了,你要不趁热去吃一口?”虹姐忍着笑,看着我温声关心道。
  “饿啊,我太饿了。”我转身朝虹姐休息室的方向大步走去。
  我来到虹姐的休息室里,打开了保温袋里的盒饭,发现里面竟有三菜一汤。
  我毫不客气地吃菜喝汤,吃饱饭以后,我给南桥发微信,询问女儿在他那里是否听话,是否有乖乖吃饭。
  我刚发出微信没多久,南桥就给我打来了微信视频。
  我接通了视频,看见视频里的女儿趴在沙发上,挥着小羽毛,逗着趴在沙发垫上的小奶猫。
  画面极度舒适和惬意,让我羡慕不已。我想做画面里的那只猫,或者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但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痴心妄想。
  “宝贝,想妈妈了吗?妈妈一会儿就来接你回家好不好?”我看着视频里的孩子笑着问道。
  “妈妈,我还不想回家。我想在哥哥家陪小菲菲。”孩子扭头看了看南桥的手机,转而继续逗着小奶猫,一副对我爱答不理的样子。
  “丁老师,别太辛苦了。星雅很乖的,在我家待得挺开心的,你不用担心她。”南桥对着手机镜头对我温声说道。
  我看着视频里南桥的脸,莫名地想多看几眼,又惶恐地想避开手机,好怕有人察觉到我在盯着一个大男孩看。
  我匆匆结束了视频对话。
  这个时候,我已经很想孩子了,好想去接孩子回家。
  我吃饱饭,刚走出虹姐的休息室,准备去更衣室里换下工服。
  “有个大单,在14号房间,你去么?”可刚出门就被虹姐堵在了门口,她朝我抛着魅惑的眼神,眼神里全是“暗语”。
  我明白虹姐眼神的意思,14号房间的顾客,可都是鬼魂,虽然去那里“上钟”,能挣到好几倍的工钱,但是我真的十分抵触被鬼魂上身这件事。
  我疲倦地看着虹姐,轻声拒绝道:“不去了,今天太累,我想去接孩子回家。”
  虹姐好似料到了我会拒绝,于是对着举起手,亮出她漂亮的五根手指,低声说:“五千,怎么样?你去不去?”
  我有些动摇了。但是身体上确实感觉好似累透支了,我已经连续6个小时给人洗脚了,刚才还和一只鬼魂周旋了一阵。
  这会儿属实是身心疲惫,我就想去接孩子回家,好好睡一觉。可这么多钱呢,我以前挣补课费,如果想挣五千块钱,差不多得上二三十节课才行。
  我犹豫地眨了眨眼。
  “去吧,你不去,没人能去了,我刚做完手术,还不能去14号房间‘上钟’,不然我自己就去了。”虹姐撒娇一般扭着身子,轻轻推了推我的胳膊。
  关于这个故事,确实是有我自己的一些亲身经历,至于哪些是真实的经历,哪些是杜撰的经历,我就不一一点明了,倒是你们,你们猜猜看,哪些是我的真实的经历,哪些又是我杜撰的情节。至于我为什么会选择在到论坛连载这个故事,原因很简单,我很爱天涯这个地方,尤其爱鬼话。十几年前,我刚写作的时候,就是在天涯,这里是梦开始的地方,我回到这里写作,就像是漂泊他乡的游子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怡然又自得其乐。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