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看见师父坐在茶几旁,茶壶里翻腾的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我的手机就在我的胳膊底下,我坐起身来,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时间已经过去了48小时。手机锁屏上有好几条微信未读消息。
我坐起身来,只觉神清气爽,感觉自己不像是被鬼上身后日行千里,奔波劳累了一番,而真的像是彻底放松地大睡了一觉。
那一刻我便觉得,师父不同于一般的鬼魂。也难怪虹姐要尊称他一个鬼魂为师父。
一边打开手机密码点开微信读着未读消息,一边对师父问道:“衣冠冢的事办妥了吗?虹姐醒过来了吗?”
此时微信上的消息都是虹姐的儿子南桥发给我的。
南桥发给我的都是两天以来孩子吃饭和玩耍以及睡觉的照片,还有孩子和小猫的合影。
“谢谢你,南桥。”我赶紧打字回复道。
“阿虹已经醒了,她已经被转到了普通病房,脑出血已经通过手术清理干净,留院观察几日就能出院。”师父温声回道。
“这么说,虹姐就真的能延寿了?”我下床穿鞋,低头才注意到自己的雪地靴已经脱底了。
“我借你的身体日行千里,到了阿虹老家,给她做了衣冠冢,但是中途遇到一点波折。”师父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忧虑。
我拖着鞋面和鞋底几乎要彻底分家的雪地靴,走到师父跟前追问道:“那到底是办妥了还是没有呢?”
“目前是办妥了,以后会不会有变数,都不好说。”师父低眼看着我的脚,轻轻皱了皱眉,继续说,“一会儿我让阿虹给你转钱买双新鞋。”
“不用。我的鞋不值钱。”我拒绝道。
想到虹姐终于渡过了这一劫,我也安心舒心多了。
“我得去接孩子了,然后回家去换双鞋,再去医院探望虹姐。”
“阿虹给她儿子打过电话了,知道你把女儿送到她家里去了。虽然我没有告诉她你这两天去做什么事了,但是她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虹姐聪慧,被她猜到,一点也不奇怪。”我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衣裤,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我得赶紧回家洗头洗澡换衣服。
“师父你这两天是借我的身体去要饭了吗?”我看着师父正襟危坐的模样,冷声问道。
师父的眼底闪过一丝凌乱,一本正经看着我严声问道:“我如果借你的身体去洗头洗澡换衣服了,把你从头到脚弄得香喷喷的,你愿意吗?
“不愿意。”我送给师父一个白眼,转身拖着自己脚上“开口”的雪地靴,逃也似的,离开了14号房间。
我一身狼狈来到了南桥家门外,隔着门就听见女儿在客厅玩耍发出的笑声。
敲门后,南桥给我开门了。我来之前就给他打过电话,让他帮忙把孩子的东西收拾好,我身上脏,就不进门了。
可是南桥开门看见我时,还是被我狼狈不堪的样子惊着了。
“丁老师,你这是刚从医院回来?”他疑惑地看着我问道。
“嗯。”我心虚地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看着屋子里还在逗猫的孩子喊道,“宝贝,妈妈来了,跟妈妈回家吧。”
孩子抬头看向我,并没有表现出惊喜的样子,而是一脸不情愿,嘟着小嘴说:“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哥哥家,我要和小猫咪在一起。”
这是我的孩子第一次拒绝和我一起回家,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挫败感。
我之前一直以为我是她的全世界。而她真的是我生活的动力。
她说她不跟我回家的那一刻,我的心一瞬间就布满了忧伤。
我一下就湿了眼眶,忍着泪笑着蹲在门口,张开双臂对孩子说:“跟妈妈回家吧,宝贝,妈妈好想你,让妈妈抱抱你好吗?”
孩子低头看了看小猫咪,转而站起身来,一路小跑奔进了我的怀里。
我抱起孩子,在南桥的帮助下,在门口处给孩子穿上了外套和棉靴,临别前反复地给南桥道谢。
孩子对南桥和小猫咪依依不舍,甚至在我怀里憋出了眼泪。
“哥哥,我想小菲菲的时候可不可以让妈妈给你打视频电话?”孩子看着南桥奶声奶气问道。
“当然可以呀。”南桥温暖地冲孩子笑道,“欢迎你随时来哥哥家陪小菲菲玩。”
“好,哥哥再见,小菲菲再见。”孩子在我怀里对着南桥和小猫咪挥手道别。
回到家以后,南桥发微信告诉我说,小菲菲是我女儿给小猫咪取的名字,以后他的猫就叫小菲菲。
此刻,我对这个大男孩的好感又提升了好几倍。
我和孩子洗完澡吹干头发以后,发现家里冰箱没有什么食材了,我简单地煮了包速冻饺子。
孩子说还是哥哥做的饭好吃。
中午时分我带着孩子买了果篮,来到医院病房探望虹姐。南桥也在。
孩子一进病房看见她的虹姨头上包着纱布,遂上前安慰:“虹姨,我的头也破过,也包过纱布,妈妈给我吹一吹我就不疼了,就好了,我给你吹一吹。”
说完,孩子踮起脚,给躺在病床上的虹姨吹了吹脑门。
虹姐被天真的小孩逗得哈哈大笑。
“哥哥,小菲菲一个人在家不会害怕吗?”孩子走到一脸暖笑的南桥身前,很严肃地问道。
这一声问候,带着些许嗔怪的意味。孩子觉得小猫咪和她一样,害怕孤独,害怕独处。
南桥尴尬地笑着,正苦恼该如何应对我女儿的发难。
“一会儿我就让哥哥回家去陪小菲菲好不好?”虹姐忍俊不禁,对我女儿轻声回道。
“嗯,那就对了,你们不可以把小猫咪一个人留在家里,她会很不开心。”孩子小嘴嘟囔着,一脸认真模样。
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一件往事。那时候刚来到这座北方的城市,早晨我趁孩子睡觉的工夫出门去菜市场买菜,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刚租的房子里待了近半个小时。
回到家时,看见孩子坐在客厅的地上哇哇大哭,身下尿湿了一片。看见我回来了,她哭得更大声了,她怪我扔下她一个人,以为我不要她了。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
今天看见她关心小猫咪的事情,才恍然大悟,孩子不是记性不好,记不清过去的事情,孩子只是太爱我们,所以才不对我们提过去不开心的事情。
“虹姨,我们一会儿就回家吧,我们不住医院好不好,医院晚上会有鬼婆婆,很恐怖的。”孩子扒拉了一下虹姐的手,悄声对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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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好啊,一会儿姨就跟你哥哥回家。”虹姐乐呵呵地应道。
“医院的鬼婆婆长什么样子啊?”南桥好奇地看着我女儿问道。
“长长的头发都飞起来了,脸上好多好多的褶子,眼睛都是白的,没有眼珠子的,嘴张好大好大,嘴里没有牙,有很黑很黑的洞,洞里有很奇怪的叫声,呜呼!呜呼!这样叫的……”孩子绘声绘色给南桥描述着,说着还学起了鬼叫。
南桥一脸凝重,看着孩子用手比划着,用面部表情模仿着,用声音模拟着,她所看见的那位鬼婆婆。
虹姐注意到了她儿子的面部表情,于是有意高声笑道:“哈哈哈,这孩子可真逗人,说得跟真的似的……”
“姨,我说的就是真的。”我女儿一听虹姨笑话她,气得撅嘴强调道,“妈妈也看见鬼婆婆了,妈妈还跟鬼婆婆说话了,是妈妈把鬼婆婆骂走的。”
“是不是啊,妈妈?”孩子用求证的眼神望着我问道。
我看出虹姐并不希望儿子接触鬼神论,于是迟疑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我的女儿。
“宝贝你过来,咱们来给小菲菲挑选几件玩具好不好?”虹姐打开手机里的购物软件,搜了一些猫咪玩具给孩子看。
“这个好看,这个也好看,还有这个……”就这样,孩子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
接下来就是看着小购物狂和她的虹姨富婆指啥买啥的沉浸式网购画面。
为了不影响虹姐休息,我哄着孩子去吃肯德基,带着她离开了医院。
刚离开医院不久,我就收到了虹姐的支付宝转账,她把我转给他儿子的两千块钱还给我了。
而且她特意用的是支付宝转账,这样我只能被动接受。但我并没有把自己的支付宝账号告诉过虹姐,她有可能是通过我的手机号搜到的。
刚带着孩子吃完她心心念念想吃的肯德基,虹姐给我发来了消息,说她已经到了足浴店,问我有没有空去店里“上钟”。
我把孩子送到了幼儿园,便来到了足浴店。虹姐坐在前台,头上戴着时髦俏皮的咖啡色贝雷帽,她化着妆,整个人看起来。
她用帽子遮住了她动过手术的脑袋,用化妆品遮住了她憔悴的气色,又用妩媚的笑遮住生活的千疮百孔。
“怎么提前就出院了呢?医生同意你提前出院吗?”我忧虑地走到前台旁,望着虹姐问道。
“医生都说了,他给我做的是微创手术,就只是在我脑袋后边儿打了一个洞,洞也补上了,连头发都只给我剃了一小撮。店里面一堆事等着我处理,我自己批准自己出院了。”虹姐强撑着精神头,笑着回道。
傍晚的斜阳照进了店铺里,有一抹光洒在了她的侧脸上,越发衬托出这个女人的温柔妩媚。
我颇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嗔怪地问道:“你这样不听医生的话,自作主张从医院跑回来,你儿子同意吗?师父他,没教训你吗?”
虹姐一边翻着类似账本的东西,一边按着计算器,笑着调侃道:“我那好大儿上学去了,再说了,还轮不到他这个臭小子管我。师父哪有你想的那般在意我,我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到他的鬼影子。”
我想告诉虹姐,是师父跑掉了鞋底才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可我记得,师父他不让我说。
“其实,师父很关心你的。”我看着虹姐忙着算账的模样,轻声回道。
“嗯,我知道。一会儿一点半,在二十一号房间啊,有顾客。你记得去‘上钟’。”虹姐嘴角勾着笑,手指在计算器上飞舞着。
我看了看时间,没剩几分钟就到我“上钟”的时间了,我照例去更衣室换上了工服。
来到二十一号房间门外,我敲了敲门,站在门外听见顾客在房间里打电话。
“妈,我在出差,最快明天中午到家。”门开了,一个三十岁出头的身形微胖的男人,一边打电话一边给我开门。
直到我开始给他脱鞋洗脚,他也没有挂掉电话的意思,他好像不在乎他说的那些秘密,被我一个渺小得如蝼蚁般的洗脚工听去。
“妈,她在月子里,脾气大,你就忍着点吧,她再不济,还是你孙儿的亲妈,她还能喂奶呢,咱不说外面的奶粉有多贵了,那奶粉怎么能跟母乳比呢?”
我一边埋头闷声给这位先生洗着脚,一边听着他和电话那头的“妈妈”聊天。
“是啊,妈,你这么想就对了,你就把她当成你大孙儿的免费奶妈就对了。她脸色不好看,你就不看她呗。你伺候她吃,伺候她喝,不都是指着她能给你的孙儿喂奶吗?你想啊,你跟她吵架,惹她不高兴了,不吃不喝了,你孙儿不就没有奶吃了吗?”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憋闷的,手劲突然变大了,把这位先生的脚底板按得跑出了水面。
“嘶——你咋回事啊?你轻点不行啊?”他不高兴了,对我吼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忙道歉,继续给他的脚做足底按摩。
其实我心里却在对他爆粗口,就恨不得抱起这盆洗脚水,一把全浇向他,让他尝尝他自己的洗脚水的味道。
“儿啊,你在干嘛呢?”电话那头的老阿姨好像听出了什么,高声问着。由于我离这位先生的手机距离近,这几句嚷嚷声,都被我听见了。
“我,我在洗脚。”这位先生心虚地低声回道,他竟也对他母亲实话实说了。
“哦,在按摩啊?你在外面挣钱辛苦,去洗洗脚按按摩,很正常。但是这可不能让你媳妇儿知道啊,她在月子里头,容易胡思乱想。”
“我知道,妈,你小点声说这个,别让她听见了。”这位先生颇有些紧张地对他敬爱的老母亲提醒道。
“她在房间喂奶呢,我在厨房,她听不着的。儿啊,那个,那个,那个你要是憋得难受,在外面找快活的时候,记得做好防护措施啊,我听说外面的女人都不干净呢。”电话那头的老妈子吞吞吐吐的,是为他的好大儿操碎了心。
我憋闷着火气,只觉得手里的这双肥肥厚厚的大脚,真是太臭了。
“妈啊,你可别在家说这些了,万一给她听见了,她得气疯掉,本来我在外面,也没做什么,你这么一说,好像我真做了什么似的。”这位先生心虚地低声对他的老母亲回道。
“你们说什么?!”突然电话那头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语气听起来又惊又怒。
我的这位顾客吓得手都在发抖,想挂掉电话,却又犹犹豫豫不敢直接挂掉电话。
24.
“没说什么啊。”电话那头的老太太在狡辩。
“电话给我,我要跟他视频!”电话那头的年轻女子情绪激动不已。
电话挂断了,改成了微信视频,这位男顾客盯着手机上老婆发来的微信视频邀请,急得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他根本不敢接通视频电话,哪怕他只是在单纯地洗脚按摩,他也不敢让老婆看见这些画面。
或许出于心虚,或许出于对神经敏感的老婆的恐惧。
可他不接视频电话,他老婆岂不是更要多想。可此刻,他盯着手机上反复拨打过来的视频电话,面色阴沉至极,却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位男顾客一脸凝重,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疲惫,闭上眼睛,靠在了靠椅上,双脚无力耷拉在洗脚盆里,任凭我用力或者敷衍着按着他的双脚,他好似没有知觉了一般。
但是他的手始终握着手机,不敢放下。
约莫过去了半个小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喂,妈,你哭什么啊?”
“你媳妇儿骂我了,抱着孩子跑出去了,这么冷的天,她把我还没满月的大孙儿抱出去了,她是要害死我的孙儿……”老太太边哭嚎着边控诉着她儿媳的罪状。
“妈,你快出去把他们找回来啊。”男顾客急得坐起身来。
我以为他要穿鞋了,下意识准备给他擦脚,不聊他对我摆了摆手,竟然示意我继续给他按脚。
“我上哪儿去找她啊,儿啊,你说她脾气怎么那么大。气死我了啊……”老太太在电话那头哭天抢地的。
男顾客拿着手机再次平躺下去,无奈又气恼地对他母亲说:“你不愿意出去找她就算了,天气太冷了,别再把你冻着了。她远嫁过来,在我们这儿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兴许一会儿就抱孩子回来了。”
说完,他烦躁地挂掉了他母亲的电话。
我实在忍不住了。
“你赶紧给她打电话吧,问她在哪里,你去接她。她刚生完孩子不久,兴许是得了产后抑郁症……”我抬眼看着男顾客低声劝道。
男顾客狠狠地对我翻了翻白眼,刻薄地说:“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洗脚工,怎么管不住自己的嘴?还偷听顾客家的电话?”
偷听?他们通话声音那么大,我何需偷听?
我想和他吵一架,但是想一想吵完架又得惹祸上身,还得给虹姐添麻烦,我原本就只是为了挣钱。
“对不起,对不起。”我卑微地低头道歉。
“没事,继续吧。”男顾客鄙夷地瞟了我一眼,让我继续给他按脚。
快要“下钟”的时候,男顾客接到了电话,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他老母亲的哭嚎声。
“儿啊,你媳妇儿抱着孩子跳楼了……我的大孙儿啊,我可怜的孙儿啊,头都摔没了啊!啊!”
“啊?跳楼了?那我老婆死没呢?!”男顾客慌了,用肩膀和一侧脸夹着手机听着电话,双手急急忙忙穿袜穿鞋。
“死了,她死就死去吧,她为什么要带上我的孙儿啊,啊!”老太太在电话那头撒泼似的大哭不止。
听到这样的结果,我的心底猛然升起阵阵寒意。
男顾客匆匆忙忙走出房间,走出了足浴店,留我独自在房间里发怵。
我“下钟”了,支付宝收到了虹姐的转账。
我用消毒液洗干净了双手,来到了前台想看看虹姐,却发现虹姐并不在前台。
想到刚才那位顾客的老婆在月子里和婆婆闹矛盾,带着孩子跳楼自杀的事,我就心事沉沉,好想找个人说会儿话。
我来到了虹姐的休息室门外,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查看,也没有找到虹姐的身影。
我开始猜测虹姐是不是去14号房间找师父去了。
我来到了房门紧闭的14号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应门,门自动就开了。
可门内仍是不见虹姐的身影。我想可能是房间里的鬼给我开的门,要不我就进去坐会儿吧。
我刚进门,门就自己关上了。
“你来做甚?”我刚坐下,就听见师父的声音了。
“我来坐会儿。”我自顾自往坐榻上一倒,侧着身子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只闻人声,不见人影。
“很累吧?”师父问。
“是啊,身体的累不算苦,心累才折磨人。”我眼神空洞,对着空气说话。
“累了就睡会儿吧。有事我喊你起来。”师父轻声说道。
我看了看手机,闹钟是开着的,到了四点十五分,闹钟就会响,我就得去幼儿园接女儿回家。
“师父,我睡会儿,如果虹姐有事找我的话,记得喊我起来。”我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睡得迷迷糊糊我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坐在坐榻上,盯着幽暗空荡的14号房间,喃喃自语道:“我刚才给顾客洗脚的时候,他老婆带着月子里的孩子跳楼了,我刚刚梦见他们了,他们从高楼上的消防连廊里翻跳下楼的,一大一小摔落在了小区的绿化带里……”
说着,我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他们仿佛就在刚才,就死在了我眼前。
“别哭了,又不是你的错。”师父忽然现身,就站在我眼前,双脚离地。
“我知道,可是我当时就听见他们吵架了,我还试着劝了劝那个男人。师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会这么难受。”我仰面看着师父哽咽道。
“你只是在为那个跳楼的女人感到不值吧,你只是心疼她和她的孩子,你觉得他们明明是被害死的,可罪魁祸首却可以光明正大做个无辜者,或者很可能装成受害者吧……”师父低眼忧虑地看着我叹道。
“师父……”我泣不成声。
“别哭了。”师父展开双臂将我拥入怀抱。
我靠在师父冷冰冰的怀抱里,止住了哭声,但是还是控制不住眼泪。
我好像是在哭别人,又好像是在哭自己。
师父用他冰冷的大手给我擦着眼泪,我的头就靠在师父的胸口,却听不见他的半点心跳声。
想到此刻拥我在怀的是只孤鬼,我的泪更是止不住了……
就当我抬头与师父四目相对,有情愫暗生时,我的手机响了。
“你还愿意‘上钟’吗?店里忙不过来了,有顾客在等着呢。孩子先让幼儿园老师替你看一下,你给老师钱就没问题的。”虹姐在电话那头安排道。
“好啊,我马上去‘上钟’,在几号房间呢?”我的眼泪一下就止住了,将悲伤决绝地抛在了脑后。眼下还是打工挣钱要紧。
25.
虹姐告诉我顾客就在8号房间。我匆匆擦干了眼泪,都来不及和师父说再见,离开14号房间后,直奔到8号房间门外。
8号房间的门是敞开着的,门内坐着两个年轻男子,他们已经脱掉了外套,一位身形高高壮壮,肤色偏白,这里方便识别,就成为高哥吧。
另一位个头也高,但是又黑又瘦的,这里就称他为黑哥吧。
两个人都穿着白色背心,手臂上都有纹身,高哥是大头圆脸,黑哥是尖嘴猴腮,面相看起来都不太好惹的样子。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两位女工进房间同时分别给顾客洗脚的。
但是这会儿人已经来了,女工都在“上钟”,人手根本不够。
我在门口顿了顿脚,第一次遇见这样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男顾客,我是有点不敢进门。
我听见虹姐在前台打电话的声音,她在忙着给客人讲解店里面的优惠活动。
想着虹姐在店里,她可是我心里最佳的“镇店之宝”,我心安了许多,给自己暗自打了打气,就走进了8号房间。
我故意没敢把房门关上。
高哥给黑哥使了使眼色,黑哥径直走到房门口,将门反锁上了。
他反锁门干嘛?!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愣在那里干嘛?!还不过来给我大哥洗脚?!”黑哥黑着脸,朝我厉声呼道。
我把手机放进了身上的口袋里,想着万一有什么状况,我要第一时间给虹姐发消息求救。
我是抱着要遭罪的心态, 硬着头皮给客人开始做足疗的。
高哥很变态,我刚在足浴盆里拿起他的一只脚时,他就哦啊嗷呜啊地发出类似很享受的叫声。
高哥演技格外浮夸,面部表情也跟着做得格外夸张,让人很反感,而我却不敢表露出一点点不满。
“哥,真有那么刺激吗?看你这样子,我都快等不及了。”黑哥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对高哥的“表演”很是捧场。
“太,太舒服了,老弟,一会儿哥享受够了,就换你来试试。”高哥继续浮夸地张嘴做出各种表情,好像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舒服地洗过脚。
听着他嘴里发出的怪叫声,门外路过的人,还以为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个变态真是惹人生厌……我感觉他不仅仅是想用他的一双厚厚的大臭脚熏死我,他还想用他的叫声和表情恶心死我。
“老妹儿啊,你的手又细又滑,舒服死我了,你能给我按按小腿肚子吗?”
高哥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像是快要舒服死的样子,更像是刚从东厂西厂退役出来的样子。
我低头轻声拒绝道:“不好意思啊,我只负责洗脚按脚啊,脚踝以上的部位,我是不碰的。”
我以为这样很可能就会激怒这位死变态,没想到他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不嘛,好老妹儿,我就要嘛,你就给我按按我的小腿肚子,再按按我的大腿根儿,算哥哥求你了。”高哥捏着嗓子在我面前发嗲……
我差点就把昨天夜里喝的老酸奶给吐出来了。
“哥,不是我故意不给你按的,我们老板给我们培训的时候说了,我们只做单纯的足浴,不能碰客人脚踝以上任何一个身体部位。”我撒着谎,但是却理直气壮。
没有人这么培训过我,这是我自己给自己定的规矩。连虹姐都不知道,我这里还有这样一套规矩。
“你到底按不按?!”高哥见我不吃他那一套,突然变脸,并用手狠狠拍了拍我的脑瓜顶,对我怒声威胁道。
这不就是动手打人了吗?
我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直到现在我还经常莫名其妙就脑袋发晕,我一直怀疑就是当时这个时候被虎彪的高哥用手拍我脑瓜子顶,拍出来的后遗症。
挨打了就不能再强忍着继续给顾客洗脚了,除非自己真是个傻瓜。
我快速地后退着站起身来。
我忍着疼,试图浇灭顾客的怒火,看着凶神恶煞的高哥,卑微地说:“哥,我真的不能接受你的这些要求。希望你大人大量,不要和小妹计较。”
“哥真好奇,像你这样不识好歹的东西,是怎么在这种场所待下来的?!竟然没有被人打死?!”高哥气得龇牙咧嘴,言语里满是暴虐凶残的味道。
我如果说我这个时候心里不害怕,我自己都不能相信。
黑哥好像是第一次被高哥带来足浴店,明显不怎么敢说话,愣在一旁,只等着看戏。
“你给我过来,给我按腿,从上到下,把我的大腿根到小腿肚子都按舒服了,要不然我要你今天,竖着进来,横着出去。”高哥用手指着我,狠戾地威胁道。
我早就说过了,我的立场并不坚定。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虽然不是好汉子,我也不能跟眼前两位社会大哥“硬刚”。
可那话说得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好汉不吃眼前亏,主角得是好汉,得是男子汉。
我怯怯上前去给大哥按腿,换来的结果是,两位大哥趁我低头按腿毫无防备之时,他们两人突然分别架起我的一只胳膊,把我一路拖着往床上扔。
我刚开口呼救,他们两个人就用床上的被子将我整个人都捂进了被子里,他们当中,一人捂住了我的嘴,另外一人控制着我的四肢……
被两个大男人控制,我连一点点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入行后,我预料过我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我的嘴被捂得死死的,当我的底裤快被扒掉的时候,我只能耻辱地流着泪水,在心底绝望地想着,谁能救救我。
一声巨响,房间的门被撞开了。只听见好似狮子吼叫的声音,由远至今快速靠近。
床上的那个青壮年被一头猛兽狂啸着扑到了地上……
啊!啊!这惨叫声,听起来像是有人活活被掏空了肚肠。
我吓得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蜷缩在床头,定睛细看,发现扑救我的猛兽是一头黑色的长毛巨型犬。
这长毛巨型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后扑咬死高哥和黑哥,并且极其嗜血……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长毛巨型犬,大张着嘴,用它雪白的兽牙咬断了这二人的脖颈,又用锋利的前爪,将这二人的胸膛和腹部分别撕开,大口大口地吃着他们的心肝脾脏。
我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四肢也不听使唤了,整个人木然地流着眼泪,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在角落里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