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我看着南桥忧郁的眼神,慌乱地眨了眨眼,低声问道:“你……你都想起来了?”
“如果不是薛爷帮我恢复缺失的记忆,我这辈子是不是就注定要错过你了?”南桥憋红了眼眶,用幽怨的眼神痴痴看着我,轻声对我问道。
我又看了看前台里那个沉默不语埋头调制咖啡的白发老头,暗自感叹他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我望着南桥,努力保持平静,轻声对他说:“薛爷只是帮你恢复了缺失的记忆,可老天爷却让我再一次遇见你。我根本就躲不掉你。”
“十几天前在商场里撞见我了,你装不认识我。昨天,在马场里遇见我了,你还装不认识我。我发现,你不但心狠,你的演技还挺好呢。”南桥苦笑着看着我挖苦道,“我一直没有在忆唐面前拆穿你,算是给你面子了……”
“在商场你撞见我的时候,你就认出我来了?”我尴尬又惊诧地望着南桥问道。
“没有。当时根本不记得你。你个头瘦小,我根本没有在人群里发现你的身影。是与你在男装店里面,擦肩而过时,碰了你一下,我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很多与你相关的画面,等我回过神来跑出去找你时,你早就跑掉了。”南桥用闪着恨意的眼神,盯着我,低声回道。
“我个头瘦小?我身高一米六七,也是约等于一米七的人了,我哪里小了?”我故意避重就轻,较真地望着南桥问道。
南桥温柔的目光突然落到了我的胸前,盯着我的那个部位,阴邪地轻声叹道:“嗯,你哪里都不小,我都记起来了呢……”
气氛瞬间就变得极度暧昧,让人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我强作镇静,但我已经注意到南桥的喉结不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我匆忙地扫了一眼他忧郁眼神里翻涌的狼欲,知道自己再不逃的话,又要情难自禁,玩火自焚了。
想了想14号房间那个“大怨种”,如果他知道我和南桥又纠缠到一起了,他会不会又受不住刺激而疯魔掉……
算了,我还是克制一下自己的欲望吧,别再反复去折磨那个可怜的囚徒了。
我站起身来,忍住泪水,一副冷漠无情的作态,看着南桥回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没谈过几段恋爱呢。我们早就分手了,以后顶多只能做普通朋友。我还有事在身,先走了。”
说完,我慌忙躲开南桥苦痛幽怨的眼神,转身朝咖啡店的门口走去。
“尘儿!”南桥撕心裂肺一声呼唤。
我被这一声叫喊惊得泪眼婆娑,可我还是没有回头,继续朝着门口走去,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回头,我很可能就会再次失控。
我听见他追上来的脚步声,我吓得加快了步伐。
突然咚的一声,南桥在我身后重重地倒在了咖啡店的地面上。
我惊慌又心痛,生怕自己又会像之前一样,将他气死了。
我吓得直接跌坐在了他身旁,看着他一手紧握着拳头,另一只手捂着心口,双目紧闭,眼角不停有泪水溢出。
我已经说不上话来了,心痛的感觉,撕心又裂肺,我忍住哭声,悲痛地抽泣着,默自落着泪,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此时,前台里的白发薛爷放下手里的黑色骷髅形状的大水壶,慌张踱步走了过来,蹲在南桥身边,摸了摸他的鼻息,又掐了掐他的脉搏……
“伤心过度了。你连着来找我好几日了,每次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挺可怜的。既然你都说了,是命运再次让你们相遇。你都知道你的宿命里躲不掉他,你何不珍惜眼前人呢?”薛爷冷峻地看着我,幽幽叹道。
说完,他便站起身走开了。
此刻我便明白,可能只需要我用心呼唤南桥,南桥就能醒过来。
“南桥,你快醒醒,我不走了,我不离开你……”我轻轻靠在南桥的胸口,泪流满面地哭道。
可我哭了好一会儿,南桥还是没有反应,而且,我一直都听不见他的心跳。这个我并不意外,因为之前他活着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他为了救我,和鬼婆婆做了交易,他的心脏给了那位鬼婆婆。
想到此事,我越发觉得自己对南桥有太多歉疚。
“南桥,你快醒醒啊,我不想失去你了。我要你活着。”我悲痛地靠在他胸口,抚摸着他的脸,对他低声哀求道。
一旁的薛爷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提着黑色骷髅形状的水壶,用嘴对着骷髅的天灵盖缺口,喝了一大口水,然后走到南桥身前,对着他的脸就噗地一下,喷了南桥满脸的水。
我被这操作惊得愣住了。
可南桥真就突然大吸一口气,从地上坐了起来,见我坐在他身旁,满脸是泪,他狠狠将我抱进了怀里,捧住我的脸,就开始疯魔地深吻着我,边吻着我,边哭着轻声对我说:“我求你了,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求你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沉沦在他的怀抱里,接受着他疯狂的深吻,用无声的举动,告诉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但是南桥果真是成熟了,理智了,他拥吻我一阵以后,站起身来,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我带你去看看忆唐,他是为了给你出气,才出手打人,被警察抓进去的。虽然他母亲让我们不要出面,说她能找律师摆平这件事。但是我们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给忆唐作证,帮他尽量开脱罪名。”南桥一边用手擦着我脸上的泪迹,一边轻声对我回道。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去看看他。”我忍住了心中纷乱的情绪,看着南桥欣慰地回道。
他是真变了,变得有担当有胸怀了,不会只顾着眼前自己的爱恨情仇了。
南桥开车带着我行驶在赶往警局里看望宋忆唐的路上……
忽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我接起了电话……
“尘一,你在哪儿呢?”竟然是宋忆唐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和南桥在去警局看你的路上……”我克制住激动的心情,轻声对他回道。
电话那头的宋忆唐云淡风轻地回道:“你们不要去警局了。我已经回家了。我没事了。我问妈妈要来了那只玉镯,准备一会儿把玉镯送到你家去。你和南桥回家去等着我吧。”
“是忆唐吧。”电话漏音,一旁开着车的南桥听出来给我打电话的人是宋忆唐,他微笑着叹道,“他是不是已经回家了啊?这么快,他母亲果然是厉害。”
我直接按了免提,对宋忆唐回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回家等你。”
“把地址发到我的微信上啊,别忘了。还有,昨天你喝迷糊了,都是南桥替你结的账。所以那一顿不算是你请我的。你还欠我一顿烧烤呢。”宋忆唐在电话里嬉皮地对我说道。
234.
“哈哈,忆唐,你怎么一天到晚总想让别人请你吃饭……”南桥笑着对宋忆唐调侃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给我的大学生活费很少的,我都没有钱撸串。”宋忆唐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对南桥说道,“等我毕业了上班了,我挣钱请你们嘛……”
“我请。必须请。”我欣然应道。
我心里暗想:只要宋忆唐把玉镯送到了,我天天请他吃烧烤都没问题。但这话不能说出口,不然显得目的性太强了,伤了人家的纯洁友谊。
“还是尘一爽快。我现在就准备开车过去了。你们回家等着我吧。”宋忆唐笑着回道。
“好,再见。”我欣然应道,挂断了电话,并把家里的地址发到了宋忆唐的微信上。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南桥轻声对我说:“以我对忆唐的了解,他只有对心动的女人才会殷勤热情,他性格大大咧咧,所以应该还没发现我和你有旧情。等你拿到那只玉镯以后,就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放心吧。我对他没感觉。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他帅气。拿到玉镯以后,我就要回去上班了,一天忙到晚,根本没时间跟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喝酒撸串。”我目视前方,淡漠地回道,“但今天如果真拿到玉镯了,我一定要请他吃饭。不能伤了人家母子俩的好心。”
“行,晚上我作陪,我就别喝酒了,或者象征性地少喝一点。忆唐不知道你的酒量,以为我们中国的女人都挺能喝的,所以昨晚没有把握好度,一直让你喝。后来发现你醉倒了,才跟我说,他不是故意的,他是不知道你竟然没什么酒量。”南桥边认真开车,边温声对我解释道。
“这次我一定要坚持到最后结账,不能再中途醉倒了,让你们结账,要不然,他下次还会用这个理由来让我请客吃饭。”我低声说道,只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绝无别的意思。
“哈哈,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忆唐。你就算今晚结账了。过两天他还能找别的理由,让你出来请他吃饭喝酒唱歌之类。我回国的这些日子,他净找我请他吃饭,每一次都能编出新的理由……”南桥笑着感叹道。
“啊?这么难缠啊?他一个富二代,怎么老让你请他吃饭呢?”我轻声问道。
“可能和我一样,不缺钱但是缺爱吧。我也拿他没办法,我还挺喜欢和他做朋友的。在英国留学的时候,他是我的学弟,还是一个学渣,他特别崇拜我,我提前毕业了回国了,他竟然为了找我玩,转学回到中国念大学了……也是让我挺吃惊。”南桥温声感慨道。
“学渣?那他什么时候能毕业?“我轻声苦笑道。
“快了。他在英国的大学是很难毕业,但在我们这儿,想毕业就太容易了。”南桥收住笑容,意味深长地回道。
“嗯……也对。”我没有做过多的评论。只想着,南桥有一个这样有情有义的好哥们陪着他,也是极好的,这样他的日子就没那么孤独苦闷了。
南桥开车载着我来到了洋楼小院门外时,宋忆唐竟然已经先到了,他就坐在小院里的老梨树底下,还在盘着一串佛珠子。
但是他手里油光闪闪的佛珠子与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气质格格不入。
我和南桥走进院子时,他起身朝我们走了过来,并从口袋里随意地掏出了一块白布,在我跟前,摊开白布,将那只玉镯展示在我眼前。
“是它吗?”宋忆唐一脸满不在乎地暼着手里用一块白布潦草包着的玉镯,对我问道。
“是,是。”我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只玉镯,因为它可是和我女儿的性命相关。
我迫不及待想双手碰过这只玉镯,但是我还是不敢太着急,我试探性地看了看宋忆唐的脸色。
“还愣着干什么?拿去啊。一会儿我弄掉地上了,摔坏了我就没办法向你交差了。”宋忆唐闲散地对我催道。
“好,谢谢!”我双手捧过玉镯,看着宋忆唐和南桥激动地说道,“你们等我几分钟,我去交差,一会儿就回来。”
我双手捧着手镯就跑出了院子,留宋忆唐和南桥二人茫然无措地站在了院子里。
其实此刻我和宋忆唐的心态有些相似,我也怕这玉镯在我手里多停留片刻就会出现什么闪失,让我没有办法向师父交差。
我一路小跑朝足浴店的方向奔去,用胳膊肘推开大门,再跑到14号房间门口,推门而入。
刚进门就看见师父立在门口,用幽深的目光注视着我。
“是这只玉镯吗?”我兴奋地将玉镯捧到了师父跟前,盯着手里的玉镯,对师父问道。
师父抬手取走了我捧在手心的玉镯,举着玉镯昂着头端详了片刻,轻声对我回道:“对,就是它。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拿到了它。”
“师父的意思是我完成了任务是吗?我女儿的寿命又延长了是吗?”我看着师父着急又亢奋地问道。
“是的。”师父捏着玉镯,低头看着我轻声回道,“我透过那扇墙,看见他们在院子里等着你呢,你要不要先回去把他们打发走了?还是,你就不回去了,不搭理他们了?反正,我用了‘鬼遮眼’的幻术,他们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找到这里的。”
我看着师父冷漠的神态,失望地叹道:“师父这是在暗示我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吗?”
“你还记得你在这里下跪替南桥求一条重生之路的往事吗?”师父用幽冷的眼神望着我,轻声提醒道,“那个混血青年就是第二个南桥,他甚至比南桥还难缠,因为他傻,他是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
想起南桥曾经那副疯狂的作态,我忽觉心中一顿惊慌。
“师父你就吓唬我吧。宋忆唐不可能像南桥。南桥也不是从前那个南桥了。而且,我对宋忆唐是没有一点感觉的。我也不能躲在你这里,把他们晾在院子里,这样太没有礼貌了,他们又没做错什么。”我理智地望着师父严声回道。
“我已经好意提醒你了。你如果觉得只是出去送送他们,或者跟他们吃顿饭喝顿酒,不会出什么事,那你就去吧。那是你的因果,没人能替你受这劫数。就算躲,也未必能躲得掉,我就不劝你了。”师父一脸忧愁,沉沉地叹道。
235.
“师父放心,经历了这么多的苦痛折磨以后,我心里自有分寸。”我明白师父的言外之意,也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我看着师父轻声安抚道。
“我相信你能把握好尺寸。去吧。”师父一脸愁闷,低眼看着我回道。
我看着师父的眼神,分明就觉得他很不放心我,也不是像他说的那般,相信我……
可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对我有恩的人晾在院子里,不管不问吧……这样,我和那些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蝇营狗苟之辈有什么分别!
我无奈地转身,离开了14号房间,并径直走出了足浴店的大门,回到了洋楼小院,一进院门就看见了南桥和宋忆唐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喝茶聊天。
看来,刘姨还是给了宋忆唐面子,给他斟茶了,这无疑是师父提前跟她交代过的。师父对有利用价值的人,向来是客气的。
我来到了树下坐下,给他们二人的茶杯里续上茶,再一次诚恳而感激地望着宋忆唐说道:“我已经交差了,任务顺利完成了。真的十分感谢忆唐和你母亲对我的慷慨相助,你们这般善良,往后一定会有更多更大的福报降临在你们身上。”
宋忆唐将我给他斟的茶一口喝完了,然后高兴地站起身来,看着我笑道:“我在这儿等着你,可不是为了喝你给我斟的茶,我想喝你给我倒的酒。”
年轻男子的喜欢都是溢于言表的,我当然也能看出来,此刻的宋忆唐眼底对于我的满满的欢喜之情。
我的道德准则就是,不喜欢别人,就不要给别人任何幻想,不要浪费别人的精力,也不能欺骗别人的感情。
“有一件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了。我和南桥很早就认识了,你知道吗?我就是他之前告诉你的,那位梦中情人。只是他凑巧失忆了,忘了我,现在又重新记起我来了。”我拉着南桥的手,看着宋忆唐认真地回道。
宋忆唐先是一愣,盯着我牵着南桥的那只手看了看,突然挤出一个笑脸,看着南桥叹道:“这么巧啊,原来你心里的那个女子就是她啊。故人重逢,久别胜新婚。那我们更是要出去好好喝一顿庆祝一下了。”
想不到宋忆唐还是一个中国通,说的这些言辞,还挺是那个意味。
南桥略微诧异地看了看我,他可能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快就把这件事告诉宋忆唐。
“你怎么天天惦记喝酒呢?你不用去学校上课么?”南桥神色淡漠,看着宋忆唐问道。
“上什么课,我不及格也能毕业。我妈有的是办法。反正我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学渣,我早就认命了。你不要转移话题,我问你们俩,今天谁请客喝酒吃饭,谁请客唱歌,我要全套的。”宋忆唐明明有些不高兴了,却一副倔强模样,看着南桥回道。
南桥平静地看着宋忆唐回道:“尘儿昨天喝太多了,现在都没缓过劲来呢,改天吧,改天我请你和家厨房唱歌。最近几天,先让她好好养养身体。”
宋忆唐没有理会南桥,转而望着我不依不饶说道:“尘一,你答应过我的,我把玉镯送到,你就请我撸串的。”
我当然能看出宋忆唐年轻炽热的心已经受伤了,谁还没这般赤诚热烈过呢,我无法狠心婉拒他,想着他的恩情,越发不忍心了。
“请,当然要请。今天去哪里喝酒撸串唱歌,都由你来定。”我看着宋忆唐棕色的眼眸,轻声应道。
“走啊,我们去吃重庆火锅。”宋忆唐看着我笑着回道,随即就来到了院门外,站在南桥的车门前,看着紧跟着他走出远门的南桥说,“我昨天揍人的时候把胳膊扭伤了,开车吃力,先把车停在这里吧,我坐你的车。”
“上车。”南桥给我打开了车门,让我坐上了副驾驶座。而宋忆唐自己打开了后排车门,也坐进了车里。
“去那家叫辣妹的重庆火锅店,那里的老板娘跟南桥熟,能打‘骨折’。”宋忆唐在车后排座上阴阳怪气地提议道。
“又去她家啊?你最近天天去她家吃火锅,都吃不腻么?”南桥边开车边轻声叹道。
“不是你带我去的吗?你说老板娘有韵味,老板娘的火锅有味道。只允许你吃上瘾了,不许我惦记她的火锅吗?”宋忆唐轻笑着对南桥调侃道。
“我有说过那样的话吗?我怎么没有印象?”南桥一边开车一边苦笑着叹道,“忆唐,你是不是看我好不容易有女朋友了,你心里难受,想挑拨离间啊?”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慌什么呢?难道是怕我把你的花边故事讲给你的尘儿听吗?”宋忆唐在后座上很是不服气地对南桥反问道。
“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你看尘儿像那种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吃醋闹别扭的小女生吗?”南桥开着车,无奈地笑道。
“不吃醋?那你完了。那只能说明她已经不爱你了。毕竟你们分开那么久了。”宋忆唐较真地对南桥严声回道。
我微微张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暂且听着他们闲聊吧,就当解闷,也挺好。
“忆唐看起来很不痛快啊,好像突然格外看我不顺眼了。你该不会喜欢上尘儿了吧……”南桥竟直言不讳对宋忆唐明知故问道。
我尴尬得想下车逃离,为了躲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靠在了椅背上,原地“睡着”了。
“昨天我看见她突然出现在我的马下时,只那惊鸿一瞥,我就心动了。我不信你在马场没看出来我对这个女人动情了。但是你太阴险了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尘儿刚才自己主动承认她和你是旧相识,我都不知道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去。”宋忆唐愤懑不平地对南桥埋怨道。
“没想瞒着你啊,我也是今天上午才彻底恢复记忆的。你属实是耿直啊,还真是被我猜中了,真看上我的尘儿了。我可警告你啊,赶紧对她死心,不然咱俩以后不用做朋友了……”南桥用开玩笑的语气,对宋忆唐回道。
可我分明听出了几分火药味。
“死心?你凭什么要我死心?我哪里比你差了?你为什么不对她死心呢?你这分明就是在威胁我啊!你这个重色轻友的渣男!”宋忆唐苦笑着骂道。
“哈哈哈,你骂吧,但是记得小声一点,尘儿睡着了呢,都怪你昨天晚上,一直让她喝酒,她估计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南桥轻声笑道。
“哼,你如果敢为了她抛弃我,我就死给你看……”宋忆唐突然用撒娇的语气对南桥回道。猛然一瞬间,我仿佛嗅到了一股基友的气息。
236.
“求你了,你饶了我吧。我好不容易才和她重逢,你这个花花公子,就不要硬插一脚来捣乱了。中国美女遍地是,你换一个女人去喜欢,好不好?”南桥苦恼地对宋忆唐说道。
“好,中国有句古话叫,朋友妻不可欺。我们的兄弟情义和爱情一样可贵。看在你求我的份上,我把她放下了,我不喜欢她了,行吗?”宋忆唐低声对南桥回道。
听着这话,只觉得像儿时小朋友之间玩过家家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可爱又幼稚,却是无奈中透着一股心酸。
都说无缘不聚,不知道宋忆唐的前世与南桥和我又是怎样的因缘,可我真的累了,我不想知道太多。
就这样闭着眼睛装睡,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这两位好哥们儿闲聊,我竟真睡着了,这也是我佩服自己的地方,装睡装入戏了,真呼呼大睡了。
这一次,我真梦见了宋忆唐的前世,他前世是索达吉的亲弟弟,但他前世与我并无任何交流,他只是默默站在哥哥的身后,暗恋着沈月吟。
我醒来时,发现车座已经被放平了,而这两位冤家就在车外面,站在窗户边嘻嘻哈哈地聊着天。
此时,我暗自感叹,还好前世我不欠宋忆唐,不然这辈子不知道要付出什么来偿还前世欠下的债。
我发现身上盖着一件格子衬衫,衬衫上还残留着南桥身上的味道。
我将衬衫叠放在车前面,下车时,发现天都快黑了,这两个人在车外面等着我睡醒,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睡醒啦?有没有梦见我啊?”嬉皮笑脸的宋忆唐看着我笑着问道。
我看了看眼前的一家重庆火锅店,对宋忆唐回道:“梦见你和南桥前世是亲兄弟呢。走吧,我们去吃火锅。”
南桥从车里拿出他的那件格子衬衫披在了我肩上,殷勤地说:“刚睡醒,披件衬衫,别着凉了,一会儿进屋吃火锅了,热了再脱下来。”
前面领路的宋忆唐一边掀开门帘,看着我和南桥走进火锅店,一边对南桥调侃道:“看你这献殷勤的熟练程度,你得谈多少次恋爱才能积累出这样的经验……”
“带你来吃火锅,都堵不住你的嘴是吗?”南桥苦笑着对宋忆唐摇头叹道。
接着,就是看着这两兄弟边吃火锅,边喝啤酒,再边耍嘴皮子的欢乐场面了。
庆幸的是,这一次他们不让我喝酒了,给我点了一大瓶果汁。
听他们耍嘴皮子听多了,我才明白,这就是他们日常的相处逗趣模式,我得适应这对冤家兄弟相爱相杀的作态。
一旦给了自己这样的心理建设,陡然之间,心理压力就减少了许多,得到的欢乐也就多了起来。
果然是人活一世,心态最重要。
这两个人喝多了就越发逗乐起来了。宋忆唐没有心机,说话的时候直来直去,南桥含蓄深沉,经常拐弯抹角地嘲笑宋忆唐,但宋忆唐有时候好像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南桥,哪天你死了,我能追求尘儿不?”喝多了以后,宋忆唐的话越发没有一点边界和分寸了。
“我就算死了,尘儿也不可能喜欢上你的。”南桥哭笑不得,看着宋忆唐回道。
“为什么啊?”宋忆唐好奇地问道,一脸不服气。
“我有这个,你没有。”南桥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对宋忆唐回道。
“我也有啊,我的还比你的大……”宋忆唐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天灵盖,严肃而认真地对南桥回道。
“哈哈哈!哎,好无奈。”南桥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实在憋不住笑了,开始以看热闹的姿态,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弟两人玩闹了。
期间看见过火锅店的老板娘,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是我并没有发现南桥认真看过一眼这位老板娘,倒是宋忆唐时不时就瞟一眼年轻的老板娘。
“看你春风得意的样子,真气人。”宋忆唐很不友好地看着南桥说道,说完,一仰脖,又干了一瓶啤酒。
“看你一天到晚蹭吃蹭喝的德行,真是恨铁不成钢。”南桥苦恼地看着宋忆唐皱了皱眉头,也一仰脖,干了一瓶啤酒。
“我不吃了,我要去唱歌。你们带我去唱歌!就在这附近的一家KTV,步行两三分钟就能到。”宋忆唐忽然放下筷子,把最后一瓶酒喝完,望着南桥高声说道,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就像是南桥欠他的一样。
“好,好,去,现在就去。”南桥起身,走到前台结账,却被我捷足先登扫了二维码付了款。
说好的我请客的,我又不是缺这三瓜俩枣的吃饭钱钱的。
步行去KTV的路上,他们二人勾肩搭背,互相拿对方开玩笑,却也是一副轻松快乐的模样。
宋忆唐去KTV前台定了一个很普通的小包间,又点了两箱啤酒和果盘以及饮料……
只是没有想到,这位马大哈一样的混血大男孩竟然是一个“开口跪”。
宋忆唐唱歌的声线和音准堪称是大神级别,当然南桥唱歌的水平也和他不相上下,这下我是有耳福了……
忆唐是麦霸,什么类型的歌曲,他都能唱好。南桥是情歌王子,专唱伤感情歌,尤其喜欢唱张信哲的歌曲。
每次南桥对着我深情演唱几近落泪时,忆唐就会拿起话筒发出一些奇怪而滑稽的叫声,有意破坏这煽情的气氛……
但我并不反感忆唐的这种行为,可能是过惯了长期压抑的生活,突然有一个这样幽默搞笑没心没肺的人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反而觉得生活又多了一抹明艳的色彩。
到了后半夜,忆唐出去接电话了,南桥趁机享受这片刻的二人世界,用粤语深情演唱了一首卢冠廷的《一生所爱》。
就在一曲唱罢,气氛烘托得相当浓烈时,南桥情不自禁与我相拥深吻起来……
“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单的角色里……”忽然,忆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拿起话筒唱起了悲伤的《独角戏》。
南桥尴尬地停止了吻我,把我搂在怀里,看着忘我演唱的宋忆唐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宋忆唐放下话筒,一脸不痛快,看着南桥回道:“我进来好半天了,你们太投入了,直接忽视了我的存在。你们刚才虐狗杀狗了,你们知道吗?我再不唱两句找一下存在感,就快要被你们虐杀窒息了……”
说完,宋忆唐又新开了一瓶啤酒,大口喝着酒,拿起话筒继续唱着《独角戏》。
忆唐红着眼眶看着我唱道:“没有星星的夜里,我把往事留给你,如果一切只是演戏,要你好好看戏,心碎只是我自己……”
此时此刻,忽然发现忆唐大大咧咧的表象底下藏着一个多情忧郁的小王子。
“出来。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就在我和南桥静静听忆唐唱歌时,包间的门突然被一位穿着警服的大叔推开了,大叔一脸严肃,看着我们三个人冷声命道。
237.
我们仨当中,就属我最惊愕,因为我还是第一次被警察“请”去派出所。南桥和忆唐好似都习惯了,两个人沉默又淡定,唯独我紧张又茫然,左看看右看看,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直到警察领着我们下楼来到路边的警车旁边时,我看见了一旁来了一辆救护车,有个上身血淋淋的人,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坐上警车的时候,宋忆唐给宋母打了一个电话,把自己即将前往的某派出所的地址告诉给了母亲,然后就平静地挂断了电话。
看着坐在我左右两侧异常冷静的两个人,我一方面猜测他们都是无辜的,只是知道自己都不会有事,知道背后有人保释他们,所以才这么淡定。
我另一方面也会暗自猜想,他们谁有什么特殊癖好,比如吸血鬼或者挖人心?毕竟我近两年见的稀奇古怪事情太多了,所以这点想象力还是有的。
先不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我强作镇静,在想,一会儿到了派出所,警察叔叔盘问我的时候,我该如何应对,是实话实话呢,还是装糊涂呢。
对警察叔叔撒谎倒不至于吧,在警察面前撒谎是违法行为,我可是社会好青年。
我最后决定,还是装糊涂吧,毕竟当时包房里灯光昏暗,音响设备音量很足,加上我时常听他们唱歌听得入了迷,哪里还记得清楚什么时间点啊,谁出去了,谁回来了。
到了派出所以后,我们三个人被分开审问了。
审问我的警察是位满脸胡茬的中年大叔,胡茬大叔问我什么时间去的那家KTV,和南桥以及忆唐认识多久了,是什么关系……
虽然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但是我特别紧张,一不敢说实话,二不敢撒谎,这个时候,我才明白自己行走江湖的道行多浅。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胡茬大叔冷着脸,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我知道如果实话实说,我是在足浴店洗脚的,胡茬大叔接下来一定会问我上班的地址……
那可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地址,更不能让警察叔叔知道的地址。
可是让我对警察叔叔撒谎,我也害怕。我心慌地看着警察叔叔,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正在我挣扎着不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想起了自己看过的影视剧里面,警察审问嫌疑犯的时候,那些冷酷的嫌疑犯一般都会先保持沉默,或者直接给警察扔一句话:我有权保持沉默。
我也沉默了,我看他无凭无据的,总不能打我骂我吧……
“说话啊!问你话呢!”警察叔叔突然瞪着我怒声凶道。
我僵持着不说话,惹得警察叔叔暴躁地拍了拍桌子,吼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是陪酒妹啊还是按摩小姐?!”
虽然我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但是我内心还是一个小女人啊,被一个大男人莫名其妙逼问着,怒吼着,我还是忍不住委屈得想哭。
“我又没做错什么,你凭什么凶我……你以什么理由抓我的?你有什么证据可以拿来审讯我?”我强忍眼泪,直视着警察叔叔不慌不忙地问道。
“你们出现在刑事案件的案发现场,我有权拘捕你们。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作案嫌疑……”警察叔叔冷眼看着我严声回道。
“你们去调监控吧,我一晚上都没有离开过那间包间,你着急审问我做什么,我是无辜的,你们难道是想屈打成招吗?”我强撑着镇静,看着警察叔叔冷声回道。
突然,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面色威严的警官站在门口对着审问我的这位警察说:“放她走吧……”
警察叔叔与门口的警官对视了一眼,便站起身来,对我说:“你可以走了。”
“谢谢。”我离开了审讯室,在派出所大厅里与南桥和忆唐会合。
此时已是后半夜了,我们打车到唱歌的地方,又叫了代驾,代驾开南桥的车把我先送回了家。
这两段路程,车上都有陌生人,所以我们基本上没有什么交流。
看着我下车进院门以后,南桥和忆唐继续坐着代驾开的车,离开了。
我回到小楼,刘姨好像一直没睡,她给我开的院门和大门,目送着我上楼。
我洗完澡吹干头发,爬到床上准备睡觉时,包里手机响了,我又下床去拿手机,发现是一通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
“喂。”我靠在床头坐着,随意地接通了电话,本就以为是师父给我打来的电话。
“你已经深处险境了,你身边的人都很危险,离他们远一点。”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森诡异的老婆婆的声音。
“你是谁?”我惊愕地问道。
“我是你的老朋友了。我担心你的安危,才特意给你打来电话,你不要相信身边的人,他们都在利用你,没有谁是真心对你好。就连你的孩子,也是罪恶之身转世投胎而来,她也在利用你……不然她早就死了。”老婆婆阴声对我回道。
“我的孩子不可能利用我,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你太坏了,你是在摧毁我心里唯一的信念和美好。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你以后不要跟我打电话了!”我愤慨地回道,并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刚挂断电话,电话又响了,还是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我烦闷地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正要起身把手机放到远一点的地方,这通电话竟自行接通了。
“尘儿怎么不接电话呢?又生我的气啦?”电话里传来了师父的声音。
“没有。没生师父的气。是刚刚有个鬼婆婆给我电话了,惹我不高兴了,我以为还是她给我打的电话,所以不愿意接听。”我坐在床边,拿着手机对师父解释道。
“鬼婆婆给你打电话了?你以后都不要搭理她,接到她的电话就直接挂断,她没有我的本事大,没有办法强行接通你的电话。”师父严声对我回道。
“我刚从派出所回来。我陪南桥和忆唐唱歌,唱着唱着忽然被警察带去派出所了。师父,他俩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我狐疑地对师父轻声感叹道。
“这兄弟俩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不过他们对你没有坏心眼。所以你也不用害怕,尽量少跟他们来往便是。有师父在,你放心大胆地活着,你甚至可以任性地活着。我永远都会为你托底。”师父轻声对我安抚道。
我发现师父有意对我的提问避重就轻,于是刻意低声问道:“他俩和今晚KTV发生的命案有关吗?”
238.
“有。那个洋人喜欢吸食人血。南桥一直知道这个秘密,只是介于兄弟情义,一直在包庇掩护这个吸血鬼弟弟。”师父阴声对我回道。
“吸血鬼?像电影里面那样,嗜血的时候瞳孔变大还会长出獠牙的吸血鬼吗?”我低声对师父追问道。
“不是。”师父冷声回道,“他们是感染了某种病毒,自愈以后就出现了嗜血的后遗症,他们吸食人血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事后他们根本不记得自己袭击人和吸食人血的经历。他们不会长出獠牙,也不会瞳孔变大。”
“那他们徒手伤人取食人血吗?”我惊愕地问道。
“不是。这些人的手指甲异于常人,格外坚硬锋利,他们在发狂时,能轻易用指甲划破人的肌肤。”师父阴声对我解释道。
“听师父这么说,这类吸血鬼也是病毒的受害者,吸食人血时是没有理智和记忆,那不就是类似于精神分裂症吗?那是什么病毒这么可怕?南桥天天和忆唐混在一起,会不会被传染啊?”我满心困惑和忧虑,对师父急急追问道。
“那是一种很古老的病毒。第一代感染者,绝大部分都死了,少数人自愈活了下来,产生了嗜血的后遗症,这个病毒在古老的欧洲传播了近一个世纪以后突然消失了。但是侥幸自愈活下来的感染者后来发现,他们嗜血的症状会遗传给他们的后代,就像是一个诅咒……”师父幽幽地叹道。
我轻声叹道:“看来忆唐是吸血鬼的后代,难怪他都习惯了被警察带走了,真可怜……”
“他可怜什么呢?从小衣食无忧,闯了祸都有人替他善后,天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他过得快乐着呢。你还是操心一下你的烦恼和困苦吧。”师父淡漠地叹道。
“你都没见过忆唐,怎么知道他的性格呢?”我疑惑地对师父问道。
“见过啊,他在院子里的时候,我隔着墙就能看见他。一般情况下,我看人很准的。更何况是这些接近你的人,我当然要事先好好了解一番,确保你不会落入坏人的圈套。”师父严声对我回道。
“看来师父在交给我取玉镯的任务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了。也是一开始就知道南桥和忆唐是好兄弟的吧?”我狐疑地对师父问道。
“是,所以才放心让你单独去完成任务啊。因为我知道他们不会伤害你。但我一开始不能把这些都告诉你,怕你有顾虑,又怕你畏首畏尾。不过,你已经超过了我的预期了,你是真长大了。”师父像是在批作业一般,对我进行了一顿点评。
“师父不怕我和南桥又旧情复燃吗?”我直抒胸臆,对师父问道。
“这一点我早就想过了。你们要还能相爱,那是你们的宿命,我阻拦过很多次了,我现在用你们时下流行的网络语,叫什么‘躺平’来着?我已经‘躺平’了。我想开了,我不管了,也管不了了。”师父无奈地低声回道。
忽然竟又心疼师父这个人间囚徒了,却不知该如何回复他,只是苦笑着叹道:“师父竟也与时俱进,学会了网络流行语了呢。”
“那当然啊,不与时俱进,怕我的尘儿以后越发不喜欢和我说话了,嫌弃我是土老帽。”师父乖戾地对我回道。
可我分明在他看似轻松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心酸。
曾经叱咤风雨的沙场战神,如今变成人间樊笼里的孤鬼,背着一身因果,带着一身的任务,在儿女情长和人间疾苦间游走和选择,他的心,真的是太苦了。
可我拯救不了他,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我准备睡觉了,明天还要去上班了。”我轻声对师父回道。
“明天就来上班了?不再跟他们兄弟俩出去玩了吗?”师父轻声问道,语气看似平淡,可分明带着几分窃喜,他还以为我没玩够呢。
其实,我很清醒,我知道那样成天吃喝玩乐的生活,不现实,不踏实,也不该属于我。
我是什么命,我自己心里有数。
我懒声对师父回道:“任务完成了,当然得回去上班啊,跟这些成天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混在一起,只会玩物丧志。”
“嘿,我的尘儿还挺有志气的。”师父轻声笑着叹道。
“我要睡觉了,已经很晚了,再不睡觉,天都要亮了,我明天就起不来了。师父再见。”我困倦地对师父懒声回道。
“尘儿再见。”师父温声回道,并主动挂断了电话。
我看了看手机,发现微信上又多出了几条未读消息,还有南桥用新的微信号申请添加我为好友的提醒。
忆唐发来的语音消息:对不起啊,尘一,今天连累你和南桥被警察带走了,为了弥补你们,明天我请你们吃饭和唱歌。
听完语音消息,我就莫名觉得头好痛,好像是喝醉以后落下的后遗症和条件反射,一看见忆唐说要请客吃饭,我就感觉到头好痛。
我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我怕他会缠着我说话,像小孩子那般粘人,曾经的南桥也和他一般天真又不知分寸。
我也没有立即同意南桥发来的好友申请,也是怕他问东问西,我放下手机,准备睡醒以后,再来应对这俩位难兄难弟。
一觉睡醒,已经接近十点钟了,我匆忙地洗漱,梳妆打扮,草草地吃了两口早饭,就来到了足浴店上班。
坐进前台一忙就是好几个小时不停地工作,都没有空吃饭,也是刻意没有吃午饭的,因为前两天都是撸串和吃火锅去了,肚子里的油水太大了,所以想适当饿一饿肚子,消消食。
下午空闲下来的时候,我喝着咖啡,又看到了忆唐发来的新的语音消息:怎么还不回我的消息?我很少愿意请人吃饭唱歌的,你都不给我一点面子的吗?
这……不是在“绑架”我吗?真是太难缠了。拿了人家的无价之宝,得陪人家吃多少顿饭喝多少顿酒,才能还清这份人情啊?我的老天爷!
但是我岂是那种轻易能被“绑架”的人?
我打字怼忆唐回道:我在上班呢,最近工作实在太忙了,晚上还要加班到凌晨呢,改天有时间再约吧,好吗?
“不!不行。你几点下班,我等你,反正我经常通宵不睡觉。”忆唐倔强地对我回道。
我为难至极,硬着头皮再次拒绝道:“不一定几点能下班呢,可能临时还会出差去外地,好多天都不一定能回来。你等我的消息吧。”
我想我的这份机智,应该不是天生带来的,而是曾经的南桥,曾经的孟帆,还有磨人精秦暮雨,是他们把我逼得这么会找理由拒绝人了。
“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这么辛苦啊?通宵加班就算了,竟然还会临时出差好几天。你辞职吧,去我妈妈的公司上班。”忆唐惊诧又豪气地对我回道。
“劳动人民很辛苦的。你是大少爷,不懂人间疾苦。我得忙了,有空了再聊。”我无奈又客气地结束了与忆唐的谈话。
239.
接下来,忆唐给我发了几个卖萌打滚哭的动态表情图,但是我没有再理会他。忆唐实在难缠,我也确实无心力去应付他。
南桥的微信好友申请,我一直没有给予通过。我不想加他的新微信,我觉得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不是加上一个新的微信就能解决掉的。
前台的电话突然响了,我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我用很官方的语气,礼貌地问候道。
“尘一,我在悉尼。最近,你有南桥的消息吗?”电话那头传来了虹姐的声音,她语气比较柔和。
“有啊,昨天见到他了。”我如实相告,语气平静而淡漠。
“谢谢你说实话。”虹姐低声对我谢道。这不像她的个性,让我挺意外,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想好了如果她骂我,我就立即挂断电话的。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客气……
“尘一,他还好吗?胖了还是瘦了?精神状态好吗?”虹姐在电话那头卑微地轻声问道。
“挺好的。他和忆唐在一起,两个人过得都挺开心的。成天吃喝玩乐,逍遥自在着呢。我这会儿在忙工作,虹姐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挂电话了。”我冷静地对虹姐回复道。
“你有空多陪陪他吧,我现在照顾小老二都分不开身,没有精力去管他了,他也不听我的话。”虹姐低声对我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火药味,相反,她好像特别无奈和无助。
“我没空陪他。他有你这样的富婆妈妈,不用为物质上的问题烦忧。我可是很忙的,我的家里人只会问我要钱。我没有时间跟你儿子风花雪月。”我理智而清醒地对虹姐冷声回道。
“之前一直怪你,觉得是你的出现让他变得叛逆。后来他死而复生,还丢失了有关于你的所有记忆。他回到英国念书,可他谈了几个对象,每一次都谈不长,动不动就玩失踪,也一样不听我的话,把我气得都生了一场大病。”虹姐在电话那头苦恼地对我倾诉道。
“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你儿子不是什么好男人,让我对他不要有幻想是吗?姐,我又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我能轻易掉进男人的甜言蜜语里吗?我现在都是在想法子躲着他呢。你不要和我说这些没用的,我真的挺忙的。”我冷漠地对虹姐回道。
“不,不是的。你先不要着急挂我的电话啊。我不是那个意思。”虹姐着急地对我回道,“要不,你就勉为其难和他在一起吧,就当是为民除害也行。他跟你在一起,我还是放心的,你比他在英国相处过的那几个对象要强多了,至少你是真的爱过他,你心底还善良,不会害他。”
“拉倒吧,我不想要他。我也怕他。”我三言两语回绝了虹姐的请求,并直接挂断了电话,实在不想和她继续聊下去。
至于她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一点也不在乎。
放下电话以后,我把手机放回自己的包里,继续忙着手里的工作……
足浴店里的技师流动性特别大,这些人三天两头跳槽,有的人甚至是刚来上钟,不到下钟的时间,就把顾客带走了,一去不回。
处理这些琐事,要的是清醒的头脑和快速的应变能力。但有了前期做技师的经验和燕老板的扶持,如今的我,处理这些问题,已经算是游刃有余。
我也早就不像当初那般畏手畏脚,在意世人的眼光了,偶尔有顾客或者不懂事的小丫头对我出言不逊,我能怼回去的时候,必然是会回击的,甚至必要的时候,我就会动手。
因为混的时间长了,那些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说辞,在这里是完全行不通的。
这里是一个混乱污浊的小江湖,“该出手时就出手”、“路见不平一声吼”和“打得一拳出,免得百拳来”这类教条,适用于我在足浴店的生存法则。
傍晚时分,走廊里传来了小姑娘的哭喊声,我闻声走过去,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在扇一个新来的女技师的耳光,打得人家小姑娘只能双手抱着头,蹲在墙角里哭。
我看着这个画面,气得牙痒痒,正好心里憋着火气,只想着如果用手去打这个臭男人,会脏了我的手,我走到前厅里,拿起了一张椅子,走进走廊里,就朝着那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砸去。
自从吃了师父给我喂下的那枚蛇元以后,我的力气就大如牛。这个男人看见我冲过来的时候,可能见我身形弱小吧,他压根没把我当成一盘菜,只是站在原地,准备徒手挡住我砸向他的椅子。
“啊!”可他完全轻敌了,当椅子砸断了他手骨的时候,他痛苦地叫喊着,惊愕的眼神里仿佛是在感叹:你力气这么大啊。
他抱着手骨断掉的那只手跌坐在了地上,就与那位小姑娘面对面坐在走廊里,小姑娘吓得起身就跑进房间里躲起来了。
“滚!再让我看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我指着这个男人狠声警告道,他只与我对视了一眼,便赶紧站起身来,抱着自己的手逃出了足浴店。
我捡起已经被我弄坏的椅子,刚走回足浴店前厅,就看见燕老板推门走了进来。
“对不起啊,我把椅子坏了,多少钱买的,从我的工资里扣。”我收敛了脾气,看着燕老板低声回道。
燕老板轻轻摆了摆手,对我回道:“不用,这椅子不值钱,我拿去扔了,一会儿就买几张结实一点的椅子回来。”
说完,燕老板平静地接过我手里的椅子,出门扔垃圾去了。
到了晚上,我加夜班的时候,那个傍晚在走廊里,被我救下来的小姑娘竟然来前台辞职了,这种小事,一般我都能自行处理。
我都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辞职,因为这种事在足浴店里,每天比比皆是,特别是我在的这家人鬼通吃的足浴店,来来往往的人和鬼,太多了。
小姑娘临走前,都在门口了,忽然回头沮丧地看着我说:“这个店里的鬼太多了,姐姐你一定要多保重。谢谢你今天救我。”
“嗯?很多鬼?”我愕然看着门口的小姑娘问道,“你能看见鬼啊?”
“每个房间基本上都躲着一个鬼魂,有的房间里不止一个鬼魂,他们喜欢偷看顾客和技师之间发生的那些事。还有一些鬼魂喜欢去14号房间,有女的,也有男的。我为了不惹麻烦,只能装没看见。”小姑娘无助地看着我低声回道。
240.
“为什么突然想告诉我这些呢?”我平静地坐在前台里,看着门口处的小姑娘好奇地问道。
“看姐姐的反应,你应该是早就知道这里有鬼了。我能看出来,这些鬼魂好像都怕你,有意避开你。只在你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出没。但是有些鬼魂看你的眼神,看起来很不善良。希望你多留一个心眼。”小姑娘怯怯地看着我低声说道。
“没事的,我早就习惯了。你和我说这些,就是为了提醒我要小心吗?”我淡漠地看着小姑娘回道。
“我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临走前,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小姑娘立在门口处,好似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
我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她狐疑地问道:“有什么事,大胆告诉我吧,不用害怕。”
“刚才看见走廊里一个女鬼,没穿衣服就走进了14号房间。你整日坐在前台里面,不知道走廊里来来往往都有些什么鬼。”小姑娘一脸冷峻,盯着我阴声回道。
虽然有点吃惊,但是我没有表现出惊讶,因为据我所知,这个小姑娘是新来的,顶多就待了两三天吧,她如何知道我和14号房间有特殊关系,我为何会在意有光身子的女鬼进出14号房间。
我会想,她会不会才是那个真正想离间我和师父的那个“鬼”。
“就这个事?没有别的事了?”我强作淡漠,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冷眼看着她问道。
“没有。”小姑娘看见我的反应后,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
“你走吧。以后别回来了。”我冷眼看着她回道。
她盯着我脖子上挂着的匕首看了一眼,转身就开门离开了。
我走到了14号房间门外,隔着门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响。
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心理作祟,我狠狠推了一下房门,竟发现我推不开这扇门了!
我的心态瞬间就有些崩了……
我本想敲门,却又觉得有些多此一举。就在我立在房门口与自己繁杂的心理活动做斗争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透过门缝,我看见师父坐在茶几旁在和一位女鬼喝茶。
“进来吧,尘儿。”师父对着我轻声唤道。
我见那女鬼并没有衣衫不整,她穿着一件红色长裙,披头散发,目光清冷。
他们也只是面对面坐在茶几两侧,顿觉是自己又受“小鬼”挑唆了。
但心里有口气,不吐不快……
“师父真有雅兴,总是有佳人陪伴左右。不像我,忙到现在,还没有下班。”我推门而入,立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师父,冷声回道。
师父只与我对视了一眼,便知道我有小情绪了……
“你下去吧。你说的事,我记住了。”师父对坐在茶几对面的女鬼严声说道。
那女鬼放下茶杯,随即起身飘到墙角,遁身消失了。
“怎么?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师父放下茶杯,用幽深的目光盯着我问道。
“刚才推不开门,以为师父在做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被打扰……”我冷漠地看着师父回道。
师父站起身,飘到我眼前,低眼盯着我问:“你的小脑瓜子,净想些什么呢?”
“刚才有人看见女鬼不穿衣服进来了……”我冷眼看着师父回道,“我什么也没想,我只是好奇师父一天到晚都在和什么样的鬼怪打交道。”
说完,我给了师父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谁说的?你去把那个人给我叫进来。”师父忽然笑了,温柔地看着我轻声回道。
“一个刚离职的小姑娘,她说她能看见鬼。已经被我打发走了。”我强作平静,看着师父冷声回道。
“你特意来看我,就是想印证一下那个小姑娘说的话吗?”师父笑得越发开心了,盯着我继续问道。
我看着师父脸上笑开了花的模样,心里滋味怪怪的,不屑地瞟了一眼师父,漠然狡辩道:“没,没有啊。我也想看看没穿衣服的女鬼,长什么模样,我好奇心重。”
师父见我嘴硬,于是收住了笑容,严肃地望着我回道:“没穿衣服的女鬼和没穿衣服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前者是魂魄,后者是肉体。”
“哦?师父果然见多识广,知识渊博啊。”我冷戾地暼了一眼师父,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回道,但我不想让自己再陷入这种情绪中自我内耗,我转身就要离开。
“上哪儿去啊?”师父抓住了我的胳膊,扭动我的身子,让我被动地面对着他。
“很晚了,我该下班了。”我藏住心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轻声对师父回道。
“吃醋了?怀疑我背着你找女鬼抚慰寂寞了?”师父看着我的眼睛,轻声问道,说完,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得好猖狂啊,像是什么诡计得逞了,实在憋不住喜意的那种猖獗的笑。
我越发看不惯他这副嘴脸了,但是我知道,我越表现得生气或者在意,他就越以为我有多执着于他。
“师父在我心里,是一等一的大情种,师父怎么可能是随便就找个女鬼抚慰寂寞的下流鬼呢?师父,你说是吗?”我压制住心火,冷眼看着师父回道。
师父笑着看着我,突然将我抱进了怀里,在我耳边轻声说:“让你吃苦,已经够让我难受了。我怎么还可能让你吃醋呢?女鬼不穿衣服,那是因为她死的时候就没有穿上衣服。不过是进来我这里找我帮忙,我能让她穿上衣服。”
我没有回应师父的拥抱,只是双手垂放在身体两侧,冷冰冰地对师父说道:“我就没有师父这般高洁的灵魂,我在这人世的情爱里浮浮沉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岸。”
“尘儿放心大胆地去畅游这人世的爱河吧。哪天若是真溺水了,还有我呢,我会拉你一把。”师父在我耳边轻声安抚道。
听着师父这番博爱的言论,我的脑海里却是师父当初被南桥和孟帆气疯魔的作态。
“如果生活是一片海,情爱只能算是海里的一座荒岛。我想练就海上求生的本领,不想一辈子躲在荒岛上寻求安宁。更何况,有时候岛上的风雨甚至比海上的风雨更大。”我理智地看着师父轻声回道。
“你我人鬼殊途,我还是一个囚徒。我不应该控制你。你像是天空里的飞鸟,我是大海里的一条鱼,我不能为了得到你,而折断你的翅膀,让你不仅学会游泳,还要学会跟着我在海里生存,那太残忍了。”师父紧蹙眉头,愁苦地看着我轻声回道。
“你说类似的话,已经说了很多回了。你放不下对我的执念。就像我放不下对孩子的执念。哪怕有鬼婆婆告诉我,孩子是恶徒转世来利用我的,我也没有办法放弃我最爱的孩子,她那么天真可爱……”我心疼地看着师父回道。
“不是的,我下决心了。这一次真的要放下你。”师父很严肃地望着我回道。
“我不信。除非,我亲你一下,你能忍住不回应我。”我哀伤地看着师父回道。
“行,你亲我一下试试……”师父凝神望着我的双眼,低声对我说道。
241.
看着师父眼神里捉摸不透的情绪,我真就试探着轻轻的将吻扣在了他嘴角。
只是稍微地快速地用嘴唇轻点了一下他的嘴角而已。
这一下,让我瞬间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和师父在这间房间里交欢的场景,那时候,也是我先亲他的……
我努力保持冷静,抬眼看着师父此刻脸上的神态变化,我发现他又用力挤了挤眉头,好似在拼力将心底的欲望和爱意压制到灵魂深处的深渊里。
见师父真就木然呆在原地,我知道他的心态真变了,我明白,如果再做更深层次的试探,可能大概率上会让师父“就范”,再次被欲望控制。
但是我不想击破师父好不容易堆砌而来的堡垒,我尽量保持冷漠的表情,对师父轻声回道:“果然是将我放下了,亲你一下,你都没有反应了。师父还是厉害。能放下对我的执念。恭喜师父,在情劫上,渡劫成功。”
“嗯,你回家吧,已经很晚了。”师父 眨了眨眼,全盘接受了我的“褒奖”,并洒脱地劝我离开。
“再见。”我转身开门离开,对师父客气地说道。
回到前台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跟在前台里坐着的燕老板简洁地沟通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准备下班回家了。
“你明天晚上七点,在14号房间上钟,你知道吗?”临走前,燕老板望着我轻声问道。
“不知道啊。我刚从14号房间出来,师父他也没告诉我这件事啊。”我诧异地看着燕老板回道。
“他可能是太忙了,忘了跟你说了吧。明天在14号房间上钟,可能又要通宵达旦,所以你明天白天就不要来上班了,晚上七点过来就行。”燕老板和善地看着我说道。
“嗯,可能吧。再见了。”我平静地点了点头,与燕老板道别,离开了足浴店。
可我心里却暗自想:“秦先生多么精明啊,他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吗?他指不定又藏着什么心机,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来到院门口时,发现忆唐的车竟还停在院子外,顿时预感他明天多半要来找我。可我实在是累了,只想回家洗澡睡觉。
明天的事,就留给明天来面对吧,跟今天的我没有一点关系。
我回到家,先来到孩子的房间,悄悄看了看熟睡中的孩子,然后就回自己的卧室洗澡休息了。
清晨醒来,亲自做了顿早饭,吃过早饭后,领着孩子出门,送她来到了幼儿园,她很喜欢让我送她,她会和幼儿园的小伙伴炫耀:看,那是我妈妈,她好美,她送我来幼儿园。
在孩子的心里,妈妈永远是最美的,是不可替代的。
刚送完孩子,刘姨就打了电话,告诉我,宋忆唐来小楼做客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忆唐在等我。
“告诉他,我去上班了,让他别等我了。”我毫不犹豫地对刘姨回道。
可过了几分钟以后,刘姨又打来了电话,说南桥也来了,他们俩准备在小院里支起烧烤炉,边烤串边喝酒等我。
我问刘姨为什么不打发这两个人走,刘姨说她收了宋忆唐给的见面礼——一支唐朝的金簪子,她不好意思撵人家走了……
想不到这个洋人宋忆唐还这么世故圆滑,懂得讨好人的手段。
刘姨在电话里头告诉我,他们都已经把菜和肉买来了,在院子里支起了烧烤炉……
可我总不能为了躲着这两个男人,就在外面游荡一天不回家吧?与南桥的这次重逢,让我彻底明白,逃躲现实,是无法根治问题的。
我也算是“老江湖”了,我还能怕这两个弟弟?!既然他们非要找我玩,那我就好好带他们玩一玩!
当我散步回到小院门外时,远远地就闻到了炭火烤肉的香味,走到院门口,看见南桥坐在院子里在穿肉串,忆唐在烧烤架边烤着肉串,刘姨在一旁殷勤地给忆唐打下手。
他们的手法看起来相当老练。看来这两个人平时也没少亲自动手烤串……
“回来啦。”忆唐一看见我的身影,就笑着朝我问候道。
南桥则没有说话,他抬头静静地看了看我,继续低头穿肉串。
“尝尝味道怎么样……”忆唐给我递来刚烤熟的牛肉串。
“谢谢。”我接过肉串,尝了尝他俩的手艺,不禁笑道,“你俩要不去夜市摆摊卖烧烤吧……”
“哈哈!咱俩真有默契,我曾经也有这个想法。但是,南桥他不同意啊。”忆唐喜滋滋地笑着回道。
还没到晌午,这俩兄弟已经烤好了一堆肉串、蔬菜,定好的冰镇啤酒也都被他们搬到了小院里。
我们坐在小院里的大树底下,喝酒撸串,树旁的墙角里时不时袭来一阵阴风,正好帮我们消一消暑气。
我面对着那堵墙,坐在老梨树底下。自从第一次跟忆唐喝酒喝宿醉了以后,我一直都没有恢复,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更没有兴趣再喝酒。
为了陪他们喝点儿,我还是硬逼着自己喝了点啤酒。南桥是一口酒都不愿意让我喝。可忆唐总是希望我能陪他多喝一点。
“英国的冬天,总是雾茫茫的。我和南桥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楼里,经常自己做饭。我虽然国籍是外国人,但是我和南桥一样,有一个中国胃。我妈妈是中国人。”忆唐喝着酒,与我闲聊。
年轻人的眼睛总是澄澈而明亮,好像通过他们的眼睛,能看到更澄净的风景。
虽然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岁,但是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比他们老了上百岁。
这一次他们喝的洋啤酒,又浓又黑,看起来像是会冒泡泡的中药,而我还是选择了喝香香甜甜的瑞克德琳。
“来,尝尝我们的酒,巧克力味道的。”忆唐给我开了一瓶他们喝的洋啤酒递给我。
我看了看忆唐的笑脸,察觉他的笑不太单纯。我又看了看南桥的眼神,他的表情有点严肃。
“我不喝,看着那么黑,像中药啊。”我感觉自己要上当,狡黠地看着忆唐拒绝道。
“喝吧,真的很好喝,巧克力味道的,你们女生不都是喜欢吃巧克力吗?这点面子都不愿意给我吗?”忆唐嬉皮笑脸地对我说道。
我接过忆唐递来的黑色啤酒,抡着酒瓶子一仰脖喝了一口,顿时就感觉自己好像喝了一口冰镇的浓缩中药,满嘴苦味,让我瞬间失去了表情管理。
“太苦了,比我小时候喝的中药还苦。根本就尝不出巧克力的味道。你太坏了,忆唐。”我拿着酒瓶子,苦笑着看着忆唐嗔怪道。
“这可是爱尔兰啤酒,有吉尼斯纪录的黑啤酒,也叫健力士。是南桥最爱喝的啤酒之一。你不会品这个酒。那就给我喝了吧。”忆唐笑着对我回道,并一把撸走了我手里的黑啤酒,对着瓶嘴将这瓶被我喝了一口的酒一口气喝完了。
“忆唐!她喝了一口,你为什么要抢过去喝!”一旁脸色沉闷的南桥突然生气了,瞪着忆唐怒声吼道,“她用嘴喝过的酒瓶子,你拿去喝,你不是相当于间接吻了她吗?!你是不是不想要我这个朋友了?!”
242.
“就这?!这都算是吻她?!”忆唐气愤地看着南桥吼道,二人怒目相对,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
“我太了解你了!你一直都有洁癖!别人喝过的酒瓶子,你从来不碰。有一次我把我喝了一口的啤酒倒进了你的杯子里,想让你尝一口,你竟然把杯子都扔垃圾桶了。你刚才喝了尘儿的酒!你就是故意的!”南桥气愤地看着忆唐指责道。
见这两人剑拔弩张火冒三丈。我顿觉不妙,可我也懵,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们会因为这个细节大吵起来。
可能是越亲密的两个人越是了解彼此的心机,越是容易触怒对方。
“我喝了她喝过一口的酒,就是亲她了?!那我哪天睡了她睡过的床,是不是就是要了她……”忆唐愤懑不平地看着南桥吼道。
“你住嘴!”南桥竟一巴掌扇在了忆唐的脸上,直接将忆唐的嘴角打出了血。
“你敢打我?!我做错什么了?!你竟然动手打我!我……”忆唐站起身来,朝南桥挥去拳头。
二人眨眼间就扭打在一起了,他们身后那堵墙的墙角吹来的阴风迎面扑来……
师父隔着墙看热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
“别打了!”我站起身来,抡起一只空酒瓶子,用力将啤酒瓶子磕在了桌角上,用底部被磕碎了的空酒瓶子指着这两个弟弟,厉声训斥道,“都给我住手,再打就都给我滚出去!”
二人互相揪着对方的衣领,先是看着我愣了愣,然后又继续厮打起来……
“打吧,你们。我走了。”我扔了手里的啤酒瓶子,转身朝院门口走去,烦闷地高声说道,“你们打完了就早点回去吧,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
“你回来!!”南桥和忆唐突然在我身后异口同声,对我高声喊道。
这对欢喜冤家,这个时候倒是又有默契了……
我回头冷眼看着他们,发现他们已经坐回各自的座位上了,两个人端坐着,一脸无辜,忆唐擦掉了嘴角的血,笑着看着我说:“我们没有打架,我们只是闹着玩呢,你回来吧。”
“他脸上刚才有只蚊子,我只是在打蚊子,我没有打他的意思。”南桥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胡说八道。
“对,是打蚊子。没打架。”忆唐嬉皮地笑道。
“我头疼。晚上还很可能需要通宵工作。我不能继续陪你们撸串了。我得去休息了。你们要不回家去吧……”我无奈又疲倦看着他们轻声说道。
“你去休息。我们继续喝。”忆唐笑着看着我回道。,说完,他就勾搭着南桥的肩膀,两个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又干杯喝起酒来。
而刘姨又殷勤地凑上前,收拾这两个男人因为方才打架而弄乱的场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男人喝酒后打打闹闹的模样,就心里憋闷得慌,可能是因为童年记忆里,父亲每次喝多了就会打架闹事,给我留下的阴影。
见到这样的场景,我只想逃离。
我走进了小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并将房门反锁上了,为了防止哪个酒鬼趁着酒劲“寻衅滋事”。
我在卧室里,透过窗户,能听见南桥和忆唐在院子里喝酒聊天的声音,他们具体聊什么,我听不太清,就知道他们聊个没完。
我离开以后,他们倒是没有再争吵了。我躺在床上,听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尽管听不清,但是却也觉得这小楼有了点烟火气息,不再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后来,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等我一觉睡醒时,忽然听不见窗外楼下院子里的任何声响了,天色也暗了下来。
我起床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我简单地梳洗了一番,来到楼下客厅,看见孩子端正地坐在书桌旁写着作业。
而客厅的沙发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两个大男人。没错,他们就是南桥和忆唐,二人都喝多了,倒在了沙发上,呼呼大睡。
我轻声叹了口气,走到刘姨身边冷声问道:“我要去上班了,这两个人,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回家去睡?”
“都是客人,怎么能随便撵人走呢……你有事你先去忙吧,我会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刘姨抬头看了看沙发上熟睡的忆唐,转而淡漠地看着我轻声回道。
“这家,其实一直都是你说了算是吧?你欢迎谁,谁就能进来,甚至住下来,你讨厌谁,你就把谁撵走,或者直接拒之门外。你看起来是在为我服务,其实,我才是你的隐形傀儡,对吗?”我躁郁地看着刘姨阴声问道。
“我们都是傀儡,是秦先生的傀儡。我也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办事。所以,希望你不要为难我。”刘姨抬眼看着我,卑微地低声回道。
我是一个心软的人,一旦别人对我示弱,我就会收起自己身上的“倒刺”。更何况,刘姨对我有恩,她帮我照顾孩子,既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快速切换情绪,温善地看着刘姨轻声说道:“我晚上可能要通宵,不一定什么时间要回来。辛苦你照看孩子了。”
“不辛苦。应该的。你去忙吧。孩子放心交给我便是。”刘姨低声对我回道,说完,她继续开始教孩子写字。
我仔细看了看孩子写的字,发现不知不觉中,她的字是写得越来越好了。
我背着斜挎包,将手机放进包里,看了一眼沙发上睡得死沉的两个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很羡慕他们,可又有那么一瞬间,又觉得他们好可怜。
我离开了小楼,来到了足浴店。
“怎么又提前到了呢?”燕老板热情地笑着看着我问候道。
“提前一点到,好有多余的时间做充足的准备。给鬼上钟,是很重的任务。”我看着燕老板爽朗的笑脸,严声回道。
“我特别欣赏你的工作态度。你去14号房间吧,看看有没有别的需要准备的,如果我能帮得上忙,你就不要客气。”燕老板双眼闪着欣慰的喜悦,对我笑着回道。
“好。”我轻声应道,随即来到14号房间门口,推门而入。
进门看见师父坐在榻上,在自己跟自己下围棋,他也是够有境界了,一人分饰两角,在棋盘上对弈。
“尘儿没吃晚饭吧?”师父专注着下棋,对我轻声问道。
“没吃。不饿。最近撸串撸过头了,闻到烧烤味就饱了。”我走到师父的棋盘前,低声回道。
“弟弟们惹你不高兴了?”师父匆匆转脸看了我一眼,继续一副云淡风轻的作态,盯着棋盘下棋。
“不想说他们。不是要我给鬼上钟吗?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给什么鬼上钟?”我看着师父严声问道,不想提那两个酒鬼的事。
243.
“不着急,还没到时间呢。客人还没到呢。过来跟我下盘棋吧……”师父轻声对我回道,仍是在专注地看着棋盘。
我坐到了师父对面,拾起棋子,将师父下到一半的棋局延续了下去。
下棋的时候,整个人很快就能沉浸到棋局里面,暂时忘却了现实中的纷纷扰扰,能让人心思沉静。
虽然最后我又输了,但是我收获了内心片刻的安宁,输得心服口服。
下完棋以后,眼看着和鬼客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师父严肃地看着我说:“记住,鬼魂附在你身体里的时间如果超过了七天,对你的身体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所以,如果当鬼魂在七天内离开了你的身体,而你还没有回来的话,记得要想办法保全自己,安全归来。”
听完师父的叮嘱,我点了点头,并低声问道:“这次给鬼上钟,又要花费很多天的时间吗?”
“嗯,这次鬼魂想借你的身体,带她去一趟尼姑庵,因为那里有佛光庇护,鬼魂进不去那座尼姑庵,所以只有附魂在你身上,让你带她进去。”师父目光幽深,盯着我轻声解释道。
“去尼姑庵?还要去很多天?不会让我出家当尼姑吧?”我惊诧地瞪着师父深不可测的眼眸,紧张地追问道。
“有可能会要你削发为尼。不过任务完成以后,你还是要下山回来的。但是,你会损失一头乌黑长发。”师父抬手摸了摸我肩后的长发,颇为心疼地看着我,轻声叹道。
我虽然有些震惊,但也觉得情有可原。
“头发剃光了,还能再长出来的。不怕。只要下山回来时,不缺胳膊缺腿,就算是我佛慈悲了。”我强作镇定,看着师父冷声回道。
可我心里是极其不痛快的,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我这一头长发,是我用心留了好多年的,我长发的热衷,仅次于我对自由的忠爱。
眼下,别说拥有自由了,我连我的头发都留不住。所以,我此刻心里的落寞,是不可言喻的。但是我却要强撑着不在意……
我走到了茶几旁,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等到着这位鬼顾客的到来。
其实,我想问师父,能不能和一会儿的鬼顾客商量一下,不要剃了我的长发。可是我明白,我是来执行任务的,我没有资格矫情。
我甚至在心底如是安慰自己:如果师父有别的选择,应该也会尽量保全我的长发吧,可能他心里比我还难过吧……
就在我默自做着心理建设的时候,鬼顾客现身了,是一位气质宛如神仙姐姐一般的古代女鬼。
她长发飘飘,白衣翩翩,落座于我身旁时,对我微微点了点头,惊鸿一瞥间,我都为她的美貌倾倒。
我转头看了看师父,发现他依然坐在榻上,又在自己跟自己下棋了,他好像对这个女鬼格外放心。
这样仙气十足的女鬼,师父竟然都不抬头看一眼她,他果然是心如磐石,情若止水。
“我叫倩雪,曾经有一世与你相识。不过你应该早就忘了那一世的事情了。不记得也罢。总之,你知道,你我并不陌生,就好。”女鬼明眸善睐,望着我浅浅笑道。
她好似是在和我套近乎,但我却突然想起来,关于这次上钟的工钱是多少,燕老板和师父好像都没有跟我提及。
不能因为这女鬼与我的哪一辈子是旧相识,我就要白白给她洗脚,让她附魂在我身上,然后我去尼姑庵削发为尼替她完成一些心愿吧?
那可不行!亲娘也不能这样坑我!
“师父,这次上钟的工钱是多少?”我转过脸去,看着坐在榻上下棋的师父,严声问道。
师父没有转过头来看我,而是继续下着棋,轻声对我回道:“半箱金条。”
“半箱?!打半折吗?怎么不跟我提前商量?”我端坐在椅子上,愤懑不平地看着师父的侧脸,冷声问道。
“没办法,你自己好好打量打量你今晚的这位顾客,你看她,像是土财主吗?这半箱金条,可是她所有的积蓄。”师父下着棋,淡漠地对我回道。
师父好似已经笃定,就算工钱打了折扣,我也不会临时罢工。
确实,师父了解我的心性,我也不是那种壕无人性的“财迷”。
“下次,下次有这种情况,必须提前跟我报备。”我颇为认真地看着师父回道。
“行,没问题。”师父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对我轻声回道。
我看了看师父专注着与自己下棋的作态,只觉得他越发深不可测。
我起身,蹲在了茶几旁,从茶几底下的暗格里拿出古董木盆,开始焚骨烹茶,上茶,放血,整套流程,一气呵成。
我捧着倩雪冰冷的双脚,在温热的血水里,给她洗着脚,虽然心里有很多顾虑,但却在努力劝自己淡定,保持沉默,做一个高素质的技师。
“借你肉身去静兰庵的山路崎岖难行,为成功入庵,接近庵主,需让你削发为尼。你我此举虽只是一场早有标价的交易。可我仍是对你满心愧疚,实在是要辛苦你了。”
“无妨的。我正好借着此行,我进山入庵,享受一段远离尘嚣的好时光。”我抬头看着女鬼强作轻松地回道。
其实我心里很在意削发为尼这件事,我知道自己有多爱自己的这一头过腰长发。但是,对于我来说,命都是捡来的,我为什么还要矫情得放不下自己的头发?所以,对于此事,我并没有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尽管内心抗议的声音很大。
我扫了一眼仍旧在榻上下棋的师父,转而继续埋头给女鬼倩雪洗着她冷若冰石的双脚。
“我上你的身,只有三天时间就得离开,静兰庵里的各种法器容不得我停留太久。我希望三天就能拿到那段失传两百年年的苗文,那样我们就能一起回来。如果三天未能如愿,我也必须离开,到那时,请你务必设法帮我完成心愿。”倩雪轻声对我说道。
“我带上手机,你到了尼姑庵找到你要的那段苗文,就拍照发给微信上的秦暮雨,这样师父就能收到。”我看着倩雪帮忙出主意,并认真问道,“你知道怎么用智能手机拍照吗?”
“不会。”倩雪低声回道。
“我教你。”我用一旁备用的毛巾擦干双手的血水,站起身来,教倩雪如何在手机锁屏的情况下启动照相功能。
等倩雪学会了用手机拍照后,我又继续蹲下身来给她洗脚……
“那座山有佛光庇护,灵车鬼马都无法靠近,所以我们只能徒步徒手登山。上山的路途艰辛,我就不让你有意识跟着我去经历那段艰苦时光。等上到了山上以后,我再唤醒你的意识,这样你能少受点罪……”倩雪阴声对我说道。
她话音刚落,我就丢失了意识,陷入黑暗和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