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这位先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低声对我说:“不好意思,刚才撒谎骗你了,我不是在大医院做过外科大夫,我其实就是一名外科医生。这是我的名片。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哟,还真是大医院的医生呢。”虹姐凑了上来,瞟了一眼这位先生手里的名片,笑着说道。
可虹姐的笑,并不是那种老百姓见了大医生心生欢喜的笑,而是带着一丝挑逗,一丝不屑的笑。
这一瞬间,我有想过,他和他师爷说的都是真的,甚至想到自己可能就剩下一个月的寿命了。
但我就是觉得在足浴店里给顾客拍胸口的照片,再拍全身的照片,是一件很别扭的事。
“名片我收下了,改天我放假休息了,去你们医院挂你的号,让你帮我看看我的病。”我接过名片,冷静地对这位医生回道。
“可我师爷挺着急的,今天你不能给我拍两张照片吗?”这位医生仍是不依不饶但却十分谦逊地对我请求道。
“拍什么照片?”虹姐冷着脸望着医生问道。
这位医生谦卑地对虹姐点头以示问候,并轻声回道:“她胸口伤痕的照片,已经她的全身照,主要是我师爷想看她的脸和她的伤。”
“走,尘一,我帮你给她拍两张。不就是要看胸和脸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虹姐将我从沙发上拉起,拉着我大步朝她的休息室走去。
到了休息室,虹姐一把搂起我的上衣,看着我胸前的伤痕,低声嘀咕道:“这是什么呀?尘一,你真得了什么怪病吗?”
我懵然看着虹姐,轻声说:“不知道啊,昨天晚上给一个鬼魂‘上钟’,我不小心拿匕首扎了一下自己,现在伤口就变成这样了。那位医生就是想要我把这块伤痕拍照给他。”
“没事,你不穿得挺‘安全’吗?给他拍照吧,好快些打发他走。”虹姐淡漠地回道,并从我的兜里掏出手机,用我的手机快速地给我拍了两张照片。
“拿去吧,把照片发给他,让他滚蛋。”虹姐轻蔑地说道,并将我的手机还给了我。
这个时候我觉得虹姐是真的有些烦我了,因为我的麻烦事太多了。
我拿着手机来到前台,那位医生主动加了我微信,让我把照片发送到他的微信,然后他就在虹姐的一声“欢迎下次光临”的道别声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还‘上钟’吗?有几个顾客在等。”虹姐转脸望着我,微笑着问道。
虹姐的笑很美,但也很假,主要是她长得俊,所以笑起来更好看了。
“去的。”我毫不犹豫地应道。
“那你去17号房间吧,那里有位斯斯文文的大老板,出手还阔气,我特意把他留给你的。”虹姐伸手搭了搭我的肩膀,颇有深意地对我笑了笑。
“谢谢虹姐。”我领命谢恩。
其实我心底是慌张的,哪里有那么好伺候的顾客啊,我来“上钟”的这些天,哪一天不是过得心惊胆战的。
但是眼看着没剩几天都要过农历年了,我得在放年假之前,多攒点钱,好和孩子安安稳稳过个年。
我来到了17号房间,看见了虹姐所说的阔气老板,他四十来岁,衣着朴素,身材矮矮胖胖的,面相看起来比较和善。
“你细哪里人啊?”洗脚的过程中,他闻声问道。他普通话的口音很重,听起来像是来自两广一带。
“我是本地的。”我敷衍了事。
“不对啊,你说话口音不细本地的啊,你细南方人吧?”他和气地质疑道。
“小时候在南方长大的。”我继续编排道。
“家里有什么困难吗?”他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善意的关怀。
可他不就是明知故问吗?如果家底殷实,谁又会来足浴店给人洗脚呢?为了体验生活吗?
“嗯,是有点困难。”我低头边给他按脚,边低声回道。
“我也年近半百了,做生意走南闯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你刚进来时,我就觉得你和一般的洗脚妹不一样。你有一种不同于他们的独特气质。”他闻声细语地说着,并追问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顾客的话真真假假不必在意,不过见他语气比较温和,我也不想惹他不高兴,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道:“以前做过家教,在补课机构打工的。”
“啊,原来如此,你是老师啊。”他发出恍然大悟的感叹声。
“不,不是,我就是一个打工的。”我卑微地低声回道,生怕辱没了“老师”这个尊称。
他沉默片刻后,忽然对我说:“我在广西租了一片山林,种了几十亩红松,需要一个懂电脑会智能手机的人,去帮我看管那片山林,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如果他所言不虚,那我还真是有意向去那种地方与世隔绝地生活下去。只是我格外好奇,他是如何看出我对深山老林有兴趣的。
他只说他识人无数,可他没说他会读心术吧……
我抬头望着他满面温善的笑,疑惑地问:“你我初次见面,你就对我提出这样的邀请,你是怎么看出我能愿意去的呢?”
他眨了眨眼,只这一瞬间,我便看出他心虚了。他是虹姐特意安排给我的顾客,我开始猜测,是不是他和虹姐之间聊过什么。
也有可能,我就是长了一张“厌世脸”,稍微有些阅历的人,就能看出我归隐山林的志趣?
“你们这一行,大部分像你这种姿色的女技师,收入都很高的,而且特别物质,身上经常佩戴一些奢侈品,你不一样,你身上‘干净’。所以我敢断定,你志不在此,只是迫于生计,才委身此地。”他望着我温声分析道。
听他分析得,是有那么些逻辑关系,他也确实说得在理。
但我想起虹姐方才对我抛出的笑意,总暗自觉得她给我安排的顾客,可能就是她联合给我下的一个“圈套”。虽然我没有任何证据。
我摸出脖子上佩戴的古董匕首,将刀柄上镶嵌的五彩宝石和古玉亮出来给他看了看。
“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谁,反正不是我。你猜猜我戴这个‘吊坠’价值多少钱?”我假装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开始借着脖子上的“古董”在这位“高人”面前吹牛皮。
40.
他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地盯着我亮出的“吊坠”,笑道:“嘿,这可是好东西,能买下好几个你们这样的足浴店了。”
听了这话,我当场就愣住了,我只是想装一下“物质至上”的世俗人。
却没有料到会从他嘴中得知自己的“吊坠”会这么值钱。
我满心诧异和狐疑,却要佯装平静。
“奇了怪了,你戴着这么值钱的宝物,为什么要甘心做一个洗脚工呢?”他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歪着脑袋望着我问道。
我总不能直呼:我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戴着的宝物这么值钱。
我继续给他按着脚,埋头低声回道:“这是我师父送我的,是无价之宝。”
“哈,你师父什么来历啊?既然把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送给你一个洗脚工。你知道吗?你拿着它,去换些钱,随随便便就能过上富足的生活。那还需要在这种地方,挣这不干不净的苦命钱。”他高声唏嘘道。
他如此带着节奏,我却完全不上道。换作两年前我估计被他牵着鼻子走。而眼下,我的心眼是比那蜂窝上的峰孔还要多。
我沉默片刻,回想他对我说的这些话,从一开始说什么我和别的女工气质不一样,再到企图介绍我去深山看守红树林,再到现在说我可以去拿吊坠换钱,实现财富自由……
说来说去,他不就是想“套路”我辞职吗?
这到底是我想多了,还是真是虹姐的意图?
我早就不是那个能轻易相信陌生人的傻瓜了。那个天真烂漫而纯善的我,早就被现实生活中的欺骗和伤害催残得面目全非。
如今,我对人性满心多疑和猜忌,这或许是我的不幸,又或是万幸。
苦难让我一点点丢失了过去那个的自己。
分析完这位“高人”前后说给我听的论调以后,我越来越冷静。
我仍旧淡漠地一丝不苟地给这位“高人”洗着他的双脚。
我慢悠悠地回道:“你说我挣的钱不干不净,你这话,多多少少有些瞧不起我们这一行,都是靠双手劳动挣钱,哪还分高低贵贱了?不过,我不跟你计较。做什么事,都得有始有终,岂能一山望着一山高……”
他发现自己并不能说服我做任何事,于是尴尬地笑道:“哈哈,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还有如此境界。”
所谓的“捧杀”也不过如此吧。
“您过奖了,这是一个来自底层苦难人民的清醒罢了。”我的手泡在污浊的洗脚水里,淡淡地回道。
那些马路上遇见位富豪,出门就撞进了“钻石王老五”怀里,从此走向人生巅峰的情节,都是拿来哄脑残的。
事实上,底层的人走出去的每一步路,都是带着血汗和代价的。
我与他刚见面,没聊几句,他就想让我去给他守山林,这样的鬼话,像极了拐卖厌世良家少女少妇的说辞。
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一时间这位“高人”陷入了沉默,为了打破这份冰冷的尴尬。
“这力度可还舒服啊?”我很敬业地问道,可仍旧不见他回复。
我抬头扫了一眼,发现“高人”已经歪着身子斜靠在懒人沙发上,呼呼大睡了。
我也因此放松了身心,将他双脚擦干,给他盖上了薄被,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到钟”。
我“到钟”以后,这位顾客还未睡醒,我没有叫醒他,将洗脚水倒掉,再将洗脚盆收进柜子里以后,我给双手反复消毒,捧着手机,离开了房间。
在走廊里,我碰见了虹姐,她一见我就笑,可我总觉得她笑得很不单纯。
她问我和富商聊得怎么样,我说聊得挺好,富商想让我去做“山大王”,帮她看守几十亩红树林。
虹姐看着我的眼色,就知道我没有“上道”,遂讽刺地笑着说,那“富商”是觊觎我的美色,想把我哄去做他的压寨夫人。
我又怎么可能信虹姐的鬼话,她和那“富商”,说不定是串通好的。
我艰难地对着虹姐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疲倦地不愿再多说半句话。
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我盯着手机看了看时间,对虹姐严声说:“姐,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得下班回家了。”
虹姐最能识人脸色了,她已经看出来,就算她再怎样给我撒娇卖笑,我今天都不可能留下来继续“上钟”了。
“行,你也累得不轻。”虹姐露出了善解人意的笑,却又随即乖戾地叹道,“不过你这两天也没少挣啊。”
我身心疲倦至极,累得连喘气都觉得是个体力活儿。
看着虹姐老江湖般的作态,我倦乏地讽刺道:“不挣钱,我来这里看各路鬼神‘演戏’啊?”
虹姐看出我明显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她遂魅笑着对我说:“我帮你订车啊,你得先去我家接孩子是吧,你一定是想孩子了。”
“我已经定完车了。”我亮出手机里的订车软件,给虹姐看了一眼。
“好,那你赶紧去换衣服吧,一会儿车就到了。”虹姐热心地催道。
至于这份心有几分真几分假,我根本不想去探究。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们边走边看招吧。
每次从足浴店打车,我都需要来到马路边的肯德基门口等车,因为定位上没有我们这家足浴店。
而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开始意识到,这家店可能根本不存在,只是用了“鬼障眼”和“鬼打墙”的方法,引诱进了一批潜意识里就想去洗脚去消费的顾客,还用鬼道上的朋友,招揽了一些有需求且还有财路的孤魂野鬼。
至于虹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对我到底抱着怎样的心理,是利用,是救赎,还是嫉妒,又或是摧毁,再又或者是互助,我一时真看不清眼前这迷雾。
人心之复杂,又岂是三两天能看透的。
明白得越多,心反而越静了,不再躁动,不再幻想,只想脚踏实地,在这寒风凛凛的人世,带着孩子,求一夕生存。
上了网约车以后,我指着路边我能清楚看见的足浴店大门,问网约车司机:“大哥,你能看见这家足浴店吗?”
“什么足浴店?那一片不是老别墅区吗?”司机大哥诧异地回道,说完便开车载着我走远了。
“有一家足浴店啊,我都看见了。”突然车后面传来一位青年男子的声音。
我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机打车软件,才发现自己匆忙中定的是拼车。
我回头一望,是位二十岁出头模样的年轻人,我惊讶地望着他问:“你能看见那家足浴店?”
“当然能啊,‘足浴足疗’这么大的四个大字,谁看不见啊?!”他高声回道。
“胡扯吧,你们,我在这一片跑网约车都好几年了,从来都没有在那一带看见过什么足浴店。”司机大哥不可置信地嘀咕道。
41.
“拉倒吧,我家就住在那附近,我还去里边儿洗过脚呢。”青年男子慵懒地回了句。
“那可真是邪了门儿了。”司机大哥阴阳怪气地惊叹道。
而我则陷入了沉默。我大致也猜测到了,为什么有些人能看见那家足浴店,而有些人看不见它的存在。
它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它的门脸就是一道“鬼打墙”。鬼地选人,和人选鬼地,是并不完全平行的双向多维度空间。
而它真实的场地,就在司机大哥所指的那片旧别墅区里面。
我来到了南桥家门口,隔着门就听见了孩子的笑声。
我敲了敲门,南桥把门打开了,我看见我女儿扎着一对冲天羊角辫,羊角辫上绑着五彩斑斓的丝带,很是俏皮。想不到一个大男孩竟学会了给小女娃扎辫子。
“宝贝,妈妈来接你回家了。”我把最暖的笑留给了我的孩子,说完我蹲在门口,朝她张开双臂,等着她跑过来拥抱我。
孩子的笑戛然而止,她皱着眉头望着我说:“天都要黑了,妈妈,小菲菲晚上找不到我会难过的。”
我的孩子不想跟我回家了,我心底强撑着的最后一面高墙瞬间崩塌。
这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弃儿,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我。
“宝贝,你不想妈妈吗?不想跟妈妈回家了吗?”我快绷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强颜欢笑看着屋子里趴在沙发上的孩子问道。
“你进来坐会儿吧。”南桥邀请我进屋。
“不了,我身上脏,我得赶紧回家洗澡。”我婉言拒绝道。
“宝贝,跟妈妈回家吧,妈妈想你了。”我再次望着孩子温声哄道。
孩子爬下沙发,自己走到沙发一角,拿起外套和棉裤,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奶声奶气对南桥说:“哥哥,我要穿衣服跟妈妈回家去了,小菲菲晚上就交给你照顾了。”
南桥上前帮孩子穿上了外套和棉裤,然后抱着孩子来到门口,亲自给孩子穿上了鞋。
我抱着孩子那一刻,看着她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谢谢你啊,这两天实在麻烦你了,南桥。”临别前我诚挚地对南桥说道。
“不麻烦,星雅很乖很懂事。以后记得常带她来玩儿。”南桥忧虑地看着我轻声回道。
可能是我气色极差,也可能是我眼里有泪,才让这个心思细密的大男孩见到我以后,一脸忧愁。
尽管我再三拒绝,南桥还是坚持把我和孩子送下了楼,送进了网约车里面。
上了车以后我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司机载着我来到了一家典当行门外。
我抱着孩子进了典当行,掏出了脖子里佩戴的“古董吊坠”给典当行的老伙计“掌眼”。
老伙计拿着放大镜观摩我的吊坠,然后抬眼打量了一番我,低声问:“你想当多少钱?”
我心里没底,但我其实没下决心当掉这个古董,我只是想先来打听一下它的价值。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如他们所言,价值不菲。
我对着给古董掌眼的老伙计竖起了五个手指,心底却还在盘算着是该说五十万还是五百万,还是五千万……
老伙计一手拿着放大镜,一手捏着我的吊坠,瞪着我竖起的五根手指问:“五十万?”
我强作镇静,一脸肃穆,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五百万?”他继续追问道,但他此时皱了皱他那对稀疏的眉毛。
我憋住一肚子疑问,紧闭着双唇,看着他摇了摇头。
“五千万?”他再次追问道,这次他的面部表情稍显凝重。
我盯着他的眼睛,不摇头,也不点头。
“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想要多少钱?”他望着我催道,但说话的声音不大。
此刻,我真的动了卖掉这个吊坠的心思,因为我从小就是穷人,因为我真的太需要钱。
就在我动了这份心思的时候,我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伤口好似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狠狠撕开了一般。
痛得我喘不上气。
我将吊坠从老伙计的手里拉出来,塞回进自己的衣领里,抱着孩子对他说:“不卖。”
说完我就抱着孩子匆匆转身离开了。
走出典当行以后,我又能喘上气了,胸口的伤也没有那么痛了。
自此,我再也不敢轻易动那份心思。但我也通过这个方式弄清楚了两件事。
第一,这古董匕首真是个无价之宝。第二,我如果不好好珍惜它,它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回家的路上,我带着孩子逛了一下超市,采购了一些蔬菜、水果,还买了孩子爱吃的大虾。
晚饭给孩子做了油焖大虾,炒了蒜蓉西蓝花还做了一份凉拌西红柿。
吃饱喝足以后,我把手机扔进了卧室,在客厅陪着孩子画画。
到了夜深,孩子困了,我抱着她回到卧室,跟她讲安徒生童话,一个童话故事还未讲完,她就睡着了。
我关了灯,翻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挂着好几条微信消息。
有足浴店领班的王姐发来的转账,是今天“上钟”的工钱。
有南桥发来的小猫咪的照片和视频,他告诉我说,如果孩子想小菲菲了,就给孩子看看小菲菲的照片和视频,还可以给他打视频电话。
微信上没有虹姐的未读消息。
有白天“上钟”的那位医生顾客给我发来的微信消息,他给我打了很长的一段文字:
这位女士,你好,我师爷看了你胸口伤痕的照片和你的相貌照片,他老人家说你和他三十年前救治过的那位姑娘长得很像,那位姑娘姓沈名月吟,他想问你,你祖辈上可有此人。
如果有的话,那你这个病,可能是遗传病。如果你祖上没有此人,那这病因还需另做考究。
希望你看到我的信息以后,能尽早回复我,我师爷已经有一百零七岁的高龄了,他很关心你的病情,希望你不要讳疾忌医,尽早与我们取得联系。
我想了想,家中祖辈里并无姓名为沈月吟这样一个人。
这位医生的微信名是扬帆。
我对扬帆回道:家中祖辈里都无沈月吟这个人。
扬帆秒回了我的信息,他发的是语音消息,他说:“你抽空来医院挂号来做个详细的检查吧,趁现在病情不严重。”
我打字回道:快过年了,我就不往医院跑了,我身体挺好的,并无任何不适,谢谢医生关心。
我承认我是有些讳疾忌医。
扬帆语音回道:“你如果有任何不适,请第一时间与我联系。这是我的私人微信,你可以在任意时间里联系我。”
我犹豫了片刻,打字回道:“你们医生不是看惯了生死吗?”
扬帆语音回道:“确实看过太多生死。但是你的这个病,是我师爷研究了几十年的专题,他老人家虽然早就退居二线了,但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对这个病例的研究。这是他的一块‘心结’。”
42.
听见“心结”二字,我又开始浮想联翩。得是什么样的“心结”,才会让这老爷子惦记了几十年,至今一百多岁了还未释怀。
老爷子说我和几十年前病死的沈月吟模样相像,难道我是她的转世?我前世二十岁就病故了?!这么短命的?
我看见了孩子幼儿园微信群有新的群消息,点开一看,是园长通知放寒假了……
我才回到手机界面看了看日历,竟然剩下不到十天就要过年了。
我看了看睡得正酣的孩子,又回头看了看手机里面的余额,最近在足浴店打工,挣了点钱,够我和孩子安稳踏实地过个好年了。
我打开了与虹姐的微信对话框,给她打字写道:“姐,马上过年了,孩子幼儿园放假了,我年前不去足浴店上班了,我想在家好好陪陪孩子,希望虹姐能理解。”
虹姐很快就回我消息了,她发语音回道:“我儿子过两天也要放寒假了,让小星雅来我家吧,我儿子能照顾好她。年前店里生意最忙了,一直要忙到大年三十,这几天我都得住在店里面,你也过来帮帮我吧,这几天我给你双倍的工钱。”
“不行啊,孩子太小了,身体还不好,我陪孩子过完年以后再去虹姐的店里打工吧。”我没有犹豫,直接拒绝道。
虹姐强势安排道:“你先在家陪孩子吧,过两天南桥放寒假了,我让他去把孩子接走。你到时候来店和我一起住吧,到大年三十我们就放假了,到时候我们两家四口人聚一起好好过一个热闹年。年前这几天挣的纯利润,我分你一半,你看怎么样?”
我就服虹姐这魄力,明明有点心动了,但还是想再僵持僵持,我打字回道:“我考虑考虑。”
虹姐继续语音回道:“我给星雅买了两套衣服和两双冬靴。衣服和鞋子是星雅在我儿子手机里的购物软件上,亲自挑选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她这是在用人情和金钱同时“收买”我,好让我继续回足浴店给她“卖命”。
我并没有因为她施与我的甜头而彻底动摇,我思虑片刻后,对虹姐打字回道:“孩子不懂事,把你们当成亲人了,所以没有分寸,乱问你们要东西。让你们费心了。我这两天打算买票带孩子回一趟南方,去陪我父母过年。你们把孩子的衣服和鞋子都退掉吧。我回南方会给她新年穿的衣服和鞋子。”
孩子可以没有分寸感,可我还是要有界限感的。跟着虹姐是挣着了钱,但是挣的都是些什么钱呢,那都是拿尊严和命去换来的钱。
尽管在言辞上,我好似拒绝了虹姐,可在心理上,我多多少少是不安的,还有些许愧疚。毕竟她是在对我示好,虽然我不确定这份好意带着怎样的目的。
就在我盯着虹姐的微信对话框,心里忐忑难安时,我感觉到自己背后披散着的长发好似被什么东西挑起来了……
我警觉地回头,看见肩后的长发已经被一股我看不见的力量抓到了我的头顶上。
只见我头顶上的无数根长发违背着牛顿第一定律,在半空中“群魔乱舞”。
我知道这是哪个小鬼来找我“玩耍”了。我低看看了看孩子,本能地向熟睡的倾斜着身子,想用自己的身体给孩子做“盾牌”。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对着头顶不见鬼影的小鬼问候几句?
我没有这个耐心,整日在那足浴店里迎来送往,我的耐心早就被“透支”了。
我快速地摸住胸前的“吊坠”,狠狠地按动匕首刀柄上的开关,握着匕首,将寒光闪闪的刀尖直刺向我头顶那股阴风。
“哎呀,吓死我了。”这小鬼慌张惊叫着现身了,并从天花板上跌落,一屁股摔坐在我床边的地上。
我握着匕首指着他的脑袋,认出他就是我昨夜“上钟”那位鬼军官。
“哎呀,别杀我啊!”他见我还在用匕首指着他的脑袋,慌忙求饶道,“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是来告诉你一个秘密的。”
我用匕首指着他,冷声回道:“什么秘密,快说,别把我的女儿吓醒了,不然有你好看的。”
“你昨天晚上给我洗脚的工钱是多少啊?”他看着我问道。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很不耐烦地说:“有什么秘密赶紧说,别在我这里卖关子,不想说就赶紧滚蛋,别把我的孩子吓着了。”
军官苦笑着轻声回道:“怎么说你我也是昨夜合过体的,你怎么可以翻脸不认人,不对,翻脸不认鬼呢?你忘了昨夜我的魂魄附在你的身体里,我带着你在长夜里漫步,有多浪漫吗?”
“托你的福,那可一点也不浪漫,你是不是忘了我拿这匕首将你从我的身体里扎出来时的感觉了?你要不要再尝试一下?”我厌烦地看着这个对着我嬉皮笑脸的鬼魂威胁道。
想着他之前在棺材里抱着美人骨痛哭的模样,与此时在我面前挤眉弄眼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鬼”。
呵,男人。
见我手里的匕首已经指到了他的脸上,军官的鬼魂吓得朝后挪了挪身子,他双手竖起来,作出一副投降模样,苦笑着望着我回道:“你千万别拿匕首扎我,你再扎我一次,我的魂魄估计就被扎散了。”
“那你赶紧说,你到底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我又困又累,对这个鬼魂失去了耐心。
“为了让你们给我浴足附魂,我给了你们老板一箱金条,你们老板可有把那金条分几根给你啊?”他收住笑脸,严肃地望着我说道。
“一箱金条?一共多少克?”我狐疑地看着他追问道。
“多少克?不是论斤吗?”军官挠了挠脑瓜,继续说道,“一箱大概有十斤金条吧。那可是我们祖上一百年以前埋在地底下的硬通货。”
我开始在心底默算,五百克是一斤,五千克黄金,按照黄金市场价,换成人民币,那至少是一百多万啊……
那之前那个清宫女鬼找我“上钟”,估计也给了虹姐不少金银珠宝,毕竟她生前可是宫中的大富大贵之人。
我都不敢细算,越是细算,越是觉得虹姐这个女人心机深沉。
我只是没想到,这些天百般讨好我,又给我摆平烂摊子,这些事情的成本,竟然这么高。
再细想想也对,如果没有高效益,她这样傲气的女人,怎会愿意“鞍前马后”伺候我呢。
“怎么了,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昨晚,那女人她给你开多少钱的工钱啊?”军官坐在门口处,背靠着墙,再次问道。
我努力地平复心绪,狐疑地盯着鬼军官问道:“你该不是来骗我的吧?你想挑拨我和老板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