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动力学38:投资与投入货币


当面粉厂决定减少面包消费、存钱或者借钱购买农具时,对于面粉厂、面包厂、工业部门三元这个经济体系来说是一个好消息。面粉厂获得农具,使得整个经济体的面包产出增长,使人们有机会过上更富足的生活。
亚当·斯密说:“我们今天所需的食物和饮料,不是出自屠户、酿酒师或面包师傅的恩惠,而是由于他们自利的打算。”面粉厂省吃俭用一段时间,供养工业部门,购买可以增加产出的农具,并非是为了给整个社会谋福利,而是出于“自利的打算”,是希望通过当前的投入,来获得长久的面粉产出增长作为自身利益回报,也就是所谓的“投资”。
现代经济体上,各生产要素几乎都已经能够使用货币购买到,人们很容易把“投资”认为就是投入资金货币。实际上,已经知道,从社会整体看货币储蓄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对于投资也是一样,货币从一处转移到另一处这件事本身,不可能带来产出的增长。增长的根本原因,是货币的转移带来了技术与生产工具的转移,使得面粉厂能够得到农具这一生产工具。更进一步的,经济能够通过农具得到增长,跟面粉厂有没有钱没有关系,甚至跟整个社会有没有钱都没有关系,即使面粉厂、面包厂与工业部门的所有货币都消失不见,面粉的产出还是可以借由面粉厂与农具的结合得到增长。
产出增长的关键在于,农机能够到面粉厂手上。这实际上包括三个步骤:农具技术的存在、农具的产出、农具的转移。
农具技术的存在是前提条件。这并非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它至少需要整个经济体冶炼技术达到了铁器时代,包括对焦炭炼铁技术的掌握、锻造淬火工艺的发展等等方面,是无数先人智慧与经验的结晶,也并非单纯是工匠铺“按照供求关系,由于他们自利的打算”劳动的结果,而是踏在千年文明的肩膀上,由无数偶然的科学发现、技术发展构成。今天的半导体技术、信息技术也是同样道理。技术的存在性这一前提条件,在现代经济社会中未被充分重视,越来越多的劳动力(包括智力劳动)被集中于能直接带来经济效应的领域。而从事基础科学研究的人们,他们的商品(如果把他们的前沿科研工作也视为商品)价格在阶级性的价格体系中常常处于劣势地位,这在急功近利的经济体系中尤为明显。
农具的产出与转移,从面粉厂与工业部门两个微观个体层面讲,都与货币直接联系。对工业部门来说,生产农具卖钱,是其获得购买面包所需货币的来源。对于面粉厂来说,购买农具,是其经过对预期增长回报的计算,做出的投资策略,这一计算,也是基于货币的。然而,从宏观角度整个经济体系上看,产出增长却与货币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没有货币,如果工业部门有能力制作农具,并且面粉厂愿意节省一些面包供养工业部门,未来面粉厂仍然可以获得更高的面粉产出。
明治维新时期天皇把自家金银都拿出来换取西洋机器、武器,西班牙的伊丽莎白女王典当了自家首饰资助哥伦布远洋寻找新大陆。如果把明治维新后日本发展视为前期投资的结果,那么明治维新投资的实质是,建立起了一套有别于过去的日本,由下层农民、工商业者供养武士与封建主的经济体系。天皇带头,大大削弱了传统武士与封建主阶层所接受的供养,增加了引进西方技术的研究人员供养,从而使得日本在之后数十年获得了不竭的动力。
那么货币在产出增长这件事中具体起到什么作用呢?在模型中,由于农具是一项具体的产出,于是工业部门不通过被面粉厂供养而独立存在。货币使得农具的产出、农具的转移这两点,得以在面粉厂与工业部门各自量化的经济决策自动发生,也就是所谓市场化。
即使如此,并非所有科学与技术的进步,推动产出增长的要素都能够市场化。例如,对理论数学、理论物理等学科的前沿探索,就无法通过市场化的经济行为自发进行,而需要政府资助等其他安排,这在经济学上被认为具有“外部性”。
所以从社会整体看,投资这件事,表面上是钱花在哪里,根源却是人们在做什么、资源的配置是怎样。通过货币,把人们的劳动力调度到有助于产出增长、社会进步的方向,把资源进行合理的配置,这是投资给带来经济体系带来益处的必要条件。而且由《36、经济体系整体利润的根本来源》可以一直到,这些益处未必能以所谓的“利润”或者货币形式的经济回报衡量。
然而,在现代信用货币制度建立起来以后,由于没有认识到投资与投入货币中的关键点,以中国政府为代表不少政府,开始大量发行货币来进行“投资”,投入到各类消耗结构与无效产出中去,而这种货币投入,实际只是短暂财富效应带来的临时繁荣,并会在长期会造成价格体系扭曲等一系列恶果。
理解“投资”与“投入货币”的差别,以及产出增长并不是由借贷或者其他有息金融活动带来的,利息利率与产出增长之间也没有必然联系,是证伪“货币具有时间价值”这一伪命题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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