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动力学76:消费主义陷阱


当前的技术水平已经使各项基本产出变得前所未有的容易,大多数经济体系消灭了饥荒,衣食等方面产出不仅充足,甚至有大量产能剩余。在这一背景下,宏观经济理论不知不觉中掉入消费主义陷阱,认为只要人们只要消费,经济就能变“好”。
而所谓的消费,很多时候其实只是浪费。人们肆无忌惮的浪费食物,很多物品如圣诞树上的装饰只用过一次便被丢弃,能源的挥霍随处可见。吊诡的是,在当前以GDP为核心的经济评价体系中,浪费确实能带来经济“改善”。
在基本模型中,经济体系的运行情况如下:
没有浪费的经济
面粉厂
面包厂
期初货币
50
50
面粉交易
+100
-100
面包交易
-100
+100
期末货币
50
50
价格体系为,面粉1元/斤,面包2元/个。
面粉厂与面包厂各消费50个面包。以GDP衡量,这个经济体系的GDP为200元。
假设面粉厂与面包厂其实只需要消费50个面包就完全足够,不需要再吃更多面包,但是经济体系有生产余力,可以用很小的代价生产更多面粉面包,于是面粉厂生产了120斤面粉,面包厂买了110斤面粉,做成110个面包,卖给面粉厂55个。经济体系的过程表为:
存在浪费的经济
面粉厂
面包厂
期初货币
50
50
面粉交易
+110
-110
面包交易
-110
+110
期末货币
50
50
价格体系为,面粉1元/斤,面包2元/个。
面粉厂和面包厂最后各自有55个面包,却吃不下,各自浪费5个面包。但如果统计GDP,面粉产出是120斤计120元,面包产出是110个,从面粉做到面包的增加值是110元,这个经济体系的GDP为230元,相同消费情况下,经济体系的GDP增加了30元。这种增长与《21、无效产出与消耗结构》和《22、国内生产总值与不幸福的经经济学》中,通过消耗结构和破坏活动增加GDP的方式是类似的。
除了直接浪费,一般来说消费主义会有更含蓄的挥霍方式,给经济造成繁荣的假象。例如,当产出有余力时,人们都会去竞相追寻更为稀有的、更耗费人力物力的食材或消费品,这些商品价格高昂,可以带动一批产业。在1985-1989年的平成繁荣时期,日本就消费掉了更多的高档陈年威士忌和进口雪茄。夏天,办公室、商场和居所的制冷如此强劲,以至于人们在室内常常要穿起外套,而在冬天又强力供暖,迫使人们脱掉更多衣服。室内外巨大温差的代价是巨大的能源消耗,却给石油、电力、空调等行业带来数不清的GDP和就业机会。进一步的,类似浪费不仅限于消费领域,进行不必要的基础设施建设也是种“促进”经济的好办法,建造无人通行的道路和无用的隔离墙,都能带来经济和就业增长。
这些浪费与过度建设,消耗了不可再生资源、破坏了自然生态环境、扭曲了经济结构,给人类生活质量的提升却很有限。在柯立芝繁荣时期、在日本经济最鼎盛的平成景气时期,人们每天喝着美酒、抽着雪茄莺歌燕舞狂欢至半夜,人们的幸福感却未必很高,而且中低层人群变得更不幸了。
在以产出总量增长而不关心产出具体结构与质量的宏观经济学理念指导下,浪费变得无所谓,消费万岁。一些宏观经济学认为,经济问题全在于人们不消费,解决经济问题的万能良方就是尽办法让他们消费。颇有一群人鼓吹通过央行印钱、“直升机撒钱”的方式让人们消费来提振经济,仿佛经济的矛盾仅仅是“经济体系日益增长的产出能力和落后的消费能力”。当前,消费主义的宏观经济观已经深入人心,很多财政与央行官员是“直升机撒钱”做法的拥趸,因为,印钱花钱对于政府来说实在太容易做了,对官员来说,这又实在太有贪腐舞弊空间了。
于是,宏观经济学的主要作用变成了为政府用干预手段刺激消费、过度建设提供理论基础。这些刺激政策归根到底,都是通过增加货币、抬升资产价格带来账面效应、账面效应引起财富效应,来对产出造成短期提振。然而《30、政府干预》与《55、经济周期》等节已经指出,政府干预、账面效应、货币发行常常造成经济的结构性扭曲,带来短期产出提振同时,对经济实质造成更为长远的损害。
经济学到了应该正本清源的时候,既然常识是仅仅依赖印钱、花钱不可能让经济、让社会更美好,那么会得出“印钱花钱就能搞好经济”这类违反常识的经济学理论就应该早日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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