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权是一种资产,更具体来说,是一种金融资产。如同房产,债权人往往将债权也视为储蓄的一部分。债权人对自己所拥有的债权可能发生高估,使得债权可能具有账面效应,并且这种账面效应也能够产生财富效应,引起经济体系产出增长。
假设经济体系包含面粉厂、面包厂、诈骗部门三个经济个体。最初面粉厂与面包厂都拥有50元货币,诈骗部门向面粉厂与面包厂谎称自己有前景很好的投资项目,以每期向面粉厂与面包厂各支付4元利息为条件,分别借款40元。实际上诈骗部门只是把借款用来支付利息和供自己挥霍。经济体系存在生产余力,面粉厂与面包厂原来各消费50个面包,但在50元的货币储蓄下,两厂均不愿意消费更多面包。诈骗部门也消费面包,每期消费2个面包,于是诈骗部门出现的第1期,经济体系的产出为102个面包。过程表如下:
第1期
面粉厂
面包厂
诈骗部门
期初货币
50
50
0
诈骗部门借款
-40
-40
80
面粉交易
+102
-102
0
面包交易
-100
+104
-4
期末货币
12
12
76
价格体系为,面粉1元/斤,面包2元/个,利率为10%。另外,诈骗部门对面粉厂与面包厂各负有40元债务。
消费情况为,面粉厂50个面包,面粉厂50个面包,诈骗部门2个面包。
在第1期期末,面粉厂与面包厂除了各有12元货币储蓄外,还有40元对诈骗部门的债权。于是面粉厂与面包厂认为自己的总体储蓄上升了,由50元上升为52元。据此,面粉厂与面包厂认为自己可以增加消费,假设对于超过50元的总储蓄,每增加2元面粉厂与面包厂会在下一期增加1元即0.5个面包消费,于是第2期的过程表如下:
第2期
面粉厂
面包厂
诈骗部门
期初货币
12
12
76
诈骗部门支付利息
+4
+4
-8
面粉交易
+103
-103
0
面包交易
-101
+105
-4
期末货币
19
19
62
价格体系为,面粉1元/斤,面包2元/个,利率为10%。诈骗部门对面粉厂与面包厂各负有40元债务。
消费情况为,面粉厂50.5个面包,面粉厂50.5个面包,诈骗部门2个面包。
在第2期期末,面粉厂与面包厂除了各有19元货币储蓄外,还有40元对诈骗部门的债权,两厂总储蓄进一步上升至59元,四舍五入后第3期面粉厂与面包厂各愿意消费55个面包。于是第3期过程表为:
第3期
面粉厂
面包厂
诈骗部门
期初货币
19
19
62
诈骗部门支付利息
+4
+4
-8
面粉交易
+112
-112
0
面包交易
-110
+114
-4
期末货币
25
25
50
价格体系为,面粉1元/斤,面包2元/个,利率为10%。诈骗部门对面粉厂与面包厂各负有40元债务。
消费情况为,面粉厂55个面包,面粉厂55个面包,诈骗部门2个面包。
回顾这三期的经济运行情况,面包厂与面粉厂的消费水平不断提高,他们以为自己的总储蓄(资产)水平也不断提高,经济体系总产出也不断提高,这与《28、正反馈与经济景气》中的经济景气情况十分类似。在《28、正反馈与经济景气》中提到,在本位币货币制度下,货币当局不能随心所欲发行货币,经济景气需要依靠金融系统的发展支撑,这里就给出了债权这一金融资产带来经济景气的例子。
比较两个经济景气,可以发现诈骗部门所允诺的利息回报给面粉厂与面包厂带来的账面错觉,与房价上涨带来的账面错觉是一致的,都让他们认为自己的储蓄(财富)增长了,并且其最终引起产出增长的后果也是一致的。另一方面,诈骗部门从始至终并没有打算偿还过债务,两厂账面上的40元债权是自始就无法实现,与错误记账类似。由于这两个方面的原因,将上述面粉厂与面包厂的错觉、账面与实际情况的差异称为债权的账面效应,产出增长正是由于这种账面效应带来的财富效应。
经济体系可以类似的运行至第7期,省略中间的4-6期运行,第7期的过程表为:
第7期
面粉厂
面包厂
诈骗部门
期初货币
43
43
14
诈骗部门支付利息
+4
+4
-8
面粉交易
+119
-119
0
面包交易
-117
+121
-4
期末货币
49
49
2
价格体系为,面粉1元/斤,面包2元/个,利率为10%。诈骗部门对面粉厂与面包厂各负有40元债务。
在第7期期初,面粉厂与面包厂认为自己拥有43元货币及40元债权共83元总资产,对于超过50元的33元部分,他们四舍五入后愿意消费17元8.5个面包,加上基础消费50个面包,两厂各消费58.5个面包。诈骗部门依然消费2个面包。
第7期期末,面粉厂与面包厂自以为的资产总额达到89元巅峰,但是诈骗部门的期末货币已经只剩下2元。在次期骗局无法进行下去,面粉厂与面包厂察觉上当受骗,清查诈骗部门发现40元债权无法兑现,最终各只追回1元货币。
那么第8期即是所谓债务危机爆发的时刻。这里实际上给出了最简单的债务危机模型,债务危机爆发后,面粉厂与面包厂在账面上将债权清零,他们认为自己的储蓄(或者说资产)从89元一下缩水至50元,除了情绪上的波动外,往往还会调整自己的消费策略减少消费,达不到第7期117个面包的消费水平。于是在债务危机爆发后,产出水平也会下降,短时间内甚至可能下降到比最初100个面包更低的水平上。
容易知道,诈骗部门许诺并支付的利率越高、挥霍越严重,债务危机爆发得越迅速。
诈骗部门的这类操作有很多变体。例如诈骗部门从外界带来某些宣称具有医疗功能的石头,并说这些石头将不断升值。诈骗部门卖出这些石头,并在最初安排人不断以更高的价格回收这些石头。然后诈骗部门带领面粉厂与面包厂吃香喝辣,整个经济体系的产出也随之节节攀升。最终诈骗部门扬长而去,面粉厂与面包厂发现自己手上的不过是普通石头而已。其他类似的骗局还有各种币等等。真正有意思之处在于,当存在生产余力时,诈骗部门短期内对产出的提振作用是真实的,无怪乎以GDP为目标的政府常对诈骗部门热忱欢迎。
将上述模型与《19、生产余力》中的产出增长相比较,可以知道短期内诈骗部门与货币当局扮演的角色是相同的,都让面粉厂与面包厂认为自己拥有了更多储蓄,都消费了2个面包。事实上,让货币当局在第1期发行4元货币,并在第2-7期每期发行12元货币,我们将获得几乎完全一样的7期经济体系运行情况,差别仅在于面粉厂与面包厂拥有实际的货币而不是债权。
当然,最终的结局也有所区别。诈骗部门让经济体系发生债务危机,经济体系产出下降。货币当局让经济体系货币过量,最终引发价格体系上涨,若面粉厂面包厂察觉实际储蓄下降,则也会下调消费水平,使得经济体系产出下降。事实上,粗略地说,前者就是金融危机,后者就是滞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