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35、税、债、货币发行等效》中,政府通过货币发行和借债获得产出分配的同时,还给面粉厂与面包厂带来了货币与债权增长,而货币与债权在会计上都被视为资产。随着货币与债权资产的上升,如果面粉厂与面包厂编制会计报表的话,会发现他们“赚到了利润”。事实上,如果所有经济个体都编制会计报表,他们会发现所谓的“盈利”或者“赚钱”只有一个来源,即抵消负债后的资产增加。
这里不介绍复式记账、会计报表等基础会计知识,相关内容从任何一本会计相关的书籍都可以了解。我们直接给出基本模型中面粉厂的资产负债表:
资产:
负债:
货币资金
50
没有负债
0
所有者权益:
期初数(上期所有者权益期末数)
50
本期利润
0
合计
50
合计
50
利润表:
面粉销售收入
100
面包消费支出
-100
净利润合计
0
这两张资产负债表与利润表与大家平时看到的标准表格略有区别,但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把会计科目名称直接用具体事项代替了,并且为了一目了然,去掉了所有的小计项,合计项就是上面所有数字的合计。进一步的,利润表实际上就是本期利润的明细项,于是我们把资产负债表与利润表合二为一,得到:
基本模型中面粉厂的资产负债表
资产:
负债:
货币资金
50
没有负债
0
所有者权益:
期初数
50
面粉销售收入
+100
面包消费支出
-100
合计
50
合计
50
表格中的期初数是上期所有者权益的期末数。
(注:会计的三大报表指资产负债表、利润表、现金流量表。其中,资产负债表的未分配利润科目包括期初未分配利润和本年利润两部分,利润表其实就是本年利润的明细表,也就是未分配利润的变动明细表。现金流量表是货币资金这一科目的变动明细表。理论上,我们可以把这些明细变动都列示在资产负债表中,用一张资产负债表体现,上面的做法就把资产负债表和利润表合二为一了。)
基础模型中的面包厂与之类似,不同点在于对面包厂来说,面粉购买支出是成本,面包销售是收入。对于面包厂销售面包有两种看法,第一种看法认为只有销售给面粉厂的部分是实现面包销售的收入,其利润表如下:
面包销售收入
+100
面粉购买成本
-100
利润合计
0
第二种看法,认为面包厂内部自己消费的面包也是先出售给自己,而在消费的时候作为成本支出,其利润表如下:
面包对外销售收入
+100
面包对内销售收入
+100
面粉购买成本
-100
面包消费成本
-100
利润合计
0
第二种看法更全面体现了面包的产出与消费情况,这里采用第二种看法,于是可以得到面包厂的资产负债表:
基本模型中面包厂的资产负债表
资产:
负债:
货币资金
50
没有负债
0
所有者权益:
期初数
50
面包对外销售收入
+100
面包对内销售收入
+100
面粉购买成本
-100
面包消费成本
-100
合计
50
合计
50
在基础模型中,面粉厂与面包厂的资产负债表每期都是相同的。
在《4、个体风险、货币储蓄与货币配置变动》中,面粉厂为了举办婚礼,购买并消费了更多面包,货币储蓄也因此减少,这个时候两厂的资产负债表产生的相应变化:
货币资产减少的面粉厂的资产负债表
资产:
负债:
货币资金
40(50)
没有负债
0
所有者权益:
期初数
50
面粉销售收入
+100
面包消费支出
-110
合计
40
合计
40
货币资产增加的面包厂的资产负债表
资产:
负债:
货币资金
60
(50)
没有负债
0
所有者权益:
期初数
50
面包对外销售收入
+110
面包对内销售收入
+90
面粉购买成本
-100
面包消费成本
-90
合计
60
合计
60
括号内是期初数字。
面粉厂的资产减少,同时所有者权益也因为更多面包消费导致亏损而减少。另一方面,面包厂的资产由于取得更多货币资金而增加,同时所有者权益也因为更多销售收入产生利润而增加。从会计原理知道,负债不变时,资产变化等于所有者权益变化,而上述所有者权益变化来自于利润,面粉厂亏损与货币资产减少是同时发生的,面包厂赢利与货币资产增加也是同时发生的。进一步的,把两个厂的资产负债表放在一起看,由于两厂的资产合计始终是100元货币不变,一方的盈余即来自于另一方的亏损,整体的利润(亏损)为0。
将税收视为一种成本,很容易将税收也放入资产负债表。例如《35、税、债、货币发行等效》中,税收等效情况有过程表:
第1期
面粉厂
面包厂
政府
期初货币
50
50
0
面粉交易
+100
-100
0
税收
-20
-20
+40
面包交易
-80
+120
-40
期末货币
50
50
0
价格体系为,面粉1元/斤,面包2元/个,面粉厂与面包厂各缴纳20元税费。
消费情况为,面粉厂40个面包,面粉厂40个面包,政府20个面包。
相应可以编制面粉厂的资产负债表。
税收等效中面粉厂的资产负债表
资产:
负债:
货币资金
50
没有负债
0
所有者权益:
期初数
50
面粉销售收入
+100
面包消费支出
-80
缴纳税收
-20
合计
50
合计
50
面包厂与之类似。
由于每笔交易总是由交易双方进行,交易前后如果双方的资产合计没有增加,那么从交易双方的资产负债表总体看,这笔交易要么不产生损益,要么一方产生亏损、另一方产生盈余,并且亏损与盈余必然相等,于是从两者总体看,利润(亏损)为0。所以前述面粉厂与面包厂净利润(亏损)为0的情况是一种普遍现象,是会计原理导致的。另一方面,如果一项交易事项从整体角度看,产生了利润,那么整体账面资产就必须增加。实际上经济体系整体利润增长只有三种来源。
(1)货币资产增长
《35、税、债、货币发行等效》中货币发行等效情况有过程表:
第1期
面粉厂
面包厂
政府
期初货币
50
50
0
面粉交易
+100
-100
0
货币发行
0
0
+40
面包交易
-80
+120
-40
期末货币
70
70
0
价格体系为,面粉1元/斤,面包2元/个。
消费情况为,面粉厂40个面包,面粉厂40个面包,政府20个面包。
我们来编制面粉厂的资产负债表。
货币发行等效情况中面粉厂的资产负债表
资产:
负债:
货币资金
70
(50)
没有负债
0
所有者权益:
期初数
50
面粉销售收入
+100
面包消费支出
-80
合计
70
合计
70
可以看到,面粉厂20元的货币增长对应当期20元的净利润。面包厂与之类似。
(2)债权资产增长
《35、税、债、货币发行等效》借债等效情况有过程表:
第1期
面粉厂
面包厂
政府
期初货币
50
50
0
面粉交易
+100
-100
0
债券发行
-20
-20
+40
面包交易
-80
+120
-40
期末货币
50
50
0
价格体系为,面粉1元/斤,面包2元/个。面粉厂与面包厂各持有20元政府债券。
消费情况为,面粉厂40个面包,面粉厂40个面包,政府20个面包。
对应的面粉厂的资产负债表为:
借债等效情况中面粉厂的资产负债表
资产:
负债:
货币资金
50
没有负债
0
应收政府债券
20
(0)
所有者权益:
期初数
50
面粉销售收入
+100
面包消费支出
-80
合计
70
合计
70
可以看到,面粉厂20元的债权增长对应当期20元的净利润。面包厂与之类似。
实际上,如果我们把这里的政府换成诈骗部门,可以得到完全一样的结果,只不过把“应收政府债券”换为“应收诈骗部门账款”。
在债权资产增加带来净利润的情况中,经济体系整体净利润实际上来自对债务的不完全统计。任何一笔债权必然对应债务,但在经济实践中一般不认为政府有利润或者亏损概念,也不会去考查诈骗部门的资产负债表。如果政府和诈骗部门按照同样的方式编制会计报表并正确记录负债,我们将会发现,面粉厂与面包厂的净利润,正是来源于政府或者诈骗部门的净亏损。
现实中,地方政府负债带来地区企业经营情况良好、经济表面繁荣的案例是相当普遍的。有些地方什么正经产业都没有,只有吃喝玩乐,人们也主要从事餐饮娱乐等服务业工作,但是地方政府敢于借钱、花钱,当地企业利润和人们收入看起来都还不错。企业利润不错,税收情况也就良好。这种地方短时间内呈现出负债水平高、消费水平高、企业盈利高、税收收入高,四高的经济面貌。但由于实际没有像样的产业产出,并且政府支出往往伴随严重贪腐问题,经济结构畸形,债务水平不断增高,最后连支付利息都困难,经济体系迎来崩盘时刻。在欧债危机中,欧猪五国(PIIGS,葡萄牙Portugal、意大利Italy、爱尔兰Ireland、希腊Greece、西班牙Spain)正是如此情况。
(3)资产账面价格增加
一项交易如果导致双方整体净利润上升,那么必然伴随资产账面价格的增加,也就是有一项资产在交易中“升值”了。我们以《20、产出的结构》中工业部门出售农具交易为例说明这个问题。
工业部门每两期可以生产出一套农具,面粉厂购买农具以获取面粉产出增长。这里我们把农具的价格定为50元/套。工业部门每期消费10个面包,两期消费20个面包,也就是说农具生产成本为20个面包40元。在第2期末,工业部门以50元的价格卖给面粉厂,可以获得10元“利润”。
经济运行的情况如下:
第1期
面粉厂
面包厂
工业部门
期初货币
10
10
50
面粉交易
+100
-100
0
面包交易
-80
+100
-20
期末货币
30
10
30
第2期
面粉厂
面包厂
工业部门
期初货币
30
10
30
面粉交易
+100
-100
0
面包交易
-80
+100
-20
农具交易
-50
0
+50
期末货币
0
10
60
价格体系为,面粉1元/斤,面包2元/个,农具50元/套。
在面包交易完成后、农具完成生产后、农具交易前,工业部门将面粉消费的成本计入到农具的存货中,不产生损益。此时工业部门的资产负债表为:
第2期农具交易前,工业部门的资产负债表
资产:
负债:
货币资金
10
(30)
没有负债
0
农具
40
(20)
所有者权益:
期初数
50
合计
50
合计
50
面粉厂进行完面包交易、农具交易前,面粉厂的资产负债表为:
第2期农具交易前,面粉厂的资产负债表
资产:
负债:
货币资金
50
(30)
没有负债
0
所有者权益:
期初数
30
面粉销售收入
+100
面包消费支出
-80
合计
50
合计
50
括号中的数字为前期数值。
工业部门将农具以50元的价格销售给面粉厂时,工业部门结转40元农具成本,并计入农具销售成本40元。与此同时,面粉厂账面上是减少50元货币资金,增加50元农具。于是有:
第2期农具交易后,工业部门的资产负债表
资产:
负债:
货币资金
60
(10)
没有负债
0
农具
0
(40)
所有者权益:
期初数
50
农具收入
+50
农具成本
-40
合计
60
合计
60
第2期农具交易后,面粉厂的资产负债表
资产:
负债:
货币资金
0
(50)
没有负债
0
农具
50
(0)
所有者权益:
期初数
30
面粉销售收入
+100
面包消费支出
-80
合计
50
合计
50
从工业部门与面粉厂资产负债表中可以看到,工业部门销售农具取得10元净利润,实际上来自于农具从工业部门账面的40元,变动到面粉厂账面的50元,增加的这10元账面价格。会计中把一项资产或负债在账面记录的净额称为“账面价值”,我们在《26、账面效应》中否认过会计记录金额的价值性,所以这里改称“账面价格”。
事实上,如果交易双方都编制会计报表,交易能够带来净利润,必然是因为交易资产的价格在交易双方的资产负债表间变动时有所提高。由于农具这类固定资产需要折旧,工业部门此时得到净利润越高,日后面粉厂计提的折旧金额也就越大,在成本中体现的金额也就越大,从两者构成的经济整体看,现在的利润都是未来的成本。
房地产部门与面粉厂面包厂的房屋交易可以作类似处理。在当前的会计制度中,房产等部分资产允许以公允价值计量,在房产价格上涨时,可以在会计报表中确认账面价格的上升,并对应确认利润(公允价值变动损益)。在股权并购中,并购方账面新增的“商誉”资产,也能够成为被收购企业原股东的利润。
于是,从整体看,经济部门的净利润来源只有三种:
(1)经济体系货币增加
(2)进行会计记录、提供会计报表的经济部门债权增加,不提供会计报表的部门如居民、政府与诈骗部门的债务增加。
(3)资产账面价格上升。
其中资产账面价格上升相当一部分来自于账面效应。
一个与普通人直觉更为大相径庭的推论是,经济体系整体利润水平与产出水平没有关系。在基本模型中,如果面粉与面包的产量翻倍,从100个增长到200个,由于经济体系的货币没有增加,上述三种情况都不存在,面粉厂与面包厂的收入与成本将同时翻倍,而不会有利润存在。另一方面,在《8、货币当局与铸币税》中,面粉面包的产量不变,但是由于货币当局不断发行新货币,面粉厂与面包厂每期都可以取得利润。
经济体系整体利润水平与产出水平没有关系,这个推论非常重要,它意味着宏观经济领域里,给出会计报表的经济部门的盈利数据、税收数据,跟宏观经济的实际运行情况具有相当大的割裂,几乎完全不能用以判断实际经济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