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之觞:《洪武正韵》被西人盗走藏匿,满清作出改变,我们缺了什么?又变了什么?



《洪武正韵》是明太祖洪武八年(元始1375年)由乐韶凤、宋濂等11人奉诏编成的一部官方韵书,共16卷。
为什么要编撰洪武正韵?
可以从《洪武正韵序》中找到答案。
从该序中,可以发现原来汉语的发音也是依据音律之理,以宫商角徵羽,加半商、半徵,七音囊括天下之音。此等之理,按音乐原理来规范汉语发音,顺乎自然,可应和谐,这恐怕是今人很少意识到的。
[明] 宋濂 撰《宋学士文集》宋学士文集卷第二十二翰苑续集卷之二 “洪武正韵序”,四部丛刊景明正德本

明太祖下诏,以中原雅音为基础,不拘泥于方言,上下质正,将其音谐、韵协者并入,又把同义同字而写法有别的两种字合二为一,最后成书十六卷,计有七十六韵,共70万言。奏报后,赐名洪武正韵。

看到这里,恍然大悟,不禁感叹汉语的博大精深!
原来,古语之音只取谐协,所以皆能相通。江左制韵之初,采用吴音,只有四声,却忘记了衡有七音这回事,所以造成的结果便是,经纬不交、失去了立韵的本源。宋代,有司(主管某部门的官吏,类似于有关部门)虽然采用通并之法,但仅仅是稍异于类谱而已,问题并未彻底解决,为人所诟病。
今大明初立,圣人在上,车同轨、书同文,凡是礼乐文物,皆遵往圣之制,其风赫然有如唐虞之治。韵书由词臣随音刊正,以洗千古之陋习。旋宫以七音为韵,能推十二律以合八十四调,旋转相交,大乐之和亦在此理。




洪武正韵中提到的旋宫十二律——指掌旋宫之图


《洪武正韵》成书并推行后,《永乐大典》便按照洪武正韵的规律来进行排序和编撰。

洪武正韵目录,第八个即为“真”韵,平声。

隆,发音良中切,即良的声母L + 中的韵母ong;
䃧,发音卢宗切,即卢的声母L + 宗的韵母ong;
蓬,发音蒲红切,即蒲的声母P + 红的韵母ong(与今之eng有所区别)。

遗憾的是,国内目前只能看到《洪武正韵》的序,《洪武正韵》原本藏于哈佛大学汉和图书馆,以致于目前所有汉字的解释,包括字典解释中,往往只有说文解字、康熙字典等内容,唯独缺少了《洪武正韵》。
《说文解字》,简称《说文》,是东汉经学家、文字学家、太尉祭酒许慎编著的语文工具书著作,是中国最早的系统分析汉字字形和考究字源的语文辞书,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字典之一。

《康熙字典》是清朝康熙年间出版的图书,编撰者是张玉书、陈廷敬等人,是在明朝梅膺祚《字汇》、张自烈《正字通》两书的基础上加以增订而成。该书编撰工作始于康熙四十九年(元始1710年),成书于康熙五十五年(元始1716年),前后历时六年,因此书名为《康熙字典》。

从汉朝到清朝,中间正好缺少了承前启后的《洪武正韵》。
洪武正韵.十六卷.明.乐韶凤等奉敕撰.明嘉靖四十年刘以节刊本,哈佛大学汉和(中日)图书馆珍藏

洪武正韵目录,分为平声、上声、去声、入声。平声者哀而妄,上声者厉而举,去声者清而远,入声者直而促。



洪武正韵目录,有入声。
入声是古汉语的四声之一,乃是汉语之骨、平仄中的三个仄调之一。入声韵尾由三种不同的塞音韵尾[-p̚]、[-t̚]、[-k̚]构成。入声字读音短促,一发即收。入声字音是无声除阻音,是有成阻和持阻阶段,但最后没有爆发的塞音。
满清治下,由于不懂洪武正韵的底层原理,包括北方地区汉语入声消失,很多字的读音发生了重大改变,导致在阅读古文时(尤其是数理化方面)产生了不少误解、错解,难以窥得原文真貌,此乃一大憾事也。
清人俞正燮《癸巳存稿· 官话》:“雍正六年,奉旨以福建、广东人多不谙官话,着地方官训导,廷臣议以八年为限,举人、生员、贡、监、童生不谙官话者,不准送试。”

迄今为止,只有南方方言还在不同程度上保留着古汉语中的入声,根据其在现代汉语方言中保留情况及表现形式的不同,大致可分为以下四种情况:
(1)粤语、闽南语、客家语、平话、部分赣语中,完整保存[-p̚]、[-t̚]、[-k̚]韵尾;
(2)大部分赣语保留[-t̚]和[-k̚]韵尾;
(3)吴语、徽语、晋语、闽东语(福州)、莆仙话、江淮官话、极少数入声独立的西南官话有喉塞韵尾[-ʔ];
(4)一些冀鲁官话、闽北语、闽中语、新湘语、少部分江淮官话和大多数入声独立的西南官话中保留独立调值。
满清统治者的眼界和格局,还能从另外一件事情上看得出来。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提到过一个绝大部分中国人可能都没听说过的名字——王茂荫。
《资本论》一书预言了一个“被金融和资本充斥的世界”,包括金融危机:
“一切奉行资本主义的国家,都会周期性地患上一种病,妄想着不经过生产过程就能赚到钱。”
马克思指出:“随着信用制度达到一定程度,资本人格化不断膨胀,就会出现虚拟资本。而这,是十分危险的,必然会造成脱离实际生活的逻辑,甚至,是经济的逻辑,反过来对大生产造成伤害,带来不好的影响。”
这部不朽的世界名著对经济、社会发展规律作了详尽的分析和预测,共提及了680多个来自世界各国的杰出人物,其中,只有一位来自中国,这位中国人便是王茂荫。

王茂荫(1798-1865年),字椿年,安徽歙县人。歙县是徽商的大本营,王家世代经商,耳濡目染之下,王茂荫对经商之道有着极为深刻的认识。
道光十年(1830年),遵从家人决定,赴潞河管理茶庄店务,学经商买卖之道,思仕途经济之理。翌年,适逢北闱恩科取士,王茂荫以监生资格兆试,一考中举。
道光十二年,三十四岁的王茂荫进士及第,留于京师,备官户部。先后担任过户部主事、左副都御史等职务。此后二十余年中,王茂荫历经官场沉浮,于咸丰三年(元始1853年)从陕西道监察御史升任户部右侍郎。王茂荫提出了自己的货币理论和财政学观点,还曾主持财政改革,被后世誉为晚清著名经济学家、货币理论家。时人对王茂荫的评价也很高,称赞他“直声清节”,“举国上下都知贤名”。19世纪末以及20世纪初,士子们必读的《劝学篇》中也这样盛赞王茂荫等人:“正言谠论于庙堂之上,有以至之。”
王茂荫的思想主张集中体现在他的货币改革方案和货币理论上,被学术界评价为“我国封建社会货币理论的最高成就”。
根据《清史稿·卷四百二十二·列传二百九》、《王侍郎奏议》等史料文献,王茂荫在主持清廷币制整顿时提出了一些非常实用的建议。咸丰四年(1854年)三月初五,王茂荫向咸丰帝上了《再议钞法折》,提出了四项建议(允许钱钞兑换现钱、允许银票兑换现银、允许各商店用钞换银、允许典当铺款项出入搭用钞币),呼吁统一国家货币,主张暗将官票、宝钞改为可兑现的钞票。
由于户部一把手看不懂,也解释不清,咸丰帝遂破例将汉人王茂荫召来堂议。
王茂荫当面陈述后,咸丰仍旧没有听明白。咸丰帝把自己兜里揣着的丝绸官钞提拉出来,对王茂荫发问,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能摸的货币,将来天下所有百姓、所有人,谁都可以摸?
王茂荫回答,是。
结果,咸丰大怒,把王茂荫一顿呵斥,当场就赶了出去。
1854年4月,在大臣审议报告中,王茂荫又受到严厉申斥。
(详见《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篇第三章的附注说明,第一卷第146-147页,人民出版社,1975年第一版)
注:在《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篇第三章中,针对“强制流通的国家纸币”问题,马克思专门提及了王茂荫和其“主张将官票宝钞变为可兑现的钞票”的观点,并为此写下了八十三条的大段注释。
马克思为此感叹地表示,如果当初中国的皇帝采纳了王茂荫的建议,我们今天就看不到欧洲了。
说回《洪武正韵》与《康熙字典》之间传承断续的问题。
虽然《康熙字典》在修订时,明代《洪武正韵》的入声在北方汉语中消失了,不过,由于《康熙字典》的修订基础是明朝梅膺祚的《字汇》和张自烈的《正字通》,所以《康熙字典》中不少汉字的发音仍旧与洪武正韵相同,比如“石”这个字。
众所周知,石字是个多音字,有两个读音:石(shí)、石(dàn)。
曾经,语文课本上有篇文章《马说》,里面就有一句:一食或尽粟一石(dàn)。
一石米的“石”读(dàn),意思相当于“一担米”。
在古汉语字典中,“石”的注音注解,表示容量单位,字义和发音等同于擔,(dàn)。
此前,有人把“两千石”的石读作(shí)、还有影视剧中也读作(shí),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和诸多争议,许多人都言之凿凿说应读作“两千石(dàn)”。
然而,这种读法只是方言中的俗称,可能源自于对太史公史记中记载的误读。
《史记·淮阴侯列传》:“守儋(即担)石之禄者。” 
儋与石在一起出现,因此,自古以来论,就有人认为西汉“儋石之禄”成语中的“儋”与“石”同义,最后变成了发音也相同。
清人桂馥在《说文解字义证》中指出:“以石为担, 由来旧矣。详其故, 因儋受一石, 遂呼石为儋。”
问题是,这分明是两个不同的字,难道要读成儋(dàn)石(dàn)之禄吗?
儋原本是什么意思呢?
《集解》晋灼曰:“杨雄《方言》‘海岱之间名罂为儋’。石, 斗石也。”
苏林曰:“齐人名小罂为儋。石,如今受鲐鱼石罂, 不过一二石耳。一说, 一儋与一斛之余。”
《索隐》云:“儋音都滥反。石, 斗也。”
 唐师古曰:“儋音都滥反。或曰, 儋者, 一人之所负担也。” 
从上述记载可以看出,儋的发音,反切,是“都+滥”,理解上大略也是都的声母d+滥的韵母an,所以发音为(dàn)没有问题,字义指的是一种容量器具——小罂。
那么“石”呢?石,即是另一种计量单位,斗也。
当时,由于一石重的谷物,可以放在“儋(即担)”这种小罂容器中,二者又皆是计量单位,极容易搞混,所以汉代齐、楚等地方言中便将石视作“儋(即担)”,读为tam。
这种方言中的误读、地方上的口音,后来便一直流传下来,唐代也有人将“石”读作(dàn),粤语广韵中也就有了一个“daam”的叫法。
《后汉书·宣秉传》:“自无担石之储,李贤注:‘今江淮人谓一石为一担。”
唐以后,谓一石为一担的,已不限于江淮。
明代《同文举要》 (《正字通·石部》引) 记载:“石转音担, 量名, 合石、儋为一。”  
明李实《蜀语》:“石读为旦,凡官府粮册及民间谷米帐,皆以石,音担。”
明末清初,方以智《通雅》云:“一石为石,再石为儋,故后人以儋为石。”
不过,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并非上古“石”的正音、雅音,亦非正统官话,仅仅只是误读流传后扩散开来的方言发音。
《说文解字》中,许慎对石的读音标注是,常隻切。隻是“只”字的繁体。隻在康熙字典中发音为“炙”,所以石的发音“常的声母Ch + 隻的韵母i”为chi,古代汉语c发音与s相同,即为今日之读音shí。从说文解字到康熙字典,石字都只有一个读音。



即使在唐代,石(shí)的读音也是官方主流、文人士大夫主流,以李白诗文《猛虎行》为例:
“昨日方为宣城客,掣铃交通二千石。有时六博快壮心,绕床三匝呼一掷。”
此处的“二千石”的“石”,要与第四句的“掷”字押韵的话,入声韵押必然读作(shí)。
《康熙字典》【午集下】【石字部】:“广韵:常隻切。”石字读音只有一个,shí。


明末清初黄生《字诂》云:
“汉以石为奉禄之等, 故有‘二千石’之称。今俗用此为儋 (都滥切。俗作担, 亦非。) 字, 至呼‘二千石’亦如此音, 此最鄙谬。按:《汉书·蒯通传》‘守儋石之禄’。又《扬雄传》‘家无儋石之储’。试从俗呼之,可以一笑。”  
《称谓杂记》:“俗民或直以百斤为石,或作担。”
1930年,《中华民国度量衡法》开始施行,其中规定:石为容积的市用单位,1石为100升;担为重量的市用单位,1担为100市斤即50千克。
《现代汉语词典》:容量单位,十斗等于一石。(此义在古书中读shí,如“两千石,万石”)
《新华字典》:我国容量单位,一石石10斗。(此义在古书中读shí,如”两千石”)
当西人根据汉语创造英语单词时,看到石(shí)以及石(dàn)的南方发音dam或daam,就把二者结合起来,石(shí)取S、石(dàn、dam、daam)取近似音变为ton,加上一个不发音的e来作变形以迷惑旁人,于是中国的石头就变成了英语中的S-ton-e,即Stone。
而后,西人又发现石(shí)、石(dàn)在汉语中还是个度量单位(如下所示),就把ton也变成了一个重量单位——“吨(Ton)”。


巧合的是,上文提及在古代汉语中C和S相同,清朝时的英语也正好是这样。

上图来自1860年清咸丰庚申重订版的《华英通语》,子卿編著,清人子芳重订,现藏于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英文翻译却是:哈佛大学燕京学院汉和【中日】图书馆)。

传教士马礼逊好不容易编了本《英华字典》,接任的传教士麦都思又好不容易以《康熙字典 》作为编撰基础(再参考马礼逊的 《英华字典 》和一位匿名作者编写的《汉拉词典手稿》)于1847年出版了《英华词典》(English and Chinese Dictionary),才将英语初步变成一套成熟的、可以记述、表达、承载深奥知识的书面语言体系,但他们万万没有料到,彼时的中国人居然也在同时研究所谓的英文,并编撰出了一本《华英通语》词典。


从该书中可以看出,清朝时的英文与现在英文的发音,两相对比,有些单词已经发生了不同程度的音变。



新年New year,汉语发音“鸟爷了”,元旦New years day,鸟爷士爹。
时候Time,发音“低唔”。 

天气Weather,清时发音为“啒咑”,与今天的英文发音差别还挺大的。

正因为英语书面语言体系是建立在《康熙字典》上,是按照汉语字词一个个创造单词、对应词义的,而彼时的发音又是参照中国南方方言(如两广福建等),所以就会很自然地发现:
秀才(南方方言发音siuzai),变成了学生Student;茶师,变成了老师Teacher……
而会计,本读会(huì)计,不读会(kuài)计,因为其本义不是指什么财会、财务人员,而是司职天象算法之人。上古时,五星七曜连成一线(即五星连珠、七星连珠),称之为“会”,计算各星体会合的算法,称之为“会计”。


北宋邵雍沿袭上古天文历法知识,在《皇极经世》观物篇总结提出:“元之元1,元之会12,元之运360,元之世4320。”
即1元=12会=360运=4320世,其中1会=10800年。
会计,从天文含义,拓展至日常生活中,便衍生出了财务度支方面的含义,但其发音仍然读作“会(huì)计”。
《周礼》会计上:“……职币则惟振敛财帛之馀与,夫司裘掌皮,则又皆惟会讨一物一用……”


满清入主中原后,满人学习汉语,把会(huì)计改变读音,读成了会(kuài)计。


西人从康熙字典中把“会(kuài)计”学去,翻译造词,便有了Calcu-late,Calcu就是会(kuài)计的南方发音,再加上late作为后缀,即表示是后来才学的,又能巧以掩饰,但其本质含义却仍有计算之意。
这样的例子,举目四望,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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