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她进来,然后默默地关上门,给她让坐,她却执意站着,一再问我怎么回事。
我这才慢慢开口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鬼剃头吧。我实在是没办法见人,才不得不向老师求救,给您添麻烦了。”
秦老师看到我这个样子自然不再怪我支使她,相反还为自己的态度感到对不住我,连忙在包里拿出一顶帽子出来,就是那种旅行团发的廉价帽子,一面是红色的,一面是蓝色的,不过对我来说,能有一顶帽子就千恩万谢了。她抱歉地说:“在车上找到的,先凑合着用吧,待会儿我再另外给你买一顶好点的。”
我连忙说:“不用,能戴着出门就行了,我自己去买。”接着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她,当然尿床的事说不出口,只给她看了腋毛和头毛,最后总结说:“老师,你说会不会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剃头?”
不愧是人类学老师,讲到鬼啊神啊的,她没有像一般女人那样花容失色,更没有嘲笑我,反问道:“你怀疑鬼是跟着你从秋原别墅过来的?”
我摇头道:“不知道,我就是听你讲别墅有鬼,才想到鬼剃头的。”
秦老师一点没发现我骗她,反而道:“怪不得那天我看你有些异常了。”
其实我那天是因为看了骷髅头产生了一些幻觉,跟鬼一点关系没有。但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将错就错,既没肯定也没否定。
“可是为什么我在那里住了一年多了,从来没碰到什么灵异的事呢?”
我拍马屁道:“老师有浩然正气,鬼当然不敢作祟。”
“你一个大小伙子阳气更盛,鬼更不敢靠近你才对。”
我开玩笑道:“也许是女鬼吧?”
秦老师狠狠瞪了我一眼,“不正经!”
我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开玩笑都分不清对象了,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乱说话了。”
秦老师也没放在心上,指着臭脚男的床说:“你和室友关系处的如何?”
我老老实实答道:“原本他一个人住,我搬进来他自然不高兴。”
“这么说,你们关系不太和谐啰?”
“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臭脚男。”于是将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下,解释了为什么叫他臭脚男。
秦老师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不一定是闹鬼,说不定是臭脚男在捣鬼。”秦老师真可爱,竟然跟着我喊起外号来,我喜欢。
秦老师说到我心坎上了,这个臭脚男也许还真有些外门邪道,就拿尿床来说,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遗精正常,遗尿怎么可能!“我也怀疑是他,前天晚上他没回来住我就一点事没有,他一回来住,我就又这样了。
秦老师沉吟道:“但是有一点讲不通,如果是秋原别墅的鬼,怎么可能只祸害你,不祸害他?”
我连忙说:“也不一定是秋原别墅的鬼,说不定这里早就有了。”
秦老师饶有兴致道:“这世界上还真有鬼?还有能驱鬼的人?你相信吗?”
我老老实实地答道:“不相信。”
“就是啊,我刚才就说过不一定是闹鬼,只可能是有人搞鬼。”
我苦着脸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有证据。”
秦老师狡黠地一笑,“这简单,买个微型摄像头就成了。走吧,先陪你去商场买顶帅气的帽子,再买个摄像头,然后我们去会所吃饭,问问客椹的事。”
摄像头没我想象中贵,秦老师本来要付钱,但我拒绝了,她也没坚持。为了保险起见,我买了一顶松紧帽,外面又加了个棒球帽,万一风大把棒球帽子吹飞了,里面还有顶帽子不至于出丑。
会所在南苏州河路上的一间旧屋里,外面很普通,还显破旧,里面却富丽堂皇。这里不接待外客,但秦老师却畅通无阻,直接带我上了二楼的一个小包间,正对着苏州河,还能看到河对面“四行仓库”几个字。
我问道:“秦老师,你来过这?”
“来过。”点完菜,秦老师让服务生请主管过来一下。很快,面带职业微笑的女主管来了,俯身低问:“请问有什么吩咐?”
秦老师拿出手机里客椹的照片,问道:“这个女孩你认识吗?”
女主管认真地看了下,摇头道:“没见过。”
秦老师点点头,也没有再问。女主管走后,我对秦老师说:“刚才那个女主管明显神色不对,肯定是隐瞒了什么。”
秦老师点头道:“她不愿说怎么办?”
“那就说明她们心里有鬼,客椹的事说不定还真跟这里有关系。”
秦老师道:“我们又不是警察,她不愿意说也没办法,只能让警察来问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我可以告诉你们,何必叫警察来问呢?”
随着声音,门被推开了,我抬头一看,竟然是任溪的男朋友,一下子严肃起来,南宫星面无表情问道:“你们是她什么人?”
秦老师和蔼道:“我是她老师。”
我则不客气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南宫星身后跟着刚才那个女主管,介绍道:“会所是星少的。”
原来如此。这里是南宫星的地盘,秦老师来过这里显然是任溪带她来的了,怪不得她有会所的VIP卡了。这么说来,客椹在这里打工说不定也是任溪介绍的,只是任溪与客椹看上去并不亲密,又怎么可能介绍她来呢?不过女生的心思你别猜,我也就不费脑子了。
南宫星一听说秦老师是客椹的老师立刻热情起来,“原来是秦老师啊?早就听任溪说过,非常高兴认识您。”
秦老师真是书呆子,竟然问道:“你和任溪也认识啊?这里还是她带我来的呢。”
我小声对秦老师说:“他是任溪的男朋友。”
秦老师这才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原来是任溪的男朋友啊,来了几次都没有见到真面目,果然一表人才,跟我们任溪很配。”
“哪里,哪里,你们在打听客椹?”
“是的,听说她以前在这里打过工?”
南宫星点点头,“是的,以前任溪介绍她来打工,后来,两人闹了点不愉快,客椹就辞职了。”
“哦,原来如此,”秦老师若有所思了看了我一眼,“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早啦,上学期啦。”说完,南宫星也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
两个人的眼光让我有些恼火,忍不住问道:“她们两个怎么闹翻的?”其实不管怎么闹翻的,既然是上学期就辞职了,应该与这里无关。
南宫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她们两个怎么闹翻的,你还好意思问吗?”
答案呼之欲出,显然是因为“我”的缘故两个人反目成仇的,我知道这让“我”在秦老师心目中的形象大为受损,难以挽回,既然这样,我也不妨信口雌黄一番,“老师,我们到公安局去吧,我想我已经知道客椹失踪的真实情况了。”
秦老师有时候看上去像个书呆子,但并非没脑子,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小把戏。她没有如我所愿地激动,反倒离我远了一步,平静地说:“鹿立翰,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我故意瞟了一眼南宫星,“老师这里有外人,不方便说,我们还是到公安局再说吧。”
作为一个锦衣玉食的富二代,南宫星果然没有秦老师那么老到,冲我道:“有没有搞错,你怀疑我啦?”
我气定神闲地露出一丝笑容,“先不要讲有没有搞错,如果心中没鬼,何必这么气急败坏?”
这时候,女主管看我们闹的凶,已经不声不响地喊了四个肌肉男过来,穿着黑色长裤黑色背心,双手抱胸齐刷刷地站在南宫星背后,每个人还故意抖着肌肉,无声地向我示威。
有了四个撑腰的,南宫星语气明显硬了许多,“你把话说清楚,否则甭想离开这里。”
我毫不退让道:“朗朗乾坤,你们还想以多欺少不成?”
南宫星道:“是又怎样?”
我倒退两步,故意示弱:“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南宫星自信地笑道:“你也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好,这是我的地盘,你把话说楚,我让你走,要不然人家还以为我真是以多欺少了。”
我装着胸有成竹的样子,信口开河道:“任溪与客椹以前是闺蜜,后来闹翻了,那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客椹的失踪肯定与任溪以及与任溪有关的人都有关。”我并不想往任溪身上泼污水,之所以说出这段有点绕口令欲加之词,只是想让南宫星不快活。
我没想到南宫星的反应那么快,我这边刚说完,他立马道:“说起来还是你嫌疑更大,你是她的前男友,因爱生恨,绑架杀人,岂不是更加顺理成章?”
我耸肩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惜警察已经证明我的清明了,你最好还是赶紧去公安局自证清明吧。”
“警察只是证明你没有动手,可没有证明你没有指使别人动手。”到了这个地步,南宫星仍能思维清晰地反唇攻击,让我刮目相看。
我一时竟被他问得词穷起来,救助地望向秦老师,秦老师朝南宫星笑笑,“好了,你们不要斗嘴了,我知道你们都不希望客椹失踪,这里的环境非常好,我很喜欢,下次还来。”说完,招呼女主管买单。
南宫星吩咐女主管,“老师的单,我请了。”
我刚竖起大拇指,“胎气”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南宫星已经接着道:“这个人的照收,记得不要忘记收20%的服务费。”
我的大拇指克制不住的抽筋了。秦老师笑吟吟地对女主管说:“不必了,我请他的,我们两个人该收多少收多少。”
女主管转头望向南宫星,南宫星面无表情,女主管就一分不少地收了秦老师的钱。我算是见识了,络腮胡就曾抱怨南宫星抠,果不其然。
从会所出来,我感觉秦老师对我疏远了许多,但也可能只是我的感觉,因为从外表上看,我跟她说话什么的,她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我就是感觉她对我疏远了,唉,也许是我过于敏感吧。
原本秦老师表示要跟我一道去白云观的,但是她接了一个电话后就说学校有事,不能陪我去了。看着她的背影,我有点黯然,看来我的直觉还是对的。
直奔西林路上的白云观,不过上海道教协会已经搬走了,一个人也不认识,而且观里也几乎见不到人,显得格外寂寥。我站在最左边的盘龙柱前感慨万千。当年这个大殿的四根柱子从上到下被红绸子包裹着,而这根柱子正是先父捐增的,上面还刻了父亲的名字,而此刻父亲已经去逝,可我竟然都没有跟他告别。
想到这里,伸手摸着父亲的名字,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小伙子,你总算来了。”
我扭头一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正笑咪咪的看着我。我搜索了一下记忆,毫无印象,不过他的话有些古怪,我指了指自己,迟疑地问道:“说我吗?”应该是说我,因为周围除了我们两个人,并无旁人。
老道士捻须道:“自然说的是你。”
“你认识我?”
老道士点点头,指了指盘龙柱上父亲的名字,“当年你和令尊掀红布的时候,我们合过影,记得吗?”
我当然不记得。
“你回去找找,你和令尊站在柱子这边,贫道站在那边。”
我未置可否,问道:“道长,你说我总算来了,请问什么意思?”
老道士高深莫测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五年前你就该来了,你应该是碰到什么事了吧?”
五年前?可惜一年前的事在我脑中没有一点记忆,“那我现在来了,请问道长有什么指教?”
老道士长叹一声,“迟了。”
“迟了?什么迟了?”
“五年前你如果能来此履约,令尊就不会驾鹤仙去了。”
一句话令我脊背发凉,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汝是已死我,我是未死你,汝若不我祟,吾亦不汝苦。”老道士说罢这四句话,摇摇头,双手背后,颤悠悠地离去。
这四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你是已死我,我是已死你的,还牵扯到先父的性命,按他所言,我因为五年前没有来白云观,才导致先父的去逝,这死啊活的,难道就是指先父。而后面两句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说这些天出现的各种怪异现象,都是先父的鬼魂缘故,他是怪我五年前没有来履约,在地下怨恨着我?
我越想越觉得蹊跷,莫不是这老道士知道什么?此时他已经走出白云观的大门了,我紧跑几步,冲出观外,拦出了他,施了一个礼,问道:“道长,请问怎么称呼?”
“小伙子,你与我道无缘,不问也罢。”
这句话更令我震惊,因为王质也曾什么说过我,并以此为由不愿收我为徒,现在老道士也这么说,我更加断定这是一位世外高人,虽然他长得很普通、衣着很普通,我还是断定他必是高人无疑。
既然是高人,我当然有心结识,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酒楼,热情地说:“道长,虽然我与道无缘,但是我与您老人家有缘啊,五年前我爽约了,错过了一次缘分,今天可不想再错过了,这样吧,我们到那里坐坐好不好?”
老道士朝我翻了个白眼,“缘尽了,不说了。”
我伸出双手拦住他的去路,死皮赖脸道:“藕断丝连,缘尽再续,道长,你就赏个脸吧。我请您喝酒,最好的酒。”
老道士卟嗞一声笑出了口,瞬间又板着脸说:“我是道士,喝什么酒?”
“道士不能喝酒吗?”因为我看过王质喝酒,所以我以为道士与和尚不同,可以喝酒呢。
老道士气呼呼地说:“我是全真道。”
老道士气呼呼地说:“我是全真道。”
认识王质后,我对道教有了一点皮毛认识,道教大致分为全真道和正一道。在戒律上,全真道类似佛教,不娶妻不食荤,正一道却可娶妻可食荤,否则龙虎山的张天师家也不至于能一代代传下来。
我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对贵教实在是愚昧无知,无心之过,希望道长能够原谅。”
“是吗?”
“是的,是的,我就是想表达一下我的心意,真的没有冒犯贵教的意思,全是误会。”
老道士一言不发盯着我看,直看得我心里发麻,恨不得抹下自己的脸,但又不敢动,只好让他盯着看。他足足看了有两分钟,才又长叹一声,“好吧,看在令尊的面子上,贫道就给你一个机会。”
我喜出望外道:“是是是,道长不喝酒,我请你喝茶好不好?”
老道士摆摆手,“算了,不用那么麻烦,我还是到酒楼等你吧,至于你我之间的缘份能否再续,就看你的诚意和造化了。”
“是是是”我连忙表态。
老道士这才道:“我先去那里点上菜,边吃边等你。”
“那我呢?”
老道士笑道:“你去办件事,办好了过来结帐。”
我心中虽疑惑,表面上仍恭恭敬敬道:“没问题,道长叫我干什么事?”
老道士指着前方道:“往前五百步,有个耶里弄,里面有个卖乌龟的,你伸出左手无名指,钓到一个乌龟,买去放生池,再来酒楼找我吧。”
“什么?”我被老道士的话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让我干这么不告谱的事,而且这哪里是叫我去干事,分明是耍我呀!
我当时的面部表情肯定是非常丰富,十分精彩的,毕竟十指连心,虽然要遭殃的只是左手无名指,但当时我的十个手指都痉挛起来,整个面部神经则不受控制地跳起了“小拉”。也不知道这老道士是什么恶魔化身,竟然想到让我用手指钓乌龟,想想都痛不欲生,可是老道士一说完就往前走了,此刻已经到了酒馆的大门了。
可是老道士一说完就往前走了,此刻已经到了酒馆的大门了。
我想扭头就走,乌龟咬手指,当我是痨子吗?要跑去自残遭这种罪!可是扭头走了不到五步,我又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老道士的话里话外,虽然说的不清不楚,却句句都仿佛有根有迹。也许发生在我身上种种不可思议的狗血事情,他都能帮我释疑解惑?
我伸出左手手指,忧伤地看着它,对不起了,兄台,为了真相,只能牺牲你了。
耶里弄卖乌龟的很好找,是个中年人,穿着花衬衫,露出一根大金链子,闭着眼睛躺在一个竹椅子睡着了。身体虽然一动不动,但是里里外外却透着暴发户的气息。
我确定他是卖乌龟的,是因为弄堂门口画了一只乌龟,到他家院子,门口又画了一只乌龟,可是朝四周一看,他家小小的院子里,并没有看到乌龟。这与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来的路上我还以这家起码有好几个池子,没有池子也应该有好几个大澡盆,至少有几百只乌龟才是,可是我左看右瞧,愣是一个乌龟也没有看到。
我想难道是我走错了?于是转身出去想到其他人家再看看,刚走到门口,后面转来一个声音:“来买乌龟的?”
扭头看去,那个穿花衬衫的中年男人坐了起来,见我扭头,又问了一遍,“是来买乌龟放生的吗?
我点点头,疑惑到:“可你这也没有乌龟啊?”
花衬衫哈哈一笑,朝左边一棵枝繁叶茂的葡萄藤指去。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立刻惊呆了。
诸位是不是觉得我动不动就被惊呆了,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自打去了西藏之后,所见所闻真的让我常常处在“惊呆了”的状态中,此刻也是如此。
葡萄藤上趴着一只乌龟,不仔细看当然瞧不见,毕竟我印象中的乌龟都是生活在水里,从来没想过要到树藤上去找乌龟。不过这还不是让我吃惊的地方,因为如果是人把它放到树杈上,一点都不稀奇。可是,如果我告诉你,当我看到这只乌龟的时候,它正在抽烟,你会不会惊呆?
不管你是什么感觉,饶是我之前经历过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时,看到这只乌龟抽烟的乌龟,反正我是惊呆了,而且是那种嘴巴张的老大,根本合不拢嘴的那种极度惊呆!
这只乌龟并非庞然大物,与我在室韦古洞中看到的简直有天壤之别,也就一个成年男人的手掌那么大,颈子却伸得老长,昂首向上,嘴里叼着一支抽了一半的香烟,正惬意地吞云吐雾。
看了半晌,我转身问道“多少钱一只?”
花衬衫并没有直接回答我,强调道:“开眼了吧,这可不是一般的乌龟。”
他这样说,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为了待会儿开个高价,再次问道:“多少钱呢?”
“这是专门用来放生的,可比外面卖的贵。”
我有些不耐烦了,“多少钱一只吧?”
“一万。”
一万块!心真够黑的。我突然起了疑心,莫不是那老道士和这花衬衫是一伙儿,专门坑钱的?可是那道士说的又头头是道,他怎么晓得那根柱子是我父亲捐的,又怎么知道我父亲已经去世了?得!一万块就一万块吧,反正王质那家伙活了一千多年,随便拿件古董出来就值大价钱,一万块他也不会心疼的,何况这老道士是他同教中人,真要被骗了他也有责任。
这么一想也就不在乎被骗一万块了,或者说即使被骗了也心安理得是王质的钱。当然这种想法有点对不住王质,只是给自己的一点心理安慰,等我有钱了,自然会还他。
“太贵了。”虽然抱着被宰的决心,讨价还价还是必须的。
花衬衫伸出两根手指摇了摇。
二折?”自然是不可能这个价的,花衬衫可能只是要庆祝自己又宰了一个冤大头,摆出胜利的手势在炫耀。
花衬衫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不二价。”
“太贵了。”我再次尝试,心里想着要不要摆出不降价就一走了之的态度。可是还不等我使出这个还价撒手锏,花衬衫就率先一步摆出了“出门不送”的手势。
我无力地说:“一万就一万吧。”
花衬衫露出得意的笑容,这让我心里非常不爽,怎么?算定我要当这冤大头不成。原来甘心被宰的心思瞬间收了起来,老道士只说要手指钓乌龟,又没说要找一个会吸烟的乌龟,老子多跑几步路,偏不当这冤大头。
看我甩手而去,花衬衫竟然没有喊我留步,更没有说好商量之类的话。不过我并不在意,因为凭我的经验,大凡寺庙旁边,放鱼龟之类的小贩子至少会有好几家。
但是转了一圈,白云观旁边愣是没有找到第二家。心里不免有些沮丧,想想也是,白云观并非静安寺、龙华寺、城隍庙那样名头很响的大寺庙,香客很少,游客也不见几个,谁来买鱼龟放生,没有需求就没有市场,很简单的道理。
现在我面临三个选择,要不一走了之,连那个在酒店等我去结帐的老道士也弃之不顾;要不打车到其他寺庙,买一只乌龟回来;要不厚着脸皮去买那只死贵死贵的会抽烟的乌龟。(后来,秦老师告诉我,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法子,在网上买一只,让人送过来。)
斟酌再三,出于时间方面的考虑,我还是回到了耶里弄。好在我走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扭头就走,心想他要是说什么难听的话,我就说出去找茅厕去了。
看到我回来,花衬衫一点反应没有,更没有出言讽刺,好象我真的就是谈生意中途出门上了一趟厕所回来似的。
之前已经说过“一万就一万了”,所以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开口要求降价了,即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准备付钱,“怎么给你,微信还是支付宝?”
没想到花衬衫竟然摇了摇手,“不慌。”
我脸色变了变,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一万已经够多了,还想坐地起价不成?”
花衬衫哼了一声,“说好一万就一万,童叟无欺。”
我心想只要不涨价就行,“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花衬衫点了一根烟,“知道在我这买乌龟的规矩吗?”
“什么规矩?”
“庙里的道士没跟你说?”
莫非就是用手指钓龟这件事?我故意道:“没有啊,我自己来的。”
花衬衫冷然道:“那你请便吧。”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乌龟不卖你了。”
我冷哼了一声,“说来说去,还是想要加价而已。我告诉你,做人要知足,一只乌龟都卖到一万块钱了,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想卖两块钱啊?”
花衬衫吸了几口烟,也不睬我,走到树边上,将嘴里的烟递过去。这时候我才发现乌龟嘴里的烟只剩下一小截了,看到花衬衫递烟过来,乌龟还真是个大烟鬼子,竟然立即吐掉了嘴里的烟屁股,一口吸住了花衬衫手里的烟,悠闲自得地吞云吐雾。
我耐着性子又问道:“为什么不卖了?要涨价你就明说。”
花衬衫懒洋洋地转过身,重新坐回他的竹躺椅上,闭着眼睛端起旁边小凳子上的紫砂壶呷了一口茶,像捻佛珠一样捻着身上的大金链子。
M的,花高价买他一只乌龟,弄得还要求他似的,人还是要些脾气的,我再次扭头就走,这回他没有不睬我,但是语气还是甩甩的,“我这里不做无缘之人的生意。”
我转头道:“什么才叫无缘之人?”
“如果没有庙里的道士告诉你我这儿的规矩,那说明你根本入不了他们的法眼,自然是无缘之人。”
“我不知道什么规矩,反正有个老道士让我用手指来钓龟。”
花衬衫突然站起来,几步走到我跟前,激动地说:“这不就是规矩吗!”
我讶道:“这就是你的规矩?”
花衬衫摇摇手,“不是我定的,是道士定的。”
“有生意不做也是他们规定的。”
花衬衫点点头。
“那你还真老实,他们让你不卖你就不卖啊,一万块呢。”其实我心里说的不是“老实”,而是傻。
花衬衫笑笑不言语。我突然醒悟不是他傻而是我傻,所谓半月不开张,开张吃半月,可不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吗!他如果坏了规矩,道士不介绍生意,他一笔买卖也做不成。那才是真傻。
花衬衫笑容满面地引我到树前,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胆战心惊地伸出左手无名指,左瞧瞧右瞧瞧,忍不住问道:“疼吗?”
花衬衫笑了起来,“你说呢?”
我的心“嗖”的一缩,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可能在花衬衫眼里我完全是一个不经事的蠢蛋吧?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不认识。
我没有忘记给钱的事,心想还是先给钱吧,省得一根手指头钓着乌龟,疼得要死,还有扫码给钱的,岂是不自找苦吃!主动又问道:“来,转帐吧,微信还是支付宝?”
没想到花衬衫又说道:“不慌。”
“怎么又不慌,还有什么规矩不成?”
花衬衫道:“你以为我不想挣这一万块啊,等你钓起来再说。”
“等我钓起来了,疼得要死,哪有功夫给你钱。”
“我还怕你懒账不成,先钓吧,钓上再说。”
行,既然你不收,我还上赶着给钱不成?定了定神,我仿佛走向刑场似地伸下手指,本以为乌龟会一下就叼住我的手指,可是我颤颤微微地把手指伸到它上方一点点的位置,乌龟却完全无动于衷。我又向下一点,离它更近了,还是毫无反应。
花衬衫又笑了起来,“小伙子,它还在抽烟呢,哪有功夫咬你。”
“呵呵,我以为它有肉吃,自然会不抽烟了。”为撑面子,我硬着头皮说出自以为是的冷笑话,还伴了两声干笑,但声音很难听,估计脸更难看,定然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花衬衫一把抽掉龟嘴里的香烟,用手指在它头上弹了几下,然后再次示意我伸手指过去。
我心一横牙一咬,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乌龟的头,没想到它并没有咬我的指头,反而龟首一下子缩到脖子里。
我问道:“这怎么回事,到嘴的肉也不吃?”
花衬衫上前拍了下龟壳,但是乌龟动也不动。我干脆将手指直接往它的脑袋伸进去,它还是不咬我。我胆子越发大了,在里面横绞直冲,可是这缩头乌龟任我怎么挑逗,就是不咬我。
我无奈地救助花衬衫,“这怎么办?”
花衬衫耸耸肩,失望地说:“我也没办法,你这一万块钱挣不到了。”
“以前也有这种事?”
“有。”
“可有什么办法?”我想他为了挣钱,自然有法子让乌龟咬我的。
花衬衫摇头道:“没办法。”
我笑道:“怎么可能,我加你一点钱就是了。”
没想到花衬衫居然正色道:“神明这玩意,谁敢蒙蔽?”
我不死心道:“真没办法?”
“不骗你。你还是去问道士吧。”
无奈之下,我只好去酒楼找老道士,看到我两手空空,长叹一口气,道:“看来你果然与道无缘故啊。”
说罢站起来就走,我结了帐追出去,他竟然没有走远,待我走近,拍了拍我肩膀道:“虽然无缘,但吃了你一顿,送你一个《夜睡叽》吧。”
我礼貌地笑了下,心想我又不失眠,要这玩意干嘛。
老道士似乎猜到我心中所想,“此叽虽无助眠之效,但可保你鬼神不侵,安然入眠。”
我眼睛一下子睁的老大,我来白云观本是求道镇鬼符的,如今有了这同样功能的《夜睡叽》,似乎还更省事些。看来这老道士还真有些神通,竟能猜中我心中所想!大喜道:“真的?太谢谢您了。”
老道士倒有没有卖关子,告诉我临睡之前,面朝北方,叩齿七遍,暗诵叽语,则百鬼不侵,朝寝无失。叽语很简单:“灵宝经藏,载汝姓名,汝有五鬼,名曰摄精,吾知汝的,迷离吾身,太上律令,化汝为尘。急急如太上帝君律令敕。”
老道士说的神乎其神,我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记在脑子里。
回到宿舍,臭脚男果然不在,看来还真到外面开房了,我不由一阵得意,算是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