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芽经典 | 闭眼(下)






EDITOR'S 
NOTE
最近翟羽的眼睛有些异样,但她和阿武对此都没有太上心,或者说,她无法向阿武要来期待中的那份关心。对翟羽而言,楼下小吃店的老板娘芹那总是会引起自己的共鸣,然而小吃店即将被拆,她和阿武的感情也面临着一场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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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芽经典 | 闭眼(上)
萌芽经典 | 闭眼(中)
她小心翼翼地往刚才的休息区走,刚好撞上野猪医生回来做下一台手术,他随口朝她说道:“瞿颖,一会儿去楼下交钱去一楼拿药,再挂个明天的复查号。”
“是翟颖。”她睁着唯一的一只眼睛,一板一眼地纠正。
他愣了一下,脸上又换上一层笑,没说什么便继续踩着蹄子走开了。
她慢慢挨到刚才的长条椅上,絮絮说个不停的老人已经不在了,现在换上了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对面还坐了一位穿过膝黑皮靴的女性。她已经将病号服脱掉了,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你家属呢?”葱绿护士问她,“你手偏了,用手掌根,对,根。”
“我没有家属。”翟颖调了调手的位置。
“哦对,我刚才问过了。”护士说,“那,你先在这按着吧,一会儿再交钱。”接下去她又喊了另一个名字,是她旁边坐着的那个男大学生的,他赶紧叫道:“外面已经有人给我去交钱了。”
“诶护士,我啥时候能走啊?”大皮靴不安地站了起来,朗声道。
“你再按一会儿,血还没止住呢。”葱绿色的护士说。
“我家属不都去交钱了吗?交了这还不让走啊。”大皮靴来回踱着步子,“这都几点了,回去还能有车了吗,我们那车结束得可早。”
“等你家属上来交了单子你就能走了。”葱绿护士撂下一句,便也不再理她,自行走远了。
大皮靴索性去门口守着,这时候门开了,护士带了一个人进来,大皮靴刚要开口,钻进来的却是个戴红围巾的年轻女孩,大学生马上行动了起来,扑了过去,两个人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说话。
“费我都交好了,真贵。”女孩说。
“多少钱。”大学生说着,也低下去看她手里的票子,那是两个人离得最近的时候,但又立即再次拉远了。
“主要就是麻药太贵了。”大学生笑道。
“你问怎么报销了吗?”女孩问。
大学生点点头:“你累了吧?”
女孩却突然笑了:“我刚才在外面等你,你猜他们怎么叫我,叫我陈子义家属陈子义家属,我一开始还不知道是叫我呢。真有意思。”
大学生只是笑,护士来了,他们征得了许可,男孩子换掉了衣服双双出去了。他们刚出发没多久,只听见大皮靴终于急急地向外面喊起来,“诶老余老余,”她话音刚落,又回身向护士说道,“诶护士,票子来了,我家属来了。”只见是个腿也比她的靴子长不了多少的煤炭脸,护士刚把单据接过来,大皮靴就蹿将出去,嘴里还在讲“这还能赶上车了吗”,就只留下葱绿色的人在后面徒劳地扩大了声音喊:“你明天上午记得来复查啊。”她说罢,这才想起来角落上还有一个患者,便吩咐道:“翟颖你好了,现在到一楼交钱,再挂个明天上午的手术复查号。”
“就叫手术复查号吗?”她不确定,站起来又问了一遍,手终于放了下来,其实手臂早就酸得不行了,只能右手托着左胳膊。
“叫什么都行,你一去交钱就什么都知道了。”葱绿护士继续在她的小本上写写画画,这次没有再看她,大概是已经丧失了兴趣。
一开始的几分钟翟颖还没有适应只有一只眼睛的生活,由于左眼被粘起来了,右眼的活动好像也就受到了限制,以至于有一瞬间她对于自己的右眼产生了一种深深的蔑视——因为它竟然离了左边就不能够活了。
她料想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隔着医院的大门和门上挂着的军绿色厚棉被,还有棉被里面重重浪浪的人声广播,仍然还是能听见棉被外头的风,还没走近,就仿佛已经刮进了骨里。翟颖害怕了,要是搁在平时,哪怕是加班之后从空无一人的大楼出去,她甚而连那风声都听不见,黑夜过成了白天,暴雨暴雪过成了风平浪静,一面忙着把手插兜,一面寻思着十几个小时以后早餐的内容。然而今天不是的,至少今天不是,今天的她是一颗不新鲜的劣质蛤蜊,又软又有气味。病的气味。
于是她破例叫了一台车——她原先几乎不怎么使用这种在线叫车的软件,她觉得和打车也没什么分别,都是一样的贵。有一回她无意间同阿武说起来,阿武却纠正她,还可以叫那种顺风车嘛,长距离的话能省掉一半多呢。阿武说罢也没去看她,继续在沙发上边看新闻边一颗颗塞葡萄,翟颖就坐在他旁边,那个小小的涡旋里,耳朵里一硌棱,她侧眼看他机械化地捉葡萄,嘴唇上下蠕动,明白地听见喉咙里咀嚼吞咽的声音。她觉得他们已经无限的近了,近到她似乎能看得见葡萄连皮带籽地穿过他的消化道,和刚才吃过的香菇油菜一起静静地落入胃袋;但他们其实又无限的远,远到就像有时候提起了笔,却突然忘记了某一个字要怎么写。于是拼命回想,就是,怎样,什么来着,撇,横,竖弯钩。明明就在脑子里的,明明就在嘴边,明明好像每天都见得到的,额头上急出了一圈汗,握笔的手不自觉地在白纸上点出了好几个小点儿,小点儿和小点儿分了家,相互无声无措地望着,永远靠不近,永远变化不了。
突然的,一个电话来了,蹿进了那小点儿和小点儿中间的空白,记忆“唰”的撕裂了,她吓了一跳,赶紧往手机上一看。原来是司机打来的。
一路上翟颖坐在后排都没闲着,她一直等待着有人拼车,因为阿武好像说过,如果能拼上其他乘客那车资就又能省掉不少。虽然她最后俨然已经放下希望了,但却终于还是在只剩一个路口、只有500多米的地方给她盼来了。新的乘客刚上来不久她就到地方了,就连下车关门的动作在她都是很轻快的,一路穿过小区,走进地下广场,她都还一门心思地沉浸在十几块钱的喜悦里,纱布下头的表情都跟着是轻松的,走一路,掉一路,忘一路,仿佛去医院已然是上辈子的事了。
“哎呀,这谁,独眼龙。”她到了的时候正赶上芹那两口子围在桌边吃晚饭,每天下午的这个时间是两人一天里最闲的,饭点还没到,上班的人还没下班,上学的人还没放学,他们就反倒从别人的忙里捡来了个把休息时间。今天他们好像吃得格外丰盛,翟颖到的时候,看见他们正支起了一个电炉子涮火锅。
“怎么这么隆重了。”翟颖说着,自己就拉了旁边的空椅子过来坐下了。档口对面的空地上是几个小孩凑在地上玩塑料积木组合,不大的一个,包装和乐高差不多,但其实只是每个学校门口的文具店里就有卖的十几块的小玩意儿。翟颖因为老来,光看那几个孩子的发型和校服就能认得差不多,谁是卖化妆品大姐家的,谁是水果店家的,谁是熏肉大饼家的,高高矮矮,她眼睛一搭就知道了。
“这就隆重了?”魏芹那说着,用筷子敲了敲电磁炉,“这不是菜进多了怕坏吗,我就想着把放不住的先吃一吃。”
翟颖一看,可不是吗,锅里的都是麻辣烫的菜,就连铁板烧里的冷冻肉都一并涮了进去。她心里想到这样的伙食芹那夫妇大概还要再吃上几天。
“已经确定要搬了吗?”翟颖问道。
“最后还没个准信儿呢,反正像他们大饼我们烧烤的那种炉子肯定是不让使了,搬不搬,怎么个搬法儿,说是还得等文件,年末才能下来。有关文件有关文件,以后我见了灭火器就给它咣咣磕头叫财神爷。不过说啥都晚了。”芹那边吃边说,老张在对面只是胡乱吹吹就连汤带菜地一块扒拉进嘴里去,芹那嫌他声音吵着她们说话了,就没好脸色地训了一句“你也不知道愁”,老张表情一乐,没多说,夹了菜肉,就捧着饭碗到边儿上看小孩儿们玩积木去了。
“那这个月怎么办?”翟颖道。
“这个月,能怎么着,干一天算一天呗,挣一天钱是一天。万一最后还是非得撵我们走,那就只能先回河北了,他老家不是河北的嘛,再看看以后是就在那儿做个小买卖,还是再回这边来。”
翟颖本来想问那万一地下广场又开了呢,但还好芹那的一句“诶你的鱿鱼熟了”将她的话顶了回去,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一旦离开了这电灯总不够明亮的地下,回到了光天化日的地面上去,要想再回来,就已经是不可能了。
之后芹那又问了点医院的事情,老张回桌上来吃饭了,看得出他尽力试图控制,但还是时不时地发出点滋滋溜溜的声音,芹那也没再纠正他,只是把钎子上的鱿鱼卷和羊肉串豆腐卷一串串地褪下去,涮进定期沸腾的锅里。
“你一会儿也不用打包吃的了,”芹那说,“刚才阿武过来我看买了不少东西呢,麻辣烫包子,好像还去那边买鸡排什么的了。这不正好儿,省得你累了,明天还得去检查吧?够遭罪的了。”
有一刹那翟颖想起了她们之间那些小孩过家家似的战争,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酸楚。摘掉了这层眼镜,她就像第一次看见她一样看她,她觉得她的确是老了,原来总觉得她比老张看着年轻,但如今却明白地感觉到,她的确是已经老了,就连她的紧身牛仔裤,现在看起来都只觉得是为了掩盖那样的衰老而做出的欲盖弥彰的努力。魏芹那突然停下了筷子看她,不明不白地扯过嘴角细细的纹络,笑了一下,又继续去涮锅子,和老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怎么和进菜的市场结算的事。然而翟颖是明白的,那一看一笑里面的意思,在她眼里的她老了,在她眼里的她不也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吗。那微笑着的瞳孔里的翟颖,早就不是那个和男朋友搬家过来的第一天,为了探索新小区特意一起来地下广场考察,最终在一对夫妻的铺子坐下,点了一碗麻辣烫一盘铁板烧吃的那个人了。她和她是同步的,她和他是同步的,他和她也是同步的。虽然这里面的理儿,阿武可能察觉不出,老张就更察觉不出。
翟颖又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她知道阿武还在等她。临走的时候她在入口边上的小超市里买了两罐可乐,交钱的时候卖化妆品的女人也在收银台旁边转悠,挨着超市卖货的小伙子跟他说话。她的前刘海稍微打了绺儿,还是穿着她穿惯了的呢子大衣,两边小臂上各套一只花布袖套,大衣已经起球了,但袖套却显得很干净。她拿着大屏手机,电视剧暂停播放了一会儿,向卖货的年轻人笑道:“你就用这个粗的笔写,对,就写甩货。”
“你自己写写不就完了吗姐,我还以为多少字儿呢。”红制服的年轻人也嘻嘻笑道。
“咱们整个地下我就觉得你字儿最好看。”化妆品女人眼挑起来,花袖子一抬,搡了那男孩儿一把。
翟颖想继续装着买东西再多听一会儿,但她怕阿武等急了,就还是交了钱走了。上楼的时候她又想起了拼车成功的事,想不到自己第一次用软件打车就能有这样的成绩,想必是个好的预兆,然而心里的期待还没演完,腿却先自顾自地走到了。她在门外听见他光脚过来开门的声音,气还没喘均匀,门就已经开了,她把可乐各握了一只在手里。
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暖烘烘的饭味儿。
“这么早啊。”阿武开了门就继续光脚回客厅,她只来得及瞥见他嘴角上有一点辣椒色的酱汁,“我今天中午出去见客户,之后没回单位就直接回来了。”
然而还是有希望的。
“你怎么又没穿鞋呢,”翟颖一边换鞋一边说,“说过八百次了,冬天地上凉以后要落毛病的。”
“你这就叫那什么来着,哦,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阿武笑道,身子在沙发上转过来,完全地对着她,“眼睛怎么样?”
“挺快的,十几分钟就做完了。”翟颖脱了大衣,把可乐往茶几上一放,就径自往厨房走。直到看见垃圾桶的一刻她才终于放下了心,因为已经知道连另一半希望也破灭了。
阿武大概是觉出了她的意思,也许是从那两罐可乐上就看出来了一点,因他马上就说了一句,“那些碗放着一会儿我洗。”他指的是水槽里堆着的碗碟,她认出里面有早上装早点的盘子,曾经盛过豆浆的玻璃杯,应该还有几只他刚才吃东西时用的筷子和小碟子。她又想到打车的事情,但那样的快乐她却已经忘记了。她还是这么健忘。
翟颖没说话,只是若无其事地坐回沙发上去,那个熟悉的小小的凹陷。她今天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她总是习惯坐在阿武的右边。睡觉也是在他右边,就连走路好像也是在右边的多,她将右眼也闭起来仔细回想,似乎还是对他右侧的脸记得更真亮一些。
“我看看,”那记忆中的脸突然凑近了,史无前例地端详着什么,“好像没什么事儿了吧。”他话音刚落,她看见他嘴唇继续动了一下,但最后却并没有成功发出声音,可她还是从他口型里辨认出来,他本来是想要问:“疼吗?”
“嗯,明天再复查,好像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能拆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她说着,自顾自地给自己开了一罐可乐。他也接着伸手去拿,但又还是缩了回来。一时间两人都无话,只有熟悉的电视购物的音乐突然响起来。他刚才在看的节目结束了。
“又开药了吗,这回按时吃吧,我监督你。”阿武道。
“你还记得我名字怎么写吗?”她却突然答非所问。
阿武没说话,在“已经有观众打来了”的热闹的笑声里,他手伸出去,又回来,但最终又再次坚定地伸过去。“啪”,饮料开了。他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那样的声音近在咫尺,哪怕她闭上眼睛,光是用耳朵听,就想象得出那棕褐色的液体穿过食道,和麻辣烫鸡排肉包子一起静静地混在胃袋里的样子。就连那只胃都是她熟悉的,它今天的样子,昨天的样子,前天的样子,过去每一天的样子,都和她自己的胃其实差不太多。差不太多吧?
她仅剩下的右眼看见茶几上还另外有一只吃剩下了的包子,就伸手捡过来,搁在嘴边上一边看电视购物一边吃。
“现在都流行买一送一啊。”她边吃边说。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我。”阿武却突然站了起来,答非所问,戏份颠倒,拿了外衣就去门口穿鞋。
“你干吗?”翟颖从沙发上回过脸来。
“买吃的去。”他只是这么说,而后就开门出去了。
翟颖也没为之所动,又回去看电视,只是她突然包子也不想吃了,刚才吃的几口也直觉得恶心,嚼了没咽下去的,一个没忍住就全都呕了出来,她赶紧连抽了好几张卫生纸。她想起每次阿武吃辣的东西都流很多鼻涕,常常突然流了出来,他就赶紧向她喊着,“快快双击双击”,她一边笑他恶心,一边马上抽了两张纸,直接扣在他脸上。
她吐得眼泪都下来了,她害怕对眼睛不好,就马上吸吸鼻子止住了。她看都没看,就直接从沙发缝儿里摸出遥控器,随便地换着台,大拇指咯咯咯的,却又突然停下了。
你闭眼。女孩儿穿着鲜红羊毛大衣,往前跳了几步,又转过身,向身后说道。
翟颖这才稍微提了点精神,原来是别的台正在下午剧场重播呢。总算还是有回报的,打车的运气还没用完呢,她这么想着,便继续用右眼看下去。
“你搞什么古怪。”阿武一头雾水的样子,脸有一点点埋进羊绒围巾里,似笑非笑的,紧跟了几步上去,街上人太多,他唯恐人群将他二人冲散了。
“你别问,快闭上啊。”翟颖又哀求几句,阿武无奈,只得暂且先把眼睛闭起来。
“我们别在一起了。已经不能这样了。”翟颖道。
右眼愣了一下。
他脸色即刻就不同了,闭着的眼皮马上就要打开,却又忽然覆上一双红色手套。
“我不是叫你闭眼吗。”她说。
他还是把身子死命一转,挣开了,一双眼睛打开,只是问:“为什么,你也太突然了,今儿,今儿不是出来过节的吗?”
边上纷纷路过若无其事逛街买东西的人,已经有好事的人偷偷回望他们,但他们相互没有说话,好像什么都没察觉。
“我骗你呢。”隔了一会儿,翟颖才突然说道。阿武还只是愣着,她却更加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五官都变了,重复着,“我逗你玩儿呢逗你玩儿呢,我就想看你什么反应。”
阿武一时也愣住了,但马上就恢复过来,也跟着笑:“你,你这又唱的哪一出。吓死我了,吓我一跳。”
“啪啪”的两声。是门开了,钥匙拔出来,右眼一眨,遥控器换了台。
“一个电视购物还看。”阿武一进屋就先进厨房,拿碗拿盘子,把刚买的鸭头鸭脖子面条炸鸡等等物什摆好,端上了茶几。
“你现在不能看电视吧?”他说,把筷子碗往她眼前一推,“我都给你买的不辣的。噢,刚才我问了一嘴,芹姐说还不定搬不搬呢。”
“我知道。不辣的不好吃。”翟颖这么说着,但已经举起了筷子。
阿武也把筷子拿起来。
“你还吃啊?”翟颖说,那口气里听着像是生气了,又像没有。
阿武愣住了,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摆。
“算了,谁让你还买这么多。”翟颖道,也从沙发上坐到地上,方便吃东西。
“明天得买两个小垫子了,地上凉。”翟颖一边扒面条一边说着。
阿武喝光了最后一口可乐,仰着脖子点了点头,所以呛得直咳嗽,她顺手给他抽了两张纸。
“我以后再也不追那个电视剧了。”吃面条的声音停了几秒,但很快又再次响了起来。
“哪个啊?噢,昨天没看上开头的那个?”阿武说。
“看上了,后来看上了。”翟颖说,“下次我要追个谍战的。”
“我还不知道你,”阿武把纸团了一团,扔在他们中间的地上,“反正你今天说的话,明天早上一睁眼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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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发表于《萌芽》2018年8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者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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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鹏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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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      图
/ 龚文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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