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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并不情愿地发现,自己和老妈越长越像,当然小尤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然而每个周末,他们还是会奔波在从结婚后的住处开往河西和红桥两家吃饭的路上,去面对她的老妈,以及令他们感到尴尬的家庭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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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芽经典 | 河西午后(上)
3
沈星很久没有这样绑辫子,现在觉得前额紧绷着,非常不舒服,她帮着老妈在厨房里洗碗,客厅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小尤是从来不听戏的,还是跟着潘叔听中央十一套,沈星想着他们俩皆是沉默不语的样子,就要笑出来。
她负责倒碗里的剩菜饭跟递碗,家里大概五年前换了一套餐具,碗盘尺寸统一小了一圈,其实老爸过去也不是很能吃饭,这种像是摒弃过去的更换没什么必要,但沈星也吃不准老妈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所以从没提出过异议。现在碗捏在她手上了,她要把碗在水龙头底下冲洗一遍,就需要顺着碗的边缘绕过一圈,小小一只碗被拢在手上,让她有了差异感,她扭头看看老妈,还在用黄色海绵擦着碟子边,泡沫打在粉红色的胶制手套上,很快隐没不见,这是沈星熟悉的老妈。
老妈虽然这样幼稚地把家里的碗盘全换掉,年轻的时候也不好好工作,但是她做家务一直以来都很认真。沈星读小学的时候,那时候她们俩还住在红桥的家里,无论是早上上学出门,中午回家午睡,下午放学回家,老妈总在打扫房间。中午的时候,沈星躺在房间里,老妈就不会贸然进来,家里还没用上吸尘器,扫帚拂在地上的声音轻轻的,沈星一会儿就能睡着,老爸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他如果中午回家,也会声音轻轻的。如果沈星观察力稍微强一些,就早该知道埋在浮冰底下的汹涌大海,但现在她肯定自己当时没能给老妈任何安慰。
沈星常常会想,老妈是一个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很努力的女人,她只是想让碗盘看起来是干净的。所以沈星又想,老妈不管做什么,她都必须原谅她。她把刚冲过水的碗递给老妈,老妈接过去的时候,手顿了顿。沈星右手的拇指和老妈的拇指触碰在一起,老妈抬头看了一眼沈星,沈星就瞪着眼睛等老妈开口,但老妈什么也没说,只用迷惑的眼神看了一眼沈星。
沈星当着老妈的面拨了拨头发,发尖贴在指腹上,像轻轻扎着皮肤的一小丛麦茬,她明白过来,老妈终于注意到了她扎起来的头发。她像小时候偷偷用老妈的唇膏被她看见一样,心头涌上一股耻辱,原来她还在在意老妈的眼光,她这些年一直审视着自己:我算不算一个乖孩子。
她还记得自己出门前的样子,所以她知道此刻在老妈眼里,她是什么样子。她们有近乎相同的西瓜子脸,浓密细腻的黑发,永远梳不进辫子里的碎发,像在额头炸开的小花朵,卷曲而茂盛。快到三十岁的当口,她的眼尾也开始有下垂的迹象,双颊的皮肤因为敏感而泛红,永远像在为世间琐事激动着,因为一些转瞬即逝的苦难,而常常紧紧抿着的唇,一贯纤薄、苍白。沈星接收着老妈投射过来的眼光,准备解释些什么,可是越紧张,脑袋越发胀,嘴里也就说不出成句的话,倒是老妈,率先低头摆弄起满是油迹的饭碗。
老妈预先准备要说的那句话,也在这惊鸿一瞥的小插曲后变得婉转起来。直到手里那只碗被细细地洗干净,老妈才把那句没说出口的话重新捡起来。
她先回头看了看客厅里,沈星没有跟随老妈的目光,只知道身后依旧一片寂静。这不算大的房子里,一直流淌着中间性的气流,沈星有时站在房间里,不能判断她需要和谁更亲密,像潘叔这样沉默寡言的人,是非常吃亏的,她有时候希望潘叔可以反驳聒噪的老妈,可是他从不开口。
潘叔在她面前有过的唯一争取,大概是沈星刚升上高中那年,他托老妈的嘴希望沈星可以改口,把称呼从潘叔改成爸爸。老妈对于沈星和丈夫的关系,本来没有要求,这一点沈星看得很明白。所以老妈一提出这个话头,沈星就明白是潘叔的意思。
他怎么会这么想呢。刚刚十六岁的沈星很是不明白,她听到过小妹和潘叔在晚上打电话,小妹的声音还是甜腻腻的,咬字不是很清楚,但是听着就让人心情舒畅,沈星想待在潘叔身边,就那么听小妹说话。小妹在电话那头会叫潘叔“爸爸”,他已经有了一个最甜美的女儿,不应该需要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他们三个都无暇维持一个美满的家庭,这好像是成立之初就已经存在的规定。她不能叫他爸爸,她对于自己的身份已经很不确定,她不可以和小妹处在同样的位置,小妹是小妹,她是她。
那之后,没有人再提要沈星改口,可是现在,看着老妈熟悉的眼神,沈星忽然觉得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其实她的不确定从来没有消散,但年岁的增长带给她的不是越来越确定,而是对自己的不确定越来越接受,她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处在稳固的关系里,有人必须漂流。但是老妈就是那个房子里的中间点,她像一个秋千,荡着沈星前后摇晃,即使会有接触天顶的时候,始终还有脚尖点地的一天。
老妈这次没接沈星递过来的碗,留着沈星痴呆一样地看着她,她很少露出这样不安的表情,她的两条总是蹙起来的眉毛似乎为埋怨而生,她已经没有不安的余地了,但是对着女儿,她带有歉疚的荣耀。
“我知道你用钱的地方也多,但是上次那两万块都锁炒美金的户头里了,暂时还提不出来。”
沈星等着老妈说完,感觉松了一口气,算是她预设的结果里最好的一个。她本来就知道老妈的歉疚向来是不到位的,还是被一再地惊吓到,她人一放松,不自觉地就笑了出来,连声跟老妈说没关系。她记得钱也是老妈开口借的,快一年了吧,她本来也没打算把钱要回来。
就像心里想的一样,她对老妈说:“其实不还也可以的,就当是抵大学他给我交的学费了。”
老妈却露出非常吃惊的表情,沈星只当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老妈却接下去沈星的话说:“这两回事情,不能放在一起算。”
沈星哪里还会有什么出格的表情,她淡淡地笑着,状态反而更像一位母亲。老妈已经不管不顾了,她对于察言观色少一些天分,这桩事情的基调已经是歉疚了,她理解不了女儿一直以来的轻松态度,她像宣誓一样,看着女儿的眼睛,怯懦却坚定地说:“他知道你不和他交心,所以有什么状况也不会和你说,其实他这段时间经济确实很紧张,我们会快点把钱凑出来还给你的。”
沈星本来就应该接受的,只是事情的变化总发生在潜移默化中,而她一直缺乏观察力。她那一刻陷在天旋地转里,一时半会儿又还反应不过来,以为事情大体就是如此,张了张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还看着老妈深陷的眼窝发呆,看久了之后,老妈和以前的样子变得有点不一样。她像被丢弃在一片荒原里,抬头是无云的蓝天,她向远处望着,草地衔接在蓝天的尽头,什么也看不清楚,一会儿狂风也来了,把高高的草浪翻涌起来,把小小的她裹挟在里面,她现在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也不知道自己被抛在这荒原里有多久。
她想,她虽然确定老妈是站在中间的那一个,但她有时也愿意站站中间。她对潘叔总有些同情,甚至小心翼翼地为他说话,又不愿意被任何一方发觉,她没想明白,可能也需要一段时间想明白,什么时候,潘叔和老妈成了“我们”。
她彻底不知所措了,被秋千荡在高高的半空里,风还是贴着耳朵过,再落地的时间变得遥遥无期。
老妈总是无心的,沈星也早就清楚,她也有点迷迷糊糊了。比如小尤,他究竟害怕沈星像老妈的哪里呢。以老妈乐观的心态,肯定是能让生活多姿多彩的,老妈还有点机灵,这一点沈星没学到,可能以后也学不来。总之,老妈有很多很好的地方,那么唯一能让小尤产生害怕的,就是学到老妈的迷糊了。
4
无论谁和沈星共事,都会说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小尤也应该明白,他占了多大的便宜,因为沈星总能体谅别人,她有点见不得别人伤心。沈星的老妈就不是这样了,和沈星的老妈相处久了就会知道,这个老阿姨绝没有自私,她只是不太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
沈星擦了擦手坐在小尤旁边,瞬间就发现了小尤和潘叔眉眼交流间隐秘的笑,沈星从玻璃茶几上的盘子里捏出一颗草莓,余光瞥了一眼小尤,他的嘴角一直没有放下来,偶尔侧一下身体,电视声音放得很大,为了顾及潘叔失灵的耳朵。
为了试着了解潘叔的处境,她耳朵仿佛也失了灵,能认出来电视荧屏上,十一套的“空中剧院”,左边站着章瑞虹,右边站着陈颖,可是凝神看去,却只能捕捉到两片残影,耳朵里嗡嗡的,好像有灰尘混进了耳朵里,伴着可能是午后的第一道阳光。
沈星被那光牵引着,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这新家庭的窗口,似乎永远都框着大片的蓝天和一株国槐的顶端,小妹喜欢闻新鲜叶子的味道,沈星就拿腰抵住窗台,用手够一簇叶子,有时候身体太往前倾,她会隐约害怕小妹离自己太近,一股气流缓缓地荡漾在她的四周,她闭上眼睛不去想,刚从树顶摘下来的叶子是冷冰冰的,透着泛油光的翠色。沈星飞快地转身,左手抵住窗台,右手把叶子伸过去,她笑眯眯的样子逗得小妹也傻傻地笑,其实小妹离她很远,像小白杨一样笔挺,不知道该摆什么动作时,她还会用双手的中指按住运动裤的中缝。
小妹接过叶子,拿在鼻子底下细细地闻,沈星从来不知道小妹在想什么,因为她很少和新姐姐谈心,她们年纪小一点的时候,会一前一后地走,最多的相处也就是这样一前一后地走。沈星上高中时,小妹才刚刚进小学,她们能谈的话题愈发少了,但就在筹备话题的当口,小妹却凭空消失了。沈星知道,小妹是像水晶般单纯的人,她至今还在为那天幻想出来的气流自责,她暗暗觉得错怪了小妹,即使没有人知道。她永远不会怨恨小妹,就像永远不会怨恨老妈一样,她其实也很期待一次满是槐树叶子气味的飞翔,但那天她只能低着头,看向T恤衫中部,那里被白墙的石灰染上了一层膏粉,沁着一股生涩的气味。
短暂的失聪让沈星似乎去到另一个国度遨游,这新房子的午后,鲜有这般令她感到陌生的时候,不一会儿,她就弄明白了原因,此刻电视里放的,是她并不熟悉的越剧,小尤一直侧着身体,嘴里像在念着些什么,沈星凑过去,挨他近一点,听到他在小声说着唱词,用他浙江老家的方言,的确是用说的方式,把故事一句句带出来。潘叔就随着小尤的话点头。
上一场的幕布刚一合上,老妈提着暖水瓶过来。潘叔用自己的保温杯子泡龙井,开水咕嘟咕嘟灌进去,小尤的眼光就跟着看,水柱不偏不倚地,到了快溢出来的当口,老妈把暖壶一提,轻巧一收,沈星不自觉笑了,抬头看着老妈,像在夸奖她。老妈取小尤的茶杯时,就显得有些得意,电视机里早转到了下一场,小尤从老妈手里接过杯子,眼皮也没抬,他的头简直像被螺丝拧住了,固定看向右边,老妈给沈星添茶,沈星又笑了一遍,继而摆摆手。
老妈转身时,扭腰的那个身段很像祝英台,有点扭捏,也有点心上人面前的风情,沈星模模糊糊地听到电视里唱:
“我只道有情人总能成眷属,谁又知今生难娶祝英台。”
小尤就接着这句说:
“满怀悲愤无处诉,无限欢喜变成灰。”
他带上了浙江口音,咬字糯糯的,落点往里收,声音又轻又清楚,老妈一摇一摆地进厨房了,才听到潘叔拍着小尤的手说道:“慢点,慢点,还在上一句。”
小尤的手从潘叔虚握的拳头里抽出来,搁在自己的大腿上打拍子,等拍子到位,他又轻声细语地重复念一句唱词,潘叔没有应和他,而更像一个评审,检验小尤唱得是否正确,关键处点点头,可能他都分不清小尤究竟在念还是在说。有时潘叔和小妹通话,就会像这样咿咿呀呀地回应几声,间或点点头。沈星撞见过许多次,后来沈星搬出去和小尤住,便不再目睹这深夜的父女对谈。
她也好久没听过越剧,小时候跟着老爸听了很多京剧和京鼓,来了南方的叔叔,依旧是跟着他听京剧。她同样没见小尤听戏,不知道他们也有话可谈,这不同于老旧房子的圆润嗓音,在半空里拉出一道弧线,百转千回地缠住沈星的脖颈,没有痛感,只是瘙痒。她端起杯子,又想起刚刚没叫老妈倒水,抬手拿了小尤的杯子,另一只手忙着抚摸后颈。唱词的声音却更大,一句一句不再婉转,反而像利斧照头顶横劈,扬琴声音最突出,迅疾地敲几下,让沈星久违地头疼起来,不知道是电视里声音更大,还是小尤唱得更响。
5
原本定好在老爸那里吃晚饭,老妈却一直拖着沈星讲话。她人越老越关心起时政,沈星还没搬出去的时候,潘叔有时候在饭桌上谈谈新闻,老妈一直不搭腔,现在老妈竟也有了关心政治的势头。
潘叔以耳朵不行为由,不怎么配合老妈的时评,沈星听了一会儿也觉得脑袋大,她简直就是把报纸复述了一遍,报纸上的评论又好像是聘临时工来写的,非常不专业。沈星从沙发上抄起最新的报纸,3页12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在第7版上印着笑话。
沈星记得小学的绘画课,她还靠临摹这一页的漫画,得过几次A等级。现在这些笑话倒不是很能入她的眼了,她草草翻过之后,狠狠摇了摇头,这是老爸以前订的报纸,老妈对报纸也肯定是一无所知,所以才没有退订。
每周她还要沈星顺便把报纸带给老爸,她肯定不知道老爸拿它来包外卖饭盒,沈星看老爸打包过一次。崭新报纸是脆生生的,沈星带着它从河西穿越到红桥,纸张依旧如此挺拔,她先看老爸包,上下抻平之后,铺在饭桌上,透明饭盒刚盛上一勺大碗菜,边上还滴着油,老爸也不擦,任凭油从报纸页上渗出来。沈星总是在奇怪的事情上伤心,她看到新报纸还没被读过,就沾满了菜油,心里觉得很可惜。那以后老妈再让沈星带报纸,她总是把报纸揉成一团,扔进小区的垃圾站。
知道沈星准备走,老妈又去里屋拿报纸,潘叔一直坐在沙发上,戏曲频道的广告不多,一出完了就是下一出。小尤给他讲了一会儿戏,站在窗户边上抽烟,沈星从坐的地方看过去,他本来也非常瘦,又是越累越瘦的类型,白衬衣包着他,像包着一副小小的骨架,腰那里是最细的,从肋骨处陡然收紧,像女孩子的腰,沈星不敢承认,自己对小尤有这样不合时宜的怜惜。
他和潘叔身上都有些随身携带的战战兢兢,沈星早就看明白潘叔了,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他的所有话都经由老妈传达。沈星也有和潘叔说说话的时候,她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该对任何人有什么恨意,可有一个更鲜明的角色固化在潘叔的身上。沈星始终将他看作小妹的爸爸,或许这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有很多个身份,但谁要是成为了小妹的爸爸,就再也不能亏欠小妹,她那么脆弱,那么小。
沈星这时候才为自己感到不值起来,她抬头再看一眼小尤的时候,小尤也在朝着她这个方向看,两个人视线只交汇了一会儿,也没有故意笑一笑,小尤把头转回去,沈星还死死盯着,她看到小尤的脑袋映在那个窗框里,和蓝天、槐树顶共同构成一幅新的画,更加鲜活,更加让她感动。
她和小尤已经在门口换鞋子,老妈才急匆匆赶出来,手里的报纸显然不止一期,因为沈星有几周没回家吃饭了,她让老妈把报纸塞到她的皮包里。潘叔从沙发上起身,但也就走了几步,便默默地停下,小尤先抬头朝他点了点头,沈星却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怎么应对,以往离开家时,潘叔大多待在里屋,不像今天在客厅坐一个下午,他或许也有点不自在,因而离沈星和小尤很远。
老妈支着手,随时等待给沈星和小尤开门,沈星把拖鞋放上鞋架时,还故意转了个身,怕起身时撞见潘叔的眼光。可她和小尤刚一踏出家门,潘叔就快走几步,和老妈并排站在了一起,沈星和小尤下了几级台阶,又只得回头来招招手,沈星看不太清楚潘叔的视线看着哪里,很久不对视的人,乍一仔细看会觉得有些不认识。
站在这么远的距离,看那个家,沈星又觉得一股陌生感袭来,也是因为站在很远的地方,她才能用久一些的时间看一看潘叔。那一刻沈星心里谈不上是惊讶还是无措,她过去不知道潘叔个子这样矮,他站在那里,背微微驼着,有些让人不忍心看,而且还有些令人厌恶的猥琐,沈星连忙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又害怕动作幅度太大,给面前的人看到。她再也不敢抬头看一眼,和小尤转头拐到楼梯间,她在心里仔细想着这一刻的感受。
沈星突然觉得好伤心,好像一颗心被孤落落地扔在荒原里,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这一刻在为谁伤心,她紧紧握住皮包,觉得自己也像一张崭新的报纸,正渐渐渗出油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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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发表于《萌芽》2018年11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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