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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强调,今天如此美好,是抛物线的最顶端,要好好把握。这一天会在她的小说里演变出什么样的故事来呢?又一个平行世界里发生的故事,同一根树枝上的另一个分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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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芽经典 | 美好的一天(上)
她喜欢说永远,一辈子,据她说这是为了给我们的生活减轻点负担。永远不会有钱,永远不搬家,永远不要为升职加薪而伤脑筋,永远不建立多余的关系。我说好啊,好啊。她说的每一个否定的永远都让我更轻松一点。她说这样能节省下大量的时间,我们可以做喜欢做的事情。
但现在我们又在这里,面对熟悉的商店,开始浪费时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来逛街这个决定感到不安。我预感到她马上会自责,尽管预感这种事我是不擅长的。
她的小说应该进行得并不顺利。永远不会顺利。我不知道实际情况是怎样的,我根本想象不出来那是怎么一回事。她披着我的大毛巾,坐在阳台上,有时候趴在桌子上,似乎在向它祈求什么,有时候她又离桌子很远,要放弃的样子。
只是这些,我只看到我看到的东西。我不用去管她到底写得顺不顺利,好不好,会不会接着写下去。但我希望她会继续写下去。我们的日子也会继续。写作完全是她自己的事情。
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早上起床之后我会出去跑步,一直跑到大坝边的山脚下。她会担心我的膝盖,还有一次她跟我说,她坐电梯时遇到我们同一层的邻居,是个退休医生,他告诉她跑马拉松的人活不长,让她劝我不要再跑了,因为他早起锻炼时碰到过我好多次。她会劝我不要跑了,我跟她说不要担心,然后她就不再说什么了。
每一次都要到山脚下,那是我跟自己说好的事情,偶尔完不成,就会很沮丧。我回到家踢掉鞋子说今天没跑完,她会从桌子后起来,走过来跟我说没有关系,说晚饭给我多炒点肉。
我想我不了解她的写作和她不了解我的跑步是一样的。她从来没有陪我一起跑过,她说她一辈子都不打算锻炼。她说了几次要陪我去参加比赛,但也从来没有实现过。今年十月,和去年十月一样,我一个人去山里跑越野赛。周五晚上坐卧铺火车过去,在山上跑十个小时,在终点乘坐组委会的车回到城里,开个钟点房,洗个澡,再回到火车站,上火车睡一晚,就又回到这里了。
越往上跑,景色越美。我把随着山坡倾斜的云层、笼罩在山岚下的枯草和半山腰上的补给站拍下来。完赛后我坐车下山,快到山脚的时候才有信号,我把图片发给她看。我不会发给任何别的人看。我也不会发自己的公里数和成绩。公司现在组织了一个“跑团”,团里有个人说下一次要跟我一起来跑越野,我说好,心里却祈祷明年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发生这件事。我喜欢自己一个人坐往返的通宵火车,也喜欢只顾自己一个人跑。
我对她说山上很美。她说下次她跟我一起去,她坐索道上去。我说好。她不陪我跑步,我也无法陪她写作。我只知道她在写作,就好像她只知道我出去跑步了,然后又看到我回来了。有一天她问我说,你觉得跑步这件事对你来说重要吗?我说,还是重要的吧。她说,那就好。
晚餐照例是在商场的日料店。她喜欢这家店,说虽然吃不出什么好坏来,但只要是清淡的东西就够了。她说这种话的时候会带着一种挑衅的口气,因为我是吃辣长大的,而她经常说辣味破坏了食物本身的味道。她的挑衅也是为了在吃辣的地域表现自己的委屈,我也觉得她很委屈。但是,说到从小到大习惯了的口味,难免牵扯到对方的家庭。承认日本料理所代表的清淡要更好,就像是否定结婚之前自己家里的饮食习惯。有时候说着我也是会生气的。她当然也知道我会生气的,否则挑衅也无从而来。
因此,尽管来过很多次,但进这家店的时候,总是她很满意,我很被动的样子。近乎于一种仪式。
整个下午我们并没有买任何东西,我们很快逛完了二楼,然后去了三楼的书店,她在那里偷听一对去买地图的老夫妻说话,那个时候我在翻数据处理的书。后来我们去了一楼咖啡馆,我偷听坐在我背后的一男一女聊天,她央求我陪她说话,但我没办法分神。
他们并不是情侣,应该不是,他们是一个行业的,大概都四十岁刚出头的样子,总是在说一种最新的印刷技术,但两人又没有合作的打算。男的将要转让所有手上的设备,把钱全部投进这种新的技术中,不再做印刷生产,而是转向销售设备。女的持观望的态度。他们说了一些专业名词,我没有听懂,但也觉得这挺有意思的。
他们离开之后,她问我这两个人什么关系。我说我也不知道。她说你怎么这点都不会看,又追问我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如实回答了。她仿佛很感兴趣。我想起来告诉她,在临走之前,那个男的接了个电话,听起来他的妻子正带着孩子在四楼玩,告诉他要走了。四楼,是在玩电动吧。在离开桌子之前,女的说,要明年这个时候再见了。
那男的怎么说?男的没说什么啊。什么都没有说?就说,“嗯”。“嗯”?是怎么样嗯的?就是这样啊,嗯。立刻回答的吗?想了一会儿吧。
她很惊喜的样子,睁圆了眼睛独自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对我说,想想人真是有意思啊。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在这些零碎的信息间进行补充的,我远不能想到有意思的那一点上。令我更感兴趣的是他们说的这项印刷技术。我用手机查了大概的几个英文字母,但没有查到,也许是我听错了。
他们走了之后,我靠在座椅里睡着了。今天待在外面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她瞪着我,但她没有因为我不陪她说话而生气,毕竟这是最美好的一天了。
从一进日料店开始,我们就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一口京片子,满嘴跑火车,整个餐厅都只听到他一个人在讲话。
“首都人民来找存在感了。”我对她说,我们俩都很怕吵。
“这明显不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啊。”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听得出来啊。”
在这种事情上,我信她。点了餐之后,她拿出手机和耳机线。
“你帮我听听这个。”
她打开一段录音,是下午在书店时那两个老人的对话,他们说着方言,不说话的时候,空白的段落很安静。
“有几句话我没听懂。”
那两个老人应该是在看欧洲地图。“地中海上边瞧瞧。地中,地中。海。海字在哪里?地中,地中哦,海海海,海在下边这一小点。是呢嘛。西班牙在这里……波兰在哪里?你看得清吗?这里看不清了。走走走不看了。这个是多少钱一张?在这里。定价十八,这么小小一张东西要十八。走走走,不买了,看看也知道了。我们是从这里飞过去,乌克兰、波兰……这些估计都要经过,哦,捷克在这里,当年差点就去了嘛。走走走。匈牙利旁边就是奥地利……”录音的结尾有一阵警笛声,也许是开往大坝的,我看朋友圈有人说那里有警察追捕犯人,还好抓住了。
看起来这段对话暂时并没有给她什么灵感,但她想了想没有删掉它,万一以后会有用。
“你想想看其实网上火的那些搞笑的剧,它最后都是有一个情怀在的,都是有正能量的。”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还在讲,说到知名的演员时总要再放大声音,并称他们为老师。一群年轻人围在他身边,洗耳恭听的样子,谁都不说一句话,只顾着点头。
“他们一定也觉得很尴尬吧?你看坐在他旁边那个男的,他已经跟我眼神对到好多次了,好像在说‘我也好尴尬’。”
大概是因为在点餐的时候,她一直在念“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并且也没有想要压低自己的声音。
“但是他旁边那个小女生该不会真的信他那一套吧,该不会真的在想大叔好厉害吧。可怜的年轻人。”她摇摇头,表示惋惜。
“这里接下来一定能成为中国网络电影的基地!”那男人激动地对他周围的年轻人说,我转过头,看到那些年轻人也跟着激动起来,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只有刚才她说到的,坐在他旁边那个壮实黝黑的扎着辫子的男青年没有。可能因为听了她之前说的话,我也觉得他笑得很尴尬。
“我能不能去叫他轻一点?”
“啊?”
“我想去跟他说不是每个人都对你说的东西感兴趣啊。”
“你真的要去?”
“真的啊。”
“不要吧。”
“你看你。”她得意地嘲笑了我,也好像并不是真的会站起来。
“好好干啊好好干。”大叔终于讲到了最高潮的部分,他拍拍身边的男青年,那青年嘿嘿笑了几声。他又转向他身边那个搬了加座坐在过道里的年轻的女孩子:“好好干啊。在北京,我们圈内人聚会的时候经常说,市场还很大,机会还很多,我带着你们,一定能火!”女孩连连点头,她很瘦小,点头时长发披下来遮住了整张脸。
她站了起来,向那桌走去。我有点紧张,但没有想要阻止她。她说了她刚才准备好的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连连作揖,脸是红的,他喝了酒。
这样一来,她立刻也拿出礼貌、温和的劲来。“没事没事。”她说着就回来了。
“哎呀,这就不好意思了。”大叔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对整桌人说,大家笑了笑,敬了次酒。
她走回来坐下,角落里那几个闲着一直在听大叔讲话的服务生一边说笑一边看着她。
她有些失神,等吃掉一块寿司之后才对我说:“我为什么会说‘没事没事’。”
“那你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她想了一会儿,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又说,“看起来好像也是个老实人。”
“这不算老实人吧,”我安慰她,又说道,“我看他们桌上那个锅挺好,我们是不是没点过?”
“哪一个?”她问我,却没有看过去。
“我们也来一个?”
“不用了,我吃不下。”
“吃不下?”
“嗯。”
可怕的预兆。如果她发现在这美好的一天她什么都没有干,加上冒犯了一个“老实人”,回到家再面对没有写完的小说……我只能寄希望于晚上的沙龙不会让她沮丧。
“可是我想尝尝看。”
“那你点啊。”
“你不吃吗?”
“你点了我就吃啊,你觉得我会不吃吗,你觉得需要问这种问题吗?”
我表演了不高兴的作态,然后喊服务员来点了那桌上的锅。
我们买单的时候,大叔那桌也刚好要走。大叔作势要买单,但又很容易地被坐在他身边那个年轻小伙子推让了过去。我想这个场景会让她好受一点。
“今天什么都没干。”坐上车后她说。
“这样不好吗?”
“是哦。”
“上班之前你打算做些什么?”
“写完正在写的小说吧。”
“时间肯定够的吧?”
“应该吧。”
“那今天就当休整吧,接下来要抓紧了。”
“是啊,上班之前写完它。”
就像她说的,我们永远都不需要为一些事发愁,但我有别的压力。比如说她半夜不睡觉。偶尔她会把我摇醒,哭一场,三年里面,有过那么两三次吧。事后她说但凡和女人结婚就没有不遭遇这种情况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更多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客厅外的阳台里,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写。上个星期,凌晨的时候,她推开房门时的声音把我吓个半死。我睡眠很好,猛然惊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地惊叫了起来。还好她笑了,在漏进一点光的房间里大笑,她身后是亮着白色吸顶灯的客厅,清醒,紧张。她笑了一会儿,说了声“sorry”,过来吻了我。
你看,如果必要的话,我也可以描述的,也可以在列出种种事实之后,看着它们实现了隐喻的可能性的,她说那些隐喻并不是她制造的,而是它们自己形成的。如果要说什么我做不到,那可能是想象,填补那些生活的空白。乐于,同时也是逼迫自己面对这些空白的她,也承受着我不想承受的压力。
她已经很努力了,努力保持着温和、稳定。在这点上她付出了比我更多的努力,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很多人都告诉我们,我们大可以放心地生个孩子,那将会是一个好孩子。但我们自己没有那样的信心。平衡只存在于我们两个人之间。
很多次她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爱,然后问我说,你知道吗,你能说出来吗?什么是爱?你也说不出来吧。每次,我都说,是啊。
爱就是此刻,爱是付出,没有问题的。我想我都明白,但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写。此刻就是作品。
出乎我们的意料,书店里已经挤满了人。今天主讲的是个法国老太太,此时她正在给排成长队的人一一签名。她的书摆在书店最中间的展台上,看样子已经卖掉了不少。她过去翻了翻,是个短篇集,有统一的主题,都有关于写作和写作者。“这么有意思。”她说。她拿着去付了钱,然后在观众席中间排靠走道的地方坐下开始读。
我坐在她身边刷手机,她时时微笑着摇头,我想那是肯定这是一本“有意思”的书。
先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在她身边坐下,后来又有一位和我们年纪差不多的女士问男生他旁边空着的位子有人坐吗。
他们聊了起来,是那位女士先开的口。他们都是因法语而来的,男的是附近大学法语系的研究生,女的一直在自学法语。
她则在我身边默默合上书,拿出手机,打开录音,锁上屏幕。
“自学,太有毅力了。”
“但是不专业啊,太羡慕你们这种法语专业的了。”
“为什么自学法语?工作有关吗?”
“没有没有,我的工作跟这些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自己喜欢。”
“喜欢法国?喜欢法国文学?”
“就是喜欢法国吧,喜欢法国人。艺术,浪漫。”
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我。我瞥到她一脸热衷于评价别人的刻薄相。
“我还没有到能看法语原著的水平。我比较喜欢看中国古代的名著,比如说《红楼梦》。”
“那个我不懂欣赏啊。”
“其实它里面是有很多隐情在的,比如秦可卿的身份,她很可能是一位公主,而她的死因也不是病死而是自杀……”
“手机广播里听来的。”她在我耳边嘀咕了这么一句。
“哦,你太厉害了。文学真的太深奥了,作者这么写,他的意图只有他知道,比如鲁迅写一棵是,是什么树?”
“枣树!”
“对对,一棵是枣树,另外一棵也是枣树,只有大师能那么写。”
“是啊,曹雪芹写林黛玉也是,像林黛玉那么清高的人,你只能多看几遍才会真的喜欢她。”
“哦,你对《红楼梦》这么有研究啊。”
“嗯,比较喜欢吧。你知道吗?后四十回是别人续写的,林黛玉的死,曹雪芹本意可能不是让她病死……”
男生没有再回应,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女士又讲了一会儿,也就停下了。
她暂停了录音,打开手机笔记。我看见她键入四个字:保健手链。我朝跟我隔着两个人的那位女士的手上看去,是富有光泽的青黑色珠子串成的手链,我妈曾经戴过这种东西,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又看到她键入:羽绒服和棉麻大花长裙。
她会在她的小说里演变出什么样的故事来呢?她说她写的都是平行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同一根树枝上的另一个分杈,或者说是《罗拉快跑》里与罗拉擦肩而过的人们后来的人生。
“你要写什么?”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出来。”
“反正还没开始要不你来说说看?”
“轻点。”
“真的真的。你来说说看。”
“写什么?这两个人吗?”
“可以啊。”
我们同时把声音压得很低,甚至只是动动嘴唇,从嗓子眼里发出一点声音。这的确有一种游戏的乐趣。
“他们要保持联系?”
“可以啊!”
“女的先联系他的?问一些法语方面的问题。”
“那他们之前留了联系方式?”
“嗯,谁主动的呢?好像是女的主动的比较好吧。”
“对啦对啦,接着想嘛。”
男生也热心地一一回复了她,并且答应她等到学校有法语活动的时候告诉她。女士在第二年春天参加了一次他们系组织的中法交流活动。男生对同学们介绍说,这位女士自学法语,还是半个“红学”专家。女士在大学校园里度过了愉快的一天,甚至挂上志愿者的牌子帮大学生们一起为活动服务……然后……手链和羽绒服和棉麻长裙……我看了一眼那个男生,是清秀的书生相,但绝不是书呆子。其实一开始我就大概知道他长得不坏,至少气质不错。
然后,女士误会可以和他进一步发展。那她为什么现在还是单身?因为她的手链和羽绒服……我不想再想象下去了。
“我想不出来。”她最好不要再问我,否则我会有一点讨厌她。
“好吧。”她又飞快地键入了几个字,然后关掉手机的声音,把它放进包里,因为那位法国老太太已经坐到了台上了。
不知道主办方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只让作家自己讲了一小会儿,却留出很长时间给观众提问。我们身边的女士第一个举手,说的是法语,但作家和翻译都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女士向刚才和她聊天的小伙子求助。小伙子用充满不解的笑容回应了她,然后又带着同样的笑容对台上的人摇了摇头,表示莫名其妙,事不关己。
她当然比我更关注这个。我想她会感到同情和可惜,而且现在她刻薄的对象应该已经转为那个男生了。
又有人起来提问,是“法语专业的毕业生”,他问老太太说:“您刚才说正在写一个有关政治人物的小说,为什么会对这种题材感兴趣,我看过一本小说,是乔治·奥威尔的《1984》,您是不是受了他的影响?”
“所以这些活动最终会让人感到很沮丧,”她朝后面斜一眼之后对我说,“没有人想要好好听作家讲什么,大家都只是想要表现自己。”她因此而生气了。
两年前她在杂志社工作过一段时间,也经常要组织这样的活动,但她说这些活动让她感到非常沮丧,这也是她辞掉那份工作的原因之一,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找过跟文学有直接关系的工作了。我也觉得这个问题提得既没有水平也很不礼貌。我想老太太也是这么觉得的。回答之前,她先无奈地苦笑了。
“提醒我一定要在十一点之前上床睡觉,”在回去的路上,她对我说,“这样我就可以在七点钟起床,做早饭,等你出去上班了之后,我就可以在家写作了。”
“你别把自己搞得太紧张。”三个月前她刚辞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作息时间,但后来,就全乱了。
“嗯,刚才她说,作为一个写作者最大的快乐就是在书桌前创造自己的句子。”
“你怎么想的呢?”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我不记得那位作家说过这句话了,可能是因为这句话听起来太普通了。
她似乎已经开始期待在明天我上班之后去创造那些属于她的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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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发表于《萌芽》2017年1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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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鹏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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