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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没式戏剧一改演员在台上、观众坐台下的传统观演方式,演员和观众在戏剧空间内移动,彼此的距离也许只有0.01厘米。真正使“浸没式戏剧”这个词走红的是英国的Punchdrunk剧团和它的《不眠之夜》,扑克牌和面具是进入《不眠之夜》的工具,为观众创造“偷窥式”的观看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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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芽经典 | 浸没式戏剧,戏剧浸没时(上)
《不眠之夜》的故事基础是莎士比亚的《麦克白》。包含着权力、谋杀、欲望的《麦克白》主线剧情会在整个观演过程中循环三次,每次一小时。前面两次的循环中,麦克白并不会被杀死,直到演出临近结束,戴黑色面具的工作人员会驱赶所有人回到宴会大厅,观看大结局。
除了演员和观众的一对一互动外,全剧没有台词,全靠演员以现代舞肢体表演来完成。所以,在整个McKinnon酒店,除了音乐声和音效之外,我们只能听见人们互相追逐的脚步声。
菲利克斯·巴雷特表示:“《不眠之夜》的创作灵感起源于我听希区柯克《迷魂记》原声的时候。我喜欢其中由恐惧带来的战栗感,我可以从中看到一个宏大的戏剧世界。它让我产生了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想法。这部戏的另一个导演玛克辛·多利,也是这部戏的编舞,她的舞蹈创作充满激情,风格与希区柯克的音乐融合得非常好。《麦克白》的概念是后来产生的。希区柯克的电影中有许多黑色元素,与《麦克白》非常匹配。”
上海版《不眠之夜》每场有30个演员,其中包括一些最新招募的中国演员。在看剧之前了解《麦克白》的剧情是很有帮助的,不然有可能走在路上你连麦克白和麦克白夫人都辨认不出来。但是不要指望依靠《不眠之夜》加深你对《麦克白》的理解。谢克纳在环境戏剧的六大原则里也提到:“文本不是演出作品的出发点也不是终点,也许没有文字剧本。”“文本是带有许多可能路线的一张地图;也是一张可以重新绘制的地图。你向前挤,向后退,探索,开拓。你决定你想去那里,工作坊和排练可能带你去另外的地方。”
有的观众执著于在《不眠之夜》里跟上所有的主线剧情,不错过任何一场重头戏,比如谋杀邓肯国王、麦克白和夫人的情欲戏、三位女巫的预言,这注定将会是一场拥挤的冒险,因为有最多观众的追随。值得一提的是,纽约版的《不眠之夜》有一场“淋漓尽致”的浴缸戏,但是到了上海,有些缩水。不过要是死命跟紧麦克白夫人,还是能看到不少她换衣服的背面场景。场面无可指责很有艺术性,这也是让《不眠之夜》拥有充足话题的好办法。
有的观众迷恋静态体验,走遍每一个房间,静静观察酒店所有的道具,去抚摸那些从美国运来的古董家具,或者由道具组准备的高仿旧上海书信格式的手写信。
《不眠之夜》中的十多场一对一表演则是所有攻略中的明珠。很少一部分观众被演员选中,来到小房间感受一场私密互动,演员将取下你的面具,和你说一些亲昵的台词。有人甚至会得到一枚戒指作为纪念——足以在微信朋友圈里炫耀一阵。被选中的原因有很多,但是穿得好看、表现机灵的观众无疑拥有更多机会。比如当演员暗示你把一旁的毛巾递给他的时候,千万不要做呆若木鸡状。
正因为《不眠之夜》拥有众多故事支线,每次来看,路线都有可能不一样,这才使得有观众一次又一次来到现场,二刷甚至三刷,这也是《不眠之夜》能够常演不衰的秘密之一。
谢克纳曾观察到:“很难让演员接受局部焦点。他们迷恋于让剧场中的每一个人都看到听到甚至最隐秘的情况或者台词。但是一个演员一旦接受了这个令人吃惊的前提,剧场中的这些隐私场面是可能的也是可接受的。一个演员和几个观众或甚至只和一个观众之间的亲密关系,艺术上也是可取的。那么更广泛的可能性就会产生。”因为如此,一对一互动对观众而言就显得弥足珍贵。早在最初的美国环境戏剧《酒神在1969年》以及《公社》中,这点就有所体现了。
不过,据《不眠之夜》上海版舞台监督张田透露,有位男演员打死都不想进行一对一互动了,“因为他被一位害怕的女观众打了一拳……打在脸上。”
《不眠之夜》获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成为热门的“旅游项目”。眼下,McKinnon酒店不仅拥有可以消费的曼德雷酒吧。2017年春天,又有一家名为The Globe的酒吧在酒店七楼开业了。据说取名The Globe是因为伦敦有家著名的莎士比亚剧院就叫这个名字。因为改编自莎士比亚的《麦克白》,在这里,一杯带着苦味的烈酒“Sleep No More”承惠100元。
主办方计划在McKinnon酒店打造一间名为The Drama的真实酒店,以时下流行的众筹方式。由此可见,《不眠之夜》拥有比其他戏剧更多的开发周边的可能性。
要想常演不衰,
先拥有专属剧场和专属演员。
《不眠之夜》之后,全球涌现了诸多浸没式戏剧。在纽约,浸没式戏剧大多会选择一个名著为脚本,并且在场地上大做文章。根据《爱丽丝梦游仙境》改编的《Then She Fell》在布鲁克林的一所废弃教堂内上演。该剧每场只有15名观众,以保证每个人的体验更加极致,参与更加多元,观众甚至会被邀请喝下爱丽丝的药水,票价则逼近100美元。《The Illuminati Ball》则在郊区的小屋中进行,每场剧组用大巴将30名观众拉去郊区。而外百老汇的《Natasha》则是将演出改成了一间俄国茶室,因为它的故事蓝本正是《战争与和平》。
擅长与国际接轨的中国导演也闻风而动。2015年6月,孟京辉拿出了一部《死水边的美人鱼》,号称中国第一部浸没式戏剧。说实话,要在中国做浸没式戏剧,擅长舞美和形式感的孟京辉还真是最佳人选。
孟京辉自由自在地将自己在北京蜂巢剧场的三层空间都利用起来。该剧的创作灵感来自超现实主义绘画大师马格里特和德尔沃的画作,作品由三个相互交织的破碎的梦组成。16个演员搭配119个观众,在北京引起了一番热度。孟京辉给观众准备了入场塔罗牌,但是观众不需要戴面具。所以也有观众进场后分不清哪些是演员哪些是其他观众,在孟京辉看来,这样能让观众“更加融入演出”。
同年年底,商业嗅觉敏锐的上海导演何念不甘落后,在上海可移动剧场打造了《消失的新郎》,他给观众戴上了面具。比孟京辉晚了半年,于是何念这部《消失的新郎》被命名为“中国第一部以婚礼为主题的超维度戏剧”。
何念在采访中承认,正是两三年前在百老汇看到这样成功的戏剧,回来才想在国内做个类似的,“让观众可以围绕在演员身边。”他的剧场可拆卸,方便带到全国各地巡演,婚宴上的糖果也是真的,临近结尾还给现场观众提供真的可以入口的婚宴。
不过,《死水边的美人鱼》和《消失的新郎》都没能成为常演不衰的驻场演出。和纽约的流行作品比起来,它们的规模都太小了,孟京辉的蜂巢剧场也不可能永远只上演《死水边的美人鱼》,演完一阵之后,还是得恢复原样,上演其他常规作品。
说到底,浸没式戏剧要能常演不衰,一个专属剧场和一群专属演员就是制作方要解决的首要问题。
擅长就大型山水做文章的王潮歌的“又见”系列,可以说是在形式上相当接近浸没式戏剧了。“又见”系列以大型室内情景体验剧之名在全国各大旅游景点展开,《又见平遥》让观众们参观了位于平遥附近的剧场内复制出的山西大院,巨大的剧场内包含多个场景的演出。《又见敦煌》则以六个线索人物为故事脉络,借五个典型的场景将横跨千年的历史故事重现。但是离开了旅游景点,这些情景剧很难在城市里存活,艺术感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大制作之外,一些艺术性更强的小型浸没式戏剧也在城市各处零散上演。2016年,上海的屋里厢博物馆里就上演了来自德国的浸没式戏剧《朱莉小姐》,根据斯特林堡的作品改编。不过屋里厢博物馆实在是一个非常小的场地。这些作品都未能造成巨大的影响,他们只是短暂地现身,不能和拥有一整栋大楼的《不眠之夜》抗衡。
浸没式戏剧无疑是属于一线城市的,只有在这里,人们才会愿意花上650元和三个小时,体验一场被重度包装过的《麦克白》,也许只为了发一条朋友圈。也只有在一线城市,主办方才有魄力建造一座五层的酒店剧院,而不怕客流量衰竭。如今,拍电影的都知道要把明星宣传路线安排到更小的城市去,100元以内的电影票才是他们的主力娱乐休闲方式。相对电影、电视甚至演唱会来说,戏剧仍旧是小众艺术——只有完全不艺术的“开心麻花”团队,才有本事把《乌龙山伯爵》《夏洛特烦恼》带到全国各个小城市。
在上海,话剧中心和各大话剧剧院,几乎用了十多年时间,才将传统话剧普及进观众中间,拥有了一批固定粉丝。横空出世的浸没式戏剧,天生带着年轻时髦的血液,我简直怀疑它走出了中心城区,客流量就会衰减一半。
《不眠之夜》的成功很难复制,暂时还没有什么能够全面超越它的浸没式作品出现,这需要漫长的时间和足够的金钱。
不过,《不眠之夜》的制作人也说过:“如果想自己开始一段浸没式戏剧,可以从邀请朋友来自己家的客厅表演做起。”我们无须远远凝望着浸没式戏剧,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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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表于《萌芽》2017年6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者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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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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