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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业后，苦于求职的我阴差阳错地获得了一份编剧工作，进入了由老板自编自导的电影剧组。在这里，工作轻松，薪水却高，我们胡闹般拍出一部冗长的烂片，以为自己在愚弄老板，没想到他却突然离开。时至今日，老板和他的电影，以及那段时光，都依然让人捉摸不透。
作为早期失业人群中的一员，某段时间内我过得很焦虑。
第一份工作干了半年还没转正，就被老板逼问：“你到底是学喝酒陪客户还是学开车送客户？”然而这两样都不是一朝一夕我说愿意就能学成的。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做财务还要这些技能傍身。于是我求助于带我的老会计。老会计年逾半百，一个月只坐六天班，是公司里唯一敢对老板颐指气使的人。老会计问我：“那你会做账？”我天真地回答：“怎么不会，对口专业学的可不就是这个嘛。”老会计咂咂嘴，把一沓报表扔给我：“净学些没用的，现在的大学生啊还不如我们这些当初只读了中专的。”
等我明白过来老会计嘴里的“做账”是“做假账”的意思时，我已经被委婉地辞退了。昔日同事告诉我，接替我的姑娘白酒能喝八两，被老板带出去的第一天就把生意伙伴全部灌翻拿了个大单子。这导致我去买水果时店员问我称多少，我鬼使神差地回答了“八两！”
刚毕业不久就失业的身份实在尴尬。想去参加校招，没了应届生的身份。想去参加社招，看来看去都要求具有一年以上的工作经历。想考个公职拿铁饭碗，还没过那根独木桥就被千军万马的气势吓得打起了退堂鼓。
我在网上发出了至少两百份简历，我满意的公司不满意我，递出橄榄枝的我又觉得不合适。跑了整整一个半月四处面试，经验没积累多少，以招聘为名义的骗子套路倒是见识了不少。要不是我这个人根红苗正坚守本心，四处碰壁眼看只能去发传单刷盘子的我差点就入行电信诈骗了。
后来我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单刀直入地问我：“你想不想做编剧？”
我说我应聘的是财务。
“我看你简历里写擅长写作，还发表过小说。我感觉都差不多，一会把面试地址发你。”没等我说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时候，对方就撂了电话，我甚至没来得及问对方到底是哪个公司。
在找工作这方面我闺密绝对算得上身经百战，她曾在家待业一年半，为的就是在茫茫工作中筛选出一份不出差不加班有五险工资高的工作。她给我的第一条建议就是看面试时间，面试放在双休日的绝对不能去，因为这种公司肯定要加班。我应聘的大多数公司，死在了这苛刻的第一条上。
这场面试被安排在周二，地址是一家五星级酒店，这手笔想来也不可能是传销。
我依着短信通知的时间找去，敲开了一间套房。门开了一半，音乐震天群魔乱舞。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好意思走错了。”后退一步扭头撞上了一个戴眼镜的斯文小伙问我：“你也是来面试的吧？”我又把头扭了回去，“没走错。”
开门的女生年龄与我相仿，顶着齐肩的泡面头。她把脑袋完全伸出门外，“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颈椎不好得多活动活动。”
她把我俩拉进门，让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坐，吹了二十分钟空调，心满意足地吃了大半个果盘之后，面试的人终于到齐了。老板从卧室施施然走出来，是一个四十岁上下大腹便便的男人。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姓王，经营着一家影视文化公司，一位应聘的女生反应比我们都快，立刻点头哈腰：“王总好。”
基本资料都写在简历里，老板也不让我们赘述，只是简单地问我们“对电影是否熟悉”，前三个面试者大概学的就是相关专业，从戛纳电影节谈到金马奖，从吕克·贝松扯到贾樟柯，滔滔不绝舌灿莲花。就这几个名字还是我听过的，至于那一长串让我照着念都不一定不磕巴的国外导演名字和拍摄手法，我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轮到我的时候我脖子一梗，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答得理直气壮：“但凡你能叫的上名字的视频网站，我都有VIP会员。”
这场面试结果作为我的人生辉煌战绩之一我足足能吹两年，逢年过节只要敢在饭局上递给我一杯酒，无论在座的是亲戚朋友还是同事同学，我都能把这件事找个由头拎出来显摆一番。但反响总是不尽如人意，至今只有老板一人觉得我幽默。
“那你现在就上班吧，让小张给你交代下工作内容。”面试刚结束，老板就如此吩咐。小张就是给我开门的那个泡面头。小张身兼三职，HR、前台跟文秘，给我打电话的人也是她。她凑近我耳边小声说：“你可是找了个好工作，躺着就能把钱赚了。”我瞧着一屋子玩得不亦乐乎的男男女女，突然有点后悔，我说我找的是正经工作，凭本事吃饭的那种。
后来我发现小张没骗我。
我进的是一个二把刀剧组，正拍着一个连剧本都没写完的电影。剧组里年龄最大的除了保洁就是吴哥，吴哥的任务是负责举着反光板给女演员脸上打光，横竖整个剧组都是半吊子的自己人，他嫌蹲着累所以就躺在地上举板子，确确实实干的是每天躺着就能拿钱的活儿。
闺密得空约我出去，问我新工作怎么样。我说我觉得不行，公司内部制度混乱，没有五险一金，发工资都是一沓现金直接给手里，税都不交。闺密又问我工资多少，我把前三个手指捏在一起比了个数字。她思考了半晌说：“我觉得可以。”闺密平时就善于精打细算，尤其是待业后对于金钱更是锱铢必较，吃顿饭一毛钱的零头都要与我平分掰扯干净。而这一天她请客请得尤其爽快，饭后三番两次示意我回头帮她打听一下公司还有没有适合她的空缺职位。
三线城市普通大学生刚毕业的工资是什么概念，实习期2-3K，各种名目扣下来拿到手只够吃喝不能玩乐，但凡生个病恋个爱就要腆着脸伸手问家里要。而现在我的薪水，简直是鸟枪换大炮。以前下了班吃份炒面都觉得吃不完要浪费，还得找“志同道合”的同事一人一半，如今我不仅能吃一半扔一半，还能阔绰地让老板多加个煎鸡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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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表于《萌芽》2018年2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者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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