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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密突然宣布要在国庆结婚,为了履行当年“奉上的巨额礼金”承诺,我想尽办法寻找兼职。在隔壁宿舍吕二成的带领下,我来到教育机构做编辑,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挫折,逐渐明白也许不是生活欺骗了我,而是在自我欺骗中,我才能看见未来的希望。
闺密冷不丁要跟热恋还没满一年的男友订婚了,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平静得就好像明天不是两家坐下来商议儿女的婚姻大事,而是临时凑了一桌稀松平常的麻将。
“明儿就定农家乐吧,吃完饭还能让俩老头过个钓鱼瘾。”她在电话里跟男朋友简单交代了一番后,继续专心致志地涮着火锅。我搁在红汤里的筷子搅了一圈又一圈,愣是没办法把她同记忆中那个整天把独身主义与反婚反育挂在嘴边的人联系到一起。
“这就嫁了?”闺密团铁三角中的另一位发问。
“夜长梦多。”当事人全然忘记了曾经的豪情壮志与豪言壮语。
就在我们试图帮她忆苦思痛,希望她不要这么仓促做决定时,得知了那位未婚夫主动要来结账,便立刻扭转话题,抨击起她那些不靠谱的前任们。顺便在上厕所的空当嘱咐服务员,把没上的素菜都撤了,换成几盘荤的招牌菜。
“什么时候办婚礼?”我问她。
“国庆,刚好放假,你们还能来给我当伴娘。”
我趁机抖机灵,说那时候不一定有空,毕竟明年夏天毕业,十月那会儿刚好是决定能不能转正的关键时期,得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别人下班我加班,别人休假我还加班,七天假我加个六天半,三倍工资全拿来随份子。
“那倒不至于,”她敲了敲筷子,“之前一直在看的那家酒店刚好有人取消了今年的预约,我就插了个队,把婚期提前了。”
闺密见我没吭声,问我怎么了。我当时的面色肯定如同桌上那一半三鲜汤底,黄黄白白,说不定还泛着一点被煮蔫的葱绿。我说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我有点接受不了。她以为我是舍不得她。我担心的是当年夸下海口答应给她奉上的巨额礼金能不能作数。过劳死的死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前了。我盘算了一下,假设我攒下生活费,每天只吃一顿饭,不仅能在她结婚之前凑齐礼金,还能完美达成减肥的目的。
按照惯例,聚餐结束后我把经过精修的照片放在了微博上,并在陌生人的点赞和私信中沾沾自喜。不是我自夸,就凭我妈帮我张罗的相亲对象从只见过我照片时的微信秒回,到见面后三天两头与我失联,就能证明我的修图水准。因此,当我看到一条问我是否有兴趣兼职平面模特的私信时,我幻想了十几种我成为网红后纸醉金迷的场景。兴趣当然是有的,虽然我对自己有着精准的认知,但还是心怀侥幸地加了对方的微信。在她向我抛出一番诸如薪水可观、工资日结、绝不收取面试费用等精心设计的说辞后,第二天早上我就按照要求素颜,并带着相关证件去面试了。
面试前,我在前台填了一份表,从身高、体重、血型、三围,到期望薪资、兴趣爱好,林林总总三四十项,我写了半个小时,对这份兼职志在必得。一位自称是刘经理的人笑意盈盈地接待了我:“我们是正规公司,有资质有备案,不是什么人都能入职的。”他用一台笔记本电脑播放了一段模特公司的宣传片,从他急不可耐想要讲话的样子来看,我估摸这段制作成本低廉,且毫无剪辑可言的“配音PPT”一天至少能折磨他十几遍。我说宣传片我回头自己在网上看,你给我介绍介绍公司的工作模式和待遇吧。他飞快地按下暂停键,从一直抱着的公文包里抽出了一份制作精良的合同。他先是像所有HR一样,为求职者勾画出了薪资丰厚、前途似锦的未来,然后给我展示了几笔数字可观的工资发放记录,接着话锋一转,说他们为了保持业界口碑,对员工的选择标准相当苛刻,不达标准绝不录用。我认真翻看了一下合同里对模特的要求,在身高体重三围年龄这几项里,也就最后一项我擦着边儿能勉强合格。
“不好意思啊,这个……”我指着合同里的那些要求打断了他。刘经理这才仔细看过我的资料,然后尴尬笑道:“没事,差得也不是太多。我看你底子挺好,回去控制一下自己,很有发展潜力。根据你这种情况,我们公司还制定了一些培训业务,你要报名哪一档的,从3888到18888的都有,健身形体化妆课,我看你都挺需要的。”
“有这闲钱我就不找兼职了。”我拒绝道。
刘经理见我拒绝得果断,又开始劝说:“这些钱又不是我们赚了,是你对自己进行的投资。你不是带着身份证和银行卡吗,我帮你下载一个小微贷款软件,培训费用你分期还就行。模特是个高薪职业,比起之后的收入,现在这点钱不算什么。”
“我在工作人员的朋友圈看到一条招聘销售的信息,我能应聘那个岗位吗?当销售就不用参加什么形体培训了吧?”我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刘经理神情错愕,沉默半晌后让我回去等通知。之后我还搜索了一下销售的提成占比,开始跟闺密吹嘘凭我的口才肯定能干出业绩,她举办婚礼,一定给她安排几个盘儿亮条儿顺的迎宾。她对我的话嗤之以鼻,并告诉我,上一个说要给她如何安排婚礼的人已经人间蒸发了。
闺密说的是她前男友。她大学是在杭州读的,西湖边上和雷峰塔下都是谈情说爱和海誓山盟的好地方,据她本人讲,为了不浪费这一地理优势,前男友向她表白的时候,她立刻就答应了。我们对这一说法表示怀疑。她的前任家境优渥,似乎是某地区一线品牌汽车的总经销商,曾几次三番地跟闺密谈论过对婚礼的设想,说至少在车队安排上肯定有十足的排场。我们戏谑着称他为“小开”,不仅因为他的这番话,还因为他对闺密的奇葩要求。他声称要遵循家教不能吃路边摊,因此每逢放假聚餐,我们都是奔着改善伙食去的,只有闺密看见煎饼馃子摊就挪不动步。
毕业时“小开”突然说不能跟闺密在同一座城市找工作了,家里人希望他出国留学继续深造。两人纠缠了许久,最终还是闺密提出了分手,她推掉了杭州的offer,一宿舍的东西送的送扔的扔,孑然一身回到北方。我们劝她别难过,约她出来喝酒散心,她说没什么大不了,准备在家复习考个编制,就不跟我们一起胡闹了。她嘴上说着无所谓,可是再与我们见面时已是小半年过后。她和前男友分手的结局其实早就在我们的意料当中,毕竟每一年寒暑假相见,闺密总说下个假期他就会来北方这座小城市见见她的娘家朋友,而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让大家从大学等到了工作,也始终没能见到闺密口中那位家教良好努力上进的杭州“小开”。至于马上要跟闺密结婚的那个人,我了解得更少,为数不多的见面也只给我留下了寡言少语的印象。闺密告诉我,她的亲戚同事对这人的评价都还不错,什么踏实努力、适合过日子之类的,她也开始劝自己得过且过。
我试探性地给闺密打电话,问她宴会厅定好了没,会不会有什么变动。她说婚期大概率不会改了,现男友家里通情达理,三金聘礼给得十分有诚意,仪式环节、婚纱礼服,甚至蜜月安排也是悉数遵从她的喜好,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就连给伴郎伴娘的伴手礼也准备得相当丰厚。
挂了电话,我开始有点相信手机的辐射会损伤大脑这一说法,不然我也不会打了一通电话就感觉两眼发黑。
当我快要走上穷途末路的时候,隔壁寝室的吕二成打消了我在违法边缘疯狂试探的念头。虽然我同她不熟,但系里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个外号。至于她大名叫什么来着,一时半会我还真想不起来。听说在P2P刚开始风靡的时候,吕二成她爹就把所有身家投了进去,一开始赚得盆满钵满,还拉上了亲戚朋友,后来平台卷款跑路,他爹立马血本无归,至今还欠着亲戚朋友的债。从那时起,吕二成就开始发广告、当家教、做微商,甚至给同学介绍兼职然后从中抽成,她抽掉的数目就是她绰号的由来。快要朝不保夕的我实在没工夫分辨海量信息的真假,索性直接找上了这位老油条。她兼职经历丰富,骗局见识过不少,跟着她干一准儿靠谱。她告诉我有个教育机构在招编辑,只要是研究生学历都能进去,基本工资一天一百五,绩效另算,她在那已经干了一个月了。我问她要多少。她伸出两根指头。我倒抽凉气,在我软磨硬泡的攻势和答应每天送她上下班的诱惑下,吕二成终于同意免去三分之一的费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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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表于《萌芽》2021年8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者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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