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我们品尝了小说家分享的六色酒糖,红色、黄色、白色、蓝色、紫色、米白色,透过舌尖辨认酒味的瞬间,有那么一刻是艰难的。就像身处沙漠森林或石墙森林的差别,会影响我们搜集人与人相遇的所有可能答案吗?我不知道。
作者 杨隶亚
对一个台北人来说,台北-上海两岸文学营的意义可能有点复杂。这是一段提着行李箱从台北抵达另一个台北的过程。
谈论文学的空间不停变换,可以在豪宅大厦旁的海鲜热炒店,或在酒店的地板,甚至台北街头的某一条斑马线上。回看照片定格的瞬间,恍惚觉得自己是这一场戏的临时演员。小说家高翊峰拿出六色酒糖给青年创作者们品尝,红色水果甜酒,黄色威士忌,白色清酒,蓝色薄荷酒,紫色葡萄酒,米白色的则是梅酒。我不知道眼前这一盒如六色宝石的糖果要价多少钱,透过舌尖辨认酒味的瞬间,好像有那么一刻是艰难的,如同要我明确指认所有散文与小说作品的界线,它们有些是紫色的,甜且凉,就像这次读到的上海作者的作品,初读时感到星星般抒情,多读几次又被作者的冷静理性包围。
口中吃着那颗紫色酒糖的时候,小说家对我讲述人与人相遇的可能世界,他说如果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出门约会遇上雷蒙德·卡佛,他可能会把女人引至公园旁,冷不防拿出砖头爽快地砸死她;同样的这对男女如果遇见的是渡边淳一,说不定会迎来另一个情热缠绕的夜晚。
我能搜集到所有酒糖的可能答案吗?我不知道。
曾经有前辈作家问我:“你认为文学是什么?”我回答他,文学是午夜前的十分钟。事实上,真正谈论文学的那些时刻,我始终错过了真正意义上的午夜时分,也错过向来追求叙事节制的自己。即使自己似乎是个擅长“读空气”的人(日本人称察言观色,判断现场气氛为“空気を読む”),我也无法准确描述其他交流情境,再现种种读不出的冷气或暖流。青春是一门好生意,但我已经三十几岁了,这个年龄的文学创作该是什么样态,什么形状呢?更多时间就只是徒劳无功地看着,想着,等着,但终究未能前往。一趟想象中的抵达。
文学营的惜别餐会地点有点古怪。谷歌地图搜寻上海乡村餐厅仁爱店,大楼外观却写着台北市青少年发展处。这让我想到蔡明亮为卢浮宫拍的典藏电影《脸》中的一场戏,男主角以小偷姿态从地下室画廊的墙壁内爬出去演绎另一个故事,大概是空间的层叠错谬,藏在地底下的私密餐厅让这场惜别餐会有了仪式感。
离开惜别餐会的场所,楼梯间的海报提示这栋建筑物有室内溜冰场。我心里想着,好久没溜冰了,那曾经是我很擅长的项目。返回酒店的途中,与上海的朋友交谈时,不晓得为什么我突然在自己口中感受到,前一夜从小说家那里得到的酒糖的滋味,那些让人心动闪耀如同六种故事版本的六色宝石。我不在乎身处沙漠森林或石墙森林的差别,在台北城里不停抵达另一个想象中的台北。月亮逐渐圆了起来,也许所有的陌生叙事都是另一个机会的开始。
时间静静地裂开,八十秒那么长的绿灯,能容纳所有文学人的行走。
原来世界上最难抵达的地方不是文学。
本文发表于《萌芽》2019年12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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