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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游戏的新手村里，“我”认识了一个职业是牧师、名叫“寻找小羊”的神秘玩家，“我”很好奇：这个“牧师”，找的是什么小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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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芽经典 | 以马内利，寻找小羊（上）
晚上猫眼假惺惺地打来了电话。
“到二十五了没啊？”
“老子不是说不玩了。”
“你跟我们等级差太多，一起打更没劲。”
“那你叫我来玩个锤锤啊。”
“我看你下午还在线的嘛，行啦，明天一起耍就是了。”
“不用不用，我找到大神带了。”
“那也带带我呗。”猫眼在另一头嬉皮笑脸。
每次跟他玩游戏闹得不爽快的时候，我就想到他的一次经典战役。玩《红警》2V2，打完对面两个，他说来，我们一对一。我玩个美国，就一套伞兵人海战术，我哼哧哼哧调动满地图的人包抄他的基地，他给我藏起三辆工程车，里面各塞一个狙击手，还都是三星的，猫在基地边上。我眼睁睁看着一排排的大兵跟换上多米诺骨牌程序一样倒下去。倒不是我输不起，哪有人针对自己同盟国选国家的。这边打完我全部家底，那边列队开过来航母，航母？！你有钱造这玩意，前面跟我说没钱造坦克。
第二天，我上线之后一直等小羊。小羊一直没来，但我看到列表里“小羊哥”在线。我还想着他终于开窍了，打算拿大号带我闯荡去了。可是我喊了他几遍都没有反应，直到晚上快九点钟了，小羊上线了。
“小羊，你晚上干吗去了这么晚才来？”
“住我家那个哥哥跑了，我跟我妈说来网吧找他，顺便跟你说一声。”
“你哥在线啊！你自己去看！”
我不知道“小羊哥”有没有回复小羊，我就在他边上打打怪，等他的反应。
“他让我别管他。”
“他肯定在你家憋坏了，戒网也不能这么强制，晚上让他放松放松啦。”
“不行的。”
“那他不说在哪，你能一家家网吧找？”
小羊在原地站了三分钟，跟我说，
“走吧！”
“走哪去？”我听得一头的问号。
“去落锤镇。”
我打开地图，如果换算到实际距离，到落锤镇有接近300公里，而我跟小羊只有两条腿，怎么可能走到。更何况我们才二十级出头，别说路上碰到野怪了，碰到敌对阵营的玩家也是死路，现在我们俩比草地上的小羊还不如。我问他：
“我们就算走到你哥跟前，能干吗啊？你还能给他定住啊？”
“那我自己去吧，我跟他说好了，我要是走到落锤镇，他就回家。”
“他是逗你呢，别找了，跟你妈说他没乱跑就行啦。”
小羊还是自顾自走了，我当然是跟着了，毕竟这么刺激的事情怎么能不去。
我们分头查了攻略，找到最不容易死的路线出发。中间猫眼一直弹窗口问我来不来，我没有搭理他。跟所有的电影剧情一样，主人公踏出新手村后，马上就会乌云密布。我们沿着主路走着，计划在湖畔镇歇脚，说实话跟逛野生动物园没什么区别，天色慢慢变暗，植被也变得焦黄。我跟小羊商量，要不开个语音吧，方便交流。
“说实话，我也有点怕啦。”
好吧，其实我就是有点害怕了。
“喂，你往路中间走走啊。”
“嗯，好。”小羊的声音挺好听的。
过了三角路口，我们不得不穿越一片树林，这片林子黑黢黢的，远处看到几只大蜘蛛在活动。
“小羊，还是老套路。”
“嗯，小林哥，我先上。”
“别别，一起来。”
小羊要是知道我早把游戏音效关了，一定不认我这大哥了。
灭掉了几只蜘蛛，来到湖边，就像最初遇到小羊的时候一样，又碰到老朋友鱼人，不过现在早就今非昔比了，用不了几轮，我们就灭了这群家伙。走着走着胆子也肥了，但其实我们早就可以来这混了。等到出了这片林子，我们终于找到大路，两个人该嗑的药也都嗑完了，看到前面有玩家在走动我们松了口气，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按照攻略，每到旅馆一定要把家移过来，其实跟小时候玩的，抽木条过河的游戏没两样嘛。快要进镇的时候，路边有几个玩家扎堆站着。
小羊跟我说：“这才完成了百分之五吧。”
“哎，都上路了，管他呢。”
话音未落，我们被路边的玩家顺手砍死了。真的是顺手砍死的，他们连动都没怎么动，就把我们宰了。我立马就急了。
“什么毛病啊，招你惹你啦。”
“刚学的技能，练练手嘛。”后面是他们一伙人的哄笑。
小羊没有打字，在语音里跟我说：
“小林哥，算啦，别理他们。”
幸亏这段路并没有那么难走，我惦记着后面路途还长，也就没再计较。可是等我们跑回尸体，又被他们宰了。
“你××的！”
我到现在都无法理解，玩个游戏怎么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的恶趣味，什么也不图，什么也不在乎。小羊打字跟他们求情，还如实告诉他们我们要赶路去落锤镇。我没有他那么好的脾气，告诉他们有种在这别走。小羊跟我说，完了，晚上都别想到镇上了。
但是我也没那么傻啦，我马上打电话给猫眼。
“喂，你小子在哪呢？”
“叫你一晚上都不理我，你要来就快来。”
“我碰到几个小子，跟我过不去，我被杀了十几回了，你赶紧来吧。”
“你不是有大神带的吗？怎么回事？”
猫眼撇下他哥就急匆匆赶来了，这小子关键时刻还是知道胳膊往哪拐的。
几天没见着他都已经四十多级了，豹头环眼的样子还挺唬人的。他一个人横枪立马在我们尸体前，对面扎堆的几个人窸窸窣窣了一通，竟然动了要打的念头，我跟小羊站起来就投入了战斗，在后面拼命递馒头给猫眼吃。我跟小羊被他们趁乱又宰了一次，猫眼完胜，站在他们的尸体上跳舞。等到我和小羊跑尸回来，地上还都是尸体，我问他你又杀了他们几次啊，他说他懒得数了。小羊跟猫眼打了个招呼，语音里跟我说赶紧赶路吧。我如实告诉猫眼我们要去落锤镇的事，劝他入伙。
“就凭你们俩？”
“所以叫你嘛。”
“你说认识的大神到底是这只找小羊，还是在落锤镇的那个啊？”
“落锤镇那个啦，小羊是他弟弟。”
“跑那么远找他干吗啊？”
小羊想要解释，时间来不及了。我就问猫眼到底去不去。
“好啦，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不过，我过去那里也够呛啊。”
“少废话啦，上路再说。”
就这样，小羊认识了猫眼。猫眼加了语音，长路漫漫，我们了解到小羊的故事。话题还是从“寻找小羊”这个名字开始。
“其实说全了是以马内利，寻找小羊啦。以马内利是耶稣的另一个名字，小羊，就是迷途的小羊嘛。”
猫眼问他：“你才多大，就信教？”
“我们全家都信啊。”
我问他：“你家办全托班的？”
小羊笑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们家还挺像的，但是不收钱，而且管一辈子。”
猫眼那时候，正被他奶奶入“邪教”的事情所烦恼，对这一套很不感冒。说话难免就带火药味。
“是不是也是包治百病那种。”
我出来打圆场，“不要瞎说，你说的是邪教，小羊说的是宗教。”
“你不好好在家念经，大半夜还出来玩游戏。”
“那个哥哥是我妈教友的儿子，因为网瘾就来我们家住一段时间，我妈妈是牧师，也是我们那里一个教会学校的老师。”
我说：“他哥哥跑了，小羊跟我才去落锤镇找他。”
猫眼听得稀里糊涂的，“你妈还是牧师，哪个区的？”
“你们那里可能没有这些吧，其实我小时候也不知道他们干嘛的，我全家包括我爷爷，外公，还有我几个舅舅都是牧师。”
我跟猫眼都不知道往下能聊什么。一路上我们穿越丛林、沼泽、各种地貌，其实这事我跟猫眼也做过。我们为了见一只史前巨兽，让他哥带着去到天空之城，那款游戏现在基本无人问津了，那只巨兽占了整个屏幕，我跟猫眼在他哥扛伤害的短短几秒里截屏留了张合影。再往前，我们还在念小学，为了去后山的一个防空洞，我们纠集了班里的五个男生一起，传说里面有遗留的枪支弹药，甚至说有尸体的。最后只有猫眼进去了，作为胆小鬼，后面的牛皮只能任他吹了。当然我后来找猫眼他哥求证了，他哥说那个防空洞早就可以挂块牌子叫中二男子实践教育基地，他也奇怪，怎么男生一到那个年龄就要去看那个防空洞，跟着了魔一样，去过的病就治好了。我不太相信猫眼的病已经治好了，就像这天晚上我们去落锤镇一样，只要擦出一点火星子，猫眼就能瞬间回到当初探洞的那种义无反顾的状态。
这中间的路途就不提了，小羊还在和他哥哥交流着，告诉他我们到哪了。在摩尔岗哨，我们只能靠着每次站起来走两步就被野怪打死的移动速度，生生把我们的尸体拖了出来。在克里斯路口，碰到一个满级号，萍水相逢，送给我和小羊两匹战马，终于不用拖累猫眼跟我们一起步行。在皇后谷，莫名其妙卷进冲突，猫眼无奈也只能求助工会。凌晨三点钟的阿拉希高地上，我们看到东北部的那个兽人小镇落锤镇，虽然那是我们的敌对阵营，但我和小羊心情都很平静。因为回头看看我们的队伍，无比庞大，后面加入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去落锤镇干嘛，甚至都不知道去哪。小羊和我都很激动，仿佛喊一句杀过去，背后这帮骑龙骑虎的兄弟们就能去荡平这座小镇一样。但那只是我的意淫啦，我跟小羊说。
“赶紧跟你哥说我们到啦！”
“我正说着呢。”
猫眼说：“让他出来吧，我们下去不方便，会引起误会。”
我也发消息给他哥，他回复我。
“你们怎么走到的！你们在哪里？”
没过几分钟，他哥的名字就消失在好友列表里了。我问小羊怎么回事，告诉你他在哪个网吧没有。小羊跟我一样愣了，他哥最后回复的是“我这就过来”。猫眼跟公会里的人解释不清，大家都以为是我们要寻仇的那个家伙要杀下去荡平这里。等到人逐渐都散了，我们还在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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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发表于《萌芽》2016年9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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