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答 | 轻与重



# 轻与重 #

年初有次和同事外出踏青,看到一只待宰的羊羔被粗麻绳捆绑住四肢,扔在车前座踏板上,通体雪白。助力车经过我们时,小羊哀号着挣脱落地,就在我脚边不远的地方。我眼睁睁看着它一边流泪一边祈祷状地求饶,喉腔里的声音像个快夭折的婴儿,又或者是在病床上嘶吼着却渐渐分泌不出唾液的老人。它很快被人轻悠悠地提起来又扔了回去。有那么几分钟,我想试着救下它。车主无情地嘲笑我把经济动物当成了怀里的宠物,他问我,买了之后要牵它去哪里?身边的同事们都笑了。那一天中午的农家乐,有一道菜叫“羊肉三吃”,所有人都在大快朵颐。后来,我听到有人对着店家大喊,这羊肉还是膻啊,吃得真不痛快。

吴可人

“让你晚上别吃那么多夜宵,你偏不听!”
“我吃得又不多,是你吃太少了!”
“小心,该你跳了!”
让我闭上嘴的不是她的喊叫,而是那头公牛奔跑时扬起的沙尘。掠过坐垫的灰白色牛角上也沾了一层浮土,看起来没那么致命了,但我知道那只是假象,这场游戏离结束还早,而能保护我们的只有身下的这架跷跷板。

夜×

最近会想的一个问题是:如果一束花生前从温室里被购买、修剪、扦插,当时它是重;死后变成枯萎的干花,失去颜色、质地和气味,于是变成轻。这里谈论的不仅仅是一些物质性的流失。同样地,我们在初冬购买橘子,一个星期后剩下的橘皮放在冰箱,也就变成轻。昨天纽约下了雪,初雪夹带着寒冷与伤心的季节,这样的季节里一部分恋人之间的记忆变成回忆,就好像从当下变成过去,从一个确凿的实在变成轻薄的往事,变得脆弱、单薄、难以追捕又任人篡改,也就从重变到轻。而我最近开始着迷占卜,前一段时间曾观看过我的塔罗师朋友为人卜算恋情。牌灵说,你的情感与心灵将朝向逆位行驶了。如果我们假设成为回忆是抵御真正死亡的开始,那被我们认定的实在开始消亡,或许才是从重到轻的逆推的秩序之开始。

林砚秋

前段时间朋友们都很喜欢一篇关于三峡三十年的纪实报道,文章里江声阵阵泥沙俱下,却只是它的背景音,看完后更难忘掉的是人们从被冲平的故乡带走的泥土与桃花,非常轻盈,也很虚弱。在旧书店翻具有艾略特·厄威特风格的黑白影集时总也有类似感觉,那些在博物馆的巨型恐龙骨架前停留的人,在年复一年的使用中给水泥建筑留下浅浅磨痕的人,正像蝇虫一样附着在大地上叮咬。每到这时就觉得人类是独特的,拥有一种对自我的偏执,要求不断尝试绕开那些被沉重压下的东西,还要把一切被看轻的东西说得再重一点。

陈晓宇

室友坚持每天早晚称体重,说晚上会比第二天早上重一斤左右,这很正常。在夜晚变重的那一部分里,白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人熟睡后,大脑像胃一样消化吸收白日积攒下来的“食物”,将它们整理成认知的一部分,以一种奇妙的形式为灵魂增加分量。overeating使人变胖,overthinking又在怎样塑造人的形状?或许,这些想法大多最终做了无用之用。上文化概论课时我常走神,因此捕捉到很多碎片式的灵感,虽然只有极少部分变成了完整的文章,甚至探究或反省的过程看起来像在自寻烦恼,但思考中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形象更加清晰和立体,像是在往灵魂深处投增砝码,使我不至于随风飘浮。

刘玥

刚开始游泳是因为好玩,后来是想借此排忧解难,最后是为了搞清楚物体沉浮的原理。我发现,泳池里不会游泳的婴儿都不会溺水,他们只有几千克重。总去游泳的那段时间,我感到自己每天都和周围一群人在巨型容器中浮沉。我的父母、老师、同学,都沉在水里,一副很放松的样子,可又每天都往下面沉一点点。我不知道大家身上都背着什么,让他们每天都比过去重一些。我也这样游过形形色色的人,碰见一个人就想问:“你怎么样了?”可心里猜测大家都会说“很好”。我的心脏重三百克,百度说心脏过重会不健康,而我的确感受到在水中,我的心脏越来越重了。
最后为了避免溺水,或者重力带来的不适感,我就不再去游泳了。现在看谁都觉得很好,我也很轻松。

荣佳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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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为节选,发表于《萌芽》2023年2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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