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小区门口,就看到一个送外卖的小哥在东张西望。
他也看到我,问:请问哪栋楼是A1?
我们住的是个老小区,搬来好几个月了,至今我也没搞清楚编号规则。通常楼号都印在或嵌在楼体上,类似“屋山”的位置,以方便人们辨识。
我们小区每栋楼也是有编号的,只是没印在楼体外面,一般人都不知道罢了。
这就给送快递送外卖的带来了麻烦。好几次,我都在院子里遇到茫然不知到哪栋楼的快递员。
中秋节次日回来,刚进家门不久就听到敲门声。一打开门,那人就递进来一袋东西,话都没多说一句就转身要走。觉主也没问是什么,一把接了过来,我恰好瞟了一眼,说了句:是不是送错了?我们没订外卖。
果然,送错楼号了。小曦同学不在家,基本上没人送外卖过来。
“A1?我也不熟啊。B1是最西边那栋。”我指了指,似乎想给快递员一点提示。
“客人说是‘爬墙虎最多’的那栋楼。”
啊——那我就知道了。
我指指幼儿园右前方。“那里。爬墙虎最多。”
快递小哥说声谢谢,发动电动车,一溜烟就开过去了。
我一边走,一边微笑。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留意到那面墙啊。
去年夏天,还没搬来住的时候,那时候哪想到会搬过来住。朋友带我过来,一眼就看到过那一整面墙的绿。
那也是一个雨后的下午,天很蓝,云很白。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拍过那一天的蓝天白云绿墙。
看到美景,总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拍下来,拍下来”。
早上看到园子里有朵株玫瑰花开了,犹豫了一下,有个声音就说,“拍下来,拍下来”,我跑回屋里拿手机,把那朵玫瑰花拍了下来。
没好意思发在朋友圈,发在了微博上,说“送你一朵小红花”。送给谁呢?谁看到就算是送给谁的吧,不管别人稀不稀罕。
有时候,内心戏也可以自己演得如此固执。就像我以为的,那个给快递小哥指路“爬墙虎最多的楼”的人,也许是个诗人吧。
即便不是诗人,也是个有诗意的人,有趣味的人。
我在园子最外边,东南角的位置,放了个旧轮胎。旧轮胎外边漆成柠檬黄色,也许比柠檬黄更深一点,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在那里,很黄,很醒目。
轮胎是隔壁幼儿园淘汰下来的。他们把轮胎漆成五颜六色,有的悬挂起来做装饰,有的固定在一处坡道上供小朋友攀爬,不知为什么,还有些轮胎看上去好好的,已经刷好了漆,却被丢弃了。
我捡回那个轮胎,在里面填满土,移栽了几株晚饭花。晚饭花也叫粉豆花,我们小时候叫她地雷花,因为结的种子很像一颗颗的小地雷。
因为是在黄昏时开花,晚饭前后开得最为热闹,叫晚饭花最妥帖了。汪曾祺写过一篇小小说,就叫《晚饭花》。
晚饭花开得很旺盛,它们使劲地往外开,发疯一样,喊叫着,把自己开在傍晚的空气里。浓绿的,多得不得了的绿叶子;殷红的,胭脂一样的,多得不得了的红花;非常热闹,但又很凄清。没有一点声音,在浓绿浓绿的叶子和乱乱纷纷的红花之前,坐着一个王玉英。
王玉英是小小说里一个待嫁的女孩子。喜欢她的男孩子还是个学生,叫李小龙。他喜欢每天放学后看到王玉英,觉得她坐在晚饭花前绣花,像一幅画。
那天,做饭时接到个电话,锅里正咕嘟咕嘟炖着菜。是某东的快递员,说有我的快递,我说我这会儿走不开,麻烦给送过来吧。我家——
你进小区一直往前走,不拐弯,最西边这栋楼,院子前边,有个黄色轮胎,里面开着晚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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