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耳鼻喉病房


我妹妹说:医院里,每个人的经历都能写一本书。
就说五床的男孩吧。
他昨天一进病房,我以为是个高中生。瘦高挑,戴眼镜,很秀气,很腼腆。我纳闷:明天就高考了,来住院,不耽误考试吗?
就问那个随后进病房,显然是他父亲的人:你儿子,还是学生吧?
上班了。不是学生。
噢。他怎么了?
我现在常常没话找话。
一是,觉得住一个病房,无论是病人还是陪人(陪护,简称陪人),也是一种缘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同一房间住七八十几天,相当于同一屋檐下,每天能听着别人的呼噜声入眠,相当于真正的密接者,总得交流一下。
二是,多跟别人交流也积累写作素材。作为一个非专业写作者,需要观察生活,了解别人。
你们家哪儿的?听口音是潍坊的啊……是突然还是从小得的?
这是耳鼻喉病房。住进来的病患,都跟耳朵有关。
一问一答,就交换了彼此的情况。
男孩24岁。听力不好,学习不中用,16岁就下学打工了。
原来一直戴助听器,打疫苗后耳朵听不见了。没人能说清楚也没有证据表明跟疫苗有关,只是父亲的怀疑。
这次,是来做人工耳蜗。
赶上了好时候,人工耳蜗纳入了医保,能报一多半的费用。不然,一般农村老百姓不舍得拿这个钱。
也觉得好可惜。五床的男孩,如果出生在经济条件好的家庭,大概从小就做上人工耳蜗了,就能正常上学,不至于听不清老师讲课的内容,早早下学成为打工人。
不是说打工人不好。时传祥挖大粪也是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你若是抬杠,你就是对的。
五床男孩打什么工?他们那里棉纺织企业,织棉纺纱。常年在高温环境里工作,最高温度40度,噪音还很大。听力下降,助听器不管用了,可能跟工作环境也有关系吧?
想起有个客户,他儿子小时候发烧导致了听力缺陷,到北京做的手术,植入人工耳蜗,二十多年前感觉花二三十万像天文数字,相当于二三线城市的一套房。后来,听说那孩子学习很好,考上了名牌大学,现在都读研了。
说起来,跟五床同龄。
都是命。
投胎是个技术活,不以人的意愿为转移。好像台湾以前有首流行歌曲,词曰“做王永庆的儿子有多好……”
他们爷俩刚来,不知道食堂在哪,我主动带他们去食堂,告诉他们洗手间、茶水房的位置。
男孩看别人口型能就能知道别人讲话的内容,也算是上帝给他关上了一扇门,又给他打开了一扇窗吧。
去食堂路上,我问:他几岁你们发现他听力不好的?
跟他一般大的小孩都说话了,他不会说话,去检查,才发现。
你儿子长这么好,该找对象了。
哎呀,不好找啊。
哪有父母不盼望儿子找对象呢。
据说耳聋会遗传。
父亲显然有顾虑。也问过医生。他自己的家族、长辈,老婆的家族、长辈,没有一个耳聋的。
那,也有可能是基因突变,也有可能是小时候吃药发烧所致。
我这几天还碰到一个病例,男孩就是持续高烧,到40度,烧坏了耳朵。指的是听力。
我想起懂懂老师写的学医学系列,有关于耳朵的。之前肯定读过,但印象不深。今天又找出来给我妹妹也看了一下。
这下,印象深刻了。
“婚检记录里会有耳聋基因筛查,重点是Gjb2235基因,这是中国人最容易携带的耳聋基因……”
男孩父亲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他还打听了,可以结婚生子,到时候做基因筛查,如果基因不行,可以做试管婴儿。
医学,真是越来越发达了。
我们每个人都可能变聋。
一是我们都熟悉的年老性耳聋。我妈,我大舅,耳朵都不太好使。我妈听力还好一点。大声说,不用趴在她耳朵上,能听到。
二是突发性耳聋。我妹妹就是,所以我在医院陪床。
怎么得的?
突然。她在阳台休闲椅上很惬意地打了个磕睡,感觉一阵风吹到右耳,就听不见了,还眩晕,呕吐。
突发性耳聋的最佳治疗窗口期是七天,最黄金的时间为病发72小时内。

她一刻也没耽误,立刻住进了医院,该做的治疗一点都没耽误。
但是,医疗这件事,绝对是:一级有一级的水平。乡镇比不上县级,县级比不上地级市,地级市比不上省会,再往上,如果不是疫情,就是北京上海了。
临沂的一个耳鼻喉医生觉得自己牛逼,很坚决地口齿牙硬地还很不耐烦地说,你这个耳朵就这样了,不可能治好。
医生,居然有这样讲话的?不是经常安慰,偶尔治愈吗?不能给患者一点希望吗?你就那么啃腚?
所以,我们就来济南了。耳鼻喉研究所。
这两天,我的体会是:所谓一级一级的水平,不仅指的是医疗条件,更指的是医生,是检测仪器。
看看过道里张贴着的医生的资历,医学博士,英国皇家伦敦医院交流学者,擅长……一类的文字,就令人心生仰慕和信赖,觉得有希望。关键,这些专家医生,还和蔼可亲,看上去就有医者的仁心。
来了才知道,突发性耳聋不分年龄。听力有问题的,男女老幼,都有。
什么原因?
现在网络发达,我妹妹在小红书在抖音找到很多同病者。发现各有原因。


每年高考季,都有考生突然耳聋。大概是

压力太大所致。
“

突发性耳聋与佩戴耳机有没有关系?

关系不大,核心是过度疲劳、精神压力大、熬夜。”懂老师写的。
五号床不是突然,是“双侧感应神经性耳聋”。
我妹妹反思自己,可能是血脂、胆固醇过高导致。不重视体检结果。
除了济南本地的患者,外地到省会城市来,基本上都是在当地治疗过一番了。四号床的老贾,在济宁医学院附院中西医结合各种办法都治了一遍,高压氧做了十几天,也转到济南来,“死马当活马医”。他自己说的。
老贾也没很老,跟我同龄。他真是个牛人,啊,太精彩了。跟他一比,我到目前为止的人生,简直干瘪。
改天我再写他。
五床的男生今天做了手术,准备置入人工耳蜗。
手术做了三四个小时,从他进了手术室,他父亲就坐立不安。自言自语道:老婆跟儿子,不一个味啊。俺老婆那年摔着了做手术,我没这个感觉,我怎么试着,俺儿怪疼得慌。
我们就笑话他:儿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老婆不是。
此时,他坐在儿子病床边的陪护椅上,等手术后第六个小时到来。医护交待:手术后六小时,病人才能喝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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