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记


忘了是初中二年级还是三年级,忘了只有我们班还是全年级,也忘了有没有老师带队,还忘了乘坐的是什么交通工具,跟同学一起去了趟曲阜。
那是我第一次去曲阜,按说应该记忆深刻。可是,就是很多细节都记不起来了。老师肯定没布置写“曲阜一日游”的作文是真的,不然,我肯定会记得。
关于交通工具,我记得不是公共汽车,那时候公共汽车很罕见,县城更没有公交车,隐约记得是辆解放牌卡车。车斗两侧各放两组连椅,同学们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蹲在车厢里……我不确定这记忆是否真切。也许,是我曾对解放牌大卡车感到莫名亲切。
那是我第一次去曲阜。
邹城,当年叫邹县,距曲阜孔庙只有二十四五公里。当年交通不便,即便只有这短短的几十分钟车程,感觉也相当的遥远。
那次去曲阜,也没有任何的观感留在记忆里。也许,那个年龄的我,整个人就是懵懵懂懂的。对学习对周围的一切,都不上心。也许是拿孟府孟庙跟孔府孔庙做了对标,觉得都差不多。
我们的初中学校毗邻孟庙,在校园里,抬眼东望,就能看到峄山上拉风箱的老妈妈。那是山上的岩石,远看似一妇人在拉风箱烧火做饭。
我小时候到处还能见到“批林批孔”的标语。小学体育老师经常带我们到孟庙上课,当年还没有旅游的概念,也不用买门票,爬在大乌龟(赑屃)背上再滑下来,更没人管。
我倒是清楚地记得问过那个女体育老师:“孟子是好人还是坏人?”
小时候,我们习惯用“好坏”来划分人,这也是被教育的结果。电影屏幕上的人,很容易辨别好坏。
孔子孟子是好人还是坏人?秦始皇是好人还是坏人?体育老师接到这个问题,说了句:古人,不能用好坏来评价。
这观点,现在看来,还是无比正确的三观。
我知道孔老二这个名字比孔子要早,好不容易才搞清楚孔丘孔子仲尼孔老二是同一个人。知道孟子叫孟珂的时候简直吃了一惊,觉得“珂”字很好听。
对第一次游曲阜还留有印象,是因为我的相册里有一张初中同学的照片。当年相机还没普及,也没有彩照,那是张方形的黑白照,同学戴着墨镜,穿了条那个年代时兴的喇叭裤。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几个姐姐都已经参加工作,舍得花钱拍照留念。
那次去曲阜我连张照片都没拍。也不知是家里没给拍照的钱,还是我没舍得花钱拍张照片,留个纪念。
当年在旅游景点拍照,不是立等可取,需要留下地址,人家把照片洗出来再寄给游客。那照片上,往往还会洗上“曲阜留影”和“某年某月”的字样。
第二次去曲阜,好像是1984年春节。
那是我爸爸军旅生涯的最后一年,我家还住在邹城。应该是春节过后不久,我爸决定带全家到曲阜——骑自行车。
全家五口人,只有我妈和小妹妹不会骑车,当年她还在读小学。我爸骑一辆车,车大梁上坐着我小妹妹,后座上坐着我妈,现在想想真不容易,大梁就是一根直杆,也没有儿童座,不管是骑车的还是坐车的,肯定极不舒服。我和大妹妹骑一辆车,有时我带她,有时她带我。
当年我家只有一辆泰山牌自行车,另外一辆,可能是我爸跟他战友借的。
那次去曲阜,一为游孔府孔庙,一为去拜访我爸的战友。他们家本来也在邹城的部队,后来调到了曲阜。那次去曲阜,路上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小插曲,比游曲阜留给我们的印象还深。
一路骑行,走走停停,快到曲阜我爸才发现:他穿了军装戴了军帽,但因为换了件刚洗干净的衣服,忘了把红领章钉上。可能那天动身早,天还不亮,他和我妈都没发现。发现军装上没有领章,我爸尴尬地笑说,“难怪别人都看我”。我至今还记得他那天的笑容。
没有领章,我爸只好把帽徽也摘了下来。到曲阜以后先去战友家,那个叔叔给了我爸一幅领章订上。好像是在他们家吃了午饭,我们才去游的二孔,当天下午,就返回邹县了。骑着自行车。
第二次游曲阜,我对孔府孔庙里所有的一切,也没有特别的记忆。
毕竟那时,没读过《论语》,连如今小孩子都耳熟能详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学而时习之”等等,也从来没接触过,对孔子所知甚少。
只有大成殿前的全家福合影和我们姐妹仨的合影为证。照片是黑白的,下方有“曲阜留念”几个字。
第三次游曲阜我已经参加工作,在生产一线工作了四年被“提拔”到管理岗位,有机会参加一次会议,跟兄弟单位的同行一起,再次走进曲阜。那次拍的照片,就变成彩色的了。
第四次曲阜行是2008年还是2009年春节,我不确定。我们一家三口和我家老二一家三口,四个大人两个小孩,开车自临沂出发,先到曲阜游了三孔,又到邹城住了一夜,孟府孟庙,部队旧址,辨识着我们家曾经住过的地方,我们曾经的学校……故地重游。
我和妹妹一路感慨着这里变了,那里一点都没变。回程经过岗山,似乎还能找到部队营房的位置。有几年,每年大年初二我爸都带全家去爬山。当年走路去爬的那么遥远的岗山,现在看来距市中心可谓近在咫尺。
那次曲阜行,我们所有人对曲阜的印象都很差。连小孩子都觉得曲阜不好,主要是——脏。三孔景区还好,是通往孔庙孔府的街道,简直垃圾遍地。
那时候我想,既然是圣人的家,儒家思想发源地,讲的是仁义礼智信,怎么地表面上也得五讲四美至少是环境美吧?那么脏乱差的环境,两千年的文明素养到哪里去了?
带着“曲阜卫生很差”的糟糕印象,我第五次到了曲阜。
这些年间,我已经补了《大学》《论语》《中庸》的课,还跟着一个读书会系统地学习了《礼记》,对孔子的生平事迹不再一无所知。
再到孔府孔庙(这次没去孔林),着眼点和心绪自然不一样了。
以前没有特别注意孔庙孔府里的树。这次,在一棵唐槐下,一棵桑树下坐了很久,看到杏坛前果然植了杏树,还知道了圆柏侧柏的不同……我拥抱一棵圆柏至少三分钟,像个傻子一样,努力去感受一种千百年扎根地下的生命力量。
想想孔庙孔府随便一棵树都活了三五百年,教人如何不觉得渺小?
曲阜还是曲阜,主城区的建筑不能高于大成殿的高度,这是古城的本分,也是对圣人的一份尊重。去第十次一百次孔府孔庙,也肯定还是原来的样子。
要说一句,曲阜现在很干净了,不管是景区还是通往景区的街道。只是,因疫情需要层层出示健康码行程码,会让人对还有没有一个“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世界存在表示怀疑。
到六月底三孔景点都免费。小孩已经放暑假了,可以去拜访一下孔老师,再到孔子博物馆看看馆藏文物。
上图:

下了城际公交,花五块钱坐小三轮到孔庙门口








石碑上艰难探索年代的标语清晰可见




桑树








丁香


西府海棠

千里香

















原来衍聖公不是一个人,是一代代世袭的。
无知的游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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