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视频火爆后，“精神内耗”这个词也跟着火了。
别人的情况我不知道，我大抵，偶尔是有些精神内耗的。而每当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处于“这种状态”，应该已经是“停止内耗”的开始。
因小曦同学尚处在隔离期。这隔离期由“居家三天”蓦然改为集中，又由三天改成七天的不确定，难免令人光火。打相关部门电话未果，忍不住发牢骚，骂他们是一群垃圾，就知道扯皮……
嗬，事实上，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有个朋友微信问我小曦隔离完了吗，要一起聚聚。我简要说了情况，对话框里，又输入三个字，“烦死了”。
未及发送出去，立刻意识到不妥。就删了，换了个表情包。
“烦死了，气死了，讨厌死了，恨死了……”这些带“死”的情绪表达，往往会把我带回天马琴行时代。想起非正式的部门制度里，有一条就是不准说这些“负面”的话。
上班时间，在店里，谁若说出口，罚款10元。罚款不叫罚款，叫乐捐。
应该没有一个人因此受罚过，只是当年刘总跟大家的约定。每次有谁说出口，周边定会有人提醒，“你——又——倒垃圾了”。
这件事对我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从那时起，我几乎不再说带“死”的字眼。每每想表达，也会替换成别的，比如“真讨厌啊”，这种情绪不管听上去还是看上去，都要缓和、柔和一点吧。
当年我还写过一篇文章，《请不要向我倒垃圾》，发表在粤港信息日报上。
我若是微信给朋友发“烦死了”，可不就是把自己的垃圾情绪倾倒给人家了吗？
“他们”的那种状态，你无法改变，只能顺受。若是再情绪化，这大热天的，可不是精神内耗加能量消耗？
何必呢？何必啊。
我就这样把自己给说服了。吃过早餐，带我妈去拿药，去游了个泳，回来吃了个冰激凌，又“重拾优良状态”。
细想了一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精神内耗，另一情形是不自觉地、不由自主地会把事情往坏处想。
七岁以前，生活在农村。我清楚地记得，早上醒来，若不见了我妈，知道她是去挑水了，便莫名担心、恐惧：我担心她掉到井里。
我也不知道这种恐惧自何而来，但恐惧、担心明确地发生了。
直到后来接触了一点点心理学，大概了解一个人活的不仅仅是自己，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活着自己的祖先，在前人那里遗传、继承了一些特质，写在了DNA里。那些不安全感，那些恐惧……做“家排”或许就能溯源。
这种“担心”，直到现在还会以别的方式重现。
我回了临沂等小曦同学结束隔离，觉主还在青岛。上周他说要去海里游泳。我说：我不在家，你不准去！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那危险立刻就在我脑海中显现。
不管是金沙滩还是银沙滩浴场，我感觉风平浪静的时候比较少。去年只去了银沙滩一次，便被那巨浪给吓住了。
恰好看到个视频，还上了热搜。“两个游客在青岛堤坝上被大浪卷入海中”。
我熟悉那个地方，三浴往海天中心方向，再往前走就是音乐广场了。以前住市南时，去那里游过几次。想想真是危险，那儿不是浴场，没有防鲨网，只有水性特别好的弄潮儿常年在那里游，包括冬泳。
我立刻把视频发给他。
无非是强调：不准下海。带“跟屁虫”也不行。跟屁虫是一种系在腰部充气的浮子，类似游泳圈的功能。
还发给他学习群分享的“关于去海边的几个问题”。
第一，海水不同于内陆水域，你水性再好也白搭。
第二，一定要在防鲨网内游泳，而且最好的方式是顺着防鲨网走，这样随时可以抓住。
第三，只要风景区提示不允许下海，就千万别下。
大海会吃人。
我发视频发文字给他，无非是提醒强调你不准去。那天，我把他被大浪卷走的画面都脑补了……是不是精神内耗？
可是他到底还是没听我的劝告，过了两天说他去了海边。那天海浪太大，没敢下水。
我一个人在家，入睡前偶尔会想：啊，我一个人在家，会不会突发什么状况？就是最坏的状况，over了，明早醒不过来了。但无人知晓……是不是精神内耗？
所以我不是个不婚主义者，我以为人老了有个伴幸福指数会高一丢丢，哪怕关系已经没那么亲密，甚至彼此嫌弃，至少能有人发现你是不是还在喘气吧？
所以我向来都劝年轻人结婚要趁早，生小孩要趁早。哪怕人家未必肯听我的建议。
小曦同学在隔离的第二天得知可能要延长隔离期，走了八千里离家三公里却不能回，她懊恼得哭了两场，说心脏不舒服。
我晚上便担心起她来。叮嘱她有任何不舒服打前台电话，打我电话，打120。晚上便失眠了……是不是精神内耗？
还有，还有……
是的，我意识到了，这些是我精神内耗的一部分。我脑子里，也许是身体里，住着另一个“我”，不断地让我想到坏事的发生，把我往黑暗里拉。
我试图找寻这内耗的根源。
也许是我奶奶。她曾经有多么地担惊受怕，躲鬼子躲国民党兵，一个小脚女人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时常生活在恐惧中，五十三岁罹患癌症，怕连累家人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是的，我从来没见过她。
也许是我爷爷。他曾经参加战斗，曾经枪林弹雨，曾经被国民党抓住，枪毙时因遭哑弹侥幸逃脱，后来又不得不一次次（向组织）证明自己的清白……
听姑姑说，爷爷晚年经常摩挲一个小玉佛，跟她说当年逃跑时，是听到天空中有个声音指引，让他“跑啊——跑啊——”
我爷爷从枪下逃脱，跑了，活了下来。
也许是我爸爸，我妈妈。也许是家族里的哪个前辈，他们的基因，经由神秘的力量传递给了我。为的，是让我能好好地活着。
也许是好事。让我能主动规避一些可能的、潜在的风险。况且，我意识到这些是“精神内耗”，会醒觉，会自己叫停，会立刻转念一想，化解掉。
这样，心理素质也就越来越好，内心逐渐强大。
这样一想。
果然不内耗了，精神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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