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条现在的名声不太好。油炸食品,高碳水,非健康,少营养……很多人已经把油条排除在自己的饮食选择之外。包括我爸妈。
偶尔我买一次油条,送给他们三五根,我爸爸必定会讲一句:别买这个吃。油炸食品。
也不知为什么,大抵还是因为馋吧,我对油条近乎情有独钟。或许,因为油条是我童年时代以为的美食,且只有过年时才能吃到,毕竟“物以稀为贵”。
新炸的油条,香气扑鼻,酥脆可口。我以为“唇齿留香”讲的就是吃油条,而非其它。油条新炸趁热固然吃起来香,冷硬后切碎做饺子或包子的馅料,也是一绝。
我曾在潍坊吃过一道特色凉菜,拍黄瓜拌油条。不知菜名为何,绿的黄瓜,金灿灿的油条切小段,拌在一起,也算秀色可餐了。
有个好友问了个问题:每年出现在你走亲访友礼单上必不可少的是什么礼物啊?
她是做茶的。大概想在朋友圈做一下市场调研吧。
我一边暗自想那问题的答案,想南方北方有别,一边也想起:小时候,我们家乡人走亲访友的礼单上,肯定有“二斤香油果子”。
香油果子就是油条,油条就是香油果子。
当年没有塑料袋这种包装物,油条通常就用根细纸芯捻成的绳子系着,散发出特有的香味。
去年到潮州,便地可见“粿”字,各式各色的粿条,粿子,米粿在街头小店售卖,又以为我们家乡的油条,也许应该写作““香油粿子”才对。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和一厢情愿,没有考证。
我们老家把花生也叫果子。种花生叫“种果子”;秋天收获花生称“起果子”,也说“刨果子”;炒花生米叫“炒果子米”;平时没有零食,抓把花生吃,是“吃果子米”。
每次回临沂,都会到朝阳糁馆买八根油条。
为什么是八根?跟谐音无关。八根油条,我们一家三口都在家也就够了,还能剩两三根,冰箱冷藏或冷冻起来,下次烤箱或空气炸锅复烤一下,跟新买的并无二致。有时买八根,会分给我爸妈一半。
虽然我也以为油条是不健康食品,但一年也吃不了几次,就当怀旧罢了。
油条是能引起我回忆最多的食物之一。
小时候,只有过年才能吃得到,比饺子还要稀罕。毕竟包饺子是件简单的事,食材易得。炸油条是个技术活,一般人不掌握这门手艺。
老家会炸油条的人是个驼背,人称“老龟腰”。我隐隐约约记得他身体的形态,脸面模样就全然忘记了。他背驼得厉害,上半身与下半身几呈90度,算是个残疾人,但因为有炸油条的手艺,人们谈论起他说“老龟腰”怎么怎么样,也都是尊敬的语气。
即便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也能感觉得到。后来才知道,他居然是我爸妈的媒人。对他也就更有好感。
因为会炸油条,临近春节便有人请他去家里帮忙。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吃得起油条,毕竟食用油和白面那个年代也不易得。在过年的饺子之外,谁家若能吃到油条,那简直是“地主家的日子”。
有年我爸回家探亲,请老龟腰到我家喝酒。我们小孩子是不上桌的,我跟我妹妹在大门口玩,我瞅着屋里的情形,悄声跟我妹妹说“老龟腰来了”。
我不懂事,她更不懂事,她那年也就三四岁吧,话都说不清楚,转眼间就跑到屋里告状:她叫你老龟腰哦——
我爸当时什么表情我不知道。远远的,我听到老龟腰说“谁叫我老龟腰啊?看我不揍他。”我妹妹以为要揍她,吓得哭起来。我一点也没害怕,听得出老龟腰是笑着说的。
那是他留在我记忆里最深的一幕。虽然跟他炸油条的手艺无关。
曾有个类似“皇帝的金斧头”的段子在家乡流传过,上了年纪的人,比我还年长的人大概都知道。说某国家领导人,抽屉里肯定都放着香油果子。
“天天吃油条,打开抽屉就有油条。”就是那个年代他们所能想象的有钱有权之人的世界了。像砍柴的樵夫猜测,“皇帝砍柴肯定用金斧头”。
我家随军搬到邹城(当年叫邹县),也是偶尔才买一次油条。在我心目中,已经算是“改善生活”的一种。部队家属院东边,县革委对面有家国营饭店,好像叫东方红还是什么有时代特色的店名,只有那里有油条卖。天不明就得去排队,不然买不到。
那时还没改革开放,除了国营饭店,没有人做炸油条的生意。
那时我们姐妹正在长身体,一次居然要买二斤油条才够全家吃。现在想想简直恐怖。后来我离家去外地上学,早餐偶尔买半斤油条打牙祭,半斤啊,一顿就吃光了。后来才意识到,胖,总是有原因的。
现在?
三天前的一个早晨,我去朝阳糁馆买回八根油条。给我爸妈送了一半,我留了四根。也不知是油条分量变大了,还是我饭量变小了,每餐我最多只能吃得下一根或半根油条。
还剩了两根,也许小曦同学明天就能结束隔离监。她说过回家要喝糁吃油条。
国外中超不知有没有油条售卖,即便有也是速冻的,总是比不上家乡的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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