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9点放晚自习，我通常会在9点过三五分钟、最多不超过七八分钟赶到。
每个接小孩的父母都有跟小孩的约定吧。我总是把车停在学校对面，人行横道五米开外的路边。那儿是一条幽深的小巷的入口，晚上出入的车辆极少。
在那个位置，小孩从校门一出来我就能看到。她也能一眼就找到接自己的车。
放学时间，学生们鱼贯而出。坐在车里，看着陆陆续续走出校门的孩子，或三五成群，或特立独行，总让我想到“鱼贯而出”这一成语。
晚自习放学时间的马路极其喧嚣。那是个三车道，接孩子车辆往往停在路边，占据着最右边的车道，接到孩子的车，陆续开走，后面的车会缓缓向前。
我注意到中间车道有辆黑色奥迪，显然也是接孩子的。注意到那辆车以后，几乎每次都能看到了，也算是吸引力法则吧。
不是那辆车吸引我，也不是对开车的人好奇。而是，那车停得很不是地方——明明可以往路边停靠，以免影响后面的车辆通行；明明，你家孩子还没放学，右边车道已经空了，把车往边上开一下不好吗？
第一次看到那辆车时，我甚至想去敲敲那人的车窗，请他不要占中间车道：你看后面的车都堵住了，你看路边有车位……
但我还是忍住了，说服自己：你又不是警察，都是成年人，都是学生家长，每天接送孩子上学放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必要。
我其实也很好奇，那个把车停在中间车道的，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就没意识到自己停车方便了，却给后面的车、给别人造成了麻烦吗？是觉得开辆奥迪车很了不起吗？以为别人看不到，非得停马路中间？这不就是典型的“只顾自己，不管他人”吗？
多年前，奥迪在本地号称官车。很多私企老板也喜欢开奥迪，也许是对权力的一种向往吧。我认识个老板，曾买过一辆二手奥迪，车牌号很好。他说别的比不过人家，就比车吧。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开车的是男是女。
虽不见其人，每次看到那辆车，都觉得不顺眼，很讨厌，就在心里给那辆车的主人画了像：逞刚愎，自私自利。
有次女儿放学出来，跟个女孩一边走一边说笑。我的车停在马路边，看她们，是“你的一举一动，左右我的视线”。
那辆黑色奥迪停在我左前方，距离几米远。看那女孩上了那辆车，缓缓开走。我问：“刚才那个，是你同班同学吗？”
“哪个？”
“前面那辆黑车上的。”
“哦，不是一个班的。”
“谁开车接她？”
“好像是她爸爸吧。你问这个干嘛？”
“不干嘛。他天天把车停中间，很奇怪。”
……
隔了很久，偶然在一个熟悉的家长那里知道，那个女生的爸爸破产了。为了抵债，房子都卖了，从原来的高档小区搬了出来，租房住了；女孩的妈妈原本是个全职太太，也出去找工作了。
我只是“哦”了一声。
后来，偶尔会想起几年前接送孩子放晚自习的情景，想起那个把车停在中间车道的男人。
我从来没见过那人一面，连他的女儿也只在昏暗的路灯下模糊地看过一眼。只看他停车的姿态，就觉得跟他的破产不无关联。
你想啊，一个经常堵别人路的人，一个不肯给别人路走的人，有多少人对他发出过抱怨？
“天地之间有杆秤”，秤得出那些抱怨的分量。也许他听不到，但围绕在他身边的能量场，都是负面的，甚至是诅咒，生意怎么可能好？
我不是迷信，是活到现在的年纪，见过了太多的人的人生。真的是，你走的每一步都算数，你怎么做人做事，就会有怎样的人生。
做人要低调，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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