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人间值得


前年夏天,应慈怀读书的邀请,写了几篇关于汪曾祺的文章。是《人间草木》等作品集的“领读”,写的文章也就是读后感吧,算不上书评。
那是我比较集中读汪曾祺作品的时期。甚至连他不太为读者所探讨的关于戏剧作品的集子,《人间有戏》;甚至还看了《沙家浜》的剧本,重温了京剧电影《沙家浜》。
很多人以为阿庆嫂那段经典的唱词“人一走,茶就凉”是民间俗语,看《人间有戏》才知道,那是汪曾祺的原创。
上周,偶然翻到当时写的一篇小文,随手转发到了朋友圈。
有个认识多年的老师留言,建议我除了写生活之外,“用另一半精力读汪曾祺的全部小说散文,有感即写随笔。读完写完后你的写作会升华一大步!……”
这个老师很多年前在体制内工作,后来到一家大型企业负责内刊报纸编辑。当年我是个文学青年,老师跟我约过稿。我写了一篇投递过去,好像没被采用,但老师还是说了很多鼓励的话,甚至给了30块钱的稿费。
30块钱外快,当年是不小的数目。我取了钱去逛百货二店,想给自己买双雨靴,却把钱给丢了。
记性真是太好,过往的好多事都记在心里。
现在回想起来,不愉快的事鲜有,也许我善于对坏人坏事进行选择性的遗忘,学会了把开心的有趣的事记在心上。
因为打心眼里觉得——人间值得。
“人间值得”这四个字,近来很喜欢。特别是2020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更愿以此为生活态度。
读汪曾祺的作品,欣赏文字的韵致是一方面,更多时候是因了他对生活的热情,不可能不受他的感染。
他的那种热情,用四字以蔽之,也就是“人间值得”。
很久没发“好词好句”了,汪曾祺作品中有很多经典的句子,分享一下:
1、一定要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
2、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冬天》
3、慢点走,品品茶、喝喝酒、听听曲、写写字,人生少忧虑,生活才好玩。
4、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的世界很平常。——《一辈古人》
5、窝头白菜,寡欲步行,问心无愧,人间寿星。—— 《一辈古人》
6、口味单调一点、耳音差一点,也还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对生活的兴趣要广一点。
7、美,多少要包含一点偶然。——《人间草木》
8、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四方食事》
9、世界先爱了我,我不能不爱它,只记花开不记人,你在花里,如花在风中。那一年,花开得不是最好,可是还好,我遇见你,那一年,花开得好极了,好像专是为了你,那一年,花开得很迟,还好,有你。
10、活在世上,你好像随时都在期待着,期待着有什么可以看一看的故事。——《邂逅》
11、我觉得全世界都是凉的,只我这里一点是热的。——《蒲桥集》
12、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它们开得不茂盛,想起来什么说什么,没有话说时,尽管长着碧叶。
13、黄油饼是甜的,混着的眼泪是咸的,就像人生,交杂着各种复杂而美好的味道。——《黄油烙饼》
14、一个人要兴旺发达,得有那么一点精气神。——《水蛇腰》
15、人到极其无可奈何的时候,往往会生出这种比悲号更为沉痛的滑稽感。——《人间草木》
16、都到岁数了,心里不是没有,只是像一片薄薄的云,飘过来,飘过去,下不成雨。
17、一个人口味最好杂一点,耳音要好一些,能多听懂几种方言。口味单调一点,耳音差一点,也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对生活的兴趣要广一点。——《五味》
18、红黄蓝白黑,酸甜苦辣咸,每个人都带着一生的历史,半个月的哀乐,在街上走。——《钓人的孩子》
19、人间有许多事,想一想觉得很有意思。有时一个人坐着,想一想,觉得很有意思,会噗哧笑出声来。把这样的事记下来或说出来,便挺幽默。——《彩云聚散》
20、世间万物,宣传太过,即使真的了不起,也很难使人满足。——《人间滋味》
21、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22、在黑白里温柔的爱彩色,在色彩里朝圣黑白。——《人间草木》
23、人总要呆在一种什么东西里,沉溺其中,苟有所得,才能证实自己的存在,切实地活出自己的价值。——《一定要,爱着点什么》
24、我们有过各种创伤,但我们今天应该快活。——《生活是很好玩的》
25、逝去的从容逝去,重来的依旧重来,在沧桑的枝叶间,择取一朵明媚,簪进岁月肌里,许它疼痛又甜蜜。——《人间草木》
26、他的躯体是老了,不再有多大用处了,但他身体内有某种东西却是全然年轻的。——《老味道》
27、如果平日留心,积学有素,就会如有源之水,触处成文。否则就会下笔枯窘,想要用一个词句,一时却找它不出。语言是要磨练,要学的。——《岁朝清供》
28、当了一回右派,真是三生有幸。要不然我这一生就更加平淡了。——《生活是很好玩的》
29、爱,是一件非专业的事情,不是本事,不是能力,不是技术,不是商品,不是演出,是花木那样的生长,有一份对光阴和季节的钟情和执着。一定要,爱着点什么。它让我们变得坚韧,宽容,充盈。业余的,爱着。
30、四处走走,你会热爱这个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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