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扬州

2023-03-04 12:28#1 标记1

一提扬州，自然而然会冒出那句“烟花三月下扬州”。
李太白诗云的“烟花三月”，指的当然是农历。
我们在乍暖还寒的时节去扬州，只有梅花开得正好。桃花啊，杏花啊，樱花啊……大名鼎鼎的扬州市花隋炀帝修运河为探看的——琼花啊啥的，要开成“烟花三月”的景象，尚需时日。
那天走在瘦西湖，见梅花开得正好，柳树也冒出了新芽，才忽然去想：为何叫“下扬州”？
山东人去任何地方，习惯说“上”。‍‍‍‍‍‍‍‍‍‍‍
问：你上（去）哪儿？
答：上北京，上济南，上上海……
只有去东北，会说“下东北”，也就是“闯关东”的意思。‍‍‍‍
“上”，还是“下”，想来是地理位置决定的。
遥想当年，李白在武汉目送好基友孟浩然到扬州，写下这首选入小学课本的绝唱：
故人西辞黄鹤楼，
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
唯见长江天际流。
李白另一首送别诗，也是给好友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武汉在长江上游，孟浩然去往长江下游的扬州，可不是就是“下扬州”。
虽然这首诗妇孺皆知，但我这次从扬州回来，码这篇文字时，才想起这首诗的标题是：《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之，到的意思；广陵，扬州的古称。
这才想起，我们在扬州的这几天，住在东关街附近的全季酒店，就位于广陵区。扬州还有条广陵路。
这才对上号。
广陵就是扬州，扬州就是广陵。还有，京口瓜洲一水间，京口在镇江，瓜洲在扬州。
可能语文老师讲过，但我没记住；也可能语文老师压根就没讲过，只让背课文了。
多年以后，才在再一次下扬州时，搞明白了这几首首诗何以俯仰千古，传递出地理上的历史上人文上的如此多的讯息。
扬州，我第二次去。
上一次，好像是2008年。那年刚买了辆车，春节放假，想着去跑跑高速，拉拉车，一家三口，就去了扬州，南京。一晃，竟然已经是十五年过去了。
中年人，才最能对“弹指一挥间”感同身受。‍‍‍‍
十五年，扬州老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这让我对扬州的好感，再次确认。
东圈门还是原来的东圈门，当年卖黄桥烧饼豆腐脑的地方，还在卖黄桥烧饼，只是不知那店家可还是原来的那家。进东圈门不远处，十五年前有家张小泉剪刀，还有一家谢馥春，这次也不知是错过了，还是人家已经搬离。走在古街上，确是有些恍惚，仿佛走在旧梦中。‍‍
故地重游。
重游个园，东关街，瘦西湖，何园。这次新去了扬州博物馆，扬州八怪纪念馆，大运河博物馆。去往朱自清故居时，恰好到了当天的闭馆时间，只在故居外拍了张照。
到此一游。
我们一行六人，有三人是重温扬州。
我对个园、瘦西湖和东关街仍是记忆深刻。还记得“个园”中那个“个”字的来历，因园主人喜竹，在园内种竹万竿，且竹叶一组三片，很像“个”字，便取名“个园”。
也许上次没去何园吧，我竟然没有多少记忆。也许十五年前，我们一家三口压根就没去何园，也许，当时何园没开放。‍‍‍
网上曾有人问“个园和何园哪个值得去”，这种问题其实很难回答。每个园林，都有它们的独特和精妙之处，没有可比性。最好就是，都去看看。
苏州那么多园林，哪个好？
拙政园狮子林留园耦园……哪个都好。
人生有一种能力，叫见好力。我说的。
何园又名”寄啸山庄“，取自陶渊明的归去来兮 “依南窗以寄傲，登东皋以舒啸”，被誉为“晚清第一园”。
去何园前，在网上搜到一镜到底的小视频，先做了点功课，进去之后，便有了对照。留下印象的有几点：
园主人喜欢牡丹，园内多种植。花开有时，牡丹花期有限，何园的匠心所在便是在房檐山脊上设计了一处永不凋零的牡丹。
骑楼加回廓设计，是高速公路的雏形。这种说法有“祖上很牛”的牵强，却能颇得游客欢喜。
东园船厅系单檐歇山式建筑，带回廊，厅似船形，四周以鹅卵石、瓦片铺地，花纹作水波状，给人以水居的意境。我专门拍了照，如果不看介绍，大概不会联想到水波纹抑或波浪。‍‍‍‍‍‍‍‍
何园创始人何芷舠之孙考中翰林。二楼有一张“捷报”复印件，原件在南京贡院。
何家后人多从事教育行业。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理论物理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研究生导师何祚庥，系何家后人。
在何园，还识得了一种树。白皮松。据说扬州只有三棵白皮松，何园就独占两棵。
旅游的意义是什么呢？也许，有时就是单单为了看一棵树，一幅画，一间房子，一座园子。甚至，就是为了，换个地方呼吸，为了出去走走。
这次在何园，同行的伙伴者说：不虚此行。又感慨说，这才叫别墅。
去了三个博物馆，扬州八怪博物馆是唯一收费的博物馆，很小的园子，有点不值票价（22.5元）的感觉。
刷新认知，扬州八怪其实不止八怪，只是以汪士慎、郑燮、黄慎、李鱓、李方膺、罗聘、高翔、金农八人为代表而已。八怪中最熟悉名字的只是郑板桥，这次，我说：能说得出八怪的全部成员姓名，也算不虚此行了。
事实上，除了郑燮板桥，其他七怪的名字，写到这里，我仍是在网上搜的。
八怪博物馆后院有两棵树，倒是颇令我在未来可能惦念。一棵是树龄七百多年的银杏，另一棵是琼花。
春寒料峭，银杏尚未发芽，琼花倒是有了花苞，再过半月二十天，花就该开了，扬州的三月烟花季也就到了。想象一下，还是很美的。
扬州博物馆乏善可陈，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镇馆之宝。倒是大运河博物馆给了我们大大的惊喜。伙伴们又是一句：不虚此行。学历史时对大运河的起止地名，途经地点，不知填了多少次空，却完全交给了老师，这次在博物馆虚拟的船上，沿运河一路北上，历尽春夏秋冬，像历史重温，又像是南柯一梦。
对了，扬州就是南柯一梦故事发生地。扬州，也只有扬州这种历史上的繁华地，才可能有这种梦吧。
提起扬州，除了“烟花三月下扬州”这种深情，还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这种豪气。
若不是重游扬州，若不是写文章，我大概也不会深入联想这故事的由来，谁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是谁？‍‍‍‍‍‍
搜了一下资料：
南朝时有本《殷芸小说》，这本书，明朝人认为是中国小说的起源。这本书中，作者殷芸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有四个人结伴去京城考试。途中，四人救了一个老人，老人其实是神仙，被救之后，问他们四个人有何愿望。
甲说，希望自己能官拜扬州刺史；乙说，自己的愿望是发财，希望能腰缠十万贯；丙却无意于人间的繁华，只想着有朝一日能骑着鹤升天成为神仙。
最后一人一直不说话，神仙问他，他道：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他一句话，把前面三人的愿望都囊括了。
客相从，各言所志，或原为扬州刺史，或原多赀财，或原骑鹤上升。其一人曰：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欲兼三者。——《殷芸小说》
曾在博物馆见过一贯钱，有1000枚之多。曾听人感叹：十万贯，那不得把鹤累趴下？
还是我们现代人好啊。不用带一分钱，拿部手机，就能乘高铁坐飞机，就能说走就走下扬州。
好多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