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遏制着想去俯身亲吻阿朱的冲动,心下暗骂自己真是禽兽,虽然旁人均已入睡,但自己怎能于此时起这样的心思,更勿论阿朱还没重新认可与自己的婚约呢。萧峰虽心中对自己嫌弃无比,眼睛却仍是一霎不霎地看着阿朱,此番重逢后,他还从未有机会如此认真地端详阿朱,此时能得机会,又哪里舍得移开眼去,不禁伸出手去,隔空描摹阿朱的眉眼,似要将她雕磨入骨一般。凝视间,却见阿朱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一转,轻轻一笑,这小妮子没睡着啊。
阿朱知萧峰值首夜是为了先让自己睡着,避免尴尬,而一想到他会睡在自己身边,虽早就闭上双眼想要入睡,但又怎睡得着。听得他进内与虚竹替换,坐在自己身边,又感到他灼灼地目光盯着自己,心中羞怯不已却也不敢乱动。
蓦地听得萧峰一声轻笑,阿朱知他已看破自己并未熟睡,俏脸一红扭动着背向他翻过身去。
萧峰见她如此娇憨地模样,那还能忍得住,伸出双臂从后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知她必会扭动,便用一指按住她的樱唇,同时在她耳后轻轻“嘘”了一声。阿朱被他抱紧,心知周围众人具在,又哪里敢动,只得由他抱了去。
萧峰见她不再扭动,轻轻放下按在她唇上的手指,手臂回落,轻柔却坚定地抱紧阿朱,情知她是默许了自己的搂抱,开心地不禁用下巴轻轻蹭了蹭阿朱的头顶心。感受着怀中阿朱的身体微微一震,心知不能再逗她,便侧头将脸靠在阿朱的头顶不再动,手臂仍是环住阿朱,半点松手的意思也没有。
阿朱感受着萧峰温柔的怀抱,只觉又是害羞,又是紧张。但感受着透过他的双臂却传来的安定的力量,听着他沉稳有力地心跳,却不禁让自己缓缓放松了身体。刚刚许久都未睡着的阿朱,此刻在萧峰的怀中竟是沉沉睡去。
其实萧峰的紧张完全不亚于阿朱,他甚至微微运起了内力,才让自己的双臂并未因兴奋而颤抖。萧峰本是不欲在众人面前与阿朱有所亲密,此刻佳人在怀却哪里还舍得放手。感受着阿朱逐渐放沉的身体,听得她熟睡后均匀地呼吸,萧峰仿若置身仙境一般,只觉飘飘然魂不知所以,阿朱缓缓睡去,他又怎生睡得着,只抱着阿朱脑中胡思乱想,越想越是清醒。
恍惚间只觉得阿朱娇小地身躯往后一翻,萧峰忙微微松开她往后一退,怕自己影响她翻身再弄醒她。萧峰见阿朱平躺在自己臂弯,仍睡得十分香甜,不禁轻呼出一口气后放下心来。而就在萧峰心下微松之际,只见阿朱往后又是一翻,这一来直接扑入了萧峰怀中。萧峰本是喜上心头,但阿朱翻的着实不老实,不仅一条腿横跨住了萧峰的腿,还有一只手还扶上了萧峰的胸口。那扶着萧峰胸口的小手,似是觉得手感甚好,还揉了揉萧峰壮实的胸肌,吓得萧峰忙抬起一只手按住那作乱的小手,另一条环着阿朱腰间的手臂则是紧了紧,生怕这鬼丫头在还有旁人时继续作乱。
此时间却逢虚竹入内,拟换段誉继续守夜。见此情状,立即举手挡在自己眼侧,示意什么都没看见。拍醒段誉时,段誉见他这样也猜到了几分,偷眼看去后也是挡住了自己的眼侧,只是在临出门前,在萧峰看得到的地方,背身给萧峰比了一个大拇指。
萧峰见被撞破,心下一横,想着自己坦坦荡荡只是抱着阿朱而已,又没有其他,便更是理直气壮地抱紧阿朱,感受着她沁香温软地气息缓缓睡去。
次日清晨,众人见到相依相偎的两人,心照不宣地未惊动他们,只是互相叫醒,先行外出洗漱。萧峰怕阿朱尴尬,便未叫醒她,欲待众人皆出庙后再叫她,只是阿紫也看不见,不知是何情况,在钟灵叫她之时嘟囔着要找阿朱姐姐,却是弄醒了阿朱。
阿朱清晨从一个温暖有力地怀抱中醒来,只觉昏昏沉沉间对其实是依恋并不愿离开。萧峰见她欲醒未醒,抬手为她遮住了眼前的阳光,沉声道:“你若困时,再睡一会罢。”
阿朱恍惚间抱了抱眼前的身躯便欲再睡,却蓦地惊的睁开眼睛,恍然间,躯体、破庙、萧峰、通铺这几个词跃入脑海。阿朱猛地撑起身体,发现自己与他竟似拥抱缠绕了一夜,慌张地瞪向身旁的男人,忙问道:“怎么,怎么回事?昨晚不是…”说着看了一眼昨晚两人仅是从背后相拥的位置,眼圈微红。
萧峰见她泫然欲泣的眼神,甚是愧疚,忙伸手去拉她,但见她如受惊的小鹿般往后一缩,不敢在强行去拉,只温声道:“昨晚睡熟后,翻身翻成这样了,我也不忍叫醒你”萧峰并未直言告诉阿朱,是她自己翻身扑入自己怀中,怕她害羞。
阿朱强忍眼中热泪,看了一下现在庙中除了他们已无旁人,捉起旁边一个稻草枕头便砸向萧峰身上,同时站起身来跑了出去。
这一枕头砸的甚是绵软无力,萧峰要想躲开可以有无数种方法,但他却是呆呆接住了枕头,任由阿朱跑了出去,脑子里只傻傻地想道:“怎么办,她好像生气了,是我不好光顾着抱着她开心,却忘了这一节。”
这边厢阿朱跑出后,猛地一头扎入水盆中开始洗漱,众人见她状态不对,也未打扰。萧峰也知阿朱羞涩远大于害怕,便未着急,迟迟而出,让她先行收拾。这日再行之时,便是连阿紫也觉出不对,姐姐和姐夫,怎么又不说话了?
此情形直至午饭后重新启程时仍未改善,段誉忍不住伸手,拉住阿朱的马缰,一起缓缓落于众人之后。见此情形,萧峰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后并未跟上,也未阻拦,由得他们去了。
“哥哥”待到远离众人后,阿朱忍不住先下马,缓缓开了口。
看着阿朱游移地眼神,段誉轻叹一声跟着下马后道:“阿朱妹妹,你跟大哥到底怎么回事,好好地怎生又不说话啦。”
“我,我…”阿朱低头搓着衣角,段誉也不再言,只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随着阿朱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言道:“哥哥我害怕。”
看着眼前因脆弱而更显娇小地妹妹,段誉拍了拍阿朱的肩膀,温言道:“阿朱妹妹,还记得当日咱们一起在琴韵小筑一起,和阿碧妹妹捉弄那大和尚吗?”提及往日旧事,阿朱不禁抬起头来和段誉相视一笑,段誉续道:“那时你面对如此凶厉的大和尚,却能做到玩弄他与股掌之间,哥哥我甚是佩服”说到此处,段誉还拱了拱手示意。
阿朱笑着打掉段誉的手,言道:“哥哥,我当日的不怕,和现如今的怕,是不同的。”段誉心里微微一笑,阿朱妹妹可比自己那憨大哥聪明多了。
段誉听得阿朱继续道:“当日不怕,实不知天高地阔,仗着慕容家的声势狐假虎威罢了。现如今离开燕子坞几近三年,于灵鹫宫处仅仅两年却是见多了勾心斗角,生离死别,早已没有往日那般天真莽撞。”念及慕容家,阿朱微微颔首思量,段誉心道这两年可着实苦了自己这个妹妹了,便也未打扰于她,由得她沉吟半响后复又言道:“现如今,阿朱既怕失而复得之惊,亦怕得而复失之苦。此番得以与众家哥哥相见,虽已无灵鹫宫三年之役,可随时回燕子坞。可若回去,阿朱也怕回去后如何面对公子与阿碧,纵明晰他们不会怪罪于阿朱,亦不知晓该从何开口。”
说到此处,阿朱侧首掩去眼中闪动的微光,继续言道:“至于萧大哥,阿朱也怕,若记忆一直未得回复,萧大哥是否还会一直对阿朱如此之好。而且,纵使阿朱仍是阿朱,我也怕萧大哥透过我看的是他人。哥哥,我该怎么办?”说到这已是眼中泪光盈动,委屈地看着段誉。
段誉忍不住揽过自己这妹妹,心下微微一哂,怎么自己哄完大哥,又来哄自家妹妹啦,而且自己那傻大哥干嘛不告诉阿朱妹妹记忆其实随时可以恢复啊。
于是段誉给妹妹擦了擦眼泪,道:“我且问你,你早就喜欢上萧大哥了是也不是。”阿朱攥着自己哥哥的衣角,轻轻“嗯”了一声。
段誉见她如此,扶着她的双肩,直视她的双眼道:“我的好妹妹,遇见喜欢的人,却情更怯了嗯?你是否有想过,以萧大哥的心性,无论你怎么做,这一辈子对你感情都是不会变的。”
阿朱点点头道:“嗯,我相信他,他是一个十分值得相信的人。只是我,”
话音未落便被段誉打断:“没有只是,阿朱妹妹,你要自信一点,喜欢就是喜欢,两情相悦无需拖延。更勿论不管是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都是很好的你,都十分值得被爱。只是若你迟迟不回馈于大哥,他只会如现在这般待你,不会待你更好,你明白吗?”
段誉见阿朱目光闪动,知她已明其意,便扶她上马道:“好啦,我的妹妹这般聪颖,又怎会想不透。赶紧走吧,我们掉队很远啦。”随即牵着阿朱,快马加鞭追上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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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快马加鞭赶至河中府时,已临近春节,众人包了一个大院,预计渡过元宵后再行启程。
这一路上阿朱并未再不理萧峰,但也未提那夜破庙之事,一切仿佛如常,可萧峰却总觉得阿朱怕是有什么话要说,只是怕说不好反是刺激到她,便也未加询问。
行至春节,萧峰心底感叹,这是他自成年后过的最有年味的一个春节了。
他看着钟灵踮起脚伸起手够着去挂灯笼,却被檐下滑落的燕巢惊了一跳,惊魂未定间被众人一闹立时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看着段誉帮众人手书春联时,正自拿起得意间,却被路过的阿紫不慎打翻了砚台,泼了他一手一身,面对着看不见的阿紫他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的样子甚是值得玩味;
他看着兰剑作弄着她的主人,还强词夺理地跟虚竹解释着猪肉白菜的饺子为何出家人也是能吃的,惊得虚竹佛号连连却辩驳不过;
他看着室里首次接触纯粹宋人式的春节,十分新奇,左一下右一下的问着,而众人也是纷纷向他问询契丹的年究竟如何过得,聊得十分欢畅;
他看着平日总有些刁钻歹毒的阿紫,在此时兴奋地到处乱跑,笑闹着要去试饮屠苏酒,却不慎撞在门框上,扁着嘴动也不敢动;
他看着往日阴郁的游坦之站在院角,此时背手转着一束梅花似要送去给阿紫,但始终不敢行动,踟躇扭动间却累得树下的爆竹堆散落了一地;
他看着余婆忙里忙外,默默摆上各类节庆用品后摇头叹息着帮众人收尾,再扶正灯笼、贴稳春联、收拾墨汁、劝走兰剑、扶着阿紫坐下还要重新摆好爆竹,好似一家之主般为小辈们默默付出,虽是辛苦,眉眼间却漾满宠溺;
他更是看着自己的小阿朱,在招手唤他俯耳过去后,用告密般的口吻在他耳畔悄悄告诉他饺子中有一个被她包了一个铜板,然后趁自己失神间忽然伸手用面粉将自己半边面颊染白,再笑着跑开,一副偷袭得手的样子甚是可爱。
是夜,爆竹升空劈啪作响间,就连看不见具体情状的阿紫也被这热闹地声音所感染,无神地双眼也难掩满脸的兴奋之意。众人围坐院内谈天说地,共同守岁,段誉给众人讲着春节的来历及演变,也皆听得津津有味。
正自推杯换盏间,那包了铜板的饺子给虚竹吃了出来,众人哄闹着以恭喜发财为由去讨要红包,虚竹便取了些写剩的对联纸为众人包了许多红包。萧峰老实不客气地上前不仅为自己要了一份,还为不好意思上前的室里及游坦之要了一份。
行至后半夜,热闹渐歇,三位兄弟坐在庭中又开始斗酒。自打段誉不再作弊,他总是第一个到下的,此刻正趴在桌上红着脸,却仍举着酒碗模模糊糊地说着要跟二位哥哥拼酒。虚竹醉意朦胧间,也不管段誉是否还听得清,便红着脸对段誉说:“没事三弟,今天你二哥我帮你赢过大哥。”萧峰则是笑看着二人,若他们停歇,自己便等他们稍作清醒,但若他们提起酒碗,便也举起酒碗碰上后一口吞下,也去不管对面二人干与未干。
阿朱本是坐在众位妹妹与余婆之间,见游坦之和室里分散坐在角落,于是端起两盘点心,先去送给游坦之,见他毫不领情也不以为意,端起另一盘去送给室里。
“谢谢阿朱姑娘。”室里操着生涩地汉语向她鞠躬致谢,阿朱听罢温言道:“不用谢,看你坐了许久了,快吃点罢。”
室里摇摇头继续道:“属下不是谢谢姑娘的点心,是谢谢姑娘你。”初见之时室里便唤阿朱为“王妃”,在阿朱的强烈要求下改口称为“姑娘”,但尊敬之意并不稍减。
阿朱“哦”了一声坐在室里对面,道:“怎么说?”阿朱同时挥手让他也坐下,她只知室里是萧峰随侍在侧的侍卫队长,因对方汉语也并不甚好,加之没什么机会,只常见到他向萧峰汇报辽国往来通信,却未曾与其聊过其他。此时见他如此作答也甚感好奇,便坐下来待他详述。
室里待阿朱有如主母,又何敢坐下,站直欠身道:“大王在与姑娘重逢有如草原上最骄傲地雄鹰找回了他的翅膀,能够重新振翅翱翔,再无往日哀伤。所以请恕属下直言,姑娘为何不与大王成亲甚至还要拒婚呢?”
阿朱听得一怔,颔首轻咬银牙,思量许久后抬头展颜对室里一笑道:“室里,谢谢你。”说罢拍了拍室里的肩头离开,留下室里一个人独自疑惑,不知是不是说错话得罪了阿朱姑娘,可是她好像也没生气啊,宋人姑娘的心思真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