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最近研读王治来先生的《中亚史》及其他译著,手不释卷,包括这本《世界境域志》。王治来先生曾是我的带路人、七卷本《文化的江山》的作者李冬君教授的博士导师。遗憾的是王治来先生已于2019年2月4日14点50分逝世。后辈在此凭吊,愿先生天堂畅游世界境域,阿弥陀佛!”
《Hudud al-Alam世界境域志》与穆斯林地理学
——王治来
《世界境域志》一书是1892 年在中亚布哈拉发现的。俄国东方学家图曼斯基(A.C. Toumansky)上尉,了解到中亚帖木儿后王兀鲁伯曾著有一部题为《四大兀鲁思史》(Uhus-i Arbaa)的书,已佚,就托他的一个信奉巴哈伊教的伊朗朋友Mirza Abul-Fadl Gulpayagani乘访问布哈拉之机帮助查找。但他始终没有找到,只是在去布哈拉后不久,于1892 年10 月25 日给他写信,告诉他在布哈拉巴扎上发现了一捆古书。次年,这位朋友就将他发现的这捆古书作为礼物送给了图曼斯基,但提了一个要求,即“为了学术,这书应当编辑出版,不可遗失”。
《世界境域志》就是这捆古书中的一种。它究竟是一部什么样的书呢?
经研究,这书的抄本没有作者姓名,仅在书末由抄写者写明是在回历656 年(即公元 1258 年)抄写的。从其内容可看出:一、作者是一个穆斯林;二、作者是阿布勒•哈里斯•穆罕默德 •伊本•阿赫默德的臣民,本书是献给这位君主的;三、作者乃是中亚萨曼王朝时期的人,生活于公元 10世纪的后期。即中国宋太宗赵光义太平兴国七年,也即是王延德出使高昌的那一年。
作者的故乡是今阿富汗西北部的胡实健(本书波斯文作 Guzgan,阿拉伯文作 Juzjan),地处谋夫与巴里黑之间。要知道,在印度、波斯及阿拉伯的传说中,木尔加布河流域的谋夫一带是远古时代的乐园、雅利安人的老家和人类发源地。
《世界境域志》是用波斯文写的,他继承了穆斯林地理学的传统。从此书本身看,作者可能是一个官员兼学者(cabinetscholar),即一个书斋式的官员。他是否曾经旅行过,从此书的文字中看不出来。他的书是利用书籍和文献编辑而成,诚如他自己所说,他的书是根据“先辈们的著作和圣人们的回忆录” 写成的。在书中除提及亚里士多德和托勒密以外,他并未在任何地方对自己利用过的地理文献和资料来源作任何说明。
《世界境域志》的发现者 Abul-Fadl Gulpayagani 认为此书是为一本地图学的序言或说明。《世界境域志》是一部用波斯文写的地理学著作,其中使用的地名全都是伊朗语(或粟特语),所以大部分都与汉语的或其他语言的地名不同。比如:称长安为胡姆丹,称高昌为中国城( Chinanjkath),四川的重庆(据说)被称为巴格舒尔(Baghshur),今新疆的叶尔羌 、喀什噶尔河与阿克苏河等均有伊朗语的名称。中亚地区最初为伊朗语族的居地,存在着伊朗语的地名是理所当然的。但中国境内的一些地方也另有伊朗语(或粟特语的)名称,则足以表明古代丝绸之路上粟特人经商和移民活动的范围已经到达了长江流域。
《世界境域志》的抄本归图曼斯基所有后,未能立即将其发表,他只是写了一篇题为《新发现的十世纪的波斯地理学家及其关于斯拉夫人和罗斯人的记载》的文章,发表在《俄国考古学会东方部丛刊》1896 年第10 卷上。后经允许,此书抄本的照片于 1894 年被拿到圣彼得堡。俄国著名东方学家罗森教授(Baron. V.R. Rosen)将其全文抄了一份,这份手抄本就被留在俄国科学院亚洲博物馆,因此,茹可夫斯基(V. A. Zhukovsky)才得以在他描写马雷省时,利用了此书中有关 Mary 的段落。巴托尔德(V. V. Barthold)在其《关于对中亚进行科学考察的报告》、《突既斯坦》等书中都曾大量引用。在图曼斯基死后,他发表了此书中讲到吐蕃(Tibet) 的部分,并对讲 Gilan 的一章的内容作了概述。尽管如此,在西欧对此书还是知之者甚少,在中国就更是无人知晓。
以后,巴托尔德负责此书的编辑发表。但不幸的是,巴托尔德这位伟大的历史学家却于1931年8月19日去世,现有的俄文本是以苏联科学院的名义编辑,在他死后出版的,在一般的俄文史学著作中都把此书称为《图曼斯基手稿》。
巴托尔德死后,英国伊朗学家密诺尔斯基花了六七年的工夫将《世界境域志》译出,并作了详博的解释,还编了索引。英译本于 1937 年出了第一版。在密诺尔斯基于1966年3月25 日去世后,又于 1970 年在伦敦出版了由博思沃斯编订的第二版。
王治来先生于 1983 年根据密诺尔斯基的英译本将其译为汉文,但未出版。直到2010年8月,才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发行。本书的注释都是节译密诺尔斯的原注。王治来先生说“那些原注(commentary)分量很大,故我在这次翻译这些注释时略去了很多,只将密诺尔斯基考证的内容择要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