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一、 一错再错的计划
二、 自投罗网
三、 武装押运
四、 移交
五、 间谍审讯
六、 绝食
七、 呼救
八、 监狱生活
九、 获释
-萨郎隧道-
眼下,原本自己计划好的大白天的行程,却因为副驾驶座位上的这位黑头巾塔塔而变成了黑夜狂奔。我在后座斜视着这个人的后脑勺,真想扑上去狠狠地揍他一顿,可当旁边冲锋枪的寒光一闪,所有冲上脑门的愤怒一下子就漏了气。此时此刻,我们就像几个智障的哑巴,谁都不动声色。也许黑头巾塔塔正在盘算着他接下来该如何处理好我的“这一单公务”、以期获得上司的嘉奖;身旁持枪的农村塔塔估计多半是在自己的脑海中演绎着如何勇敢的与“逃犯”搏斗;而那位驾驶员呢,他在想啥?这单长途运输业务总不至于是白跑吧。
这时,我感觉车子是在慢慢地过桥。月光洒在河面上泛出片片银光,若隐若现的山影与路边一晃而过的灯光快速的消耗着我的精力。我知道,很快我们就要开始由西向南,沿着侧谷爬上横亘在阿富汗南北之间的兴都库什山的主山脊。这条“超级”公路,原来是苏联人入侵阿富汗时修建的,因为要翻越海拔4000米的萨郎山口,所以苏联人就在山口下凿出了一条两三公里长的隧道,即萨郎隧道;这让整个阿富汗的南北交通变得更加的便捷、高效,萨郎隧道也就成为了今天喀布尔至马扎里沙里夫、昆都士和法扎巴德的南北大通道的咽喉。
图片夏口文举
其实,我的内心很想让驾驶员能在桥上停一下,在这夜色中漫步安达拉布河谷,抽上一支烟,放飞一下自我。怎奈自己现在是塔塔的“特殊客人”,由不得自己,所以也就作罢。不过,此时的我却心思飘忽,精神萎靡,对眼前自己曾经非常熟悉的山川无法激起共鸣,也没有多少心情想去诗情画意,心里一门心思考虑的就是我明天一早那班喀布尔飞迪拜的航班。
从加油站出来都已经走了六七十公里,这么长时间,前排的黑头巾塔塔始终不要发一言,旁座那位农村塔塔抱着枪杆依然是不苟言笑。车窗外的风声一阵紧似一阵,嗖嗖的从我耳旁划过,我心理难免会再次猜想着他们带我去喀布尔究竟想要干啥?或许他们要去喀布尔公干顺便送我一程?不不不,这不太可能。我马上否定了自己这种天真 的假设,但从他们一路上对待我的态度和行为看,我又能肯定,他们也不是拉我去“赶赴刑场”……。其实无数的假设和猜想都没多大实际意义,还是听天由命,见招拆招吧,这也我过去一直都比较擅长的工作方法。
图片任航
摇摇晃晃、不知不觉之间,我居然沉沉地睡着了。等我再次醒来,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处洗车场。驾驶员跳下车,指挥着洗车人正在对着车头进行“高压吹灰”。在阿富汗的公路边,到处都是这种洗车维修点。因为地处黄土高原,大风一吹,瞬间就会沙层满天,遮天蔽日,所以阿富汗的车辆每行驶到一定的地方,就要揭开汽车前盖,给发动机的进气管实施吹灰清洗和引擎降温。这时,我也跟着他们下车,进行伸腿直腰的舒展活动,并四处打量着周围那些亮灯的商铺。那位农村塔塔非常的警惕,始终是在不远处瞄着我,明显是提防着我,怕我逃跑。他们三个人轮流去小解,默契的留着一个人轮流监视着我。最后当他们几个人全部完事,围在一旁,等候车子最后的清洗时,那位驾驶员估计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便示意让我把钱递给他,由他在公路对面帮我买来一盒香烟。阿富汗的人都不抽烟,也不喝酒,这是穆斯林的规矩,所以在阿富汗的市场上也就只有少数几种日本品牌的烤烟型香烟出售。在阿富汗时间久了,我也慢慢习惯了这种烟香,它不燥不淡,不急不缓。
不多一会儿,我们几个人上车又继续赶路。如果是在白天,这会儿周围的景色应该很美。从东边像一片树叶展开的兴都库什山脉,在这里的平均海拔都在3500米以上,终年积雪,绵亘无垠。只可惜因为自己一时的兴起,打乱了自己在阿富汗的最后行程,让自己两次翻越萨郎山口都变成了黑夜奔袭。尽管自己这时疲倦得像条狗,但由于被山顶冷风侵袭后,自己不仅毫无睡意,反倒是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道路两旁。我明显能感觉到这时已经开始在减速放坡,车子已经钻出隧洞,但道路两旁依稀可见的是那些断断续续、防坠护坡的混凝土框架栅栏。来往的车辆依然很多,这条道路半夜三更都还这么繁忙,倒是令我没有想到。那些来来往往的大货车,听听框框、轰轰隆隆一阵狂奔;而一个弯道接着一个弯道,一个泥坑接着一个泥坑,又强迫着这些行驶的重卡放慢速度,喇叭长鸣。
图片夏口文举
终于,我发现我们已经驶出了山谷,远处连片的灯光又开始渐渐的“浮出水面”。这应该是到了帕尔旺省,离恰里卡尔已经不远了。
图片断翼
-帕尔万绿洲-
此时,天空已经淡出鱼肚白微光。我们的车子停在了路边一个灯火通明的清真寺旁。清真寺临马路边有一圈围栏,围栏里走上两三步台阶就是清真寺的大回廊,回廊内墙是柱间朝东的大门和琉璃玻璃窗。从外往里看,清真寺大厅里已经有很多信徒跪在地上做起了晨祷。他们三个人也陆续下车洗手,跪在回廊上,面对着墙壁,朝着麦加的方向匍匐祷告,嘴里念念有词。期间,我问了一下黑头巾塔塔此刻的时间,他抬腕看了一眼,用手在我面前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清晨4:30。我赶紧朝着我们前行的方向比划着提醒他(喀布尔机场就在前面东南方向40公里左右),我的飞机航班是早晨7:00登机。他眯着双眼,不置可否,喉咙里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哼哼声。我无奈地点燃一只香烟,狠狠地吸了几口,便扔在地上,再用脚底死劲地踩压了几下。
我抬头望了一眼这惨白的天空,寻思着这所剩不多的时间,如果中间不出什么幺蛾子,要赶上飞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从恰里卡尔到喀布尔也就六七十公里路程,道路的路况我也比较清楚,现在人稀车少,要不了一个小时就可以抵达。即便是要带我去拜见某个人,去到市区的某个地方,耽误一会儿也是能赶上飞机的。
当我们再次上路后,我开始默默地祈祷,真主保佑,一切如愿。我是这么想的,可车上的塔塔们又是怎么打算的呢?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以及轻度的昏聩令我极度不安。到了喀布尔市城郊,我发现车子沿城西的外环路直接向南,却没有驶入繁华的老城市中区,而是往阿曼王宫方向驶去,也就是我曾去过的喀布尔国家博物馆方向,那一带是现在阿富汗的国家行政中心,属于新城区。相对于老城区,这片区域距离喀布尔机场要远七八公里。
这时,黑头巾塔塔掏出手机,开始拨通电话。虽然我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感觉是在向电话那头询问具体的地点和位置。挂断电话后,他开始指挥驾驶员左拐右弯。不多一会儿,车子就并入到马路边的匝道上,开到一个围墙达四五米高,顶部有铁丝网,并且设有武装哨卡和堆满沙包的甬道入口。这时,黑头巾塔塔又再次接通电话,同时把手机递给了武装守门的哨兵。只见武装哨兵,认真听完电话那头的指示后,递回手机的同时转身移开了入口铁马,抬起栏杆,给我们放行。
车子在围墙内的甬道里迅速地钻进了这个高墙大院。由于时间太早,大院里不见一个人影。我们的车子曲里八拐,最后停在了一座有4层楼高的行政大楼的门前空位里。终点总算是到了,这一路估摸着怎么也开了有足足十来个小时。这时黑头巾塔塔和驾驶员嗖的一下跳下车,同时也示意后座的我俩赶快下车。可当我转身准备取回后座的胸包时,却被那位农村塔塔默默的拒绝了。坐了一整夜的车,整个人实在是太过疲倦,就像一个低血糖病患者,一落地,顿时就觉得头晕脑胀,飘飘忽忽。 我拖着沉重的肉身,像喝醉了酒一样跟在黑头巾塔塔的身后,东张西望地走进了这座灰色大楼,后面的农村塔塔则持枪押后。
这个时候,我发现那位黑头巾塔塔好像过去也并没有到过这里,一进大厅他就开始左顾右盼。这是一座很普通的楼房,中间大门进入,有楼梯左右上下。楼层的两端是办公室,两边对称,中间是过道,两侧全是一间一间的办公室。整个楼层此时空空荡荡,连一个人毛都不见。只见黑头巾塔塔又一次摸出手机,电话那一头指挥着他,右拐尽头左侧的最后一扇门 。
黑头巾塔塔开始敲门……
谢天谢地,总算是找到了。经过这一天昼夜不停的身死疲劳,谜底终于就要揭开了。到底是何方神圣在等着我呢?庐山真面目马上就要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