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字：市民法、万民法、自然法
上期说到，罗马法是典型的“双标”。对自己人，也就是公民，使用的是市民法，而对殖民的人则尽量使用当地的法律，这些法律统称万民法。
不过，各殖民地也不能全用当地的法律呀，那不就成一盘散沙了吗？所以有些领域还是要用罗马人的法律。而这就带来一个问题：如果万民法里的内容有悖于罗马人的法律，那该怎么办呢？
1、一刀难切
你说这还用问吗？罗马人是统治者，那当然得听罗马的呀。
话虽这么说，但事儿却没法儿全这样做。比如，罗马实行共和制，最讨厌的就是暴君专制，可东方的殖民地多是专制社会，老百姓也习惯了国王的管理，要是把国王都废了，当地人肯定不适应。
这个道理中国人应该更明白，中国两千年的帝国史，王朝虽然换来换去，但却都得有个皇帝，要是没了皇帝，那肯定不行，因为老百姓首先就不干嘛。
而罗马人要想推行自己的法律，就会遇到一堆这类问题，那这可咋办呢？
其实，法律之所以难以迁移，是因为古代的法律都来自风俗习惯，罗马也好，各殖民地也罢，他们都有自己的历史，都有自己的文化，更有自己独特的地理条件，因此，就不能用一条准绳去规范所有人群。
也正因如此，罗马人才被迫出台了“万民法”，让各殖民地尽量自治，用各地方自己的法律去解决他们自己的问题。
可这终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遇到大是大非的分歧时，还是难以处理，尤其是罗马扩张到整个地中海以后，问题复杂的程度难以想象，那怎么办呢？
2、共识
这就得从根儿上想办法了，那矛盾的根源在哪儿呢？
在习惯法上。
市民法也好，万民法也罢，它们都源于人们的习惯，而风俗习惯都有地域性，难以推广，因此，必须打破习惯法的束缚。
那不用习惯立法了，用什么呢？
用什么当下罗马人还不知道，但他们知道这种东西有个特点，那就是得具有“普适性”，得放之四海而皆准，这样才可能达成共识。
那什么东西具有这样的普适性呢？
这时候，旁边的希腊给罗马人提供了解题思路。别看希腊武力不行，打不过罗马人，但他们的文化却远胜于罗马，而且尤其喜欢研究“大”道理，那什么道理才算“大”呢？
当然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嘛。
希腊人找到的这个道理叫“理性”，那什么是理性呢？
我们先来看一个例子。
假设大家面前有这样一道题：如果2比1大，3又比2大，那么请问，3与1谁大呢？
正常人都会说3大，这就是有理性，而如果有人非说1比3大，或者说两者一样大，那我们就会认为这人“不讲理，是傻瓜”。
因此，理性就是那种能让大家得到一致结论的东西，可这到底是种什么东西呢？
3、“望梅止渴”
这一点希腊的哲学家其实也没有研究清楚，因此，当希腊哲学传入罗马后，罗马人也就没有朝这个方向研究。
不过，他们把问题转到了另一个方向，去研究什么东西能让人变得有理性。最后，罗马人找到了“自然”。
他们认为，自然界存在一种普遍规律，比如，太阳每天都会东升西落，一个人无论身在何处，他看到的太阳都会是这样的。
因此，人如果按照这种法则思考，就会获得理性，而人用理性思考出来的结论，也必然反映这种自然法则。
于是，理性是什么就不重要了，弄不清也没关系，只要能弄清自然法则，一样能解决问题。
进而，人们自然就会想到，如果法律也能符合这种自然法则，不就获得了普适性，放之四海而皆准了吗？
因此，继“市民法”、“万民法”之后，罗马人又发明了“自然法”，这样一来，整个罗马法的体系就完整了。
不过，自然法与前两种法律都不同，前两种法律都是基于风俗习惯的，所以都会随着时世变化而变化。
但自然法却不能变，因为它是基于自然规律的，而自然规律怎么能变来变去呢？比如，谁见过太阳从西边儿出来过呢？
但可现实中从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法律，一条法律制定的再严谨，也有过时的一天，那这样说来，人们根本就造不出自然法嘛。
造不出自然法，那万民法的漏洞就堵不上，各地法律之间的矛盾还是无法调和，那怎么办呢？
4、套娃
这时候，罗马法律界出现了一位重量级人物——西塞罗。
我们已经多次提到过西塞罗了，他生活在罗马共和国末期，不仅与恺撒同朝为官，而且对屋大维登基帮助也甚大，因此，他是著名的政治家。
西塞罗曾担任过罗马的最高执政官，因此，他一定遇到过这种棘手的法律难题。
而如果是普通的政客遇到这种问题，那他们只会从政治权衡的角度去解决问题。但西塞罗不同，他深谙希腊各派的哲学思想，这让他能跳出政治的樊笼，站在更高的角度看待问题。
他受到了柏拉图《理想国》的启发而提出：自然法本来是永恒不灭、亘古不变的，但这样的法律，人肯定造不出来，只有神才能造出来。
而人只能模仿神法，制造一个不完美的赝品凑合着用，因此，只能修修补补、变来变去。
或者说，自然法其实有两个版本：一个是“神法”，这是不能变的；一个是“人法”，肯定得变来变去。
这样，西塞罗就完美的堵上了自然法的漏洞。
其实，“自然法”这个概念本身就是西塞罗提出来的，而他也不是凭空想出来的，而是借鉴了希腊的斯多亚哲学。
斯多亚哲学认为，整个世界就是个俄罗斯套娃，具有“自相似性”，最外面一层是宇宙，它遵循着一个大的规律；里面一层是日月星辰，它遵循着稍小一点的规律，并且要模仿上层那个大的规律。
就这样，世界一层层嵌套，人类也是其中一层，也要遵循相似的规律。而那个最大的规律，就是自然法则。
5、结语
自然法提出来之后，罗马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去领导整个地中海世界，尤其是西塞罗死后不久，屋大维就建立了元首制，罗马成了一人统治的大帝国，更是有利于推行自然法。
不过俗话说：是骡子是马，咱得拉出来溜溜。那罗马帝国到底能不能在罗马法的加持下，有效运转呢？
下期，我们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