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讲到,吕后去世后,以陈平、周勃为代表的功臣集团,联合朱虚侯刘章,联络齐王、灌婴等外军,很容易便覆灭了吕氏集团。吕氏集团覆灭后,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是继续效忠吕后所立的少帝,还是重新选择皇帝?功勋集团经过考虑,认为少帝毕竟是吕氏所立,现在年少,如果长大后未尝不会为吕氏报仇,于是一场新的斗争开始了。
迎立代王
诸位大臣暗中共同谋划说:“少帝以及梁王刘太、淮阳王刘武、恒山王刘朝都非汉惠帝亲生,是吕后用欺诈的法子夺取他人之子,杀其母,养在后宫,令惠帝认他们做子,立他们为后和诸侯,用以加强吕氏的势力。现在,吕氏都被诛灭,但吕氏所立的诸侯快长大了,将来肯定是专权用事,我们怕会被灭族。不如从诸侯王中选最为贤者就立他为皇帝。”
有人说:“齐王,是高帝的长孙,可立他为帝。”大臣们都说:“吕氏凭借外戚作恶多端,几乎危及了社稷,而且乱杀功臣。现在齐王的舅舅驷钧像是一只戴着冠的猛虎,如果立齐王为帝,又会出现第二个吕氏了。代王刘恒是高帝见在的儿子,年龄最长,仁慈孝顺宽厚。代国太后薄氏一家谨慎善良。而且立年长的为帝本来就顺应民心,更何况又以仁慈孝顺而闻名天下呢!”于是,大臣们共同决定并暗中派人召代王进京。
代王刘恒也是千年的狐狸,没有被泼天的富贵给冲昏脑袋。代王立刻询问身边左右大臣们的意见,郎中令张武等人说:“朝廷的大臣都是过去高帝时的大将,善于用兵,又多计谋巧诈。这些人的并不满足于现有的地位,只是因为畏惧高帝、吕太后的威势而已。现在他们刚刚诛灭了诸吕,喋血京师,用这样的行为作为迎接大王的名义,实在不能让人相信。希望大王自称有病不要前往,以观其变。”
中尉宋昌不同意,他劝说:“现在,高帝亲生之子健在的只有淮南王与大王您,大王又年长,贤圣仁孝,闻于天下,因此大臣们顺应天下百姓之心而迎立大王为帝,大王不必怀疑。”
代王和薄太后商议此事,依然犹豫不定。于是占卜询问吉凶,得到大横的征兆,卜辞说:“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启以光”。
代王说:“我已经就是王了,还作什么王呢?”巫师说:“所说的天王,就是天子。”于是代王派遣太后的弟弟薄昭去拜见绛侯周勃,绛侯等人向他具体说明迎立代王为帝的意图。薄昭回去向代王报告说:“可信,没什么可怀疑的。”
代王便笑着对宋昌说:“果如公言。”于是代王命令宋昌陪乘一起前往,张武等六人乘坐驿车随代王到长安。到了高陵停了下来,而让宋昌先骑马入长安观察动静。宋昌行至渭桥,丞相及以下的官员都来迎接,宋昌回去报告。代王乘车到了渭桥,群臣都拜见称臣,代王下车答拜。太尉周勃上前说:“请求说句话。”宋昌说:“说公事,就当众说。如果说私事,天子无私事。”太尉便下跪,呈上天子的御玺和符节,代王刘恒辞谢说:“请到代王的官邸再商议。”
汉高后八年(前180年)闰九月己酉晦,代王到了长安,住在代王官邸,群臣们都跟随到了官邸。丞相陈平等人都再拜进言说:“皇子刘弘等人都不是孝惠帝的亲生儿子,不应当祀奉宗庙。大王是高帝最年长的儿子,理应继承皇位。愿大王登基即天子位。”代王面向西辞谢了三次,又向南辞谢了两次,于是便即天子位。群臣们依照礼节侍从在旁。
文帝收兵权
东牟侯刘兴居进言说:“诛杀吕氏,我没有功劳,请让我前去清除皇宫。”他便和太仆汝阴侯滕公夏侯婴一起进入宫内,上前对少帝说:“您不是刘氏的后人,不应立为皇帝。”接着又令左右执戟卫士放下兵器离开宫室。有几个人不肯放下兵器,宦者令张释向他们说明情况,他们也放下了兵器。
滕公叫来舆车将少帝送出宫外,少帝说:“想把我安置在哪儿?”滕公说:“出去外面住。”在少府的官署中把他安置下来。然后又用天子的法驾前去代王官邸,迎接代王进入皇宫,他们报告说:“皇宫清理完毕。”
当晚代王刘恒被迎进未央宫,宫前有十位谒者拿着兵器守卫在端门,说:“天子在宫里,你为何要进入宫内?”代王告诉太尉,太尉前去说明情况,十位谒者都放下兵器离去,于是代王进入了未央宫。
当天夜里,代王边任命宋昌为卫将军,指挥南、北两军。任命张武为郎中令,负责宫中的事务。有关部门派人分头到梁王、淮阳王、恒山王和少帝的住所杀了他们。文帝回到未央宫坐在前殿,当天夜里,便颁布诏书,大赦天下。
陈平以退为进
要说带兵打仗,陈平不如周勃,要说阴谋诡计,十个周勃加一起都不如半个陈平。
汉文帝前元元年(前179年)冬季十月,汉文帝刚登基没多久,丞相陈平便称病请求辞职,文帝问他的原因,陈平说:“高祖皇帝时,周勃的功劳不如臣,后来在诛杀诸吕的事件中,我的功劳不如周勃,我愿意将右丞相的职位让给周勃。”十一月辛巳,文帝改任陈平为左丞相,太尉周勃为右丞相,大将军灌婴为太尉。
不过,周勃带兵打仗行,但辅国理政却不行,汉文帝问右丞相周勃:“天下一岁决狱几何? ”周勃答不出来。汉文帝又问周勃:“天下一岁钱谷出入几何? ”周勃还是答不出来。左丞相陈平答得爽快:“有主者。陛下问决狱,责廷尉;问钱谷,责治粟内史”,身为宰相,不该样样琐事都管,宰相的责任是辅佐皇帝,“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
周勃很惭愧,觉得自己的能力不如陈平,就称病辞去相位,于是陈平就一人独相。前179年(孝文帝二年岁首十月),丞相陈平去世,谥号为献侯。
周勃下狱
陈平知道以退为进,得到善终。但周勃却不懂这个道理,虽然没被诛杀,但却在晚年栽了一个大跟头。文帝登基后下令,将原来被吕氏所夺去的齐、楚两国的封地,全部还给齐、楚两国。按照诛杀诸吕功劳的大小,右丞相周勃以下都增加了封户,赏赐了黄金。周勃退朝告辞离去,非常得意,文帝对他恭敬有礼,常常目送他退朝。郎中安陵人袁盎劝文帝说:“大臣们共同合作杀了诸吕氏。那时周勃任太尉,本来就掌握兵权,恰巧有这个机会才取得成功。现在他好像有骄傲的神色,陛下对他却十分谦让,这样臣子与君主都失去了礼节,我认为陛下不可取的。”以后上朝时,文帝越来越庄重严肃,丞相周勃也更加敬畏皇上。
丞相陈平去世,汉文帝又任命周勃为丞相。十个多月后,汉文帝说:“前日我诏令列侯,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封国去,有的人还没有动身,丞相您是我所器重的人,您率先到封国去吧。”周勃于是被免去丞相职务,前往封国。
回到封地一年多,每当河东郡守、郡尉巡行各县到达绛县,周勃十分害怕自己被诛,经常身披铠甲,命令家人手持兵器来见郡守、郡尉。此后有人上书告发周勃想谋反,汉文帝就把这件事交给廷尉。廷尉又把此事交给长安处理,于是捕捉周勃治罪。周勃恐惧,不知怎样答辩。狱吏渐渐欺凌他,周勃拿千金送给狱吏,狱吏就在牍板背面写上字示意他说:“请公主作证。”公主,是汉文帝的女儿,周勃的长子周胜之娶公主为妻,所以狱吏教周勃引用公主作证。
周勃把增封受赐的财物都给了薄昭。等到周勃案件紧急关头,薄昭替他向薄太后进言,太后也认为周勃没有谋反的事。文帝临朝时,薄太后抓起头巾向文帝掷去,说:“绛侯身挂皇帝赐给的印玺,在北军率领军队,不在那时谋反,如今身居一个小县,反倒要谋反吗!” 汉文帝已经看到绛侯在狱里的供辞,于是向薄太后谢罪说:“狱吏刚才查清楚了,马上放他出狱。”于是派使臣手持符节释放绛侯,恢复他的爵位和封邑。绛侯出狱后说:“我曾经率领百万大军,然而怎么知道狱吏的尊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