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率汉军一鼓作气平定河北、山西


                扁舟听雨秦汉系列
            汉帝国的建立之荡平天下(六十五)
公元前197年8月,陈豨联合韩信、王黄、赵利等匈伪联军起兵反汉。
9月,刘邦紧急率领汉军兵分两路北上平叛。
其中周勃部山西方面军翻越句注山进攻代地南部门户马邑;
刘邦亲自领衔率樊哙、郦商部河北方面军进攻赵地重镇东垣。
但无论是山西方面军还是河北方面军都顿兵坚城,不得寸进。
危急时刻汉军再次祭出楚汉战争时就屡试不爽的绝招——灌婴与靳歙部骑兵。
骑兵部队的高度机动性可以出其不意地攻击敌人薄弱环节,往往能改写战局。
当年在楚汉战争中,汉军在荥阳屡陷困境,灌婴与靳歙部骑兵多次敌后袭扰,对汉军固守荥阳立下很大功劳。
而楚汉战争最后阶段灌婴部的长途奔袭更是出人意料的直接让西楚国崩盘。(见链接:《荡气回肠》)
现在,又到了灌婴与靳歙发挥所部骑兵威力的时候。
(灌婴)从击陈豨,别攻豨丞相侯敞军曲逆下,破之,卒斩敞及特将五人。
降曲逆、卢奴、上曲阳、安国、安平。攻下东垣。
(靳歙)并将梁、赵、齐、燕、楚车骑,别击陈豨丞相敞,破之,因降曲逆。
两位大将整合汉军与关外诸侯国支援的车骑部队,快速北上进逼曲逆。

看下地图,曲逆是赵地的北向门户,过了曲逆再往北就到了燕国广阳郡。
初,上如邯郸击豨,燕王绾亦击其东北。
陈豨反叛后,燕王卢绾也应刘邦之邀从东北方向进攻叛军曲逆。
陈豨降将言豨反时燕王卢绾使人之豨所阴谋。
但另一方面,卢绾和叛军乃至匈奴一直保持沟通,恐怕并没有全力攻敌,这也让陈豨的后背没那么危险。
如果汉军还在遥远的南边,毕竟天高皇帝远,燕军可以一直这么装模做样下去。
可一旦汉军攻克曲逆,燕军就会和汉军会师。汉军就在眼前,燕军就没法装了,自然只能和汉军一道南下。
如此则叛军侧背开始遭受实质性威胁,东垣守军会压力大增。
无奈之下,叛军侯敞立即率麾下机动部队驰援曲逆。(叛军部署见链接:《战略》)
叛军被汉军成功调动,灌婴、靳歙部车骑部队就掌握了主动权。
史料记载过于简略,我们不太清楚汉军如何选择有利战场,只知道灌婴、靳歙部重创叛军侯敞部,侯敞本人阵亡。
侯敞部败亡后,曲逆城中的王黄部叛军兵力不足,无力抵抗汉军车骑部队。汉军灌婴、靳歙部随即攻克曲逆,王黄逃往代地。
东垣降,卒骂者斩之,不骂者黥之
随着曲逆被攻破,东垣叛军成为一支孤军,失去了抵抗信心。
东垣守军开城投降,赵利也逃往代地,汉军基本收复赵地。
击陈豨,屠马邑。所将卒斩豨将军乘马降。
赵地叛军接连败北,也极大地打击了马邑守军的士气。周勃部山西方面军也得以攻克马邑。
收复马邑后代地已经洞开,山西方面军接下来面临小小的战略选择。
周勃部既可以向东与刘邦亲率的河北方面军会师;也可以向西追击逃亡的陈豨、赵利等人。转出韩信、陈豨、赵利军于楼烦,破之。得豨将宋最、雁门守圂。
因转攻得云中守遬、丞相箕肄、将军博。
定雁门郡十七县、云中郡十二县。
最终汉军决定向西追击叛军,先收复云中郡和雁门郡。
周勃部之所以这么选择,原因在于汉军期待能一劳永逸的解决连绵数年的代地乱局。
因此汉军不仅想要平定陈豨叛乱,还企图将匈奴扶持的曼丘臣、王黄、赵利、韩王信等匈伪联军一网打尽。
我们回顾下白登之围时介绍过的大同战场地形(见链接:《生死时速》)。
支撑代地叛军的心脏就是平城,即今天的大同地区。
叛军和匈伪联军沿着桑干河东下进军,而一旦局势有变,叛军又可以溯桑干河西撤到平城,再溯桑干河支流御水北上集宁,逃往匈奴。
如果山西方面军急于向东与河北方面军会师,就会直接把叛军往北赶。
叛军一旦逃往平城,再从平城方向向北逃亡,就有更多可能逃回匈奴,汉军在代地的局面仍然没有改变,不过是换个人代替陈豨罢了。
故而围攻马邑的汉军多集结汉军于马邑城北,迫叛军向南逃亡到句注山西端的楼烦。
接下来山西方面军一路追逐叛军,迫叛军北逃,顺势收复云中郡。
这样一来,云中、集宁等从大同北向逃往匈奴的便捷道路都被切断。
叛军只能跑到代郡,要想逃亡匈奴只能向北翻越阴山山脉与燕山山,道路非常艰难。
至此,聚歼叛军与匈伪联军的时机已经成熟,汉军山西方面军周勃部向东,由樊哙率领的河北方面军向西夹击逃亡到代郡的各处叛军残部。

因复击豨灵丘,破之,斩豨丞相程纵、将军陈武、都尉高肄。定代郡九县。
汉军山西方面军周勃部继续穷追不舍,向东进入代郡灵丘击溃叛军。
(樊哙)破豨别将胡人王黄军代南,因击韩信军参合。
韩王信和王黄等人的匈奴部队以及伪军由河北方面军樊哙部追击,一直追到参合(图中的高柳)。
高帝十一年,泽以将军击陈豨,得王黄,为营陵侯。
王黄、曼丘臣其麾下受购赏之,皆生得。
根据史料记载,汉军悬赏重金通缉王黄、曼丘臣。重赏之下,这两人最后都被属下告发生擒。
其中王黄为刘邦远房兄弟刘泽部擒获。
另一个伪军首领赵利没有记载结局,或许成功逃往匈奴,或许不知所终。
信复与胡骑入居参合。汉使柴将军击之。
春正月,将军柴武斩韩王信于参合。
樊哙部派柴武为主将率一部迎击韩王信部于参合,韩王信战败被杀。韩王信的结局此前已详细介绍,这里不多赘述(见链接:《落幕》)
陈豨本部叛军以代地汉军为主,没有和伪军一路,而是向南逃往灵丘。
击豨胡骑横谷,斩将军赵既,虏代丞相冯梁、守孙奋、大将王黄、将军一人、太仆解福等十人。
叛军在灵丘战败后,余部继续往北方的横谷(今河北蔚县)方向逃窜。
樊哙部随即配合周勃部追击,在横谷大败叛军。
横谷之战代相被俘、王黄、赵既等众多叛军高级将领被杀或者被俘。
因此我们也可以大致推测下叛军的移动轨迹。
从马邑向西逃亡的是留守代地的陈豨本人和韩王信率领的匈奴骑兵。
东垣失守后,镇守东垣的赵利大约也逃到了这里。
他们沿路被汉军周勃部追击,又被堵住了归路,只能向东逃进代郡。
进入代郡后,韩王信向北据守阴山南麓的参合,陈豨则率本部向南据守灵丘。
另一路王黄、曼丘臣为首的河北叛军残部也向西逃入代郡,他们大约在横谷一带。
汉军周勃部进攻灵丘,樊哙部进攻参合,两处叛军纷纷败北。
在参合的韩王信部队大体被全歼,陈豨部叛军则从灵丘逃出,他们逃到横谷与王黄部河北叛军残部会师。
汉军樊哙部追击叛军到横谷,此时叛军残部已所剩无几且无路可逃。
横谷之战叛军高级将相基本都被俘或者被杀,可以认为平叛战争主要战斗到此告一段落。
最后唯一的悬念就是陈豨到底在何时何地被杀。
(公元前196年10月)樊哙别将兵定代,斩陈豨当城。
高祖十二年冬,樊哙军卒追斩豨於灵丘。
(周勃)因复击豨灵丘,破之,斩豨。
对于陈豨被杀的地点,《史记》出现了不同记载。
《高祖本纪》记载为当城,周勃传记和陈豨本人的传记都记载为灵丘。
而且陈豨本人传记说他是被樊哙部将士斩杀,周勃传记则说是被周勃部斩杀。
(公元前196年10月)周勃定代,斩陈豨于当城。
《汉书》则把其他驳杂的记载都删除了,只在《高帝纪》记录周勃部斩陈豨于当城。
其实当城距离灵丘不远,都在代郡南部,具体何处影响不大,我们就不再深究。而相比于地点,陈豨死亡时间上的争议更大。
无论是《史记》还是《汉书》,在传记中的记载都比较一致:
陈豨于公元前196年10月被杀,叛乱持续一年多后才彻底结束。
可是两本史书的《功臣表》却有不同记载:
(公孙昔)以郎中击代击陈豨,侯
根据功臣表,斩杀陈豨的具体将领是公孙昔,而他被封侯时间是公元前196年正月。
进一步,最后一位由于平定陈豨叛乱被封侯的是戴侯彭祖,他被封侯时间是公元前196年3月。
人们据此怀疑,平定陈豨叛乱应该在前196年3月前就结束了,传记里对陈豨死亡的记载有误。
好在大将傅宽的传记可以为我们解惑。
(傅宽)四月,击陈豨,属太尉勃,以相国代丞相哙击豨。一月,徙为代相国
傅宽本来是齐相,并没有参与平叛初期的战斗。
但在公元前196年4月,傅宽被调到周勃部参与平叛战争,之后又以相国身份代替被升为左丞相的樊哙继续平叛。
公元前195年元月,傅宽被任命为代相国,取代之前的陈豨成为代地边境的最高军政长官。
从傅宽履历可以看出,公元前196年3月,战争确实已经基本结束,但是叛军仍然在战斗。
陈豨直到10月才最终被杀,陈豨被杀后叛乱正式宣告结束,傅宽这才得以在3个月后继任为代相,这个时间点完全对得上。
因此,史书中陈豨直到公元前196年10月才被杀的记载是准确的。
而斩杀陈豨的功臣公孙昔早在公元前196年元月就以其他功劳被封侯了,时间点并不矛盾。
春正月,淮阴侯韩信谋反长安
公元前196年正月发生了韩信谋反的大事,刘邦不敢继续逗留在外,当即赶回洛阳。
而持续近半年的倾巢出动也给后勤带来巨大压力,不可持续。
因此在叛军主力被消灭以后,大约到公元前196年3月,周勃、樊哙等主帅开始准备率大部分部队返回长安。
此时陈豨还没死,其残部也依旧在代郡活动。
于是汉军在4月调齐相傅宽入代地,简单交接后取代周勃和樊哙,率汉边军继续围剿陈豨。
半年后,傅宽部终于成功消灭叛军残部,其部将公孙昔率部斩杀陈豨。
由于傅宽调过来后先是挂到周勃部名下,后又代樊哙率领其部,所以两边的军史都会留下其记录。
这也就难怪《史记》一会说樊哙斩杀了陈豨,一会说周勃斩杀了陈豨。
持续一年多的赵、代大叛乱终于结束了。
但老话说得好:军事是政治的延续。
围绕这次叛乱的政治背景,我们还有太多未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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